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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收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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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10:2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闲云散人 于 2014-4-27 10:41 编辑

      大巷口往西门里走不远的地方就是收购站。坐落于红卫街上的收购站是小孩子常去的地方,收购站其实就是废品回收站。小孩子常拿家中一些废旧的东西到收购站卖掉,换来几分零用钱。收购站的店面还是比较大的,有三开间,而且店面后还有一个院子。站的东面是回收废旧物资的柜台,西边是收购兔毛的柜台,中间那间作为过道,院中还有收购其它东西的柜台。在院子的尽头有一个窗口,那是取钱的地方。

      小孩子去的最多是东面的那个柜台,回收废品的师傅是一个中年男子,戴着一副眼镜,有点驼背。他语言不多,但显得很权威,因为物品的价格都是由他说了算,他与常去的那些小孩也都熟悉。废铜烂铁是收购得最多的东西,店堂内的墙角上总是堆着一大堆收来的废铜烂铁。家里的锅破得不能再用了,只能叫小孩卖到收购站,还有那些破的搪瓷盆和杯最后也都送到了收购站。

      牙膏壳也能卖到收购站,铝质的卖二分,铅质的能卖到三分。看到家里的牙膏快用完了,小孩子总会很期待。但大人也一直在注意着这支牙膏,非得将牙膏的尾部一点点往上挤,并将用完的那部分卷起来。最后在大人确定用完了,小孩才能送到收购站。牙膏壳也可用作钓鱼的铅坠,有的小孩子将牙膏壳的尾部剪去一小段,用来做铅坠。然后,将牙膏壳卷起来,送到收购站。这时,师傅一眼就能看出孩子的把戏,叫他将牙膏壳展开。剪了尾的牙膏壳就只能卖一分钱了。

      在我读书的时候,用的还是钢笔,钢笔水分蓝、黑和红三种。起初用的是蓝色的钢笔水,后来有了黑色的。老师批改作业用的是红色,我们学生都用蓝色和黑色。但在换不同颜色的钢笔水时,非得将原来的笔水洗干净了才行,要不然二种颜色混在一起,写出的字就很难看,而且大家都认为钢笔中灌笔水的橡皮管也容易烂掉。一瓶钢笔水一家人合用也能用上二个学期,等到一瓶钢笔水用完,钢笔水瓶就送到收购站卖了,二分一只。后来有同学发现三角旁边有几家杂货店也在回收钢笔水瓶,而且是三分一只。他们收了瓶,用来做煤油灯,在瓶中倒些煤油,然后,用铅皮做一个灯头,就是一只煤油灯了,放在店中也能卖八分一只。

      用过的电池也能回收,大号电池的价格要比二号的贵一点,具体价格记不起来了,似乎是要成双卖的。那时大家都说电池内含有毒的东西,但也有不相信的同学,他们将电池层层敲开,拆出里面那层铝片来玩。其实,那时能拿到收购站卖的东西并不多,师傅光管收东西,然后他开一张发票,上面写明东西和价钱,我们再到院子里的那个窗口去领钱。

      有一个时期,说是粪多粮多,于是,学校要求同学们每天回家之后捉鸡屙。每周都将捉来的鸡屙通一带到学校,以班级为单位,集中在一起,然后卖到收购站。捉鸡屙的工具都是自己做的,用旧的铁皮敲成一大一小的二个铁簸箕,我们称它们为鸡屙簸。小的那只鸡屙簸起到一个钩子的作用,将鸡屙钩入大的那只鸡屙簸。每天一放学,同学们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捉鸡屙。捉完自己道地的,就到隔壁道地去捉,那时家家户户都养鸡。直到捉满一鸡屙簸,才回家。当时也没有同学说鸡屙臭,其实,真的臭也不敢说,那是要被说成小资产阶级思想,而受到批评。收购站在院子的西边专门有一间是收购鸡屙的。班上的同学将所收集到的鸡屙抬到收购站,所得的钱都作为班会费。班级各小组也进行比赛,看哪一组捉得多。

      有一时期,社会流行养长毛兔,有的人家还养了许多长毛兔,毛兔的毛剪了能卖到收购站,价格还比较贵,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学校也兴起了养长毛兔的热潮,在我就读的二小就有许多班级养长毛兔,兔窝就设在操场南边的几间平房中,用水泥搁板搭成一只只兔笼。毛兔由班里有饲养经验的同学负责,他们家中都养过毛兔,所以知道毛兔喜欢吃什么东西,也知道它们的生活习性。其他的同学轮流拨草,每天放学之后,值日的同学就到小北门外的田野里拨一篮草,或是从家中拿一些菜叶,偷懒的同学就到小岙山的学校学农田里拨一些番薯藤。不久,班里的小毛兔也长成了大兔,红红的眼睛,白白的毛,非常可爱。同学也剪下毛兔毛,卖到收购站,得了一些钱。后来,毛兔是生病还是冻死,就记不太清楚,班里有些同学还哭过。

      文革初期,破四旧的时候,有许多文物都作为废铜烂铁卖到收购站,还有许多的古籍也作为废纸送到了收购站,最后都送造纸厂,打成纸浆,重新做纸。小城的这家收购站也收进过这些废铜烂铁和废纸。听老人说,石梁西端的那座铜殿当年就被送到收购站,这座建造于明天启元年的铜殿飞檐翘角,全铜打造,内有五百罗汉浮雕,栩栩如生。之后,送到富阳冶炼厂准备回炉。幸好冶炼厂的工人觉得此物不同寻常,从铜殿的题字上辨认出“天台胜境石梁”等字,最后天台派人将铜殿取回,现供奉在石梁中方广寺。铜殿是幸运的,但更多的文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那些能做药用的东西收购站是不收的,那得卖到药店。西门里和桥上的药店除了卖药也收购药材。鳖壳是一种药材,药店是收购的。那时鳖还不是好东西,吃的人并不多。每次吃完鳖,将鳖壳洗干净,放在窗台上晒干。知了的壳也是药材,说是能治小孩尿床,知了从地下爬出后,是要换一层皮的,这层皮就是知了壳,但药店要完整的壳,五只知了壳才卖一分钱。知子壳很薄,极容易破碎。就是拾到了知了壳,还得小心地捧在手上,送到西门里药店还是需要一定的耐心。所以小孩子也都玩玩就扔掉了,很少会拿到药店卖。

      每次家里杀鸡,小孩也会注意那只鸡胗皮。在取下鸡胗之后,翻开来,鸡胗表面有一层黄色的皮,这就鸡胗皮。鸡胗皮皱皱的,不好剥,一不小心就会弄破,破了的鸡胗皮药店就不收了。洗干净的鸡胗皮搁在灶头上,等干了之后,它就变得硬了。大人说鸡胗皮能助消化,不知是否真的。

      相比较起来,桔皮就容易收拾。吃完的桔子,顺手将皮搁在窗台上。等过了秋天,晒干了的桔皮也变得硬了,收拾在篮中,拿到药店也得卖得几角钱。春天吃过梅之后,梅娘不但能玩,敲出的肉,晒干了,也能卖到药店。只是大多小孩都没有那个耐心去开敲梅娘,敲轻了敲不开,敲重了里面的肉就敲糊掉了,敲梅娘肉卖的小孩也不多。

      当时在收购站的斜对面,也就是华光巷口有一家眼镜店,这家眼镜店还修理钢笔,眼镜店的店铺并不深,柜台就紧靠后面墙上的那排玻璃橱柜,橱内挂着几排眼镜框。那时几乎很少有戴眼镜的同学,这家店除了卖近视眼镜外,也配老花眼镜。配眼镜也没有什么验光的设备,只是让顾客戴不同度数的眼镜,感得哪个看得明,就配哪个度数。柜台上有一盏煤油灯,罩着玻璃灯罩。在顾客选好眼镜后,师傅点燃煤油灯,将镜框放在灯罩上加热,不久眼框就变软了,放入眼片。让顾客戴着试一试,然后,放在灯罩上再加热一下,调整好眼镜脚的角度。用专用的镜布擦一擦眼片,放入选好的眼镜盒,一副眼镜就算配好了。

      到这家眼镜店更多的时候是修钢笔,钢笔的笔头掉落地上,要么就弯了,要么就开花了,开花就是开口的意思。通常是自己用尖嘴钳将笔头修一下,但修的次数多了,这开花的笔头就不能写了,那只好到眼镜店去换一个钢笔头。换上新笔头,柜台上有一本簿和一瓶钢笔水,让你试一试,觉得可以,才付钱。钢笔头有不同价格的,英雄牌钢笔头比较好,要八分钱,其它的五分就能换一个。

      还有就是灌笔水的橡皮管容易烂了而漏水,那也只能去换一个新的橡皮管。要是掉了笔套,眼镜店也能配一个新的,因为新旧不一致,整支钢笔看一去有点怪怪的感觉,再说配一个新笔套价格也不便宜。

     收购站和眼镜店现早已关门息业,整修过的老街,不仔细辨认,还确定不了哪家店面是当年的收购站和眼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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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18:59:11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忆就是沉淀在心底里的东西刹那间泛起来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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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20:27: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记得小时候卖过水泥壳纸,还有桃仁之类的东西,在那个年代,这是除了压岁钱以外,为数不多的能够攒点小钱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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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20:3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小时候也曾卖过埂子(音)、知了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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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20:38: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一种草药,记不起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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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22:36:18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好文,这就是珍惜利用自然资源,有趣味,激起我们对往年的记忆,
许多记忆的东西能收购到吗,我们也可以搞个记忆收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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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7 08:4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偶们以前好像叫收购站

点评

是叫“收购站”,改一下。  发表于 2014-4-27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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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7 11: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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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8 17:39:39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年的收购站算是一个地标啊……眼镜店是在华光巷西侧么?里边的老师傅亦戴着玳瑁眼镜,好像有仁丹胡一样的小胡子。后来对面又有人开了家眼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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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 20:5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度予亭 于 2014-5-2 20:58 编辑

闲云老师:这里是你的两篇文稿,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请直接修改后发给我。

【老屋遗韵】夕阳下的张文郁故居
作者:闲云散人
走进张文郁故居是在一个冬日的正午。
天台----这座江南古镇的冬日算不上特别的寒冷,但当与友人一起寻访张文郁故居时,却感到冬日的阳光没有丝毫的暖意。这座曾有“三推九明堂”庞大的民居在经历了三百多年风雨之后的今日,竟让后人无法寻到它正门的入口。当年曲院回廊相连的十八道地不落天下的建筑群,也是支离破碎,难现旧时的气势。与友人一起在华光巷徘徊了许久,才被告知眼前这扇破落的门头就是当年张文郁故居的正门,走过大门,一条幽静的小道,通往宅院的深处,在小道的尽头,发现了那块由县文管会所立的“张文郁旧居”的石碑,现在的张文郁故居已是省文物保护单位了。石碑右侧,是一扇铁栅门,张文郁私宅正厅院落的门楼,现在却只是一扇简易的栅门了,大门不知毁于何时。透过铁栅,里面是另一番天地,回廊、小桥、假山一一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明工部左侍郎----张文郁的故居。
    这座宅院是张文郁辞归故里后所建的,崇祯元年,年过半百的张文郁回到了故乡,那是一个金秋的时节,始丰溪水依旧平静地流淌着,这位南岸莪园村的读书人,在天启二年中了进士,那年张文郁44岁,之后这位进士一路官运畅通,官至工部左侍郎的张文郁在官场上是以精明滑头的形象定格于民间,有关他当年刁滑的旧事在坊间也广为流传。当年他辞官回乡时,带回了大量的财宝,而这些装了财宝的大箱是以树头树尾作为掩饰,而运回江南的这座小镇的,当出京受检时,张的回答是:“臣受命督造金銮殿,这些都是建皇宫时的边角料,带回家乡,可给小孩避邪压惊。”就是这些财宝才使得张文郁有可能在家乡营造这座庞大的宅院。这位明代建筑师的才华注定了要将其住宅充满了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诗意,这位工部侍郎复杂的性格注定了要将其住宅深藏于市井之中,即要展露出主人显赫的功名,又要将这种张扬隐含于精致的建筑之中,这就让眼前的这座故居多了一份回味。或许这就是后人寻访这位古宅的原由,我想张文郁在设计这座住宅时,是不想阻止后人寻访的脚步的。
当年皇极殿、中极殿、太极殿的修建只是为了日后告老回乡之后,建造这座私宅的一次尝试,而后来的监修德、庆二殿也只是为了眼前的这座住宅的出现理下了伏笔。张文郁的确有良好的机会将其在建筑学上的才华在当时的皇上面前得以展示,同时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的建筑风格打磨得极为个性化,而这种个性化是无法在监修三殿时,得以发展,他只能将这一愿望深藏于心中,在日后家乡的这块家园中才能如此的得心应手。在晚年有机会将其功名上的成就和个人才华融合在一起,在家乡的土地上,凝固成这座建筑群,该是张文郁的福份。我想当时呈现在父老乡亲们面前的不只是一座住宅,而是张文郁将一生的成就与才华在故土的一次极为成功的展示。在三百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面对着这一切时,我们不得不敬佩这位古人的先知。
    轻轻推开铁栅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狭窄的长廊,这座船廊如同一叶小舟,载着主人在官场经历了一番颠簸之后,终于回到家乡这一温暖的港湾,月洞门就在船廊的尽头,透过月洞门,一座雅致的小花园若隐若现,过园中的小桥,张文郁故居的精华之作——度予亭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而这一切,住宅的主人设计得极为巧妙,狭窄的长廓将人们的视线都凝聚在尽头的月洞门上了,而此时的月洞门恰好如一幅画的画框,主人将其得意之作----度予亭放入了画框之中。看来张文郁在设计这一住宅时,的确是将它作为了一件艺术作品来对待的。宅院的内部结构丝毫没皇家建筑中的那种气派与豪华,有的只是江南园林中的那种小巧玲珑与江南文人特有的那份雅致。从京都归来的张文郁看到江南故乡的青山绿水,回想起在始丰溪对岸莪园村所度过的童年生活,大自然中清晰的空气与宫庭中那种勾心斗角的氛围所形成的反差,使得他更向往江南山水中的那种明净。于是,度予亭前的庭院就有了小桥流水与假山花草,这一切不但装饰了庭院,更安慰了张文郁的内心。
    漫步于回廊中,眼前由天台山石板打造成的月洞门,显得颇为雅致。月洞门由八块弧形条石相接而成,底部有云浪花纹相托,月洞门上的石匾上由清初文人周长发所题写的“丹柱擎天”四字还依稀可见。一旁的月桂依旧是暗香浮动,穿过月洞门,进入的一座小巧玲珑的私家庭园,小桥,鱼池,太湖石和花木将江南园林中所有的灵性都浓缩在了这座古镇的庭园之中了。拾阶而下,站在小桥之上,观赏着两侧的鱼池,池水尚未干涸,但已浑浊不清了。不知水中是否还有鱼儿生存,如有,它们应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池水中,如同这座古宅的主人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依在一起,经历着岁月的风风雨雨。我宁愿相信还有鱼儿留守在这池水中。从石缝间钻出的几丛杂草却是生机勃勃,点缀着铺满了青苔的池壁。
    双手扶着小桥的石栏,忽感一丝扎手,仔细辨来,发现小桥的石柱顶都的粗糙,按理石柱上应是有石狮作为装饰的。失去了石狮的石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这份缺陷使得整个庭园都失去了一份和谐。这大概是文革初期红卫兵的杰作了吗?从主人的口中证实了我的这份猜测,这座古色古香的庭园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终未能逃脱红卫兵的暴行。在主人的指引下,我们在左厢房的墙角找到了两只原应在石柱上的石狮,石狮雕刻得极为敦厚朴实,栩栩如生。被折断了石狮现在却是默默地伏在墙角,对于昨日的遭遇却是一言不发,这种沉默不知是对当初暴行的一种抗议还是一种鄙视?
    漫过数级石阶,站在度予亭上,转身面对着眼前这座小巧的花园,却感到极为开朗,置身于山水,沉浸于花香,或许是古代文人所追求的意境。作为主人会客吟诗娱乐之所,张文郁的确有理由将其设计得如此的诗情画意。主人与友人们在月光下的品茗畅谈,与文人们的弹琴吟诗,作为现在的来访着只能作一番想象了,而度予亭亭名的由来,却让后人领略到了主人张文郁品格中的一面。当年张文郁得知同榜祝微因秉性耿直而遭受权贵囚禁时,朝廷上他替文友谏诤,冤案终得到昭雪。为表达对友人的感激,在祝微的提议下,此亭由“接官厅”改名为“度予亭”,意为茫茫巨浪一苇普渡,并由同榜状元文震孟题匾。现此匾已不知去向了,但张文郁正直的品格已融入了亭中的一石一瓦之中了。据说亭两侧石柱上,原有对联一幅,题为“假山真石垒,新草旧根生”。看来主人对于亭前的一切并非雾里看花,世间的真假还在分辨之中。新与旧并非是一种对立,而是一种延续。此联可谓是张文郁人生的感悟与期望的写照。官场上的诡诈狡猾,江湖上的义气与文人的飘逸在张文郁身上汇集在一起,如此复杂与多面的性格,使得后人很难辩认出一个真实的张文郁了。
    环顾亭内四周,柱子与台基匀由本地的石料构造,而房顶则是采用江南园林中常见的歇山做法,雅致而重点突出,与庭园中的一切都丝丝入扣,融为一体。其中的花纹雕刻都已难以辨认了,想必当初该是十分的精美的吧。往左眺望,可见故居的另一重要建筑“三逸阁”,此楼为主人与其儿孙读书做学文之所。因现与度予亭这一主轴线不能相通,故只能出前门,往左拐,几步的路,就可抵达三逸阁的大门。极为气派大门不愧为出自大户人家之手,遗憾的是紧闭的大门挡往了我们的脚步,只能折回度予亭,从远处去欣赏建筑之精美,去遐想主人读书吟诗时的那份洒脱。三逸阁的主体为三重檐,在整个建筑群中显得更为高大与特出,但其中又不失书房那种高雅端庄的品质。这座古老的书房如同一本陈旧的线装书,在岁月间渐渐地被冷落,它没有了读者,久而久之,人们也忘却了这本旧书所蕴含的内容,三逸阁终于在2003年12月的一个夜晚在一场大火中消失,记得那夜天冷得很,现在的三逸阁只留一个门头,如同一本书的封页,破旧而让人着迷。
    就在当年的这座三逸阁中,张文郁完成了从一位官人到一位诗人的转化。就是在这座书房中,张文郁与他的儿孙坐于书桌前,在晕暗的烛光下,静读史书,在秋日的屋檐下,吟诗作词,能以诗词与儿孙享受天伦之乐,的确是张文郁的福份。至今,我们还能读到张文郁在此所留下的诗篇《度予亭集》。后人将其与其子张元声和其孙张享梧三人所留下的诗篇合为一集,取名为《度予亭三逸遗集》。其中的“三逸”,人们理解为取“太素先生(张文郁)以已仕而逸,九夏先生(张元声)以将仕而逸,菊人先生(张享梧)以未仕而逸”之意。不知这“三逸”与眼前的这“三逸阁”的“三重檐”只是一种数字上的巧合,还是冥冥间在张文郁心中有着这种期待。
    出度予亭穿过后大堂,应是正厅,围绕着这根中轴线是几座相对独立的院落,可见当时的张文郁家族之庞大。向心围合,各个院落互相环套,为这座住宅群的特色。每个院落又均以建筑四周或三周围合而成,向心建筑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念,尊卑有序,对外隔绝,自有天地。张文郁将这种观念深深地渗入了眼前的这座建筑。经过三百年的风风雨雨之后,现在留下的只是中轴线上的度予亭与三逸阁等不多的几个院落了。在度予亭的右侧为一座雅致的花园院落,透过花窗,可见院内假山依墙而垒,有山径通往山顶,顶部的石缝间有一颗柏树依然苍劲翠郁。隐约可见的几个石洞与石径相通。与三逸阁一样,檐廊有石板栏杆与道地相隔,檐廊尽头的六角木窗上有“清风来故人”的题额,道地上那株栾树已落尽残叶,惟有黄色的果实挂满枝头,冬日的残阳透过果实,将其碎影投照于题额之间,隐隐约约。仿佛有许多故事蕴藏其中,零零碎碎。
    远离官场的张文郁终于在家乡的青山绿水中,寻到了心灵依托,那是清顺治七年(1650年),72岁的张文郁走出了这座他精心营造的住宅,在天台东郊西桃源找到了他的寄情之所,当时的桃源是桃花盛开的世外美景。走出了这座人造的园林,年迈的张文郁在桃源的桃树下吟诗弹琴,桃花间的张文郁明朗而宁静,心静如水的张文郁面对桃花,过着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自称“桃源散人”。“散人”为一类与世无争者的自称。从度予亭的园林生活到桃源的田园生活对于张文郁来说是一次水到渠成的选择,从此他过上了真正的隐逸生活。
    从故居的东边门走出,已是夕阳西沉了。一旁的华光庙也已倒塌得不成样子了,当年旺盛的香火也未能让这座宅院风光如旧,夕阳的余辉平静地撒落在这座古老的住宅上,门汀石匾上“资政大夫之第”几个字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这儿的主人曾经拥有的功名。抹去历史的尘埃,我们也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张文郁的身影,夕阳下的古宅如同一位老人静静地站在这方古老的土地上,由人们去想象它往日的辉煌。
2007-9-25
  
    (补记:此文成于2003年7月,后来多次走进张文郁故居,每一次寻访都有新的感受,这次修改作了较大的变动。)

【老屋遗韵】铺前张氏三透:耕读传家的朴素生活
闲云散人
   
三透九明堂是天台民居中最具规模的建筑风格。中轴线上通常由三进厅堂,两侧建有厢房和小院,门堂套门堂,前后各进都有单独的门楼与外联通。铺前张氏三透初建时,则只是单进的宅院,扩建之后,则是四进的民居,但人们还习惯于称这幢院落为张氏三透,或许只有三透九明堂的称呼才能体现出铺前这幢院落的气势。
     当年天台通往京城的古道就在村前通过,泉亭铺是出天台城门之后的一个驿站,于是,这个小村就被称为了铺前。数百年之后的今天,当年的古道早已改建了,旧时的驿站也随之消失了,只是当年的小村还依旧叫着从前的村名。
     村四周是平坦的田野,肥沃的土地是村民们生活的保障。麦子黄了的季节,是收获的喜悦,风吹过麦田,一抹金黄映在村舍的砖墙上,也映衬在村民灿烂的笑脸上。稻子种下的夜晚,是水车流淌的水声,伴着蛙声,流入枕边的那个梦。一年四季,村民们守着田地上的庄稼,也就是守着生活中的温饱。房前屋后,开一块地,种一畦的菜,那片油嫩的青菜,那棚架上挂着的瓜豆,都是饭桌上一家人的开开心心。铺前村的村民们就这样世代过着安逸的田园生活。
     张氏是铺前村的大姓,张氏三透不但是张氏最为规模的民居,也是村中最宏伟的建筑。那是清乾隆23年(公元1755年)的春天,田野上的麦子已成熟了,文人张文宗走过自家的麦田,想着自己发奋读书的日子,虽说没取得大的功名,也是知书达理之人,靠着平日茶叶生意,也挣了一些闲钱。33岁的张文宗想着盖一幢新宅,面对麦田,一家人在田园风光中,度过四季中的日日夜夜。之后不久,铺前村就多一幢普通的民居,新屋只有一个院落,一层的砖屋也并不怎样的张扬,门窗也没有过多的雕花,甚至磉子也是素面朝天,这种朴素的建房风格恰好体现了宅主张文宗克勤克俭的生活观点。新宅大气而朴实。

     堂中那块“师俭堂”的匾额将宅主的精神境界高高地悬于堂中的横梁上,匾由城里的文人梅人鉴所题,字是写得敦厚而古朴。生活中崇尚节俭,是张氏家族世代所推崇的生活准则,只是张文宗将这一理念如此完满地融入了他的新宅之中。但张文宗必竟是一位读书人,宅院中的门头是不能忽略的,那是一个家族的脸面,如同读书人身上的那袭长衫。宅中其它地方可以精打细算,唯有门头是值得大张旗鼓的。师俭堂为双个门头,大门朝南,向西一折,才见仪门,这样的布局一改传统的同一轴线上一前一后的门头营造风格。就从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折中,体现出了宅主那含蓄与谦让的品质。仪门门楣上的水磨砖磨得光滑,镶嵌于其中的“清涵玉照”四字是读书人的清风明月了,让每一位跨过门槛的客人在望头之时,都能领略到宅主的精神面貌。

     师俭堂的风格,就是读书人的品格,师俭堂的风采,就是读书人的风貌,师俭堂体出的是张氏家族世代耕读传家的精神。入夜了,月光洒落在师俭堂凌形的石板地上,张文宗端坐在太师椅上,闻得墙外的阵阵麦香,茶几上的那几册线装书也伴着自己度过了无数个夜晚,闭目养神之时,他再次回味着耕读传家的意义。耕读传家讲的是勤勤恳恳地劳动,认认真真地读书。耕田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所以在张文宗的眼里,耕读传家既学谋生,更学做人,在耕作之余,读读圣贤之书更为重要,张家就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中,潜移默化的接受着礼教的熏陶和圣哲先贤的教化。

     受耕读传家观念的影响,张文宗的二个儿子也是村里的读书人,或许是家庭的扩大,或许是张家又积蓄了一些闲钱,张文宗的儿子将原来的师俭堂进行了扩建。这次的扩建使得师俭堂在规模上扩大了许多倍,在师俭堂的前面建造了二个院落,在师俭堂的后面又增添了一个院落,东西两侧建有抱屋,东侧的二个天井中,各建了一个鱼池,池上架石桥,鱼池既为了防火,也增添了一丝雅兴。师俭堂东侧小院中,鱼池上的石桥通向一幢小楼,楼名桂芳轩,桂芳轩上奉供的是文昌,每年的二月二,张家的大人与小孩都要来此焚香,祈求文运亨通,学业有成。如此一来,原先单个院落的师俭堂,成为一幢有四个院落构成的完整民居。就在院落建成之后,村里人将这幢院落,从原来的师俭堂改称为张氏三透了。

     新建的张氏三透有着大起大落的空间,两侧窄狭而延绵的长廊联接着院落数十间的房屋,迷离曲折的室内分隔和规范方正的庭院空间营造出了大户人家的大家风范。新宅显得殷实和精巧,有点儒雅,更显大气。大门的出入更加的方便,除了师俭堂原先的门头之外,又在前进建了门头,称“前透门头”,同样在后进也建了“后透门头”,那么,原先的门头也就自然地被称为了“中央门头”。新建的两个门头沿袭了师俭堂双个门头的建筑风格,大门朝南,前建照墙。进得大门,同样是向西一折,才见仪门,风格一致的三个门头,就这样在三透的东侧前后立着,错落有致,风格统一。

     如果这次的扩建只是面积上的增大,那么,我们只能说这只是为了生活上的需要,而进行的一次造房。难能可贵的是透过新建的三个院落的堂名,我们依然能感受到张氏家族耕读传家的精神风貌。师俭堂的前面为勤业堂,后面为履谦楼,农耕的劳作需要的是勤劳与吃苦,这种精神就反映在了“勤业堂”的堂名中了,读书的目的是成为有德之人,这履谦楼体现的就是行事有谦让之德。在院落的最前面则是一个官厅,为接待客人与亲友的场所,官厅前的照墙上,写有“朝爽西来”四字。可以说扩建的张氏三透是张氏家族勤业精神的一脉相承,也是谦让美德的世代相传,这才是这幢新宅的意义所在,在经过了200多年之后,我们依然能感受到的这种浸透于宅院中的无法褪去的品质。
     扩建后的张氏三透,显得更加的完整与气派。勤业堂与官厅也多了一些雕镂细腻的门窗,那些花草是如此的栩栩如生,仿佛是刚从院前的田埂上采摘而来,还带着田野的芳香,生活的温馨弥漫于院中。那些戏文中的人物又是如此的活灵活现,似乎是在讲述着书本中那段难忘的故事,那情节或来自于《三国演义》,或取自于《西厢记》,发生于历史中的侠义与书本中的才子佳人的传说,在新建门窗的花板中,一具生动鲜活。官厅檐廊上,那悬空的飞梁真是神来之笔,如此的空灵,如此的精巧。下垂的荷花柱上,那花草、那走兽也是惟妙惟肖。

     就在张氏三透建成不久的一个春日,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墙角的那株梨树开着白色的花朵,这份洁白也是每一位读书人所追求的品质。乡贤齐召南是闻得梨花的暗香而来的,这位清高的读书人将一块金字匾额送到了三透,匾上那“创垂宏范”四字就是对宅主张文宗最高的赞赏了,这是一位读书人与另一位读书人的心灵会晤,也是一位在位的清官与一位在野的百姓的精神对话。匾就这样被挂在官厅的横梁上了,当齐召南漫步于官厅东侧的小院时,一阵微风吹过,数朵梨花吹落在石桥的小径上,也吹落在鱼池的碧水中,淡淡雅雅,清清白白。看到眼前的这一景,齐召南不禁感叹一位田园读书人的洒脱与恬淡了。

     从俭师堂的初建到张氏三透的扩建,似乎都是为了迎接近百年之后的一个秋日的到来而作的准备,在宅院建成之后的几代人中,整个张氏家族心中都在期盼着一个日子的到来,大家心照不宣。那是道光癸卯年(公元1843年)的秋日,张氏家族迎来了最为灿烂的日子,那一年张家的长子张利荦与次子张利森获得了同科举人。暗暗算来,这是宅主张文宗的第四代子孙了,离师俭堂的初建也有77年。这一年的三透着实是风光无比,这一秋的张氏的确是喜笑颜开,兄弟二人的中举,成为张家永恒的佳话。从官厅上挂起“兄弟联魁”匾额的那一刻起,人们就相信读书人也有风光的时候,平日孤灯下的苦读,也有回报的时刻。从门前立起的那两对旗杆礅上,人们读懂了读书不但能明理,也能换来人们敬重的朴素道理。

    然而,还有更大的喜讯传到张氏三透,在之后的几年中,张氏的另外三位兄弟,三子张利谷,四子张利赓和五子张利珂也考中了秀才,这真是喜上添喜。张家五位兄弟先后中举,这是张氏数百年耕读传家理念所结出的硕果,也是长久崇文风气所酿出的一坛美酒。这五子登科的喜悦最终化成了一方金字匾额,高悬于履谦楼上,从“五桂联芳”洋溢出的喜讯,芳香满院。旧时登科即是折桂,那么,这五枝桂花所散发出的芳香,又怎能不让人深深的陶醉其中。

     在之后的日子里,张氏五兄弟并没有走上仕途,虽说二位举人也钦加六品衔,那必竟只是虚名,这就使得他们有机会在私塾的讲台上,继续着儒家思想的传授。或许是的田园风光吸引着他们,或许是农耕的生活让他们感到自在,但他们的选择无意间让耕读传家的理念得以延续,在清朝,从这幢宅院走出了2位举人和21位秀才。

     进士金文田在其《国朝天台耆旧传》一书中,称张利荦“生平足迹不履公庭。”这是一位读书人的清高,“著古文偶存双桂山房诗集。”则是一位文人的雅兴了。久居于三透的张利荦遵守着“择友不可不严,接人不可不宽”的做人原则,从这一严一宽中,折射出的恰好是一位读书人为人处事的风貌。道光年间的三透,人们时常看到静养家园的张利荦,于清晰的月下,手中一卷书,吟咏着诗文,自娱自乐。合上书,偶然会有几行诗句从心中流出,“天下有家皆乐土,人间无处不春风。”说的真是耕读生活中的那份朴素与知足。
     在经历了五桂联芳的高潮之后,张氏家庭继续着原先的生活,平平淡淡,和和睦睦。之后,张氏家族又建了二幢宅院,那就是新屋和当店,新宅的楼堂分别取名为“绳武楼”和“继忍堂”,延续了三透的建筑风格。道光年间,这座三透曾是四世同堂,八户人家,60多人的张氏家族和睦相处。对于一个庞大的家族,和睦的前提是尊老爱幼和知书达理,张氏家族在春耕秋收中,度过一个个充实的季节,在朗朗的书声中,让每一个季节更加的赋有意义。
     现在的张氏三透已十分地寂静了,几乎是一座空宅的三透,让人有着一种莫名的惆怅,站在履谦堂上,望着前面空荡荡的师俭堂、勤业堂和官厅,昔日平常百姓热闹的生活已远去了,那个温馨大家庭的天伦之乐似乎也是旧时明月了,只在老人的记忆还隐隐约约。昨日张家孩子读书的声音,也已消失在时光的深处。一种湮没了的传统,一种不复存在的古朴,在这个世代耕读传家的宅院中,也只是一种记忆了天台。

                              2008-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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