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不为春天开

江南雨

人们都在说着花事无限好，四处打听着，哪里的油菜花铺成海，哪里的桃花艳丽成林，而哪里的梨花正雪白成片。消息确凿了，便成群结队地到花儿身边去，在花树下合影留念，在花丛中捕捉最美的姿态，用华丽的辞藻来加以赞叹，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欣赏花儿们的美丽。这一切让我都忘记了春天到底是因为花儿的存在而美丽着，还是因为有了人们欣赏的目光而美丽着。

春天，我没有去看花，准确地说，我没有特地去看花。

我很庆幸，我每天从学校到家可以看到一路的花影绰约，从家到学校也可以看到一路的花姿招展。它们以最舒适的姿态活着：油菜花不是连成一片，而是卧在田头地垄的，这里一块，那里一畦，和绿色的麦地交错着，自然柔和。当然如果想象着，成群的蜜蜂越过麦地，落到了油菜花上，这又该是如何地美妙呀！

桃花则是斜倚在路边人家的墙角，或干脆站在路边，枝枝丫丫无拘无束地伸展着腰枝，这里一棵，那里一排，全然没有齐整与规范，野草就在它们的脚下疯长。那些沟渠便在旁边淙淙流淌着，最妙的是还有几株垂柳很懂风情地陪伴着呢。

从来都没发现梨花居然也是这般的美丽，先前总觉得白花花的一点都不喜人，丝毫没在意，如今发觉梨花更有一种风韵，宠辱不惊，白色的花朵娇羞地依偎在叶间，叶是嫩绿或者透点红的，团团簇簇，而花蕊的点点粉红衬着白色的花瓣，分外鲜明，使花儿倍添情趣。

我不曾凑过去闻过花香，也不曾细细看过它们的容颜，不曾听到蜜蜂在花间忙碌时的嘤嘤嗡嗡，一切全凭想象。

但我记得我确实有从它们身边走过的印象，还真切地闻到过它们的芳香。那是一株开在二月间的花，我猜想该是梅花，因为它飘着独特的清香，远远地便闻到了。但是我又不敢肯定，因为梅花一般该是养在庭院中的，不可能是被自生自灭的，而这株却是长在小溪边。大概世上之事，例外并不少见的。小溪是在田间穿梭着的轻快的溪流，此时的梅花，花瓣已经开始飘零了，贴着水面，钻入草丛，躺在石头上。我走过去，在它的身边站立了片刻。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它们飘落的倩影，却又想永久地享受着这迷人的清香，就这样矛盾着。其实无论心里怎样挣扎矛盾都是没有用的，一切都将按它本来的面目继续着。

儿时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花儿的芳香，对花儿的姿态感兴趣。那时节房前屋后总可见一株两株的杏花和梨花，而走出房子几步便是田野，几乎每户人家的地头总会栽几棵这样的花树，一点都不觉稀罕。觉得是有了房子便会有这些花出现，有泥土便会有花儿盛开，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自在。倒是对花开后会不会结果有着无比的渴望，杏子还青着呢，便和伙伴们一起扛着竹竿去敲落了。青青的杏子实在太酸咬不下去，便切成片，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瞒着大人用白糖（那时的白糖算是稀罕的）腌制起来。过不了多久，青杏便会渗出水来，这水甜甜的带着清香，连青青的杏子也变成甜的了，真是美味呀！桃子毛茸茸的，还青着的时候，会摘下来，拿到水埠头石板上磨搓，搓去那层绒毛，似乎味道也不怎么酸了。对于花的记忆是和果实有关的，这是最现实的一种关注。好看又算是什么呢？好看似乎该是更高层面的一种关注，如同穿衣，不光光是为了避寒挡风，还要穿得有风度。

现在各种水果摆满了街头，试想冬天也能吃到桃子，你还会对桃子有渴求吗？倒是城市已经找不到一捧象样的泥土，花也不成气候，于是乡间的花便显得尤为珍贵，人们舍近求远，或者不惜千里万里，就只为一睹花容，花儿也为人们赚足了面子。这样看来，花儿已经不再为春天而存在了。

现在，我正坐着车子，在被田野包围着的柏油路上穿行，花儿们依旧离我远远的，近村的桃花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而路边的桃花还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猛一抬头，映山红正快活地在山间跳跃。这座靠近路边的山几乎每年都要被火点燃一次，已经失去了大树的遮挡，火红便更为耀眼。

我没有摘花的欲望，我只想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 本帖最后由 江南雨 于 2008-4-4 08:19 编辑 ]

寂然

文字细腻，情感肆恣．真是赏花的风雅之作。

一诺千金

寂然老师点评的好
那个什么高屋建瓴啊什么什么的哈

abracadabra

今天回家路上也看到好多油菜花，一片片的，生气勃勃啊

ttwyf

刻意寻花花不艳，于无声处花香浓。美就在你不经意的目光中流淌......

“好看似乎该是更高层面的一种关注，如同穿衣，不光光是为了避寒挡风，还要穿得有风度。”现代社会流行双赢或多赢，完美不再是奢求，完美成一种共性。有时候这种更高层面的关注其实是一种两难。不结果的花更艳，不开花的果更甜，有了风度就不能有温度，有温度就很难保持风度。

闲云散人

最喜欢的还是断墙中，伸出的那一枝的洁白的梨花。

胡明刚

褚留香

看来我还是比较俗的，特意跑去拍了点油菜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