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名"华顶"者,于峰顶俯瞰,重峦叠障有如九天莲瓣, 夫"华顶"峰恰似莲心者,盖"华顶"即"花顶"是也。恰人间四月,草色沁绿始丰水,炊烟漫接赤城霞。淡远弥浓,桃红点缀山黛。卤莽东风,偶然摇落千年娑萝花瓣,便缤纷绚烂,翩飞若蝶。好一派旖旎风光,人天不管。
是日,一青衫少年手执右将军墨宝折扇,信步林间石径,翩翩有出尘之表。吟哦间不觉已至华顶山前,有阵阵清香扑鼻,直令神清气爽,不可方物。细寻,云雾缭绕处有大片茶圃隐约可见,傍一毛蓬,中有一鹤发童颜老者,正对一壶茶,陶醉其中。
“由卷渐舒归静淀,尘机,尽在云山白玉杯。”老者眯眼续曰。 少年一楞,暗忖此老者似非寻常山人,乃长揖一拜:“小可误扰先生,还请原宥。” “无妨无妨,山中岁月长,难得有人做伴,公子,饮茶乎?” “正觉口渴,多谢。”遂端起茶瓯,饮而尽,良久却未回神,暗思量“想我历年尝尽天下佳茗无数,然黑茶上品如普洱者嫌浓强刺激;红茶上品如祁红者嫌味涩而烈;青茶上品如冻顶者嫌厚重沉郁;白茶上品如银针者嫌清淡寡味…..此茶外形紧致可人,如含羞处子,遇水则尽情舒展羽袖,翩然有洛女之姿,品之则清高馥郁,回味香醇淡雅,唇齿余香…..”
“乡野山人粗制,不敢自诩。天下万物但凡称己心怀便是佳品,己视珍品而人未必珍之。”
老者捋须道“茶有三品:下品者达官显贵之茶,其无非附个庸雅,却使佳茗沾染名利之气蒙其本性;中品者田间耕夫之茶,劳作之余生津解渴,虽无坏茶味,却与饮白水无异;上品乃虚极静笃无身外物者之茶,斯茶,须择谷雨后、山之阴、一芽一叶初展者,烹火乃娑萝枝干,水取甘冽岩泉;品之如鸿蒙初开, 日月停滞,尘嚣俱静 ,神魄飘出心门而入无我之境,玄矣,妙矣……欲臻此,须物境、人境、情境、心境结合,缺一而难尽其趣也。”
“夫庙堂尊贵者手执生杀,人皆慕之,然其虽高枕而无忧乎?夫锦衣玉馐家资过万,人皆羡之,然表相神采中心无患乎?此二者一世精力只在权、名、利,又岂能深谙茶滋味?老朽终岁种茶为生,饮茶为趣,麻衣芒鞋,或为人不屑,若以二者易吾此山中闲趣,实非吾愿。” 语毕,老者已昏昏然睡去,鼻息如雷,似赴周公蝴蝶之会。待要辞去,却瞥见“葛玄茶圃”四字立于茶园一隅,少年心中大愕,今日何幸得见葛仙翁?
丁亥腊月 于佛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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