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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通俗小说 《少年济公李修元》选载 作者:裴 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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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5-29 09:13: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天台山裴斐 于 2013-5-30 09:28 编辑

                                 
(长篇通俗小说)                 
                                                                                                                                                  编著:裴 斐
      少年济公李修元


                                                                          章  目


               引  首

        第一章    旃檀木显化钱塘江  李赞善归隐天台山
        第二章    李茂春行善崇佛道  国清寺祈梦求子嗣
        第三章    王夫人归府欣有喜  阿罗汉应世李家门
        第四章    老方丈赐名说机缘  小修元拜师启童蒙
        第五章    巧化身观音试人心  初相见慧远探佛性
        第六章    审箩筐据理熄纷争  借圣匾凭胆诫县令
        第七章    取银钗巧惩无赖汉  搬月亮智斗恶财主
        第八章    说车水禅师喻世事  道寒拾方丈阐人生
        第九章    救苍生仙谷采仙药  为百姓琼台习岐黄
        第十章    治痈疽仁施铜钱草  筹善资义修利济桥
        第十一章  访高道拜师玉京洞  寻明灯修读赤城山
        第十二章  洗心尘感悟清溪月  求佛道问禅行脚僧
        第十三章  游祗园公子露佛性  访李府长老试禅机
        第十四章  丧双亲守服尽孝道  抛姻缘离家入空门
        第十五章  师瞎堂剃度灵隐寺  号道济顿悟棒喝禅
                                                       

                            引    首

      江南好山水。浙东天台山是中国东南沿海一方古老神奇的土地,自六朝以来,以“佛宗道源、山水神秀和浙东名邑”著称于世。南宋时,从这里走出了一位神奇人物他就是禅宗第五十世禅师、杨岐系第六世祖——道济和尚,时人称之为济公。这是一位充满传奇经历的大师,也是人间佛教的代表人物之一,千百年来他的事迹被作为人间佳话广为传颂。
         济公在其自写的《供状》开首言道:“南屏山净慈寺书记僧道济,幼生宦室,长入空门。宿慧神通三昧,辩才本于一心,理参无上妙用不穷。”济公出家后之神行异迹,后世广为传颂,而其少年时期之轶事遗闻却鲜为人知,本书且为读者追溯降龙罗汉应化夙世因缘,叙述旷世神童李修元神妙故事。书中所传多为前所未闻,若是耐心读来,或可令人别有所得。
        此书缘起话头,却从南宋时一位法名释居简的高僧说起。
        南宋朝时,京都偏安临安,此乃江南名城之一,旁边的西子湖亦是天下闻名!最是红尘中繁华富贵之地、一二等风流之乡。这临安城外有一灵隐寺,寺前的案山叫飞来峰,又名灵鹫峰,峰边北磵住着一位高僧,法名释居简(1164~1246),字敬叟,号北磵,潼川人。这居简和尚自幼喜佛书,依邑之广福院圆澄得度,参别峰涂毒于径山,谒育王佛照德光,出入其门十五年。走江西,访诸祖遗迹。历住台州之般若寺、报恩寺,又居杭州之飞来峰北磵十年,其后赐住净慈寺方丈,晚年亦曾居于天台。他精通佛理,诗书满腹,才华横溢。若按佛门法脉宗系传承而论,居简与济公同属临济宗杨岐派圆悟克勤之法裔,而就辈份而言,他却要低一辈,乃济公师侄。
        南宋嘉定二年(1209)五月十四日,济公圆寂于净慈寺,火化时,其舍利如雨,光色晶莹如美玉,此事惊动了整个临安城,众人争相观睹为幸。遂后,众弟子为其在虎跑寺建塔供奉,居简又撰《湖隐方园叟舍利铭》叙述道济之生平,借以追思赞颂。
         话说南宋嘉熙年间,在一个百花争艳、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居简禅师应天台山国清寺普应禅师之请,来到了天台山。在普应禅师的陪同下,登上了赤城山。
        唐诗人刘禹锡《陋室铭》有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赤城山乃天台之门标,虽然不高也不大,但却是佛道双修之地,名闻天下。居简上赤城山,一是前来瞻礼唐代天台宗九祖湛然大师说法之遗址;二是身临其境,领略体悟一回这名闻遐迩的佛道圣地玄妙之所在;三是赤城山乃师叔道济往昔修习悟道之地,当须寻访一回。
        居简禅师在紫云洞瞻礼了唐代天台宗九祖湛然大师的遗址之后,即沿着石级而上,过瑞霞洞抬足右拐,即到了“天下第六洞天”玉京洞。玉京洞道长闻讯出门相迎,请入上座,命奉上香茗,主宾相谈甚欢。茶礼毕,居简禅师踱出门外,观赏赤城山景色。当他移步玉京洞北侧月门,行不几步,抬头忽见那赭色的岩壁之上有一状似僧面之巨石,面东而立,上戴僧帽,鼻子、眼眶、嘴唇、下巴均生得惟妙惟肖,居简大师心头不禁为之一惊,大呼:“啊!这不就是我那师叔道济之侧脸容貌吗?却是如此真实呈现于此!”随即双手合十,连声:“奇哉!妙哉!阿弥陀佛!”
        陪同众人闻言,亦随之抬头观看,只见眼前那岩壁之上的济公肖像,果然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无不为之击掌惊叹。
        那普应禅师遂与居简禅师言道:“此奇岩既有这般奇妙因缘,那就请大师为其取个名吧。”
        居简大师回应道:“此岩既酷如我师叔道济,那就名之为‘书记岩’吧!”
        居简大师回至临安后,亦应国清寺普应禅师之请,撰写了一篇《释签岩记》,他于文中说到了在天台赤城山“瞰书记岩”之情节与内容。赤城山上这块“书记岩”历经岁月沧桑,时至今日,却是风貌依然,许多游人墨客上赤城山亦必去瞻仰一番。
        这真是:“非僧非道亦非仙,颠倒人间未了缘。法相遍传方外界,慧根原在赤城巅。”
        引首至此,言归正传。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3-5-29 09:26: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天台山裴斐 于 2013-5-30 08:04 编辑

                                     第一章   旃檀木显化钱塘江  李赞善归隐天台山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南宋淳熙时,来自温州平阳、擅长诗文的士人林升一时感慨,诗兴所至,将这一首诗题写在临安城一家旅店的墙壁之上,由于辛辣地讽刺了时政,引起了很多人强烈的共鸣,因此成为时人传诵的一首咏西湖的名诗。
      公元1126年,金人攻陷北宋首都汴梁,俘虏了徽宗、钦宗两个皇帝,中原国土全被金人侵占。赵构逃到江南,在临安即位,史称南宋。南宋小朝廷只求苟且偏安,屈膝谄媚于外,迫害忠良于内;政治上腐败无能,达官显贵一味纵情声色,寻欢作乐。这首诗就是针对这种黑暗现实而作,它倾吐了郁结在广大民众心头的愤懑之情,也表达了诗人对社稷民族命运的深切忧虑。
      且说南宋朝中设有詹事府,专事皇室日常大小上下事务的打理,诸如草拟文书、礼节往来、宫殿修造、教读太子、侍奉皇室内眷及节庆祭祀等等朝廷内务俱是。
      詹事府中有一位春坊赞善(职官名),姓李名华,字茂春,品阶虽然不高,但却是宋先朝(太宗)枢密使李崇矩、宋真宗驸马李遵勖之后,与皇室有中表之称,其家族也算得上是国戚重臣累世贵胄了。靖康年,李茂春之父李涓,在抗金勤王之战中,捐躯沙场,朝廷褒其忠烈,官封其三子,举家随驾南迁临安。因为这个缘由,朝中官员人等多对他谦让三分。
      李茂春年纪三十有五,正执壮岁,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眉宇间透出几分贵胄血统的高贵之气。他自幼熟读诗书,苦修文墨,兼习礼乐,加上崇善向佛家风的熏陶,因此虽然出身豪门贵族,但少有纨绔子弟习气。且这李茂春为人良善忠厚,言语不俗,不擅威权,礼贤下士,待人接物,谨敬高雅,济弱扶危,其身大有祖风懿德在。这李赞善平日里还喜欢广结心气相投的四方高士,无论军民人等、三教九流、富贵贫贱,无不留心延揽;在其心目之中,最为敬崇的人就是宗泽、岳飞、韩世忠等几位朝中名将了。在朝中当差,凡宣召交办之事,亦无不勤谨尽职。其真可谓:处贵显之位而不藉袭宠,居富足之地而不涉淫靡。
      时高宗封秦桧为宰辅,将朝廷政事全部交其处理。秦桧结党营私,权势熏天,声名显赫,真可谓炙手可热,“天下三分月色,两分尽在秦府。”然李茂春对此也只是淡漠以对,冷眼视之。自高宗与秦桧、万俟卨(mò qí xiè)等奸佞沆瀣一气,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了岳飞,名将韩世忠亦被罢官之后,将个南宋朝廷搞得正不压邪、乌烟瘴气,李茂春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悲愤、失望和迷茫之中。

      这是南宋绍兴十二年(公元1143年)的初春时节,临安城彤云密布,那满山的树木枝干萧条,残留的枯叶在嗖嗖寒风中颤栗,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低吟又像是在哭泣。但在那林壑岩壁间,却也有数枝梅花在寒风中悄悄地绽开,透漏着一丝丝初春来临的讯息。
      横卧于九曲丛祠边的一条石板路上,缓缓地抬过来一乘大轿,轿边有两个丫鬟陪护左右,轿子后面跟着两乘坐骑。那两个骑马的人正是春坊赞善李茂春与李府管家李兴,在前面轿子里坐着的是李茂春的夫人王氏。
      到了九曲丛祠边上,轿子停下,简装便服的李茂春与李兴翻身下马,丫鬟将王夫人从轿子中扶出。李茂春携王夫人往九曲丛祠北面林边而行,李府管家李兴及丫鬟跟随其后。
      李茂春举目往四周打量着,他的目光终于发现了祠旁那一座新坟。李茂春对王夫人说道:“夫人,看来那边的一座新冢,想必就是了。”
      李茂春携夫人来至那座新坟墓前,管家李兴拿出带着的箱盒,在墓前摆下一些简单的祭品。李茂春与夫人随即在坟前行了三个跪拜礼,而后站立一边凭吊逝者。
      李茂春抬眼望着满天密布的彤云,前不久那一幕让他永生难忘的情景仿佛又重现在眼前:临安大理寺内风波亭,寒气逼人,气氛一片萧杀。远处,传来如狼嚎般凄厉的叫喊声:“传--岳飞---听旨!”狱卒将监门徐徐打开,从狱中走出戴着镣铐的岳飞。岳飞昂首挺胸缓步而行,来至在风波亭边,将身伫立。另一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监刑官杨沂中来至大理寺。杨沂中宣读高宗旨:“皇上有旨:岳飞特赐死……”临刑前的岳飞,抬头仰望着灰暗阴沉的天空,坦然一笑。一个狱卒递过纸笔,让岳飞画押。岳飞猛然抓过狱卒手中的毛笔,在那纸上面赫然写着“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书毕,将那毛笔掷于地上……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
      灰暗的天穹在岳飞的笑声中颤抖,天色阴沉得有些发青;那满天的雪花也像是被这笑声所震落,纷纷扬扬飘洒而下,而且下个不停……
       “老爷……”王夫人的一声呼唤,将在深沉而又纷繁思绪中的李茂春惊醒。
      只见王夫人指着墓碑,轻声对李茂春道:“老爷,你说这座坟墓是岳元帅的,为何墓碑上却书‘贾宣人之墓’?”
      李茂春应答道:“夫人有所不知,岳元帅遇害之后,是大理寺一个名叫隗顺的狱卒,连夜冒死将岳元帅的遗体背出钱塘门,偷偷草葬于此。这墓碑不写岳元帅的姓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啊!为了今后可以辨认,隗顺还在这坟前种了两棵橘子树为记。”
      “哦。”王夫人点点头,转而又问:“老爷,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李茂春道:“早些年,那狱卒隗顺曾遇到一件不顺之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帮他解了难,后来他就成了我的好友之一。这件事情,也是他在前些天才偷偷告诉我的。”王夫人:“哦,原来如此。”
      李茂春走向坟前,将一壶清酒洒于地上。此时,天色忽变,彤云密布,寒风凛凛。天,开始下起冻雨。
      李茂春道:“夫人,天下雨了,此地不宜久留,要不你且先一步回府吧。”
      夫人说:“老爷,要回我们一起回吧。”李茂春看看天色,对王夫人说道:“这寒雨越下越大,看来一时难止,我等先到那九曲丛祠廊下暂且躲避一下如何?”王夫人:“如此也好。”
      一丫鬟打起油伞,李茂春携夫人一同来到九曲丛祠廊之下。李茂春随手拿过丫鬟带着的披风与王夫人披上,说道:“夫人,这倒春寒天气,寒冷入骨,你我体着重裘犹打寒噤,也不知天下贫寒之人将是如何经受哦!” 王夫人点头道:“是啊。”李茂春接着说:“夫人,我有一心愿,久在腹中思量。”王夫人望着丈夫:“老爷不妨说与为妾听来。”李茂春:“溯我李家门风,素来崇佛向善。我想拿出一些祖遗家财来,多做些修桥铺路与民利益之事,多舍些衣衫粥羹接济贫苦之人。如此,虽不敢奢求因此多得福禄,但唯愿我心长得安宁啊。”王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说:“老爷说得是,妾心亦如君呢。”
      李茂春夫妇正说话间,却见那山脚边的路上,奔逃着一个神情惊慌、步履踉跄的年轻女子。忽然间,“咕咚”一声,一头昏跌倒在前面的冻雨路之中。
      李茂春站在廊下远远地看见此番情景,即忙唤管家:“李兴!李兴!”
      李兴赶紧近前:“老爷呼唤,有何吩咐?”李茂春手指前方道:“看,那边路上有一姑娘昏倒在地,快,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茂春与李兴、丫鬟上前而去,搀扶昏倒在地的姑娘。
      李茂春扶起女子:“姑娘,姑娘,醒醒!醒醒!”
      那女子单薄的衣衫都被雨水淋湿,昏沉之中缓缓苏醒过来。
      一看眼前许多生人,摇晃着身子惊慌地欲走。李茂春赶紧扶住:“姑娘,别怕,我是春坊赞善李茂春,姑娘你是怎么回事?”
      女子颤颤地用手指着路的那边:“后面有……有恶人追我……大人救、救我……”说着又昏了过去。
      李茂春见此情景,与李兴道:“你等快将这位姑娘抬进轿子,赶紧送回家中,且与他些暖汤热饭。我与夫人随后就来。”家人们答应着,将那女子抬进轿子。
      此时,有几个官兵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从女子来路那边急急地追了过来,东张西望。

         那官兵看到在九曲丛祠廊下避雨的李茂春夫妇,一个小头目远远地在大声喝道:“嗨!你们在此有没有看到一个逃跑的年轻女子经过这里?”
         李茂春见这小头目蛮横无理,就装作没听见。
         这个小头目又转到李茂春的前面吆喝着:“嗨!你耳朵没聋吧?我等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子经过这里?”
      李茂春转眼盯着问话的小头目:“你是与谁在说话呢?!”

        小头目上下打量着李茂春道:“我是问你呀!”李茂春淡淡地反问:“哦,你是问我吗?问我何事?”小头目道:“刚才有个逃跑的女犯,有否看见?”
      李茂春听其言心头不禁为之一惊,而后冷静地回道:“我等也是刚路过此地,在此暂且避雨,并未看到什么女犯。”
       “没有?奇了怪了,适才这女子还就在我们的前面跑着,拐了个弯怎么就不见了呢?快!给我在这周边仔细找!”官兵小头目对兵丁们急急地咆哮着。
      几个兵丁在周边东张西望,其中一个兵丁走到轿子前,正欲掀起轿帘查看。李兴见状,疾步上前大喝一声:“呔!住手!休得无礼!”
      那兵丁被李兴这一声断喝惊住,惶惑地呆立着。
      李兴对那些兵丁怒道:“这位乃詹事府春坊赞善李茂春李大人,堂堂朝廷命官内眷的轿子也是尔等无名小卒随便动得?”
      官兵小头目听李兴如此一说,也先是一惊,转而到李茂春跟前赔笑道:“我等是秦相爷的手下,不知赞善大人在此,若有冒犯,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官兵小头目转而吆喝手下:“还不往前面快追,快!”
      小头目领着一群官兵慌忙而去。
      李茂春看着官兵离去,即吩咐管家:“李兴,天寒地冻的,快请夫人一起上轿,速速回府!”李兴应道:“是!”李与众家人急忙抬起轿子,向来路方向飞奔而去。
       李府之中,李茂春与夫人端坐于客堂之内。
       丫鬟春梅奉上茶汤:“老爷、夫人,先喝些热茶汤,暖暖身子。”
       李茂春喝过茶汤,问道:“春梅,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那叫春梅的丫鬟上前回话说:“启禀老爷,那姑娘现在已经清醒了,刚才已经换了衣衫,吃过汤饭。”
       王夫人:“哦,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丫鬟春梅又禀告道:“只是在给这姑娘换衣衫时,她就是不肯换下那件贴身内衣。”
       李茂春道:“哦?春梅,唤姑娘进来,我有话要相问。”
       不多时,春梅扶着瘸着腿的姑娘走进中堂。
       姑娘见到李茂春夫妇,立即双膝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小女子磕见老爷、夫人!”
       李茂春回道:“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丫鬟上前欲扶起那姑娘。
       王夫人亦上前道:“你且起来,坐下慢慢说吧。”
       可那姑娘继续跪着,仰面对李茂春夫妇言道:“小女子大难临头,自忖必死无疑,幸遇好心的老爷、夫人搭救,又以香汤热 饭与暖衣相待,真是如同重生父母,再养爹娘。此恩此德,小女子何以为报!”说着,又跪着不住的磕头。
      李茂春说道:“姑娘,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春梅将姑娘扶起,站在一旁。
      李茂春问:“请问姑娘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因何至此?”
      姑娘见问,眼中落泪道:“老爷、夫人容禀:小女子乃台州人氏。”
      李茂春:“姑娘是台州人氏?”
      那姑娘继续回道:“是的,老爷。小女子乃台州人氏,祖籍天台县桃源村。姓王名桃姑,家父王良诚本是岳元帅身边的亲校,全力跟随岳元帅抗金,浴血沙场。如今岳元帅横遭罹难,我的父亲亦被坐累株连,已枷项发配到容州编管。小女子娘亲早亡,这些年来父女相依为命,而今父亲遭难,可恨那秦桧又要将我入官为奴,我亦宁死不愿,本想偷偷逃回天台,不想被官家发现,捉拿追缉。路上又跌伤双腿,衣单腹饥,昏死在逃命途中,幸逢老爷与夫人施恩搭救,不然,迟早必成冤魂啊。”
      说到伤心处,这桃姑是心恸泪淋。
      李茂春听着不住地摇着头,对王夫人叹气道:“唉!夫人啊,你看这姑娘命运可真是令人悲怜啊!”
      王夫人道:“老爷,这姑娘乃忠良之后,如今遭此劫难,我想何不再帮一帮姑娘呢?”
      李茂春点头道:“嗯,夫人说得有理。”转而问桃姑:“姑娘,你如今是打算回转天台老家,还是另有投奔之处?”
       桃姑道:“桃姑家乡天台虽然尚有几间祖遗破房,但父亲今已不在,就是回去,家中也无他人陪伴了。小女子我如今已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啊!”
      说着说着,桃姑又悲伤落泪。
      李茂春说:“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先暂住我家,待养好了身子再作计议,你看如何?”
      桃姑闻言,拜倒在地,不住的叩头,说:“老爷、夫人,小女子如今是天涯沦落之人,我情愿隐姓埋名在此尽心侍奉老爷夫人,报答老爷夫人的大恩大德!”
      王夫人忙搀扶起桃姑,言道:“姑娘千万别这样说,你乃忠良之后,今遭此劫难,我们心中也感悲伤啊!况且我见姑娘如此清秀,楚楚可人,让我陡生怜爱之心。姑娘,我生来家中无有姐妹,从今而后,你能否就做我的妹子,未知你愿不愿意?”
      桃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轻轻地说:“妹子?大姐……”
      桃姑又随即拜倒在地:“大姐在上,请受妹子一拜。”
李茂春在一旁笑道:“呵呵呵,我李家今日又多了一个小妹了哦!”

      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半,正值江南麦收季节,过半月十天即又是端午节了。
      却说临安城秦府中,仰躺在太师椅上的秦桧,一边喝着仆人送上的银耳燕窝羹,一边思忖着自己的心事。
      秦桧心中暗暗得意自到临安这短短几年,自己从礼部尚书升为参知政事,不久又加封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人们将自己以相爷相称,可说是位极人臣了。但他此时头脑却极为清醒,他看透了宋高宗在玩战与和的游戏中的种种奥妙机关。这几年的春节,宋高宗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却总是率领着他们朝着北方大叩其头,遥拜徽、钦二帝。为此秦桧心中不禁窃笑:你赵构果真思念二帝吗?如若真的将徽、钦二帝接回来,你是去作康王?还是当篡夺皇位的囚徒?这些都是赵构为了维系人心而逢场作戏哪!咳!也只有如岳飞那样的傻瓜才把抗金北伐认了真,可好,你岳飞在前方连连打胜仗,大有直捣黄龙之势,十几道金牌召你,你也不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其实剪除岳飞也不光是我秦桧的主意哦,更主要的这也是那高宗的心思。这赵构自那年扬州惊慌逃难受了惊吓后,他那男人的命根子可真的是出了大问题,派不上用场,成了件多余的摆设。最近举国上下不是为了高宗的子嗣而烦忧吗?不是让大臣们进奉可以宜男的淑女吗?想到此,秦桧又不禁哑然失笑。他早就看透了赵构,以往还需得将好色之心稍加掩藏,现在子嗣之事成了朝政的焦点,为子嗣,仿佛一切都名正言顺了,刚好前方也不再吃紧,你赵构大可在温柔乡里酣睡风流觉了。秦桧心里又琢磨起了高宗的色欲特点:赵构是徽宗之九子,无疑继承了风流皇帝的特点,对女人不仅是肉欲,更需一种富有刺激性和特别情调的女人,那是名门闺秀和小家碧玉所不具的。因而最近秦桧嘱咐手下亲信,多关注物色一些市井巷陌中相貌娇美但又不乏个性特点的女人,准备择优进奉与高宗。
      秦桧正如此这般天马行空地想着,忽见宫中来人至府中传报:“皇上有谕,请太师进宫,有事商议。”
      秦桧赶紧从太师椅上跃起,起身前往宫中面圣。
      秦桧进宫见到高宗,行过君臣礼,道:“臣见过陛下,不知召臣前来有何谕旨?”
      高宗见秦桧到来,吩咐宫人赐坐上茶,笑道:“有劳太师于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别无大事,只是朕昨晚有一异梦要与你讨究讨究。”
      秦桧听了觉得有些好奇,忙道:“哦?快请陛下说来听听。”
      高宗道:“昨夜朕梦见钱塘江上有无数龙舟飞舞于波浪之中,逆流而上,其后有一只青龙船,船中立着一尊接引弥陀,不知此梦主何凶吉?”
      原来这高宗自苟安临安以来,与金军签订了和约,朝中政事有秦桧等包揽着,倒也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于是,终日里与美女香车为伴、观脂粉歌舞度日。每年到了端阳节,朝廷总是兴师动众地在西湖大摆龙舟竞渡,专请圣驾临场观赏。高宗看见湖中无数装扮各异的龙舟,在喧天的鼓乐声中掀波作浪、你追我逐的景象,倒也真是快乐无比,不胜欢愉。
      秦桧听了高宗的话,略作沉吟,而后笑道:“陛下,端阳佳节近矣,往年陛下逢端阳必观龙舟,昨晚陛下梦见江上龙舟飞舞,龙乃圣体,此为圣体康健之兆。至于所见接引弥陀逆流而上,更是我朝吉祥之兆啊。臣建议今年端午的赛龙舟扩大规格,地点也不再放在西湖,而按陛下的吉梦,改在钱塘江上进行。”
      高宗闻之,龙颜大喜,对秦桧的主意大加赞赏,同意从国库中拨出专项银两,并将所有备办大事交与秦桧调配统领。
      秦桧领旨回府,即召工部司官和詹事府詹事前来,命其招募临安附近大小工匠、钱塘船工和往年在西湖把玩龙舟的一干人等,在钱塘江边,边造龙舟、边训练,齐头并进。并限定在四月底试演,高宗于五月初五端阳节驾幸江边观龙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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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3-5-29 09:30:1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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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5-29 12:32:52 | 只看该作者
哇,原创长篇小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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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9 12:43:1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美丽的神话 于 2013-5-29 20:23 编辑

这部连载好!提高后司街文化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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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9 22:01:45 | 只看该作者
文采非常不错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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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0 00:12:10 | 只看该作者
好啊,请一些画家画插图,一部图文并茂的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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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0 01:44:17 | 只看该作者
欢迎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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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30 08:09:0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天台山裴斐 于 2013-5-30 11:56 编辑

【续载】
      翌日清晨,临安詹事府中。众官员正陆续进府到班,料理各自的公务。李茂春在自己的公案之前忙着书写公文。
      此时,詹事府詹事俞梧良来到府中,高声言道:“诸位同仁听着,昨日秦太师传本官进府,交与詹事府经办一宗大事:端阳节近,因皇上夜梦江上龙舟,今年赛龙舟将在钱塘江上大办,秦相爷交付咱詹事府担当壮丁劳力、物件筹集之任,我等须得竭力尽心办好此等大事哦。”
      詹事俞梧良话音刚落,下面就有官员拍手连声叫好:“好啊,好啊!能为吾皇效忠、为秦相爷尽力,是我等荣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府内众官员亦纷纷同声附和着。唯有在一旁坐着的春坊赞善李茂春,只管伏案书写,不为所动。
      俞梧良见此情状,傲慢地踱至李茂春案前,冷冷地问道:“李赞善,李大人,看你如此稳当淡定,请说说心中有何高见?”
      李茂春冷淡地回答:“大人,卑职只听凭詹事大人吩咐,何谈高见?”
      俞詹事捋捋两撇略微上翘的山羊胡子,冷冷一笑,又忽然想起一事,与李茂春说道:“李赞善,前些日子我交待与你的那件差使到底办得如何了?”
      李茂春抬起头,看了看俞梧良,带着几分无奈与冷淡回问:“差使?哦,你说的是物色民间美女选送与秦相爷祝寿之事?”
      俞梧良见李茂春冷淡而对,心中有些不满:“唵,这事到底办得如何啦?”
      李茂春仍然冷淡回道:“詹事大人,实话相告,至今尚无眉目,办此类事我不在行啊!”
      俞梧良听了大为恼火:“还无眉目?詹事府要是能找些大美人献上去,咱们就如同往佛像上贴金刷色一样。转眼秦相爷的生日就要到了,若此事办得不好,嘿嘿,李赞善,那可就有些不大好了哟!”
      李茂春:“詹事大人,我李茂春人笨眼拙的,实难胜任此等重任,此事还望大人另选高明。”
      俞梧良听了表情阴冷地走到李茂春身边,眼盯着李茂春言词恨恨地道:“另选高明?嘿嘿嘿!李赞善休得推三阻四,你以为李家还是往昔的皇亲国戚?李茂春啊李茂春,你李家世代荫袭得来的富贵眼下并不见得牢靠哦。我可要提醒你,如今在朝中为官,若得不到秦相爷的赏识,我看你呀,就连这个小小的春坊赞善也休想保得住!”
      李茂春冷眼相对俞梧良,淡淡说道:“保住保不住,我李茂春亦无所谓,听天由命吧!”
      俞梧良闻言,气得两眼发白,悻悻然丢下一句:“那好,算你李茂春有种,那我们走着瞧!”而后脚步噔噔甩袖而去。忽而,这俞梧良又折身回至李茂春的面前问道:“哦,李大人,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问你,昨天大理寺那边向我传话,说你在前些日子曾去过九曲丛祠那边?”
      “九曲丛祠?”李茂春闻之一怔,随即又平静答道:“哦,去过啊,前些日子我携夫人访友归来,途中遇雨,曾在那里躲过雨歇过脚,这又咋啦?”
      俞梧良道:“我听大理寺那边人说,他们那天正在追捕一个岳飞同党之女,就在追至九曲丛祠边上的时候忽然失踪,那时恰好你也在那个地方,其中缘故你是否知情?”
      李茂春回答道:“官兵追捕之时我也是才到那个地方,并未看到什么陌生女子。他们追捕的女人失踪了,关我何事?”
      “此事确定与你无关?你说无关就好。我告诉你,这个被追捕女子身上可能带着秦相爷正在追查的一份密件,也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之一哦!”俞梧良说完,阴森森地瞥了李茂春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李茂春听着,先是心头一紧,而后眼望着窗外,双手攥拳,眉宇紧蹙。


      是夜,李府书房。李茂春伏案疾书着,写毕,情绪激动地掷笔于桌上。书案那张纸上赫然写着一首七言律诗。其诗云: “四十光阴染宦尘,回首汴梁入梦频。华夏沉浮胡马践,河山破碎不忍情。醉听弦歌酬湖月,愁看剑戟对良臣。未若逸身天台去,丛林野陌清歌吟。”
      王夫人端着香茶点心进入书房,轻声唤道: “老爷,歇歇吧,先喝点香茶。”
      李茂春:“夫人,你来得正好,我有些心头之事正欲与你说说。”
      王夫人:“老爷有何心事,但说与为妾听来。”
      李茂春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对王夫人言道:“夫人啊,茂春入仕为官,本想就此报国展宏图、为民谋福利。不想这官场竟是如此黑暗,身在宦海,心为形役,我真想离开这醉生梦死花柳乡、钩心斗角是非地,去寻一处清净之处,避开世事,隐逸山林。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
      王夫人听了,沉吟片刻后,说道:“老爷所言,事关重大,须得从长计议,可否先与兄弟们商议一番,而后再作定夺。”
      李茂春:“夫人言之有理,待我与几位弟弟通个气,不过我归隐之意已决。”
      李茂春忽又想起,对夫人道:“哦,夫人,今天我从詹事府俞梧良的话中得知,从官府手中死里逃生的桃姑,可能身上带着秦桧正在追查的一份密函,如若是真,那这份密函很可能是桃姑的父亲交与女儿秘藏的,那桃姑的安危之事可就大了!”
      王夫人:“哦?那我们则更需留心地保护桃姑,以防不测了。”
      正在李茂春夫妇说话之时,已有一个人影闪到李府边门之外。这个人是王夫人之弟王安世,他一身轻装夜服,急匆匆而又轻声地敲响李府边门的门环。门内,管家李兴闻声打着灯笼来到边门内侧:“外面何人敲门?”
      王安世轻声地说道:“是李兴吗?我是舅爷王安世,快,快开门!”
      李兴一听是舅爷,忙打开边门,一看王安世这一身装扮,先是一愣:“王舅爷,你……?”王安世嘘声道:“嘘……,李兴,快,我有急事见你家老爷、夫人。”李兴惊疑地:“哦。”李兴领着王安世急急地往内院疾走。
      管家李兴急急进书房禀报:“老爷、夫人,王舅爷轻装夜服来到府中,说有紧急事情见老爷、夫人,现正在客堂等候。”
      李茂春:“夫人,内弟深夜到府,不知因何而来,我们快去相见!”
      王安世在李府客房之内搓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李茂春与王夫人进入客房。看到王安世这一身打扮,两人惊疑地呼叫:“兄弟!”
      王安世迎上前去:“姐姐,姐夫!”
      李茂春:“兄弟因何深夜来府,又如此装扮?”
      王安世:“姐姐,姐夫,大事不好!这些年来,兄弟在兵部司马任上一直襄助岳元帅抗金主张,    今日被秦桧向皇上参奏,设计诬陷小弟,朝廷以’小臣越职,非所宜言‘的罪名,已将兄弟革除官职,削除军籍了。”
      李茂春听了大吃一惊,道:“哦,竟有此等之事!”
      王夫人亦急切地问道:“兄弟,事已如此,这将如何是好?下步你又将如何打算?”
      王安世望着姐姐、姐夫言道:“我想,秦桧之流扫除异己之心已昭然若揭,恐怕不会就此罢手,小弟想,若束手被擒,坐以待毙,还不如尽快想一个脱身的万全之策,因此深夜到此,与姐夫、姐姐商议。”
      李茂春点头道:“是啊,兄弟说得对,秦桧心狠手辣,绝不会就此放手与你的。我看,你既已被罢削,临安城是不宜再待下去了。”
      王夫人急搓着手:“那该如何办才好呢?”
      李茂春想了想,上前凑近王安世耳边轻声言道:“在福建武夷山中,我有一密友名叫张彤,此人正直侠义,与我交谊甚是深厚。我这里写一封书信与你带着,你就先到那里暂避一时凶险,至于临安家中一切,自有我与你姐姐耽待应付。”
      王安世听了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想乌云总会有散去的那一天的。”
      李茂春:“事不宜迟,兄弟,你家也不宜回了,恐怕那里早有秦桧的眼目盯着了。”
      王安世:“是,兄弟听姐夫的安排。”
      李茂春转身对夫人道:“夫人,事不宜迟,你快给兄弟准备些盘缠银两,还是深夜启程离开这临安城为妙。”
      王夫人应声:“是。”随之即急急出房而去。
      李茂春这边又与王安世言道:“兄弟,我也正盘算着抛却这充满窝囊之气的‘乌纱帽’,寻一处清净之地,归隐那山林江湖之间,日后若有着落之地,我会告知与你的。”王安世点头道:“兄弟明白。”


      且说端阳节转眼就到。一时间,钱塘沿江两岸搭彩棚、牵彩花、挂绣球,一路绵延约五十余里。建造临时龙舟水阁七十二间,搭设五个龙舟船埠,每个船埠各有龙舟五十只,分属五个龙舟队,分别打着青黄赤白黑旗帜。每船装扮各色各样人物故事。一时间,钱塘两岸人声鼎沸,鼓乐喧天,闹猛非凡。
      五月初五端阳节,高宗皇帝在一班大臣的陪同下驾幸钱塘江边,观赏龙舟。
      临安附近的三江、定海、观海、临江等处水兵船只,俱在江之上游屯扎;海宁、盐官、澉浦、泎浦、金山等处水兵船只,俱在江之下游屯扎;又有殿司江防水军、临安水军扎于江之中段。各部都统司亦出动人马逾万人。隔江萧山西兴一带山头水面,扎锦棚、缚绣幕,各色彩旗蜿蜒映带,犹如铺锦一般。
      不一会,时辰已到,令旗挥动,礼炮鸣响,数百艘各色各样龙舟,闻命齐发,迎潮踏浪齐争雄,出没于江波泛涛之间,你追我赶,十分酣快,江中江边,喊声如雷,喧嚷一片。
      如此欢娱作乐,天地亦为之惊动。忽见钱塘江那海门远处,潮涌如线而来,及近看时,浪涛有如卷席之势。忽然间于那浪翻潮卷之处,有一物自激流之中涌出,逆江而上,直逼龙舟队阵而来。
      打头的龙舟见之遂急绕躲避,及至近来细看,原来是一段大大的圆木。于是众船围拢来,一齐上前拖拽,将这圆木拖上船来。此时,众人蓦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自那横伫舟中的圆木发出。
         于是,这边就有兵校即速飞渡至岸,快报于御驾之前,道:“于钱江中流得一神木,发有异香,诚为奇瑞。”高宗即命将那神木拖上岸来一观。于是派出兵丁三五十人,齐心发力,扛的扛、抬的抬,将那异香木头弄至御前。众人经仔细辨认,原来是一段上好的旃(zhān)檀。龙舟竞渡,旃檀显现江中,高宗看了十分欢喜,自认为已应着佳梦。如此闹腾了大半日,时辰已不早,高宗即命回宫,并口下谕旨,秦桧等诸臣经办龙舟盛会有功,赐颁重赏。
  却说李茂春身在詹事府做事,亦免不了亲身承担龙舟盛会民丁的抽派征集事宜。
      江南四月,正当麦收稻播季节,沿江两岸民众因朝廷大放龙舟,家家户户精壮劳力人丁均被抽派官差,因此,怠荒了田园,抛废了农事。官府这一番折腾,是真正的劳民伤财,民众未免怨嗟连天。
      当然,此事也牵连涉及直接经办此项差使的李茂春,他直闻百姓们怨声载道,亲身见历民众的苦楚,因而内心感到无比愧疚与惶促。为此,李茂春总觉胸中郁闷,加上连日来奔波劳碌,心身疲惫,渐而成疾,而后更是茶食不思,卧床难起,故此告假在家,不见宾客。李茂春心中自知其病因何而起。
      时过月余,虽经药食调养,仍感身体十分虚弱。李茂春心想,何不借此由头,早作归隐打算。因此,遂提笔具本,奏与朝廷,李茂春在奏折中写道:“奏为臣世受国恩,幸享戚畹之贵,自从龙抵浙,朝夕左右,服侍天颜,力图犬马之劳,聊为樵苏之用。不料日前陡染异疾,寒热交加,饮食少进,步履不能,缘系积劳成疾,未得霍然,医嘱须静养山中方有起色。伏恳天恩,俯鉴愚衷,准臣解职静养,将息山中,立意清修,以安愚分,实切至情,具奏。”
      高宗接到李茂春的奏请,自觉这李茂春虽为国戚后裔,在朝中亦是无足轻重,就随他去吧。遂下谕旨:“卿病果深,情词惨切,朕实忧怀,准暂出郭外安置,少俟痊可,不时起用。”
  李茂春接到高宗的谕旨后,马上吩咐家人整理家什行李,搬运出城,移往钱塘江干大宅居住。在朝好友、文武官同僚亦来送行,茂春一概谢却,只是用名帖来答谢。李茂春脱离都城,心中窃喜此番既可免却耗扰万民之怨,藉以藏拙养高,又可避却朝廷淫乐逸豫之事,得以清修心性,更是几桩难言心腹之事在身,就此亦可得以暂避风险。茂春深幸得计,闲住江干,亦不在话下。

  却说高宗得了旃檀以后,想起之前曾梦见接引弥陀金容宝相,于是就招集雕塑佛工名匠,将旃檀雕塑成一尊接引弥陀佛像,以供韦太后日后在宫中供奉朝拜。不日旃檀佛成就,果然妙相庄严,高宗看了极为欢悦。不料当夜,高宗又于夜间做一梦,梦中那接引弥陀告知高宗,必要往天台山安置。高宗一梦惊醒,心中疑惑不定。
      翌日晨起,高宗前往慈宁宫韦太后处请安。
      说起这韦太后,乃是赵构的生母,靖康年成为金兵的俘虏,被作为战利品押到北方,被羁金国十余年。赵构为了稳固东南半壁江山的统治权,一心想与金人议和,就拿自己的老娘当借口,在金人遣使萧毅、邢具瞻面前发话道:“今立誓信,当明言归我太后,朕不耻和”。说是只要能换回老娘,让他侍奉尽孝,宁可以向金国纳贡称臣为代价,应允金人提出的苛刻条件,并可除了让金人痛恨的岳飞父子,并发誓“太后果还,自当谨守誓约”。之后,赵构果然是这样做了。不久(绍兴十二年四月),赵构真的将老娘从金人那里换回到临安来了。韦太后回到南宋,赵构喜极而泣,重臣秦丞相也是陪着大抹眼泪。那场面,那情景,煞是动人。韦太后本是个“聪明有智虑”的人,赵构对韦太后可说是言听计从。韦太后想做的每一件事,可就是惊动朝廷的大事了。
      高宗见过韦太后,问过冷暖,就与韦太后说起他夜间的梦境。韦太后听了,沉思片刻,遂对赵构说道:“这旃檀逆潮而现,本已是异应显化之象,如今旃檀既已雕塑成佛像,却便又遣梦使天台山安置,其中必有说道。想那天台山本是仙源佛国,因而弥陀着意要回天台去?皇儿啊,佛旨不可违,须遂顺佛意才好哩!”
      高宗听了,忙点头称是。转而又问太后:“这事却是如何安排才好呢?”
      韦太后言道:“若此尊弥陀安置于天台山,亦须显得皇室体面,一路须指派专人护送;到了天台,也得有安置旃檀之处,日常更要有奉旨司香供养之人。儿呀,我听闻那赞善李茂春前不久不是已告退闲住城外江干么?”
      高宗点头回道:“是的,是的。”韦太后接着说道:“我看这李茂春呀,倒是个最好的人选。他李门本是宋室戚畹,况且世代有崇佛家风,此番他既退隐田园立意清修,不若就让他去浙东天台山吧。如此,一来可让他为我护持佛相,司香供佛,再者也可显朝廷旌赏下臣戚畹之举,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么?”
      高宗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孩儿就遵您的懿旨,即刻下旨让李茂春奉旃檀佛像,护送前往天台,并命地方有司助其择清净吉地,建厅堂宅舍,就让其在彼终生奉佛。”
      于是,当日旨下,命李茂春至坤宁殿听宣接旨。李茂春奉旨并叩谢太后和皇帝隆恩。不日,旃檀佛像整装俱备。朝廷亦发派车船轿舆与精壮兵丁一路护送。
      钱塘江岸,靠着一艘渡江官船。李茂春夫妇携家丁人等与一应物事行装,登舟启程上路。有朝廷官员、同僚好友及李茂春兄弟前往江边送行。李茂春站立船头,抱拳告辞道:“茂春今日启程前往天台山,在此与诸位告辞了。”李家两个弟弟在岸边高声喊道:“兄长此行路途艰辛,望自当保重,我们等着你的佳讯。”
      一行人马、一队轿舆自会稽方向驿道而来,迤逦而行。在官兵的护送下,轿夫们踩着稳定而有节奏的步伐,路面传来了阵阵喳喳沙沙声。在苍茫天姥山群峰衬托下,远处浙东曲折盘绕的古驿道在高山流水间若隐若现。一路青山绿水、松竹连绵,小桥、古村或依山隐现于古树青林之间,或傍水倒映于溪池清泉之上,倍感幽雅;青畴田畈间的牧童,唱着悠扬的浙东山歌,意趣盎然。骑在马背之上的李茂春,看着眼前这如诗如画的山水田园风光,不禁感到心旷神怡、思绪万千。
      “南国山水天台奇”,对于天台山,在李茂春的脑海里并不陌生,早就有着深刻的印象。少年时期,他博览群书,尤喜益搜古人逸事与丹台石室之藏,孙绰之赋,李白之诗,他读过,更为之击节过。小时他曾听祖父说过,台州这方土地还曾是祖宗的封(食)邑。因此,在他的心头充满了对这浙东名山的向往与憧憬。想不到如今神差君使,机缘巧合,让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走进这天台山了。
      李茂春到天台后,自有台州官府有司相迎接风,并奉旨襄助其择选吉地,备置第宅田产。李茂春相中了天台城北跃龙门外的一畈土地,于是便出高价收买,也不肯亏枉当地百姓。这里紧依赭溪,既与隋代古刹国清寺相邻、又与佛道双栖赤城山相望,是一方风水宝地,后来被称之为“李家垟” 。
      李茂春先在此地择吉方盖了一所佛堂,用来供奉旃檀金相,以履皇命。而后,又在其边上建造李府宅邸,按宋朝廷臣庶室屋 “父祖舍宅有之,子孙许仍之”之规制,建三进九明堂椽屋数十间;在其侧边造小厅三间,具本请了大藏真经,全部装贮在内。为备日后接待皇室来人之用,又在侧后建了一座私家花园,名曰“陇西园”。屋宇“施重拱、藻井及五色文采为饰”、“四铺飞檐”,颇极精致。所居之地,取名永宁村,乃有与先祖汴京御赐旧居“永宁里” 一脉延承之意。如此这般,李氏虽隐居天台乡间,但在其宅邸之中依然可见一种兼受奉佛皇命与秉承纪念先祖渊源之意蕴。李茂春与夫人王氏迁居天台山之后,朝夕惟课诵奉佛为要,岁月践积德行善之举。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详说。

             第二章  李茂春行善崇佛道  国清寺祈梦求子嗣

      话说李茂春归隐天台山中,朝夕课诵奉佛,广行积德行善之举,如此一来,遂与一座寺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自古名山多古刹。天台山中有一座寺院名曰“国清寺”,这座古寺有些非同一般。相传,陈宣宗太建七年(575年),高僧智顗带着慧辩等数十高徒来到天台山,结茅成庵,坐禅修行,历时数十年,于隋开皇年间开创第一个佛教宗派天台宗,遂欲建一寺庙,作为该宗的正式祖庭。但限于财资拮据,迟迟不得动工。他临终时遗书晋王:“不见寺成,瞑目为恨”,并留嘱:“寺若成,国即清”。晋王杨广见书后,极为感动,于开皇十八年(598)派司马王弘往天台山监造寺院,寺成赐额“国清寺”。国清寺真乃东南形胜也。祥云、灵芝、映霞、八桂、灵禽五峰环翠簇拥,清静深幽。寺内大雄宝殿奉释迦牟尼佛像,端坐莲台;其前为旃檀佛,旁立阿难,迦叶,神色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依墙列坐。鼓阁法鼓韵高飞,钟楼梵钟声频传,自此台山佛国法雨甘露,净洒三千。作为中国佛教第一宗派—天台宗的根本道场,俨然一派仙山佛国气象,真可谓“宝势雄侈于古今,奇表严净于江汉”。
      名山古刹有高僧。且说这国清寺中有一长老,法号性空一本,累世焚修,历经劫数,不讲求标新立异,却独具古朴二字,精研佛教天台宗的一念三千和圆融三谛思想,至于佛教禅宗亦颇有见地,道行十分了得,人尊称“一本大师”。
      此是南宋绍兴十八年(公元1148年)的一个春日,一本大师打坐于方丈之中静修,忽有知客来报:“慧远师父来了!”大师听闻,忙起身趋步出迎:“哦,瞎堂师弟来了?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为何这一本大师闻听这慧远来访如此热切?原来这慧远本乃四川眉山金流镇彭氏子,年十三岁就出家于药师院研习经论,法号慧远,字瞎堂。后参叩住持成都昭觉寺的一代高僧圆悟克勤为师,机锋峻发,称为‘铁舌远’,为临济宗第十二世弟子。绍兴年间(1135年),圆悟圆寂之后,慧远迁居琅琊山之开化寺,后又东下江浙,屡主名刹。前些年到了天台山中,先住鸿福寺,又作天台护国寺住持,亦乃当朝一代高僧。慧远在天台山这些年,经常往来于国清寺中,与一本大师切磋解悟佛语禅机,两人意气投合,十分默契。
      方丈楼前,人未至声先到,只听门外传来一声:“一本师兄身在何处,想煞师弟也!”随之又是一阵朗朗笑声。只见一僧手执禅杖飘然而入。此僧一袭袈衣飘然,两颊须髯如戟,仪观甚伟,相貌不凡,让人一眼便觉是非常之人。
      一本大师脸露喜色,双手合十上前相迎道:“师弟久违了。”慧远还礼道:“师兄近来可好?”
      “好甚么,这许多日子也不过来望一眼师兄,隐而不见,莫非师弟循达摩祖师面壁禅悟去了?”一本抱怨道。慧远忙与一本师解释道:“师兄笑话了,只是前段辰光师弟前往雁荡游历了一回,故而多日未来见师兄。”一本听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两人说着,相携进入方丈楼中,落座堂中品茶聚话。
      慧远与一本道:“师兄啊,今日前来实有事烦扰,望师兄相允。”
      一本听慧远说有事相求,忙关切地问:“所为何事,师弟尽管说来。”
      慧远道:“师兄啊,师弟行脚天台山,驻锡数年未曾离却,除了向往佛国仙境之神奇,更为参悟天台宗之妙谛,师兄乃天台宗之活宝,今愚弟特来向你讨些宝去;此外,吾亦闻寺中珍藏着智者大师之遗物梵文贝叶经,欲求拜读研习一番。如此,恐怕要在寺中挂单一段时日,多有烦扰了哦!”
      一本听了呵呵笑道:“师弟何时学来这般客套,此处你要来便来,尽可作自家卧榻。师弟若要‘取宝’,我若有的你尽管拿去就是,况且有你在此,老僧身边倒有了一个一挨一拶一破之人哩!”言罢,转对一旁的知客、寮元等诸知事僧嘱咐道:“慧远师即日起住在寺中,尔等须妥理起居,不得有误!”众僧闻嘱,皆合十称喏。
      知音最喜又相逢。两位意趣相投的高僧,相聚国清寺中,一起“看话禅”,一同切磋智者大师“一念三千”、“圆融三谛”之佛说义理,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李茂春弃官迁居天台,不觉已过五载时光。如今他真切地触摸到了天台山神秀山水,体会到了千年古邑淳朴刚健的民风,很快地被天台山那如诗如画的气韵所融化,在他那份散淡的襟怀里又增加了若多慈悲。李茂春为人纯谨仁厚,乐善好施,薄于自奉而厚以待人。每当岁迫或年遇灾荒,即相帮乡邻;若遇街衢道边流落无寄之人,寒则舍衣,饥则施食。家中备储常用药物数十种,周边邻里乡亲若有所需来取者,慷慨而施,有求必应;其他诸如修桥铺路、义冢、放生、排难释纷等种种善举,不可计数也!其乐施行善如此,因而在天台乡里间有“李员外、李善人”之称。
      李茂春到了天台山后,随即函告避祸于福建武夷山中的内弟王安世同来天台定居。王安世在城外永宁村边上购田产造宅院,又在天台城中开了数家商铺,以为生计。时过不久,王家夫人就为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取名福全。就此,王安世一家在天台的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自在。
      昔日朝廷里的李赞善而今成了天台山中的李员外,旦夕间潜心向佛,护持那旃檀佛相。在司香礼佛之余,喜欢相交结纳明德之儒以及三教九流有德行之高士、密友。他经常往来于天台山各大寺院,与许多僧人交情甚深,其中交往最多、交情最深的就是那国清寺住持性空一本。长老慈悲为怀,道行高深,李茂春对他是崇敬有加;那一本大师对李茂春也是知根知底,尤其感佩其良善品性,因此彼此间交往愈密,情分愈厚。
      这一日清晨,李府家人们一早就忙碌着。管家李兴吩咐丫鬟阿梅、家人李旺:“老爷与夫人今早要去国清寺进香,快去作些准备!”阿梅、李旺随即应声而去。
      李茂春一早就在佛堂为旃檀佛司香礼佛供茶,事毕,步出佛堂来至前堂。早有那丫鬟奉上早茶,李茂春正端起喝着,管家李兴手捧一个绸布包裹着的箱匣过来禀道:“老爷,按您的吩咐,随缘与国清寺香油资百两已备周正。”李茂春点头道:“嗯,知道了。你去看看夫人梳妆好了没有?”
         两人正说间,只见那桃姑提着进香箱篮,与丫鬟阿兰、阿菊簇拥着王氏夫人已来至堂前,桃姑禀道:“老爷,夫人来了!”
      王夫人上前问道:“老爷,今日咱们去国清寺,是不是今日寺中又有法会?”
      李茂春起身说道:“哦,夫人。今日咱去国清寺,不但要进香拜佛,而且还要拜见一位高僧。”
      王夫人:“拜见高僧?”李茂春点头道:“是啊,前些日子,国清寺一本长老带信与我,说是禅宗瞎堂  慧远师已在国清寺中挂单暂住,约我们去寺中与他结个缘、会上一面。”
      王夫人自语道:“瞎堂慧远?这位师父可是未曾见过呢。”
      李茂春:“是啊,我也是早闻其名却从未谋面哦。”
      王夫人点头说:“哦,那我们快动身去吧。”

      天台县城通往国清寺的道路,是一条砖石铺就的小径,从永宁村到国清寺约莫五里之遥,这一路之上,是苍松夹道,古柏荫翳(音yì),可谓是曲径通幽。
      那王夫人轿子在前,李茂春骑马随后,迤逦而行。
      过枫树头山,即见一座古石门。石门柱旁的赭红色山崖之上,有三个每字五尺见方的摩崖石刻,曰“万松径”。离石刻约十步之遥,又建有浮屠二座,犹如门户捍护。
      过了“万松径”,行至下松门村外,只听得村头一户人家门前吵声一片,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李茂春闻之,勒马与李兴道:“李兴,村头那边不知为何事吵闹,你且过去探个究竟。”
      李兴答应一声,随即前去打探,须臾回来禀道:“老爷,是一个常姓财主为向佃户逼债,在那发威闹腾哩!”
      李茂春心中一怔:“哦?”随即对李兴道:“我们暂停一下,且去看看。”李兴依嘱,招呼前面夫人的轿子暂且停下。李茂春翻身下马,举步村头。
      这是一个农家小院。有几个凶蛮的家丁正在那破屋里一边翻箱倒柜,一边不停地从屋里抛出席子、被铺、锅盖等家什,院子里乱七八糟地甩了一地的物件。一面容槁悴的中年汉子瘫坐于地,边上一个农妇正双膝跪地向一个横眉怒目、双手抱肩站着的矮胖男人苦苦哀求着,一旁有许多乡邻也在帮着为这对夫妇求着情。
      见此情景,李茂春心中明白了几分,估摸着那矮矮胖胖于一旁站着的那人就是那常财主。于是就上前作揖施礼道:“眼前这位兄台可就是常大官人么?”见有人过来打招呼,那人转过身乜斜着眼,神情傲慢地应道:“啊!我就是常阕德。你是……?”李茂春道:“在下是永宁村李茂春。”常阕德用那贼溜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茂春,而后摆出一副不逊神情言道:“李茂春?哦,你原来就是从临安城跑到天台山来的那个李茂春、李大人、李员外啊,有何指教?”
      李兴见常阕德说话这副腔调,一时火气上来欲前去与之理论,李茂春见状,忙一把将李兴拉住,一边指着被摔得满地的东西,笑着对常阕德言道:“呵呵,兄台在此动气用粗,所为何来?”
      常阙德气势汹汹地指着那地上的中年人和农妇,大声嚷道:“所为何来?这阿福赖债不还,我叫他的婆娘以工抵债又不干,惹得老子生气呢!”
      地上那阿福嫂见来者是李员外,忙从地上爬起来,哀哀地诉说道:“李员外啊,不是这样的,我阿福家从没想过要赖常东家的债啊。只因近来我家阿福得了病疾,卧床不起,我又有孕在身,眼下正值春荒,一家老少无米下锅,只以野菜度日,实是艰难,因而一时无以还债,只恳求东家能延缓些时日。可不想常东家却要将我们赶出家门,说是封屋抵债,这这这,这叫我一家人怎么活呀!呜呜呜……”就着,就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李茂春听了颌首道:“哦,原来如此。”于是转身对常阕德道:“兄台啊,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可否将心放宽些,再与阿福宽限些时日如何?”
      常阕德气呼呼地叫道:“宽限些时日?说得轻巧!李员外,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吃饱肚子没…没事干,管…管..管别人的闲事!”
      李茂春见这常阕德行事竟然如此蛮横,就正色道:“闲事?这样逼人上绝路还算是闲事?如果这也算是闲事的话,我李茂春倒真的要管一管哦。”
      常阙德:“管?哼!你要管可以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你来代阿福还债?”
      李茂春问:“阿福欠你多少?”
      常阕德摇摆着一只手道:“不多不多,欠债连田租算来才五…五两银子。”
      李茂春亦扬扬五指,道:“哦,就五两?”
      常阕德摇着粗壮五根手指再次回应道:“对,五两。”
      阿福嫂听了忙上前分辨道:“常东家,你可别乱说哦,去年我家阿福他爹死时无钱埋葬,在你常家借的只有二两银子呀,就是连租带息算起来,可也没这么多啊!
      常阕德骄横地说道:“我说这么多,就这么多,难道我还白……白借你不成?”
      李茂春挥挥手,说道:“好啦,好啦,你也甮再吵啦,五两就五两吧。李兴,给我取些银子过来!”
      李兴应道:“是。”随即转身从箱匣里拿来银子,交给李茂春。
      阿福嫂道:“李员外,谢谢你的好心好意,但我家这债怎能让你来还呀!”
      那常阕德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子,即眼睛发光,忙伸手说道:“快快拿…拿来!”
      李茂春将手中的银子取出其中一份递与常阕德,道:“常大官人,这里有五两银子,今天当着众乡亲的面,我代阿福将欠你的债还清了,从今后可不得再来骚扰阿福一家了。”
      常阕德接过银子,转身嘟哝道:“哼!算你李茂春有…有种!今日在我常阕德面前充啥个大佬,咱们今后走着瞧!走!”说着就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李茂春冷眼看着常阕德带着一帮人走远,转身叫道:“阿福兄弟,阿福嫂,过来!”说着就将手中余下的一份银子,递与阿福夫妇,又言道:“这点银两请你们收着,快去请个郎中来与阿福兄弟看看病,顺便买点食粮,调养好身子,家中没个康健的当家人,这日子更不好过啊!”
      阿福、阿福嫂见此情景,双双跪地,泪流满面地拜谢:“李员外大恩大德!多谢李员外!”李茂春忙欠身扶起阿福夫妇。在边上看这一幕的乡邻们无不为之感动,异口同声地赞道:“李员外真是好人哪!”

      春天的国清寺,周边参差伸向天空的森森古木,吐芽揽绿,比冬天里多了几分生机。一阵轻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清新气息和绵延千年的氤氲香火味。那双涧里传来的淙淙流水声,殿宇翘角飞檐上的风铃叮当声,伴和着那袅袅梵音,在天际间交汇激荡,缥缈回响,使得这佛国更添几分玄妙。  
      此时,从山门之内步出两位僧人,这就是方丈性空与挂单寺中的慧远大师,两人信步徜徉于山门外丰干桥畔、古木之下。
      慧远问一本道:“师兄唤我同出山门而来,未知何事?”
      性空一本笑道:“师弟,春日里唤你出来听风闻水有何不可?况且即刻就有一位佛缘中人在此与你相见哩。”
      瞎堂慧远:“哦,佛缘中人?”
      性空一本点头道:“是啊。”他抬眼望着古木枝头,掐指道:“呵呵,想来贵客应已来至山门之外。”于是对知客僧妙彗道:“妙慧,客人已到,快去寺外迎候!”那妙彗应声而去。
(未完待续)

点评

很有内涵  发表于 2013-6-3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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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3-5-30 14:38:0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天台山裴斐 于 2013-7-21 12:06 编辑

【续载】
      妙彗走过丰干桥,转过寒拾亭,只见李茂春一行果然已至七佛塔前,那妙彗即快步向前施礼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可就是李员外么?”李茂春翻身下马,还礼道:“正是。”妙彗道:“方丈命小僧特来接引, 施主有请!”李茂春走至轿前,待王夫人下轿,随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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