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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又是流年)
四年的大学生涯已经完全磨灭了当初年少的轻狂与锋芒。年少的爱太过奢侈,注定我们无从把握。
复印求职资料一大堆,脱掉牛仔和T恤,别扭地穿上西装,频繁的奔波在招聘会上,越来越觉得手中的证书不够分量,从眼高手低到只要有单位要就签,心灵遭受了无数次的打击。
所有的面试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轮奸,你被一群人又一群人一一试过几番,再决定要不要把你留在身边多享用几次,伺候得好以后才给你扶正。
毕业了,工作了,恋爱了,失业了,分手了……走了这么多路,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丢失了那份悠闲;丢失了那份自得的感觉。进入了一个大熔炉里,炼成钢或者炼成渣子,根本不取决于我。我学会了笑着面对生活,尽管我笑得不够好看。仍旧每天保持着笑容,对任何事情一笑了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笑,原来也是一种面具,一种伪装虚伪的面具。
当初我们傲慢不羁,经过碰撞、摔倒,我们长大,却慢慢变的平庸。我们加入了父辈曾经走过的路。工作、挣钱、买车、买房、结婚、生子……路虽然各不相同,但风景亘古不变。
2007年,我回到这座小城,当年和平巷里的那个浪荡混混已经换上白衬衣和西装裤,每天把皮鞋擦的贼亮,混迹于成千上万的跑广告、保险推销员之中。我学会了巴结同事,奉承上司。每天给女同事说点浑段子,乘机卡点小油。
四年时间,和平巷也走到了它的末路。随着车站改迁新城,小城另一条秀园路的兴起,马上成为这座小城红灯区的新标致。嫖客云集的和平巷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只有和平巷长满苔藓的青石板上依旧是鸡和狗打架声,和孩子们的笑声和哭声。
兰子和阿豹也在去年关了经营多年的梦里水乡按摩店,在工人路间开起了一家小饭馆。今年五一,他们在这座小城唯一一家四星级宾馆办了婚礼,婚礼的规模有点大,在婊子界也算是空前。请来的宾客大多是她婊子同行,也有很多曾经是光顾过她按摩店的嫖客。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冰冰,冰冰也在很远就看到了我,她象是看到多年没见姘头使劲向我招手。
我们离开人群,来到宾馆后面的小山。冰冰说自从她姐邱笑娥因聚众吸毒被送去劳教后她就离开了和平巷。
我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笑了笑说她现在在一家汽车饰品厂里当管帐的,现在还在自考成人大专。我说混得不错嘛。她说有什么好,跟你们大学生怎么比,我最多算是一个女工。
她顿了顿,问我以前在和平巷碰到的那个女的现在怎么样了。我问是哪个。她说就是我初中时候那个骑自行车送我放学的那个女孩。
我的思绪一下被拉到八年前的那个下午,你安静坐在和平巷口公交亭里,靠在椅子上静静的聆听落雨拍打地面的滴哒滴哒声,你微红的脸颊,还有你放荡笑声。一切的画面就象昨天刚放的电影,四年了,我影象里原来保存了你这么多。
贱人,又有人在我面前提到你,四年时间,我想尽办法忘记你在我脑海的记忆,如果你的记忆可以储存,为什么就不能把它放回回收站,然后把回收站都清空,让它永永远远的清除呢?
贱人,每当我脱掉上衣,看到肩膀上的你给我留下的齿印,我就忍不住要骂你。你这算什么?在我身上烙上一辈子洗不掉的印痕,然后选择偷偷的选择逃离,逃得无影无踪。连我想骂你都找不到。你算什么意思?
贱人,你残忍而自私,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每天对着你照片骂你个不停。就算你死了,我也总有一天把你拉出来鞭尸。
我们都不是宽容的人,从来都不是。
我点了一根烟,问冰冰要不要。她说她早戒了。
冰冰走的时候拍拍我肩,她说,小蛋,想办法把她找回来,没有几个女人肯大胆的骑自行车送自己喜欢的男人,除非那是一种义无返顾的爱。
多少年以来,我们身边不断的交替更换着不同的人,漫漫人生,有多少来不及说再见就和我们这样走远了。贱人,你走的匆忙,吝啬的连一声再见也不肯留下。漫漫长路,你要把我留下一个人走。
当夜只剩下黑的时候,当生命处于抽离的幻觉,烟和酒已经代替不了我的孤独。
贱人,你如何还我一片清净,谁能给我指条明路。既然两颗心无法交集,为何却要如此纠缠。
枝叶茂盛中摇曳,终逃不过晚秋中一声长叹,落叶坠地化为泥。
贱人,我去二院看你妈,你知道我碰到谁了吗?夏小沫,我居然在二院看到夏小沫带着她的小孩在喂你妈吃饭。
我带她们来到工人路的那家肯德鸡,她要了两份全家桶,吃了一份她说家还有个大的小孩还没吃饭。
她怀里的小孩才几个月大,可能还在母乳期,肿胀的乳汁渗过胸罩把外面的外衣都渗湿了一块。孩子一哭,夏小沫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胸罩拿出已经变黑的乳头塞到孩子的嘴里。
夏小沫真的变了,从她已经粗糙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当初叛逆、放荡的夏小沫。她嫁的并不好,丈夫游手好闲,整天只知道赌博,把家能输的都输了。
我问她怎么会来二院看你母亲柳玲飞,她苦笑了下,说你的母亲其实也是她的亲身母亲。
我突然想到什么,我说夏小沫你是不是夏天翔的女儿。夏小沫又苦笑了下未置可否。
原来当年你母亲生下夏小沫几个月后,夏天翔就死了。没过多久你外公就把你母亲改嫁给你父亲张建平。夏小沫从此跟着她叔叔婶子过,由于从小没有父母的管教,夏小沫从小顽劣、叛逆、玩世不恭。
我问夏小沫你还恨你母亲吗。她说,以前恨,可现在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还能恨的起来吗?现在自己也有了孩子,或许更能体会她当时的难处。
夏小沫走时候,我给了她几百块钱,我知道她过的并不好。她上车时候对我说:“碰到我妹妹柳婷,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我爷爷奶奶一直瞒着我,我是这几年才知道我还有一个母亲,在学校时候我并不知道柳婷就是我亲妹妹。”
我答应了她,可我去哪才能找到你替她说这声对不起呢?
人生,会有不同的人经过,可能长留,可能是瞬间离开。岁月在交替中演绎离别和重逢,也许这本就是人生的戏码,上演的次数多了,或许也应该习惯了。
可心,为什么依旧会悲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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