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溪江的山雨

桑吉嘉

    在水皆缥碧的楠溪江上游，那处山峦环拱的石桅岩景区，我们遭遇了一场不期而至的山雨。
    山雨，说下就下，一堆山岚漫过，顷刻间豆大的雨点便倾泄而出。游人不胜防，大呼小叫，两脚并作一脚地跑进房间，声音顿时乱撒一地。路边的摊贩也急匆匆地拿出雨披，将货物仔细地遮盖妥当。不像春雨的缠绵、梅雨的粘连，立秋后的山雨来得响亮、畅快，瞬间功夫就驱散了喧嚣，召回了大山的宁静。这场雨把我们的行程打断，一下子让时间变得从容。我靠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看着这场山雨。
    不像巴蜀夜雨的隐秘，山雨就活泼泼地跳跃在你跟前，山风吹过，雨点一阵紧一阵松，如同月影横斜，荇藻凌乱，紧时不分东西四处乱窜，松时又如帘幄玉珠清晰可数。也不像在南国广州、海口等地的雷雨，燠热、湿腻，打在身上，却粘在心里，要是遭遇了，如入鲍鱼之肆，唯恐比之不及，向来都是慌慌跑进房间，内心充满了逃脱的庆幸，山雨却清凉，甚至潮润得沁入你的身体，好像一点一滴都透着造化的神秘旨意，需要用内心的悸动来感受它的温度。
    无边无沿的雨帘，将山川笼罩沉浸在烟水的迷蒙中。青翠汹涌的山色，时刻都呛得你发晕。烟水苍茫，峰峦层层叠叠浸润在湿洇中，益发凄清婉约，我感到了一层凉意。
      “留得残荷听雨声”。这个季节的雨似乎专门为耳朵而来，没有人声，天籁充当了主角。雨噼噼啪啪地打在树叶上，打在青石板上，打在屋檐上，滴滴跃动，清声亮沏，激荡着绽开的水花，一圈一圈，晃漾出去。
    楠溪江躲在山的那头。我看不到浩荡的江面。倒是轰轰的山洪，晕化融合进迷蒙流走的烟波，透过无从辨识的地角、山颠，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滚滚而来，阵阵敲打着我的耳膜。细细地寻找，哗哗的流水应该就在不远，可为什么它彷似春雷一样，有时清响，有时沉闷，在淅淅沥沥中成就了诡谲，成就了林寒，成就了涧肃。
    我静静地被包裹在山雨中，呆呆地出神，任由雨声冲刷着我满身的尘垢。
    山雨将我带回了过去。那个趴在窗沿听雨的男孩；那个撩起裤管，涉水嬉戏的童年；那个台风来临，浑身湿漉漉回到家中，母亲给我擦拭的下午；那个雨雾迷蒙，上课时偷偷将嘴巴贴在玻璃上呵气的清晨；那个阴云密布，躲在一角台灯下面看书窃笑的傍晚。
    想起穿着破雨鞋踩水坑的嬉闹；想起一堆人光脚在河边赶水捉鱼的欢笑；想起害怕母亲责骂躲在旧房子里烤火烘干衣服的哆嗦；想起躲在草垛子里依偎取暖的沉默；想起了池塘中的鸭子，嘎嘎在雨水里扑腾吵叫……
想起了背着锄头，跟着阿爷上山时雨后涧水的回响；想起了纵横在老家坑边村，清光粼粼的石板路；想起了东横山下，骤雨来临前蛙声四起的清塘；想起了沿着田径，零落了一地的小花嫩蕾；想起了外婆村口，杨柳河在雨中浮起的白光。
    山雨唤回了我尘封的流光，猛然间发现，自己的成长，竟始终回荡着雨点的声响。只是不知道，等到雨停了，那些深埋的感情，会不会像相册一样被合上，然而重新摆上书架，随着岁月流去，又慢慢积累上厚厚的灰土，如置身轭下，再也无法找寻回来那一份干净。
    这场楠溪江的山雨呵，好似下了几十年……

2007-12-30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8-1-1 15:24 编辑 ]

一诺千金

温州去了这么多次
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楠溪江
惭愧惭愧

荼縻花

美景

abracadabra

楠溪江边，有个古法造纸的村落，貌似值得一去的。

闲云散人

新年闻得山雨的一丝清新！

带三个表

短而精悍，描绘出精华

桑吉嘉

也是9月份的稿子，一直没有写，拖到元旦终于完成。祝愿老师及各位朋友新年快乐！

郑鸣谦

行文如云。好。

格子

楠溪江。

第一次驴行的地方。。严重怀念中！

胡明刚

目前觉得还是写得浅了一些，需要深入细腻一些．有侧重点．
笔墨有些平均了．主体不够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