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天到春天之——医院日记》已完稿

十字巷

大侠也。

云波

             八十四           疼痛一直持续了两整天，个中的痛楚滋味可谓一言难尽。有雷同经历的人群或者尚可体会，此外的大多数人无法也不愿有这种倒霉的体验。当剧痛一波波来袭的时候，什么爱情荣华什么事业理想都显得虚无飘渺，唯有真实的顽固的疼痛如鬼魅相随，挥之不去。
          已经是第三天了，精神略有好转，但身上仍插满管子，有渗血的有止痛的有导尿的，还有挂点滴的。艰难又小心翼翼地翻个身，老婷把床头慢慢摇高。于是打起精神来侧身与隔壁床攀谈闲聊。我稍带歉意地对那来自安徽宣城的汉子说：大哥抱歉，我前夜（手术日）清唱了几乎一个通宵的歌（呻吟声），影响你的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他摆摆手说：没事，我手术第一晚也在唱歌，声音甚至比你的嘹亮，第一床（他第二床我第三床）的那位和我同日做的手术，也在哎哟哟地轻声和音，可惜你那夜还没有来，错过了两重唱的音乐盛宴。我“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牵引到了伤口的痛处，一阵嘶牙咧嘴的剧痛。屋漏偏逢连夜雨，紧接着一阵凉风吹过，引发了我一个豪迈的喷嚏，当时就痛得我思维混乱泪水直喷。
          喘息了一阵，老婷拿来热毛巾替我擦把脸，又和那位耿直的汉子继续聊。他是在安徽老家因摩托车事故受的腿伤，开放性，严重的程度不亚于我，他老婆女儿都在上海打工，也是在老家医院折腾了好些时日，无望好转，于是辗转来了上海。他老婆特别热心也特别健谈，主动拿出他手术后的片子给我看。经过两年多的所谓久病自然成医，我能粗略大概地看懂一点片子的信息。尽管知道他伤势严重，但看到片子后我还是本能地大吃一惊：他的胫骨中间有一段根本就是悬空的，上下两段骨头的距离至少有三公分，孤零零地分开着甚至没有钢板维系。她老婆解释说中间的一段全部坏死了，已经手术被取调，想要植骨已经不可能，因为他身上的其他部位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骨头可以取下去补那么大的一段缺口。所以现在在他的小腿上放了一个类似于游标卡尺的仪器，钢针刺穿他的表皮扎入他的两根已经分离的骨头两侧，然后据说每天拉动那个刻有尺度的仪器零点几毫米，这样慢慢从两端往中间拉，天长日久以后或许断骨能碰头然后粘连上，不过即使如此，双腿的长度肯定不一，只能摇摇晃晃地一高一低地前进。况且能否真的拉到两根断骨可以会合的地步，谁也无法打包票。他已经算是半步跨入了残疾人的行列，但从他坦荡的笑容里没有看出一丝的悲哀。谈到以后的打算，他说能摇晃着走路最好，实在不行了，就搞个残疾证在老家开个小店，拄拐也可以行走，空余时就打打麻将陪陪老爸，双亲都还健在，生活总还得继续。
         我宽慰他说现在医学发达，只要你的腿还在（当初他和我一样，有极大的被截肢的风险），就还有希望。我有点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不用其他的骨源植骨呢？我在电脑里查过，可以用他人的骨头（主要是年幼的夭折者，年轻的遗体捐献者或者他人刚截肢手术后取下的完好部分的骨头做成骨粉）进行植骨的。他回答说：医生担心使用他人的骨头有很大的排斥反应，成功率低下，而高质量的人工替代材料目前还没有研制出来，所以只好用这种痛苦的办法每天拉那个黑不溜秋的仪器。我同情地叹了一口气，祝福他的将来能够逐步好起来。临出院时我们还互留了手机号码便于联系沟通，此为后话。
         已经能坐起身吃饭了，老婷每天去食堂订购那种上海很流行的黑鱼汤给我喝，据说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价廉物美。只是我们老家怎么好像没有这种淡水鱼出售。为了能让我有好的食欲，她又到处找浙江人在附近开的小排档，比如我之前日记里提到的那位金华人开的饭馆，买不加糖的小炒给我吃（沪菜都加糖，吃不惯，漂白粉味道的茶水已经适应了，但菜的口味短时间内无法适应）。
          接下来随着身体状况的逐渐好转，该考虑出院的相关事宜了。因为即便是死缠烂打，医院最多只让在术后住一周，下周我笃定要回家了。回家也好，又可以见到儿子了。这几天他表现很好，每晚完成作业后主动打一个电话过来，也不知道是外婆让他打的还是他自发的，反正交流很愉快。当然，我不会说我的手术有多么地疼痛，我只说老爸很勇敢，一点都不怕。他也在每天巴巴盼着我和老婷早点回家，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懂的，父子连心嘛。

清风明月

好了吧？好了吧！最后一次手术了吧！

周则江

好了吧？好了吧！最后一次手术了吧！
清风明月 发表于 2011-11-9 21:29

不着急      坐等         应该让他侧重写写老婷        自私的很     老把儿子挂嘴边

家在天台

就是最后一次了，明天都能去你工作的地方了

云波

谢谢楼上三位的关心，我好了第一时间向你们汇报

云波

          八十五        无论这个城市带给我的是感动还是痛苦，这不太重要，一切会慢慢淡忘。上海对于我来说终究只是驿站，我对于它来说也只是匆匆过客，我的根在小城天台。九月四日，我忙着联系归途的车辆，老婷收拾部分行李，为明天的出院着手做预先的准备。
          细细一算，这次出门就医又有十多天了。受伤两年了，在他乡医院的日子累计就有四个多月，另有一年多的日子在家无法出门，仅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拄拐出去稍微走动一下。说我现在是社会的累赘与负担其实也不算过分：每天就只吃喝，还必须是要保证营养保证补钙的吃喝，浪费了社会资源的同时却对这个社会毫无贡献——许多的残疾人尚且勇敢地或开店或打工自食其力。我知道我们街头镇有一坐轮椅的女孩，下身瘫痪，但她自学医药知识，现在自己创业承包土地，雇人种植药材，日子有声有色。而我在家的日子就整天无所事事地长吁短叹，虚掷了光阴，蹉跎了岁月。
         记得这次入院之前的一个星期，有两年未曾谋面的好友来看望过我，见到我仍是拄拐的潦倒模样，他大吃一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康复？这些日子你怎么过来的啊？换成我早就已疯掉了！我咧嘴难看地笑了笑：就这么过，还能怎样过？就每天浪费大米苟且偷生呗，难道去上吊跳楼？他于是热心地推荐我学一些高尚一点的兴趣爱好：比如种花，比如学笛子或口琴，比如阅读古典文学，比如学下国际象棋。我说我时间是有，就是打不起精神来，于是甘于在寂寞里不断沉沦再沉沦，一直低到尘埃里（套用现今的爱情流行用语）。见到我如此顽固不开窍，他觉得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扫兴乏味。于是转换话题对老婷说：嫂子啊，他的病这么地缠人，累死你了，你当初不如弄几颗安眠药掺杂在饭菜里弄死他算了，也省去了你那么多的麻烦。老婷恍然大悟一般地说：你这个的确是好办法，可惜我当初懵了，没有灵感想到这一招，现在他大概快要好了，暂且放过他算了。哎，苦涩的玩笑啊。
         回到现实，有一个问题很纠结：术后的刀疤与针口还不是很干，该先回家拆线时再麻烦县人民医院的Q主任上门，还是稳妥一点直接转院？商量了很久，鉴于回家有被感染的风险；加上我的术后刀口是用订皮机的铁钉订住皮肤的（不是用针手工缝住刀口，是用一种较为先进的类似于订书机的仪器钉住被划开植骨的长长的皮肤，我们天台医院目前尚无这种设备。而我被划开的地方又特别多，共有三道口子，几十枚铁钉。）在家拆线很不方便；另外，从明天开始一直到拆线日还要再换几次药，这样麻烦Q主任跑来跑去的心里实在也过意不去。于是决定先转院。
           还要一个问题也较为棘手，由于这次来的不是救护车（救护车的费用太高），从病房到车子的路程可以用医院的推车，但我怎么上车？老婷和姐姐肯定是背不动我的，而且我打了石膏也不好背。自己拄拐慢慢走吧，取骨的一侧一被牵引到就疼痛难忍，好像也不十分可行。暂且不管它，也许船到桥头就自然直了。等明天吧，明天就快要到了，明天真的会到吗？

清风明月

冬天来了，春天不会远了！

龙头

冬天好，细菌少了

十字巷

明天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