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薰草儿 于 2013-11-29 13:53 编辑
时代印记 随笔
成为房客的日子，读着贾平凹，“我的乡下五年”、其中的细节精彩无比，我只能凭记忆大致描述出来，说得是，当年吃大锅饭，打一孔地灶，镬圆径状如豆腐桶，烧的是柴火，一锅薄粥烧好能当镜照，于是便撒几把面粉、增加些粘稠度，因镬口太大，搅拌面粉时，跨越对面，当时，烧火者、着的是一双没了后跟、前穿后漏的一双布鞋，这一跨不要紧，倒是把一只臭烘烘的布鞋给掉入粥里，立即、在掉鞋处，翻腾起一片黑乎乎的晕来，烧火者马上端来面盆，在没被臭鞋染黑的地方，舀起一面盆藏起来，供几个内部知情者享用。为了避免闻出脚丫臭，便切了几把菜、添加几舀油。下工时，社员们还都说香、好香。就因这个细节引起我哈哈大笑、笑之余，启发了我下笔的着重点，并激发我的灵感，使我马上记起自己曾也因为烧粥，坐在灶堂看书，粥沸滚时，流了一灶面，慌乱中，碰到了灶头的一块肥皂，掉入粥镬里，手忙脚乱、打捞肥皂，无济于事，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看着肥皂一沉一浮、在粥锅团团旋、迅速溶化。恨不得用手去粥里捞皂块，指尖一试、妈呀，烫得钻心，未捞着、还得用另外的小皂头敷手、消痛、消肿。粥不翻滚了、才捞起皂头、却只剩下薄薄皂片。而这顿粥照吃、那还管麻口不麻口，能填饱肚便是。贾平凹描写的生活细节与我的生活细节，有着那么的相近相似、引起共鸣，捉笔一气呵成。拉出来的东西就是，《房客》。
很随意性地将稿子寄出。出去的《房客》，半年杳无音信。寄稿，杳无音信很正常。慢慢也将此事忘了。七、八个月后的一天，突然，文化部门有电话来问，你寄过稿吗？答，没有。征文稿？更没有。寒泥是你吗？哦，是。《我成了房客的过程》你寄过吗？哦，对了，年里寄过，这么长时间没消息，都忘了。这就对了，对方说，你获了全省征文三等奖。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什么奖？我根本不晓得。
事后，又听到来自省评委的声音，他把电话打到小城的相关部门，说，《房客》的生活经历、及对生活的真切感受，很感人。以后恐再也看不到如此有感情的文章了。还说成是断代版。几评委传阅、为之感叹。
两位好朋友也特意来了，很高兴地聊起《房客》，说，你的三等奖，如果换我们身上，老师凭这本证书可以评职称，只要是省里获的奖。我说，我又没用。她们说，我们出一万块钱也买不来这本证书。若给我们就派上用场，有职称，每月多得2百，多好哇！我就说，悬给你们。说罢、都笑。
没想到的是，总是我羡慕人家，几时、让人家也羡慕起自己了，那不是搞笑吗。
爱文学尝试搞文学者要耐得住寂寞，我从懂事起也是寂寞的，与文学沾上边就不寂寞。只有对文学不离不弃，持之以恒，忽有一天，它会回报你。在物欲横流的八、九十年代、直至今日、文学一直遭冷落。几乎是，人人钻铜钿眼里。但、我想，总有一日，挣足了钱、被钱烧的富人，未必因数钱数到手抽筋、而感到满足。大家都富了，精神食粮反而会成为众多人的需要。 因与文学沾边，我才逃婚成功。当然于自己所处的地理环境有关。因玲玲未与文学沾边、也因地理环境不同，玲玲就逃不成婚、于花季时节的一场劫难、婚劫、秋风秋雨愁煞人、早早凋零。由此可见，文学的感染力不可低估。感谢文学。
《房客》里，提到的玲玲，她是不幸，却又算幸，在同行中倍受同情。一九九几年，在家乡镇卫生院门前见到她，问起近况，她说自己身体不好，常来医院捉药。便劝她，要想开些，务必保重。玲玲说，我想不通，为自己命运哭泣。我问，你那么难受，就没想到离婚吗？你若离婚，没人会遣责你，因为你是被绑猪一样抬去成亲。玲玲说，离婚，想过，走不出这一步，因为有两个儿子。我问，假如只一个儿子呢，会离吗？玲玲说，那会。我将一个儿子带身边。但、丢不开那些学生。我会留村教书。我又想起玲玲当年的美艳，说，你当年绝代佳人呀，我都心动。玲玲说，现在不像人了。
真的，我去过玲玲所住的山坑冷坳，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只二十户，一间简陋的集体屋当课堂，一、二、三年级、同在一课室，三个年级也只十来个学生娃。玲玲就是这里唯一的一个村民办老师。
离开山坳、离开玲玲，魂一直丢落她那儿。眼前总浮现玲玲交叉着教低年级学生、一个课时教这班、下一个课时教那班。临了，便是她孤独无助的样子，此景此状、那种对她的同情心和怜悯心无以复加。
二0一0 年，街上邂逅同乡，也是老师，接外甥，等候大街，互相聊起近况及工资待遇，心里再一次想起玲玲，便问阿竹，竹是我的小学同学，打听玲玲现状？回答，如晴天霹雳，道是玲玲死了、已四五个年头。天哪！如当胸一拳击、一瞬间、天暗淡下来，怎么会相信，我以为听错了。玲玲，一个如此鲜活的人，怎会没了呢？真的不敢相信。交谈中，知道玲玲早已在镇上购置地基、建起三层楼，脱离了山坑冷坳。
隔了些时日，阿竹想把外甥托给家教、辅导，当年的那位代课老师近几年办起家教，她识得玲玲，我们仨话语又绕到玲玲身上，说起玲玲一生也在努力，被评为高级职称，是玲玲跟人握手起到一定作用，玲玲还来不及享受高职待遇，得胃癌走了。说起玲玲个人的私生活，家教老师说玲玲滥情，和许多男老师握手。握手，是我借用《二号首长》里一词，我说，你不知道玲玲当年、正值豆蔻年华、被绑猪一样抬去成亲的苦痛，若能体会到玲玲的苦，便会同情她。对滥情一词、不会用玲玲身上了。阿竹添了一句，玲玲的确和许多男老师好过。
哦 ！我听明白了，玲玲在很长的一个时期里，在教师界，成了大众情人。
最能理解玲玲的是我，我能于天堂国的玲玲交谈，她心里怎么想？一料一个准。玲玲很自卑、自己的身世、使玲玲的性格变软弱、善良。我想起早年到过她家的情景，那天下午，我返回时，她转身拿来一些红薯干、薯粉面，给我，我无论如何不收，觉得她太可怜。是来看她、安慰她，哪会要食物。食物虽说是山地里刨种的，不用钱买，这是她说的话，但、弄这些、耗费劳动力也是钱。这情景，使我想起当年，我妹俩正月里去姨婆家，回家时，姨婆叫儿子去田里挖来糖杆，很多吃食叫我们带回家时，十来岁的姑娘、嫌捷带沉重而麻烦，不愿带，疼爱我们的姨婆，也是这样执拗和真诚。硬塞给我们叫带回家。 这个细节、两个人如出一辙。天下有那么好的姨婆和玲玲。
后来，我知道姨婆的死因，姨婆当年的预科真是准，说生三个儿、以后，会跟娘作媳妇。果真是这样，而且要了娘的命。姨婆家的老二一生未能娶上媳妇，跟姨婆作，用最狠毒的话伤姨婆，说，你为什么要生？生我害我讨不到老婆。你贱生。姨婆服毒，死过一回，老二用手拉车把姨婆送医院抢救回来，而最后，姨婆服毒死在坟茔前，却没能抢救回。
这时的玲玲很执拗、就是不让人空手走。我心里很酸、酸得眼框湿润。玲玲真诚待人、好让我感动，她没有被世俗给污染、在她的心灵深处尚存一片绿洲。
对于这等善人，强她几倍、又有作用的男人向她抛出橄榄枝，懦弱的玲玲该怎么想、怎么做？她会想到身世与无助、她寂寞、寂寞的人，需要温暖。她在天堂国肯定会这样对我说。
就玲玲之绯闻，又让我一直琢磨，老师是人类灵魂工程师，那些男性老师对玲玲那一分情感、那一分真情，不会假。 玲玲的绑婚、在教师界曾像地震一样、引起一度反响，除了女性、更引起男性强烈关注和同情，一位老师，为了玲玲，等了二十年，想与玲玲结婚，一直未果。听阿竹说，这位老师家住小城，后生好、家境好，感情投入太深。至今未娶。
毕竟是教师界文化队伍，对玲玲的遭绑的不幸婚姻的同情与关注。因同情生情、为一个当年被包办绑婚的玲玲，演绎出一串串故事。
同是不幸婚姻，放在另一板块、厂矿，却因职工文化偏低及文盲的缘故、显得麻木不仁、引不起同情、更谈不上关注。厂里有个女工进厂前被包办，进厂后不愿嫁男方，自然说你赖婚，这个女职工被长辈以“冲囍”忽悠去，去了男方家，才知假冲囍，女的就被锁住夫家，男女关一屋，几天几夜，男方获取了女的初夜权后，放女的出。这等被忽悠的婚姻，在工厂里，一点也引不起关注，几乎是麻木地看待此事。像玲玲的不幸、在教育界所起的效应就大相径庭，教师队伍里，许多人的身上，文人气比较重，相对正直一些，文化底蕴中既有儒家的进取，又有道家的隐忍。又处于知识吃香的大背景下，教师们有了很高地位，这些人就有了底气，敢爱敢恨。当年被绑婚的玲玲被倍受关注，玲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了女孩被包办，其实，七尺男儿同样被包办，这男儿进城后，当了文化局长，对包办婚姻耿耿于怀，离了长达16年的婚，没离成。这人很悲苦。想离却比登天还难。因为有两儿子了，所有的舆论一边倒、道德的遣责，烏纱帽不保，还不耻于人类。还有个男儿，此男受过高等教育，读书回来后，家长把他和被包办的女子关一屋、锁上三天三夜，只管送水送饭。三天三夜呀，这些个钟头，一男一女、眼对眼、多难熬。事后，此男悔之晚矣。作离、同样长达二十年，鼻头张嘴各顾各。永不回家，他不回家，每月的生活费用、被单位扣除、老婆每月来领取。两儿还不认他这个爹。厂里有个女工跟此男同乡，就问，你那么不中意她，关一起，怎么就睡了她？不睡、不就没事了吗？你道此男如何作答，他说，你们女人哪晓得，三天三夜、一男一女被锁一起的感受。直喊，你们女人不懂。你们不是男人，是男人精神会崩溃。 姜、永远是老的辣，老姜能捏准嫩姜的软肋、一捏一个准，他们凭着自己的经验晓得，将一对年轻人锁宫闱，三日三夜、下半夜里，不崩溃也得崩。不愁生米不煮成熟饭。
八四年，我一直看《作品与争鸣》全国有好多作家在向社会强烈呼吁，扛出恩格斯所持的婚姻观；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个时代，不知多少人喊冤叫屈。而今，离婚却如落灶堂一般、只隔二十来年呀，经济上去了、离婚率也上去了。 厂里那个被关锁成婚的女人得肺病、早已作古。
而玲玲得胃癌死后，她的一个儿子，学校出于抚困、把他招到学校的食堂做杂务。
她们的死，也就是鲁迅先生笔下涓生和子君的缩影吧。
那个时代远逝了，不论处于哪个时代，都得学会坚强和坚忍不拔，人生难免会有处于低迷时，要朝前看，于二万五千里长征为契机，于荒凉与沼泽地中站起来走出来，赶上了今天的幸福时代，幸之又幸。 写于 2013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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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3 09: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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