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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订稿]清 明 (不被祝福的婚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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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3:29:0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题   记

      写这组东西,缘于某朋友的预约,现在适兴写了四篇,除了《相戏》,大抵都不满意。
      农村在诗人的笔下,鲜有不是世外桃源。其实如“归于宁静”所揭,在平和详静背后,处处隐藏杀机,即孩童也不例外。我们确需桃源,但无须指鹿为马,强加粉饰。主体的愿望,但存心里,何必要捉弄他人的病痛呢? 尽管我们幻想着站在自己的肩膀上,但生存还是拖了后腿。人自从没了翅膀,便丧失了浩瀚的天空,不再自由。有时,竟不似飘洒地蒲公英,即便蹈舞风中,总有落根的地方。而我们,不论何处,都觉飘零。这,或竟是运命,执拗不得。谁不曾幻想绚烂,籍着流云,俯览九州。但任尔翻覆,终非长久。因此,我可怜众生。这并非高洁,只因生活斯世,情性相染,自也超脱不得,只好临流顾影。
     续作《清明》,大抵还是尚未草就的粗稿,说得也是久郁的心事。现在挂此,请不吝批评。最近硬盘坏了,丢了300多万的文稿,心痛,也没奈何。所以,大凡性情之文,一旦写成,即发此,非为好胜,实为保存。诸般心迹,水月一痕。


                                                                     鸣谦  二十七日 酒后


目   次

相戏
与水有关
夜读 灯及其它
我是黑人
清明(未完)
不被祝福的婚姻(写农村买媳妇事,已构思毕)
做路(待写出)
……
……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5-29 03:05 编辑 ]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7:53:00 | 只看该作者



久居都市,日复一日检点手头的文案,竟然忘却了乡里的节气。“妈,什么事?”我接了电话,移步出门。身边不时有文员跑过,偶尔触撞,文件散了一地。弯腰,连声地“SORRY”,我不禁皱眉。
“你爸前天采了菁,说做菁饼给你吃。”
乡俗在清明前数日,妇幼握镰提篮,去野外采菁。菁分棉丝菁(鼠曲草)、糯米,只采嫩叶。将菁洗净煮熟,和糯米粉捣成粉。馅心用豆沙加芝麻白糖拌合,印成饼,称“菁饼”。若以肉、笋、豆腐干、川豆、红萝卜、大头菜等荤素菜切丁作馅,做成蛤状,则称“菁蛤”。菁饼、菁蛤放在煮过的新箬叶上,用蒸笼蒸熟,色香味俱全,很是可口。大抵菁有助消化,故冷食无妨,常用作上坟作品。
我默想着,母亲继续说道:“东弯的祖坟今年轮到我们了。”
“恩。爸的酒量还好么?”
“他啊,没酒干不了活。每顿一杯,大不如前了,最近老咳嗽。”
“得想个办法,把烟戒掉,或者换好点的牌子,利群吧。”
“你舍得,他也不肯。上次你带来的三条中华,他都拿去换红双喜了。”
“哎。妈,哪您多辛苦点,看着爸,他只听您的。”
“对了,芹云婆死了。”
“什么时候?”
“就前天。你爸回家采菁时才发现的。她可真是苦命的主,儿女不在身边,死了也没人知道。她过去对你不薄,有空就回来送送。”
母亲还在生我的气。这两年忙于应酬,觥筹交错,过年也被挤兑了,何况清明。我问了丧期,适逢周末,便应允了,母亲这才挂了电话。

芹云婆是思哲公的女客,年轻时大抵颇为美艳。但自我懂事,她已头童齿豁。夏月里,她常穿一件白色的棉背心,躺在叉椅上,双眼微合,轻摇蒲扇。背心因洗浣多时,能隐约透见她松塌的乳房,小腹也是鼓鼓地。有步声吻过,她眼皮一动,现出几分光彩。

芹云婆育有三女一子,孙辈颇众。长女凤吟,适石匠张子仁,凤吟早死,留有二女;次女清凤,嫁给木匠郑发,无子,领养一女。有门手艺,不愁饭吃,养子虽可防老,但媳妇不比女儿贴心,芹云婆这么想着,便将长女、次女都嫁在村里。小珺最幼,嫁还娘家,亲上加亲,有一子。老三维鄞,学作电工,一子一女,与我仿佛。据说,芹云婆怀维鄞时,思哲公梦见胭脂,次日稽考,说是生女,便收拾墨斗去鄞县讨生活去了。从此,断了音信。或说,他搭上了寡妇,还生了一子,却只有孙女,也不知究竟。不过,这“维鄞”的名字,大抵还是有所冀望的。

在我儿时,芹云婆已与子女分灶。维鄞叔每月打给她70斤米面,柴禾则由两女婿分月提供,女儿们会不时塞给她一些小钱,她自各也养了三只母鸡,生蛋兑现,所以日子并不清苦。偶在路上撞见,她常把我拉到屋角,双手微颤,从袖口里摸出几粒糖来……伊信佛,常一手拐杖,一手香袋,摇晃着身子,四处给人拜忏。但有结缘的果子,她不忘送我一份。我接过糖果,她总吩咐一句:“小乖,这点给你,不要和别人说。”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7-5-29 14:03 编辑 ]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8:04:26 | 只看该作者


记得家山多乱峰,经人细问转辞穷。但云家住乱峰下,不辨乱峰高几重?”我之故里,也藏于天台的乱山之中。出城南,从滩岭进山。车子贴着溪岸,如蛇游水面。水声潺潺,或近或远。抬眼,山色青濛,竟似雨雾。菜花开了,叠床架屋,黄的,翠的,似嬉于窗外地两条云带。村落依稀,瞻之在前,忽焉退到脚下。间或几声爆竹,碎纸片夹杂着洒落,回首只剩一缕青烟,也渐渐淡去,但“嘭、嘭”地闷响,还在山间跌荡。


大约走了四十分钟,车子在山头郑停下,翻过白岭,泥路陷足,如走高跷,所幸家门在望。水碓头依山傍水,水似反弓,村子仿佛一片柳叶斜泊于山下。村民散居柳叶两边,村中大路似叶间主脉,屋与屋间,窄径枝蔓,一如侧脉。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已是晌午时分,村中已袅起几缕炊烟。我心头惴惴,快步入村,但杂草侵径,鸟粪班驳,不禁黯然。“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这千年前地哀伤,竟似运命轮回。“这是哪里?我家吗?是。不是?我家呢?”我兀自摇头,心神若失。

“这不是鸣谦么。啥时回来的?昼饭吃没?”康叔赤着脚,端口碗,嘴里磨着东西,惊喜道。

“人呢?”我脱口而出,“康叔,村里怎那么冷清,人影也没有,都干吗去了?”

“走了——,唉……”康叔一声叹息,说,“都走了,到城里打工去了,便剩我些老人臭了。现在芹云婶死了,道地里还剩‘双岩人’。”

康叔口中的道地,是典型的回廊式四合院。院前石路交叉,远看如立起的三脚叉,颇不平整。路边,墙角安了不少石块,长条的,椭圆的,菱形的,是村民休憩的坐椅,这一带我们称“大门口”。

过去农闲或是饭间,村民都好端着碗,来这找空位坐下,搅动筷子,说些新闻。孩子们挺着肚子,施施而来,学鸭步,扮狗叫,捏鼻咩咩几声,伸长脖子对天狼嚎,比得是动物凶猛。或靠墙倒立,被人胳肢一下,硬生生摔下身子,爬起来,忽被人褪了裤子,也不拉上,便跳骂起来,“哪个中生,走路倒死,生儿没卵,生女没脬,你妈被我弄死”,引得一堂欢彩。这时,他会哼声鼻子,一脸得意。也有撵长辈说故事,教歌谣的,但翻来覆去,也就“五通”啊,“水鬼”啊,“天狗吃月亮”啊,“抹抹头”之类,更无新鲜。所以,我宁愿在家呆着,也不大出去。父亲也说这种“认饭碗”的习惯不好,我就更不敢违拗了。

院子正中,我们称堂前,放有风车,公用的。风车后的墙壁上,设有神龛,据说是这院子的庇护神。两侧有门,出门便是水井。堂前两侧各住三户人家,对面隔为两层,楼上堆柴禾,下面是院中各户的猪圈。至于天井,虽然由细石铺成,但已积满烂泥,落落地插了几口酿猪料的露天草缸,酸气袭来,一阵恶心。不过,在我却很亲切。

芹云婆住东厢首,爷爷其次,思辅公居末。康叔口中的“双岩人”,便是思辅公的遗孀,“双岩”是她娘家,真名叫什么,谁也不清楚,论辈分,我称她双岩婆。西厢人丁衰飒,只住着康叔,和我爷爷是对门。听说,他常年喝粥,我没进过他家,许是怕黑——在我印象中,他家从未点灯,所以也不知究竟。大凡远近死了人,总请他去吹錧镗,扛棺材。这摸死人的活,在乡下极为低贱,但丧主会报以些许辛苦钱,还有两包烟。康婶大抵觉得脸上无光,便抱了小儿跑了。不久,康叔也转行作挑夫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十五块一百(斤)。

康叔话本不多,现在更为沉默。大抵忙完农活,赤脚,叼支烟,在大门口站会,然后提鞋去溪边洗完脚,就回屋睡了。倘问及他的媳妇,他只嘿嘿地一笑;若及嗜赌成性,在外躲债的大儿,他定会说:“儿女大了,我也管不着。扒扒挖挖,总饿不煞。”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7-5-29 14: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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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8:05:06 | 只看该作者



我百无聊赖,朝大门口逛去。路边零星的摆着几个花圈,挽联空无一字,也不知谁送的。
“你看,这小珺生得和子仁一个样。”墙角隐隐有语,我竖耳细听。
“这俗话讲啊,龙生龙,凤生凤,种啊。”
“种不种的,你别乱讲啊,子仁可是她姐夫。”
“嘘,小菜!人来了。子仁叔啊,人客都没来,碗盏还要摆么?”
芬香掸掸围裙,扭动肥硕的屁股,朝子仁靠去。子仁神情凝滞,面如土色,他犹豫着迈进灵堂,望了望小珺,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去。芬香脸色红涨,忽而白,白渐青,眼里突出一道冷气,我不禁寒颤。她挤拧围裙,朝子仁的后背,堆起一个矜持的微笑。
“婶子好。”我大步向前。
“啊!谁?”芬香慌了神,见是我,忙笑骂道,“哟,我还以为谁呢。难怪早上,日头还没出,喜鹊就喳喳叫,竟是你这小混蛋扰了我好梦。方才又吓我半死,你我前世夙仇啊。”芬香面容皎好,体态温婉,眼神似湖水宁静,薄唇若一尾细幼的粉色锦鲤,凝润、透明,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虽年届四十,还染一头褐发,发梢微卷,浑似破瓜少女。
“婶子,你讲笑话哩。”她轻撮衣领,左腕上套着一个翡翠手镯,通透碧绿,有如流水,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蛇形。
“好看不?”她晃了晃,欲褪镯子,“喜欢?就送你吧。”
“这物事精致,只有婶子带着才称。”
“唉……我家那短气鬼,就只埋怼我。自各倒好,日夜守着麻雀,能打出鸟来?我拖儿带女,担这担那。他倒好,香烟呼彘奶似的,一日两三包,我买只镯子,就闹气半年,有本事就去城里开店当老板啊,缩在屋里装孙子,就知欺负我。”芬香数落老二的不是,说的伤心,竟掩面呜咽起来。老二教书,身子单薄,性格孱弱。芬香产第二胎后,被捉去上环,她死活不依,潜回娘家。为此,老二差点被开除工职,他找公社商量,尽管他见针就晕,还是闭眼挺尸,赴了刑场。结札后,撞见冷风,得了痨病,总医治不好。书教不得了,内退在家,老二闲坐无聊,这才摸起麻雀。我不知劝慰,转口问这镯子的价钱。芬香断了泪线,侧过身去,擦了眼泪,冲我挤出个笑脸,嘴角上扬,路出一口编贝,“地摊货,我们穷人就爱掏这。赫赫,昼前莲姐还装穷哩,瞅你这袖扣,镂空的logo少说也得千元,我在电视上见过。”
“你见过我妈?她去哪了?”
“昼前在这摆桌凳,这不来了帮滩岭人,说啥去东弯上坟,便喊我过来。碗盏摆好了,屁影没见,这人死的真不划算。”
我当下大惊,忙追问道:“叔姑呢?也没来?”
“说不定躲上海逍遥呢。这人哪,不能富,一富就变心,爹也不要,娘也不管,就钞票最亲。这狗还不嫌母丑,有钱人真没个好东西,薄情寡义。”芬香说着愤恨起来,鼻孔微微颤动。
“维鄞叔不是这种人,许是被事耽搁,婶子多虑了。”我极力说服自己。
“天大地大,事情最大,那有比死了母亲还要紧的?我说人老生臭,生儿白着,能吃时多吃点,哪天翘了也不作饿死鬼。”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5-29 10:41 编辑 ]
5#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8:06:37 | 只看该作者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5-28 19:57 编辑 ]
6#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8:07:28 | 只看该作者



(未完)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5-28 19:57 编辑 ]
7#
发表于 2007-5-28 08:31:15 | 只看该作者
平缓的叙述中饱含着对故乡的情感,写人状物栩栩如生,活是一幅白描画。
8#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8:31:35 | 只看该作者
上面是27号写的,流水帐似的,结构上,还需调整,比如将第六节母亲的话,提到第二节第一段后,以赋笔,或白描,写出农村现代化进程中的破败,死气。这些等故事写完了,再事修改吧。

农民进城打工,留下老人孩子。城里要借读费,孩子只好放在乡下。但近几年,这乡下的学校怕也要破产了。这是一叹。
其实,芬香是现下的芹云,在小农经济面临破产的景况,因生存作出的取舍。芹云的悲剧,在于他头两胎是女的,然后又遭遇了饥荒年代。
重男轻女的结果,是性别比例失调,遗祸甚深啊。后面要写的《不被祝福的婚礼》,就是写农村光棍去贵州等地带老婆的事。
这或许就是报应。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5-28 09:16 编辑 ]
9#
 楼主| 发表于 2007-5-28 09:07:0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寂然 于 2007-5-28 08:31 发表
平缓的叙述中饱含着对故乡的情感,写人状物栩栩如生,活是一幅白描画。




寂然兄点出文章的死穴,平缓宜于叙事,但节奏变化不大,读起来闷。
这点写《畸零人的心史》时,已注意到,现在寻思突破。倘若能举重
若轻,可能好些。
10#
发表于 2007-5-28 09:23:57 | 只看该作者
大蒜要做周树人还是周作人?

其实这些题材也是我想写的,只是时间有限,技法单调,前面高山太多,自感无法逾越,所以每每写玩千把字就搁浅了。再者年纪轻轻,自觉还并不适合过早写此回忆录之类,以免以物消沉,打扰了我工作的积极性,毕竟社会竞争还是很激烈,生活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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