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堂

陈邦杰

一个人的天堂

      最近发生了两件事，让我又一次地认知了这个世界。5月11日，我县召开了天台山云锦杜鹃节暨国际和合文化专题报告会，来自国内外的和合文化专家学者研讨和合文化。5月12日我国发生了四川汶川大地震，震区涉及1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整个中国陆地面积1/100的地方遭受了致命的打击，是继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中华民族的又一次大灾难。
      记得听了和合文化专题报告之后，我一直就有想写一写关于“和合之神”寒山的欲望，也精心地拟了个题目《寒山，和谐社会必须呼唤的精神偶像》。还来不及写，地震就发生，那血浓于水那数以万计血肉之躯的生命一下子把我所有思绪给震空了，平时不看电视不上网的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去看电视去上网；而每次看着汶川发生的一切，满脸的泪又总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来，我为汶川发生的一切，也为我们的生命的脆弱。尽管已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但我们的生命在自然的劫难前是多么的脆弱，我一定要写一篇关于汶川大地震的散文。但骚动的心情总是难以平静下来，直至这个星期天，也即汶川发生大地震后第十三天，我在家偶而翻看闲书，查克•费尼不经意地向我走来，他告诉我：“这世界每天都有悲剧发生，所以慈善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这位今年76岁的美国“裸捐”（捐光所有个人财产）富豪查克•费尼，每天总是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棉衬衫、松垮垮的裤子，他总是戴一副用别针固定的破眼镜和一只塑料手表，他总是频繁出现于欧美亚三地的贫困地区……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截至2008年，善良的他共捐出了40亿美元，还要求他名下的基金会在2016年前捐完剩下的40亿美元。
      于是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了这样一幅场景：在遥远的海边，在每个清晨，有一个孜孜不倦的长者在不停地向大海里舀水，他每一弯腰显得那么地吃力，但从没有停歇下来。原来因海滩的沟壑，海水潮涨潮退，总有一些小鱼儿留在那些小水塘里来不及随潮水退向大海，而清晨太阳的升起，那些小水塘的水马上将干，如果不及时把那小水塘里的小鱼舀向大海，那些小鱼的生命将不保。有人问那长者，整个海滩有成千上万个小水塘，你就是用一生的时间也舀不完？何况明天又要长潮，你值得吗？长者回答：虽然大海不在乎这一滴之水，也不会在乎一条两条鱼儿的生命，然而这些鱼儿却在乎，手中的这条鱼儿却在乎！……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漉漉起来，我知道这位长者名字，他就是美国的查克•费尼，他就是中国的寒山，就是每个心中亮堂堂的——心中有天堂的人。
     说实在的，对寒山我一直不是很了解。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做着普通的事，也很少去钻那些书山书海的东西，所以也一直不明白，中国唐代的诗僧寒山为什么会在20世纪中叶风糜全球，成为二次世界大战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被史学家认为“跨掉一代”的西方“嬉皮士”们奉为“鼻祖”的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寒山这个在历代中国名不见传的人，为什么会一跃成为连西方最著名的意象派诗人庞德也奉为最为崇拜的大人物。
       直至今天，直至因为地震，我才开始有些领悟，寒山不仅只是披头散发、疯疯癫癫、与世无争、浪漫于自我小天地的隐居天台寒岩70余年的隐士，寒山是一个时代必然的产物，也是一个时代必须呼唤的精神偶象。
      让我们走进唐代，走进寒山，寒山究竟出生在唐朝哪一年已无从查考，死于唐朝哪年也无法论证。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寒山生长唐朝这个时代。我们知道唐朝是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换向话说是社会政治经济到了飞速发展的时期。正因为经济的繁荣，温饱思淫欲，各种思潮、各种观点甚至各种矛盾，甚至人的本性都凸现了出来；唐朝是中国从古到今最为开放的朝代，史书载君臣常以谈昨晚性事取乐，甚至到了比性器、谈性事不避嫌的荒诞的夸张地步。在这个大背景下，也带来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经济的发展拉开了贫富之间差距，社会贫富悬殊也使社会矛盾也日益尖锐起来。道德、信念、生存哲学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是劫富济贫急风骤雨农民起义式革命，还是采取构建和谐社会改良式革命，是倒在桌上的面，摆在了全体国民面前，如果不从单纯一味地追求物质的享受转到追求精神的愉悦，不去构筑每个人的天堂，整个国家、整个社会就会象决堤的坝，洪水猛兽就会泛滥起来。……目前我们考证寒山，都是从他的作品中去考证，也都仅限于一家之词，所以也有很大的出入，比如有的讲寒山是出身皇家，有的称寒山是皇亲国戚，有的称寒山为达官富有人家子弟。由于寒山刻意隐姓埋名，他的身世已无迹可寻，只是在作品中可以模糊地得到这样一些不完全信息，他的籍贯大概是唐朝京都长安附近咸阳一带，少年时家境富足，可能因为突然遭受变故，陷入落魄困顿的境地。在饱受了世态炎凉，经历了内心痛苦、精神折磨以后，才进行了脱胎换骨地转变，他不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社会的不公，只是很好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从入世的追求物质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到出世的投入佛门追求精神的绝世离尘，成为“一个人的天堂”。
      说实在的，尽管我是天台人，甚至是出生在平桥张思村……原也属街头区的，同寒山隐居地寒石山即寒岩的空间距离很近，但我是不了解寒山的，至今我甚至寒山的诗也没有一首去好好地解读研究过，我所了解的寒山也都仅只停留在天台人对寒山一般性的了解的层面，所有的关于对寒山的理解也只鳞片爪，留在我的记忆中只是知道在唐朝某一个时期，有一位学者隐居在天台街头镇寒岩70年，这个学者留下了一些关于人生感悟的诗，这些诗也是中国最早的白话诗。到二十世纪这些诗传到了西方，引起整个世界的关注，仅此而已。听了众家谈寒山后，有些对于我是豁然开朗的感觉。其实寒山这个人，这些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寒山生活的那个时代，寒山在那个时代里他所采取的那个行为重要。寒山其实是“一个人的天堂”，其实是我们日常所说的“穷作乐”的代表，寒山抛却物质，追求精神的愉悦，不重名、不重利，他的行为告诉了人们：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也有穷人的天堂。其实这“一个人的天堂”的行为，是社会和谐的必须依靠的精神支柱，所以寒山又被皇家钦封为“和合之神”而广为推崇。
       社会越发展，社会越进步，社会就会告诉我们“一个人的天堂”的重要。社会并不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去实现远大理想，都去承担忧国忧民的伟大责任。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世界也不是个人英雄创造的，世界是劳动大众创造的。寒山的行为同封建社会独尊儒术的儒家“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匡时济世的理念有了很大的出入，寒山的行为告诉我们：每个人只有改变自己，才能改变别人，才能改变环境，继而改造世界。事实上每个人从出生到成长到成熟的生活过程，也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生命的脆弱甚至让我们不知道死亡会在哪一天降临，但这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没有了天堂，可怕的是我们没有一颗纯真的心，没有一颗懂得感恩的心。人的一生不一定就要的什么伟大的事业，只要求每个人都有天堂，都生活得更好，生活得更快乐。只追求努力地让自己的亲人、朋友生活得更美好，让更多认识甚至不认识的人过得更好。人的一生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一颗宽容的心，一颗感恩的心，尽管平淡也会感到幸福，有善心就终会有善报。寒山告诉了我们，社会的和谐不是社会的大同，社会可以和而不同，富人可以过富人的生活，我们穷人也有穷人的日子，我们没有房子，没有锦衣玉食，但天可作我们的被，地可作我们的床，我们照样可以快乐地生活着。寒山告诉了我们，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尽管你可能很渺小、平凡甚至微不足道，但在茫茫众生中是独一无二的，这就是存在的价值。寒山更告诉我们，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所以有寒山的社会，就会是和谐的社会，所以西方要掀起一股寒山热，走出“跨掉一代”的真空地带，我国也一样，一定要倡导“一个人的天堂”，从而走向全中国人的天堂。
       汶川大地震，让我真正地感悟到了寒山，真正地感知了寒山。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当最后那一刻，你会抢救什么。“在紧要的关头，你首先选择抢救什么呢？”这个问题，曾是媒体拿来询问美国加州山林大火灾民的。一个不满10岁的小男孩抢救出的是自己的游戏机，这是他曾经苦苦等待的礼物；一名华裔男子抢救出的是家族的历史档案，在他心目中这是不能丢弃的家庭财富；这位男子的儿子，仅仅抢救出了一个枕头，因为这是陪伴他进入梦乡的忠实伙伴；有位妇女随身带上了儿子的照片；一位先生救出的是自己的宠物猫……我想起中国嘉鱼大水灾中的一个老农民。洪水到来的时候，他毅然选择救出他家的猪！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那头猪带到了安全地带。他为自己和猪一道脱离了险境而无比骄傲自豪。一个枕头，一头猪，怎么就可以成为跟我们高贵的生命相提并论的东西呢？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每天苦苦追索的东西，我们为之煎骨熬血的东西，我们以为自己离了它就活不成的东西，在那一瞬间突然灰飞烟灭，我们累赘的爱，浓缩为一个点，我们要让这一个点牵引着自己，走到福地……
       汶川的地震同时也扣问着我们的心灵，查克•费尼在我们的心中吗？寒山在我们心中吗？尽管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悲剧发生，就象只要有潮水，就会有小鱼滞留在水塘等待人们救助，但我们象经历过灾难的人们找到了那个浓缩的点了吗？我们能否仅抱着一个枕头，牵着一头猪而把其他的一切都放弃？我们人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于明天，寄托于自己的未来。天天节衣缩食、不苟言笑、忍气吞声，都是在争取着一个有尊严、有资财、有自由的未来。但是，我们无数次看到了，一个窝囊的今天抵达不到一个欢乐的明天。这正像江河：一个浑浊的上段不可能带来一个清澈的下段。习惯了郁闷的，只能延续郁闷；习惯了卑琐的，只能保持卑琐。而且，由于暮色苍茫间的体力不支、友朋散失，郁闷只能更加郁闷，卑琐只能更加卑琐。只有在今天树起独立的桅杆，扬起高高的白帆，唱出响亮的歌声，才会有好风为你鼓劲，群鸥为你引路，找到一个个都在欢迎你的安静港湾，一个供你细细选择的美好的明天。
        想到这些，于是，我在思考，美国查克•费尼，中国寒山，他们“一个人的天堂”同我们当前的中国发生的一切，是否也存在着本质上的关联。当灾难来临——这世界每天都会有灾难发生，我们需要的是什么，究竟什么是我们最为重要的？面对灾难，查克•费尼拿出物质脱光衣服去拯救生命之身，寒山拿出精神丰厚自己去拯救生命之心，而我们该拿什么来拯救自己？

[ 本帖最后由 陈邦杰 于 2008-7-3 09:47 编辑 ]

郑鸣谦

好文。惯有的深邃。
老陈是个富有**（JI QING）的作家。文章往往以深度见长。

abracadabra

每个活着的人，他所面对的精神和物质需要平衡，一种动态平衡

顺其自然

说得容易做的难啊。。。。。。

芦苇笛

面对死亡，最重要的是爱，有爱的地方就是天堂。

屯桥人

没想到楼主还是个大帅哥！！才子

褚留香

邦杰一直很帅的，虽然现在晒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