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10-12-29 08:56 编辑
寒夜,与明刚闲谈,略记如下。
一、关于佛学
明刚年轻时也写过不少旧诗,其中有句云“我为众生我即佛,参禅何用法华经”,闻者咋舌,以为癫狂之语。其实,这两句诗,正道出天台佛学的精义——佛凡一体,或说凡圣不二、凡圣一如。在释迦、智者眼里,平头百姓在本质上与佛并无区别,仅由于自我意识之迷惑与否,有所不同罢了。 所以,佛祖费尽口舌,根据不同人的根性,施以不同说法,大抵类于因材施教,其目的还是要众人真正觉悟,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在这一点上,佛学与马克思追求的人的全面解放和发展,并无质的区别。只是一些迂执的学究或别有用心的政客或者盲目的粉丝,才使马克思和释迦牟尼成为水火不容的敌人。 由于最近所究,大抵都为佛学,所以这个话题,就这么闲扯下去。 明刚问,何时开始读佛经? 我说,真正有点读进去大概在五年前。那个时候兼了一些社会杂务,心思恍惚,老静不下来,自然也谈不上认真治学。恰好手头有一套天台三大部,随手翻翻,竟觉得有味。而那时我的思想,也没有成体系,但已认识到世间的学问,不过是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关系问题,而佛学以及大多伟大的宗教、学说,也无非是在讲人自身的问题。于是,我就采取了替代的读法,把自己设想成佛祖或者耶稣,把现实中出现的问题,一一做了多重反思,这个怎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应该这样,是否还有别的办法,或解决途径?这样,自问自答,搞了几年,对人生的问题,大致抓住了一些。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体悟到任何伟大的政治家、哲学家、还是宗教家,他们在终极关怀上,其实都一样的,必定是怀着悲悯之心来体味这个世界的种种。他们提出的各种解决方案,也是基于要让人类的未来,变得更加和谐、自由、幸福。佛学让人看破的,是人类自己建构的概念系统,譬如成功、失败、爱情、婚姻、事业等等,要人不要活在虚假的概念之中,不仅如此,还要看淡物质,甚至要跳出物欲,追求绝对的精神自由。 而马克思则认为绝对精神自由,须以物质为基础,因为人不可能把幸福寄托到来生,或者天国。因为他从历史演化的经验中得出,人的幸福只能在当下中找寻,死了肉体归零,思想可能滞留。 佛祖因为相信轮回,他认为人死了之后,经过大的物质循环之后,在遥远的某个将来或者前生,又会出现一个我——这个“我”,可能是猪、是狗,或者凳子。因此,当现下之幸福不可即时,喊个口号如阿弥陀佛,或者几经修炼,在了结这边之后,就会遁到另一个世界了。大约在佛祖看来,人只有轮回,没有所谓的生死。每一个时空所呈现的,就是一个相,或者就像你坐地铁一样,经过不同的站点,你以不同的姿态出现。 这个区别,使得马克思和释迦牟尼,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所提供的方案,就有些差异了。但目的,还是要人活的更好。而不是活在人的社会中,还只是一头披着人皮的丛林野兽,或者圈养的畜生。 如果不了解这层,谈禅说佛,不过是故弄玄虚。以为泡个茶,做到几个程式,就是茶道,细细品来就是茶禅一味,多半是自欺欺人的独头无明。 其实,佛学本不高深,它就是让人体悟个体,把握自己,然后由己及人推演而去。现在已难究竟智者的大苏妙悟了,释传的记载,多半荒唐不可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体悟了到了真如,所以他师父告诉他,将来佛法会从他口中汩汩而出。所以,读书治学也好,处事经略也好,只要抓住了根本,就能提纲挈领了。当时,也没确切史料说智者懂外语,会梵文,但他就总持了教观。毛主席也是,平定天下后,学了几十年外语,还只会几个单词,也没留过洋,但就是把外虏赶出去,把国家撑起来。 智者当时说法时,并不依傍经书,就算是号称经王的法华经,他也只当是个说自己法的道具,因此在注释法华经时,所采取的就是六经注我的态度,然后就促使佛教中国化的完成。后来玄奘不干了,说你智者是以意逆法,不是真宗的原货,所以他去印度取真经了。 现在学界有种舆论,就是回到马克思,与当时唐僧的姿态,如出一辙。但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缺乏这种大毅力,只会寻章摘句,就算把马克思当年的手纸找到了,恐怕还是无法知道马克思的半点习性。因为,大家关心的不是课题,而是课题后的名和物。 当然也偶然有那么一个两个狠下心来的,通读了马恩毛列,熟稔了经律论三藏,也写出了厚厚的数百万言巨著,其实,他内心虚得很,因为没底?为什么呢?就是没有抓住陀罗尼,就是总持,总枢纽。国清寺前照壁的教观总持四字,就是天台宗的核心所在。所以,这帮人鼓捣了一世,不过是在虚妄中徒增笑料。但是,我们不能过分苛责这些最可爱的人。至少这比那些各执一端,或仅皮毛,就互相死掐者要好。毕竟,历史总是这般的无情且让人伤感,倘若一地的文化出现早熟,那么后来者往往只有仰望的份了。如果甘于仰望,也并非坏事,最怕就是以继承人自居,且如武大郎开店。所以,我在读宋代天台宗山家山外之争这段历史时,往往无端哭笑。这与孔子死后,儒分为八,或者马克思死后,被强迫分尸,这块遗欧,那块赠美,这点留在中国,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就是末法时代。这个时期的人,很难有高僧大家,有的只是大多跟风无知的苍蝇和几个两脚书橱。他们做的名利,至多是学问,哪里谈得上佛学?所以,我在看智者之后,一些关于天台宗著述和讲座,每每摇头。比如某高僧讲五时不教,就画个图,五时是哪五个,在几点到几点,太阳射到哪里,这个就是华严时,那个就是般若时,或者这个是化仪四教,那样才是化法四教,把活泼的佛学,变成了硬巴巴的程式,如果智者听到这般徒子徒孙这么讲解他老人家的东西,说不定要卖豆腐撞死。难怪曹天风先生当年夜宿国清,独对隋塔浩叹“大师去后名言绝,兀坐山楼靖夜氛。逸韵千秋谁省得,浮屠争宿隋唐云”了。 架上略有藏书,明刚与我闲谈时,不时取下几册翻阅。 我玩笑道:你慧根过我,十多年前参禅就不用《法华经》了,这些破书,现在还翻它什么? 明刚嘿然傻笑。
二、谈到写作 我说,既然拿了笔杆子,就要有三千年后知我在的信念和勇气,不然写出来的文字,自己都没信心,怎么可以拿给别人看呢?文章本来之功用,就在传达信息,劝喻众生,导善社会。如果停留在为文而文,或者将自己的厌世情绪,不负责任的泼向大众,我认为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看文章之优劣,这个占据主要。 明刚认为,作者的立场,要站在人类的基点上,去关注人性共同的美丑,进行挖掘,以为将来作指导。
三、说及书法 明刚的字,其实不错,他自谦长枪短戟,实际结体颇有心机。我不懂书法,平常但写心相而已。由于功力不足,往往意到笔未到。所以,一副作品写下来,经常是虎头蛇尾,或中间淤滞,问题还是心境不够空,眼界还着于外。以后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儿子哭了,先拉杂到这里,有空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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