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之歌

胡明刚 · 发表于 2006-12-15 19:38:00

<table width="144010" align="center" border="9" style="TABLE-LAYOUT: fixed; WORD-BREAK: break-all;"><tbody><tr><td class="bt">毛驴之歌     </td></tr><tr><td class="bt"> 胡明刚 曾经听到一首毛驴之歌。是外国的，好像这样唱的。 Donkey Donkey 我乞求你， 请你不要唱Hi Ha， 为什么你如此唱呢？ 我应该喂养你， 我应该喂养你， 请你不要唱Hi Ha。 Donkey 是毛驴的名字，如同jack一样，因为它叫的声音不好听，所以，主人在乞求他，不要Hi Ha 地唱了。毛驴的歌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我在网上贴了一篇卡拉OK的文字，同行前辈说，卡拉0K不好的人就像毛驴在Hi Ha地瞎叫唤。我觉得Hi Ha Hi Ha唱的，应该是周杰伦，他的《三节棍》就是“Hou Hou Ha Yi”、“Hou Hou Ha Yi”，富有力度，但音乐感少了许多。我觉得毛驴应该是啊啊啊地叫，犹如人们的诗歌朗诵，中气十足。文雅地说，毛驴的叫声应该是鸣，如吹奏管子然。有一首管子曲《放驴》，演奏得惟妙惟肖的。我手头有这张CD，但不经常听。一听，蛤蟆居就成了驴鸣镇了。 说人家唱歌像毛驴叫，是侮辱人的。倪萍主演的电影《美丽的大脚》，有北京大款戏弄黄土高坡的小国民。让他们学毛驴叫，倪大脚怒发冲冠，凭栏处，与北京人大吵大闹起来，眼泪汪汪。倪大脚泪汪汪，小国民泪汪汪，蛤蟆居主泪汪汪。黄土高坡小国民的农民出身，总让我把毛驴牛马联系在一起。我的出身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伟大的地球修理工，也是为祖国贡献的光荣小毛驴。 在北方，农民必须赶着毛驴去城里赶集，遇到市管，人也被追得像毛驴一样。毛驴车是不让进现代的街市的。一个农民伯伯赶着驴车到集市上。把毛驴拴在街边树上，顾自吃饭了，毛驴饿啊，就把身边花草啃得精光。市管高叫：“谁的毛驴？谁的毛驴？”农民慌忙说，“是我是我！”市管说你怎么乱吃花草呢，罚款200！农民摸来摸去只翻出50，哀求少点。市管脸一板，不行！农民又气又急，便大哭着痛打毛驴：你这该死的，千刀万剐的！你什么都好吃，怎么能吃公家的，怎么张口就吃伸手就拿呢？啊！农民越说越激动，打毛驴也更狠了，毛驴拗性发作了，朝农民一顿蹄子乱趵。农民说，什么什么？你吃了人家的，跳舞了？你这个“跌死狗”’（迪斯科），跳吧，不管你快死（快四），还是慢死（慢四），你迟早要死！毛驴疼得撅屁股，农民又叫：你以为屁股大会坐得稳吗，啊？你以为屁股大就可以泡小妞吗，啊？你以为一夜搞两三个就英雄吗，啊？你不知道老婆要同你闹离婚，儿子不认你吗，啊？你以为这样就潇洒风流了，啊？告诉你，得了爱死病（爱滋病），比任何病都厉害？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啊？毛驴吃不住痛，啊啊啊叫起来。“什么什么。你吃了人家的，跳了人家的，睡了人家的，还有理，啊？你高兴了，啊？还厚着脸唱卡拉OK，谁不知你的OK成不成曲调，啊？听见你唱歌像鬼叫一样，我倒了八辈子的霉，啊！”这故事是我在一个饭局上听来的，同桌的也有一些官员，幸好是他们自己说的，假如像我这样驴话直喷的话，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说了以后，大家也就喷饭了，喷卡拉OK了，“驴鸣镇”也热闹起来了。 其实，人的歌唱与毛驴的鸣叫无甚两样。 一看到毛驴的瘦长脸，我就开心。啊啊啊啊，很幽默浪漫的。就像诗人，就像文学。作家赵本夫——注意，不是赵本山——，写了一篇《卖驴》，有个农民赶着驴车去赶集，以为这毛驴是轻车熟路的，就放任自流了，就眯着眼睛了，不想这毛驴遇到一个异性，另一头拉车的，就春心荡漾了，就温存温存亲热亲热，罗曼蒂克罗曼蒂克了，一路跟过去，结果跟到火葬场了。看到这篇小说，我的心里打鼓了，认为它的思想境界糟透了，政治觉悟太低了，尽管谐趣，但缺少文艺作品的审美功能，没想到恰恰是这样的小说，获得全国奖呢。可见文学也需要毛驴一样自然的。小说是招人喜欢的。让人开心的，思想需要改革开放的，文学就是这样，啊得轻松自然。就像驴叫一样，不管好听难听，只要放开喉咙叫就行了。文学就是啊啊啊，有感而发，是民歌，是卡拉OK，是自娱自乐，首先心情放松，情感宣泄。我高兴，我悲伤，就得啊啊啊。文学写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毛驴唱歌一样。 托翁说作家，大狗也叫，小狗也叫，我觉得用毛驴比喻，更加合适，更加贴切。驴叫是什么？百家争鸣吧。驴的叫声才是最真实的。它有感而发，没有虚伪矫饰，心里想的是什么，叫出来的就是什么。这很实在。 毛驴真好，酷毙了，帅呆了。 江南没有毛驴，但江南毛驴一样的作家画家，多得不得了，比毛驴多， 清代的画家朱耷，叫做八大山人，本来他的耳朵像毛驴一样的竖着的，但适时却把它弄耷拉了下来，于是它画的鱼啊，鸟啊，像毛驴一样翻着白眼。尽管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但精神出现了。他既叫朱耷。也叫雪个，驴屋，个山，个人，个驴，驴，孤独在雪地中的驴子，形上形下，圜中一点，笔墨如驴子行走，一个。单个，人变驴，驴变人，到了以后，就灭个了。最后成了圆规画出来的了，完美的驴子了。啊啊啊啊。看八大的画，我的耳边的驴鸣就更加响亮了。 江南无毛驴，我觉得很可惜，画里见到的，是徐悲鸿的马，李可染的。李可染画的牛是水墨的牛，是江南的牛。而黄胄画是北方的毛驴。这些牛和驴，比真的值钱呢。黄胄画的毛驴也是水墨渲染的，会说话呢，也能啊啊啊啊地唱歌。写这篇作文时，正巧看到了黄苗子的毛驴之歌，唱的就是黄胄画毛驴的情形： 当今画手谁最工？争鸣齐放乘东风。 画马悲翁画牛李，黄胄独画长耳公！ 卅年画驴尽驴态，说奇不奇怪不怪， 有笔有墨更有神，当其下手风雨快。 有时画出驴性犟，蹶蹄甩尾穷形象。 有时驯善且谦虚，俯首甘为孺子驴。 有时牝牡同伉俪，有时母子情真挚， 奸忠勤惰表情异，喜怒哀乐形神备。 画驴何止极驴形，分明画出人间世。 这诗是很少能看到的，读起来自然有趣，黄苗子喜欢开黄胄的玩笑，他说，你如果有来生的话，可以变成驴子，深入到驴群中，这更奇妙，合乎艺术来源于生活的真理，黄苗子是黄胄的兄弟，他说，黄胄黄胄矜此笔，勿与人间论得失。描龙描凤任诸公，汝画毛驴千万匹。许多人赶时髦，挣名利，还有门户之见，党同伐异，不像毛驴叫唤一样自然公平，也不像毛驴一样悠然自得。绘画和诗歌恰能传神，毛驴如人一样站立起来，蹦跳进艺术家的内心，在那里搭了一个窝。 为什么我们的心中安不下一条自由自在的毛驴呢？ 在江南，我想看毛驴，但是看不到。到了北京，我终于终于见到毛驴了。北京的通州，四通八达，那些农民赶着小驴车，的笃的笃，很悠闲的，慢吞吞的，却与小汽车并驾齐驱，也成为一个有趣的对照。有人多么想骑毛驴走胡同，那更有意思的，至少比坐小汽车方便，毛驴的屁股小。不比小汽车屁股大转不过身子。它的叫声啊啊啊啊，是自然立体声，比汽车喇叭好听。但北京市区里绝对不能骑毛驴的。 毛驴在乡村里叫。在智慧情感上来说，毛驴的歌声合乎音律的，应该比牛马抑扬顿挫，情感丰富。我们山上的那些牛，个子小，叫小狗牛。尽管比狗大得多，除了农忙的时候干一阵活，就整年放在山野里，让它们自由来去，北方的毛驴有没有这样的待遇，我不知道。冬天一到，牛们自动回来了。牛叫唤，肯定寻找异性孩子，哞哞地叫，直直的叫，缺少韵味。而毛驴的叫声就不同了，尽管有牛一样寻求异性孩子的原因，更多的是受不住苦痛的压迫，是一种反抗，也是诉说，当然也有一种欢快和满足。 老家有一些词语，拗驴，犟驴，形容不听话的性格执拗的人。我成了毛驴中的一条。毛驴不像牛一样逆来顺受，它不会像牛一样闷声不响，尽管能忍辱负重，但受不住就要发泄不满，不但啊啊啊，翻起像非洲黑奴般的厚嘴唇，而且还趵蹄子，还向人喷一身又腥又臭的唾沫星子，这种毛驴是讨人嫌的。驴子不会见风使舵，不像狗那样势利世故，它不识时务、不识抬举，蠢驴，笨驴，这些帽子扣在它头上，毛驴就不服气，嘴唇翻得更厉害了，尾巴甩得更有力了，耳朵竖得更高了。不管是赞许表扬的，还是贬低侮辱的，从毛驴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来。毛驴的耳朵不像牛角，牛角是装饰品，而驴耳朵，则是招风的，似听非听，漫不经心，不但竖得老高，还要呼扇呼扇的。臭美什么，碍眼的东西，赶车的人不高兴了，一鞭子打在毛驴的耳朵上，毛驴的耳朵没有耷拉下去，该竖的照样要竖起来。 有人说毛驴笨，即使笨也不会笨到牛的份上。在江南，牛是招孩子喜欢的，牧童戴竹笠穿蓑衣，骑在牛背上，唱起山歌解忧愁，不亚于独钓寒江雪的老翁。贺绿汀的钢琴曲《牧童短笛》就很优美，比那个《卖驴》的管子曲好听，但是，老牛尽管牛角挂书，还是大老粗一个，不认识字眼。祝英台唱，对牛弹琴牛不懂，我笑你梁兄笨如牛，梁兄尽管笨，还是像毛驴一样趵使起了性子，你侮辱我，我不送你梁兄到长亭了！对驴弹琴驴可能不懂，但是，毛驴的脚步还是很有节奏感的，的笃的笃，像和尚敲木鱼，像越剧的落地唱书的笃板，它们还是很懂得诗歌的，不然在历史文学上怎么有这么多骑着毛驴的诗人呢？ 毛驴的性格这么犟，因为有这种坏脾气，在北方，它的日子并没有牛那样好过，累了一生，结果还是让自己不得好死的。有人吃毛驴时，把毛驴栓在木桩上，用活活滚烫的开水浇，活活地零刀碎割，说这种活驴肉是最鲜美的，割一下，毛驴啊一声，身背给割成了一个骨架，毛驴还是啊啊啊地叫声不绝，数日不死。假如毛驴平时不驴拗，不向主人乱叫，乱踢，乱喷，乱趵，我想，毛驴的死可能像牛猪一样，一刀结果，一榔头送命，爽快，二十年以后也是一条好驴！ 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不管对人还是对毛驴，是最痛苦的事情。 城里拒绝毛驴，但是拒绝不了毛驴酱肉。 毛驴的叫声是真实的，说它动听如歌，许多人没有这个感觉，同牛马比，毛驴的叫声是不错的，但是同狗比就差远了。毛驴一激动，叫声就直来直去，不像狗那样优美动听。 毛驴不是宠物，又不是时尚的狗和猫。狗和猫叫得太奴性，有点凶狠，有点献媚，鲁迅先生就讨厌狗叫，我也不喜欢。 有户人家养了一条狗和一条驴。狗管门，很悠闲的，毛驴拉磨拉车，很累的。狗在主人客人面前唱赞美诗，能摇尾巴，主人就像喝了蜜糖似的。毛驴羡慕狗，但心里不服气，以为这样的唱歌我也会，于是在客人来时就站在他的面前大声叫，但是，啊啊啊啊的声音不但没有音乐感，而且刺耳，很扫人家的兴。主人和客人都不舒服，将毛驴痛打了一顿。痛啊。苦啊，可惜屈了这个驴才啊。我们是不是受委屈的驴才呢？ 毛驴就像青蛙一样，不起眼，个子也不怎么像人家牛高马大的，在身体上就缺少优势，属于黑五类分子。地位低，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过，在中国，青蛙是王子，在外国，毛驴也是王子呢，格林童话中的毛驴还能弹得一手好钢琴，王后生了一头毛驴，不高兴了，要把它扔到水里，淹死算了。但是这国王喜欢，毛驴是上帝给的，怎么拒绝上帝的礼物呢？毛驴性命给保住了。他喜欢跳舞，唱歌，尽管啊啊啊啊直来直去，但自从跟了一名乐师后，唱得比现在的大明星要好，他学会了用脚弹钢琴。弹得一手的致爱而死，弹得比师傅还要好，但是，毛驴也发现自己的相貌不雅观，就害羞了，跑到邻国。钢琴像棺材一样，太笨重了，他不会扛着走路，手风琴和吉他倒还是有的，守城门的战士听了很舒服，他们惊叹不已，没想到毛驴用脚弹琴，如实禀报上去。邻国国王可高兴坏了，尽管是头毛驴，他还是爱才的，驴才难得，引为上宾，热情款待。毛驴住在皇宫中，人才起用，后来喜欢上公主了，就一个劲地弹致爱而死，这意图给国王识破了，国王没有怪罪，居然同意了，新婚之夜，毛驴脱去毛皮，原来是个英俊的白驴王子，比白马王子还漂亮一百二十倍。公主慌忙将毛驴的皮烧了，两人也就白头偕老了。 毛驴用脚弹钢琴，是个绝活儿，比那些能把牛吹到天上去的人伟大一百二十倍。那些宝马虽然奋蹄行千里，但是居功自傲不可一世，怎能与它相比呢？ 毛驴是智慧的象征，思想也是上境界的。它与老子骑的青牛、文殊普贤菩萨胯下的狮子白象和观音菩萨的鳌鱼不同，那是神化了的。而小毛驴脚踏实地，骑着毛驴的智者是很生活化的，比如维吾尔族人的阿凡提。骑着毛驴戏弄权贵，为民出气，是很脍炙人口的；另外还有八仙之一的张果老，不但骑着毛驴，还倒着骑，迷蒙着眼睛，不向前看，朝后看，悠闲自得唱着道情，别人骑马我骑驴，仔细思量我不如，回头只一看，后面还有担脚汉。有人批判说，这是阴暗心理，没有进取心，但是我觉得，这是淡泊宁静，这是独善其身，进取心有什么用？你看现在的一些贪官蛋儿，老是同人家比，我拿的是死工资，人家老板几亿几万，觉得自己寒酸，根本不想到党和人民爸爸妈妈把他们当亲生儿子待，给他配小车，给他小别墅，给他小蜜蜜，写作生活起居有秘书侯着，只要开会念稿子就行，即使念错了字，人家也是不会把他当毛驴叫唤的。他四平八稳的，为什么还是不平衡的呢？设想，不要什么级别的待遇，把屁股下面的桑塔纳红旗换成小毛驴，自己倒着骑到农民叔叔工人阿姨家里，看着他们是怎样的生活，看看自己以前走过的路，就明白自己应该怎样为人民服务，拿出真正的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智慧也回来了，生活轻松一些了。否则，自己真的当成毛驴被牵到刑场上，眼前蒙上一块红布，不是一直走到黑，而是走到红了。大贪官临死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嘣地一声挨粒枪子，眼前一片红色。何苦呢？ 毛驴累，还是能有下套的时候呢。那些自绝于党和人民的人，绝对不能与毛驴相媲美的。 骑着毛驴的人不是诗人，也是高人。他们与一些不知足的人坐小汽车的感觉不一样，小汽车把风景挡在窗外，不能让人融合在自然中，小汽车像个小小的囚笼。这种诗美的感觉，怎能与毛驴相比呢？ 毛驴跑得不急不忙，的笃的笃。慢条斯理，与骑马奔驰完全不一样。走马观花，是仓促的，一夜看尽长安花，是肤浅的，是领会不到深刻美好的风景和精神的。因此，旅游就是自由的，与其让导游捏着鼻子，不如自己雇一头毛驴，自由自在。现在一些有车族自己驾驶旅游，方便虽然方便一些，但是，路上许多的收费站要掏钱，汽车的吃喝保养要钱，如果横冲直撞也要钱，泊车也要钱，还是到当地雇佣毛驴实用。很省钱的，三十块就行了，当然身体吃得消的话，毛驴不要，自己当毛驴，要停就停，要走就走，行止自如，所以徒步旅行最好，后来，网上把这些徒步者叫做驴友，我们老家有许多驴友，常在休息日走山走水，拍照片，写散文，在网上发表，很让我羡慕，假如我在老家，肯定会被请去当驴友会的主席了。 驴友，驴友，就是有毛驴一样的忠实朋友，有个驴友是很幸福的。 中央台的人与自然栏目中，我与赵忠祥听陈佩斯讲一个小毛驴的故事，那条毛驴是陈佩斯从小带大的，喜欢得不得了，后来给别断了腿，不能干活了，大家把它宰了，陈佩斯伤心了，在分驴肉的时候，他没去，也没尝过一口驴肉，哭得昏天黑地的。时间过去几十年，陈佩斯在电视屏幕上，眼泪不害臊地刷拉刷拉，瓦檐滴水一样，灯光把他的眼泪打得闪亮闪亮。以前我觉得，陈佩斯总有点表演的成分，很夸张的，现在我觉得更真实，因为，毛驴的确是很感动人的，首先，是它的智慧和感情。 塞居尔夫人生活在安徒生时代，他是俄国人，生在圣彼得堡。后来移居到巴黎去了，她写的儿童文学作品没有像安徒生那样红火，但是，她的那头姓卡名迪松的小毛驴还是很有意思的。卡迪松就像现在的北漂，民工。首先在一家公司，那位老板老是虐待它，它受不住就跑了。在森林中当了一段盲流，后来找到了小乔治，乔治对它很好，毛驴很高兴乐意工作，但拒绝了错误的命令，不走独木桥。结果其它的笨驴掉到水里去了，它因而得到了乔治的赏识，尽管如此，公司搬家了，小毛驴又换主人了，新主人是黑心的老板，让他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当包身工，他偷懒了，躲在大坑里，被人发现了，于是更消极怠工了，自己也想方设法跑出来。就这样反复跳槽，炒老板的鱿鱼。毛驴一直漂泊着。后来卡迪松终于遇到好老板了，因为老板是个小孩子，善待它，它决心当好毛驴，在火中救过小主人琳娜的性命，但是，遭到顾问母亲的猜疑，最后还是离开了单位。小毛驴为特兰莎大妈卖命地在比赛中跑得了第一，却被挨了宰，连薪水也没有，燕麦也吃不到，尽管挨了骗，小孩子还是喜欢他，比如最后的小老板男孩雅克，收留了它，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它好几次运用自己的智慧抓住了大盗小偷，它很重情，怀念以身殉职的小狗朋友迈道尔，他报复驱使毛驴表演的卖艺人，戏弄过奥古斯特，它做好事，也搞恶作剧，最后还是惹人讨厌，结果还是自己觉悟自己内疚，为卖艺人表演弥补过错，最后在水中救起将要溺死的奥古斯特。人们的关系更加和谐了，后来，卡迪松老了，自己写回忆录了，它不文过饰非，它如实交代，还是让人流泪。 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小毛驴卡迪松一样的人一些犯错误改进错误的机会呢？会认识错误的改进错误的毛驴是好毛驴，会认识错误的改进错误的同志是好同志。 不过，在现在社会，人们喜欢的还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而犟头犟脑的卡迪松还是不是好员工。像这样的员工，开除说不定，奖金肯定是要泡汤的。 小毛驴卡迪松在这本回忆录中说，我的小主人，你一直待我很不错的，但是你老是谈起驴子的时候，是用蔑视的口吻的，过去我们这些毛驴，被你们不公正地对待着，现在还是被你们不公正对待着，我在这本回忆录中，就是让你们看到，我们不但有头脑，而且有许多优秀的品质。我以前是很顽皮的，也很坏，为受到的惩罚而痛苦，现在我已经认识到缺点错误了，我已经在改正了，希望你再也不能用蠢得像头驴，或者犟得像条驴，无知得像条驴来形容我，应该要说像驴子一样聪明，像驴子一样温顺才对。卡迪松诚恳地建议说，我这些故事是让你懂得，要想别人对你好，你必须自己对别人好，你认为最愚蠢的人并非完全像他们所表现的那么笨，驴子也有爱主人的心，主人对它不好，它也会感到痛苦，而且是产生报复的心理，主人使他幸福，他是主人的朋友，反之，他就是主人的敌人，这对一条驴子是多么的不幸啊。可见，驴子和主人的关系，是互相的。这样真诚的员工为什么不是好员工呢？ 读了这篇童话，我认为，小毛驴和主人的关系，是很现实的。用政治术语来说，就是要施行仁政暴政的意义了，否则，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反抗的就不只是毛驴了。 英国诗人史蒂文生写了《携驴旅行记》，他骑着毛驴经过了蒙凡尔桥，这里又叫青山桥，有几个主教，很残酷地迫害新教徒，最后导致了反抗，这种反抗比卡迪松要厉害。以前神职人员叫做牧师，就是把教民当羊群一样放牧，教民必须温驯得像羊一样，否则就得挨鞭子。任人宰割。要牧好这群羊，是不容易的。羊群一炸营，放牧者只好干瞪眼，甚至要送命，为了避免炸营，防止比羊比毛驴还要厉害的人。他们就不用棍棒不用胡萝卜了。空前残酷的迫害，一直延续二十多年，绞刑，车裂，焚烧，龙骑兵在羊和毛驴身上践踏过去。史蒂文生见到当时迫害新教民的急先锋迪谢伊拉的老房子，迪谢伊拉就是当地的司祭和监察长。他在中国传教差点丢命，回国后，就把那所房子当成了**人的处所，拔囚犯的胡须，拿囚犯的手在烧红的煤炭上烤，许多人舍命逃跑了，最后一个名叫塞吉埃的梳毛工人，发誓将那些牧师们消灭了，带领了四五十个人包围了这所房子，迪谢伊拉不知道死到临头了，还叫手下人硬顶，朝人群啪啪地开枪，打死一个叫卡米撒的，于是，那些羊群，不，毛驴终于炸营了，不但冲破了楼下的监牢，攻到了楼上，放火烧楼，迪谢伊拉这才哭爹叫娘的，有什么用呢，连上帝也救不了他的命了，他用绳子从窗口将自己缒下来，但还是跌断了股骨，像断了脊梁的狗一样，往树篱下面乱钻，还是被愤怒的新教民发现了，押到广场上，新教徒们用棍子打，用刀子割，主人变成了被宰的毛驴，身上一共戳了五十二处伤，众人唱着赞美诗离去了，其实迪谢伊拉，比卡迪松更痛苦，后来塞吉埃被抓住活活烧死了，驴子的命运又轮转了，人非人，马非马，驴非驴，非驴非马非人，反反复复的是什么东西？ 史蒂文生的携驴旅行，是很悠闲的，但这个故事惨不忍睹，文字好象是在血里浸透了似的，一股腥味。其实他的文字很优美的，像抒情诗一样，山水画一样。美丽的风景通过毛驴的耳朵，通过他的眼睛，落在我圆溜溜黑乌乌的脸上。他为什么喜欢毛驴？因为毛驴有悠闲的感觉呗。马不易伺候的，工资要求高，又好动，管不住，到处惹花拈草，惹事生非，马靠不住，不是好员工，而毛驴工资低，体型小，能禁得起颠簸。是最好的人选，于是诗人用65个法郎和一瓶白兰地的价格买下来，并给它起了个名字：小温驯。把它当成四条腿的活动的床架。小温驯踏着四只小蹄子一本正经地以优雅的姿态走在旅途上，不住摇着耳朵或尾巴，驮着沉重的包裹，走上崎岖的山道。小温驯汗流浃背，喘着粗气，史蒂文生感到不安。他也不忍用不文明的棍子抽打它，对这雌性的动物下辣手，这是有背他的良心的，他不能虐待着无害的牲口，还是让小毛驴按照着它的步伐走，“让我耐心地跟随着它吧！”尽管有时用上了刺棒，狠命抽打，但打了也很后悔的。就像约翰·班扬走着天路历程，他们一起走上雪地上的修道院，在松林中风餐，在山顶上观看露宿，看着满天的星斗，人驴合一，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爱上这忠厚老实的小毛驴，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以25法郎卖了。他们六条腿走了十二天的路，现在失去了四条，是很孤单的，史蒂文生伤心地哭了：那毛驴啊，我可怜的畜生，它却是把我看成上帝啊，他喜欢从我的手里咬取食物，它有耐性，形体优雅，它的缺点是它拿属类和性别的缺点，他的优点则是他自身所有的！亚当老爹卖毛驴黯然落泪，史蒂文生大声痛哭。 史蒂文生的携驴旅行，燃起了我对风景的渴望。毛驴的智慧在路上，这是很好的诗歌啊，毛驴一路的笃的笃的脚步就是写诗，哪个诗人的杰作比得上这个天然的诗人呢。 骑毛驴旅行，最有古典韵味的。毛驴上的诗人，令人羡慕学习。 陆游从浙江的绍兴漂泊到四川，在险要的蜀道上，骑着小毛驴，的笃的笃，“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出剑门”，陆游有报国之志，但是报国无门，只能骑着毛驴，与毛驴同命相怜。毛驴本来就是诗人的，贾岛在毛驴的背上反复推敲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变成了毛驴了，撞到韩愈的轿子上了，韩愈知道这诗人像毛驴那样可爱。当人不为生计发愁的时候，有一条毛驴骑着，也是心无牵挂的，就像天马行空，自在来去，就像一尊佛，不知从那里来，也不到那里去，“无所来去，故名如来”。骑毛驴能骑到这个境界，也就摩诃般若波罗蜜多，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了。 毛驴本身就是诗人，就像小银一样。 小银这条小毛驴在我的眼前走过，它是西班牙的毛驴，与中国毛驴没有什么两样，这毛驴来到我的眼前，根本不用签证。牵毛驴的是希梅内斯，是个小男孩。他因此也把毛驴当成了小男孩，毛驴对他说，苦难和幸福是孪生的，就像毛驴的两个耳朵一样。希梅内斯把在毛驴送给了家在索尔街的小疯子，因为那小疯子寄给他桑椹和石竹花。在这个时候，我像小疯子，又像小男孩，一边行走一边唱着母亲教我的歌，那是牛背上的山歌，同样像驴背和马背上的一样，毛驴驮着山歌，的笃的笃，漫无目的，的笃的笃，没人赏识。我成了一条叫唤的毛驴，我不说自己是鸣，走着不平道路上的鸣，其实就是内心的歌唱。 小银在灰尘中行走，打滚，满身尘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黯然失色。小银和希梅内斯在商品经济中不灰头土脸。他寒酸，只值五毛钱。我就把它牵来了，这条廉价的毛驴，我已经拴在我的床头上了，一打开灯，这毛驴就啊啊啊啊地叫开了，我感到很安静，在啊啊啊啊的毛驴叫声中，我进入了梦乡。我进入了仙境。 醒来的时候，发现这毛驴是希梅内斯用纸剪成的，平面的，就像皮影一样。 写这篇毛驴一样扭歪的文字时，毛驴的叫声与明星的歌声纠缠在一起，我的耳朵里分不清楚谁是谁。阿慧说，电视里在唱同一首歌，现在我对同一首歌没兴趣了，我想看皮影戏。皮影是用驴皮剪的，驴子的皮韧性十足，扭来歪去，不会折断，也不破损，雕刻细腻，有表现力，让我想起聊斋。 一个仙人用纸剪了一头小毛驴，吹一口气，毛驴活了，驮着他的笃的笃，到了目的地，又吹一口气，小毛驴变成纸，一折，又放到衣袋里去，我想真的有这样的小毛驴，就是给我一百辆劳死累死车，我也不想换的，我没有这样的毛驴，但有这样的感悟和歌声。思想和歌声属于我自己，就像小毛驴属于自己一样，谁也不能交换的。 我自己觉得生活就像毛驴负重，但是有这样的智慧，我想，我的前世是毛驴，我的阿慧和小山坡也是毛驴，我所在的北京城所有的人都是毛驴。人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自尊自大的，一出生就扛着自己的命运和生活，套上社会法律和道德的缰绳。我这条毛驴，皮子肯定是很厚很结实，而且坚韧，能受得住鞭子棍棒的抽打，我身上伤痕累累，那是鞭子抽的，轭子磨的，生活勒的，深入骨髓，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但不希望我的皮被煎成阿胶，我希望能剪成皮影，有人用叮叮当当的锣鼓伴我，用咿咿呀呀的唱腔伴我。尽管土得掉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毛驴之歌，也是人之歌，是自我的性情之歌，也是让人心动精神振奋的歌。 毛驴之歌，唱着我颠沛的灵魂。</td></tr></tbody></table>

郑鸣谦 · 发表于 2006-12-15 23:10:00

适当加点魏晋时的"驴鸣"风尚.

abracadabra · 发表于 2006-12-15 23:44:00

耶麦（Francis Jammes，现译雅姆）是我最喜欢的法国诗人之一，他为他的小毛驴写了很多诗，戴望舒的译诗中就有很多。下面选的是罗洛译的一首。<a name="1"></a>和驢子一起去樂園的祈禱 在我應該到你那兒去的時候，啊上帝 讓那一天是一個鄉村的節日， 路上塵土飛揚。我要象我在人世間 所做的，選擇一條道路走向樂園， 我喜愛的路，那兒有明亮的星星照耀 如同白晝。我要拿著手杖走上大道， 然後走去，我要對我的朋友────那些驢子 說：我是弗朗西斯﹒雅姆，我正到樂園去， 因為在那兒，在善良的上帝的土地上，沒有地獄。 我將告訴他們：藍天的溫順的朋友，來啊， 那些可憐而又可愛的動物，讓他們的耳朵急速扇動 驅趕著平庸乏味的蒼蠅，爭鬥，和蜜蜂…… 啊，讓我在這些動物中間來到你的面前， 他們是我所深愛的，因為他們低著頭，那樣馴善， 他們靜靜地站著，腳挨著腳，他們 是那樣的惹人憐憫，是那樣的溫馴。 我將到你那兒，我的後面是那些動物的成千雙耳朵， 是那些驢子，他們的籃子在腰間挎著， 是那些驢子，他們拉著流浪藝人的車子， 車子上裝著洋鐵桶和羽毛撣子， 是那些驢子，他們背上背著凸凹不平的水桶， 是那些母驢，她們行動遲緩，象羊皮袋一樣臃腫， 是那一個，他穿了一條瘦小的長褲， 他那青腫的傷口在流血，使他痛楚， 而在傷口周圍是那些嗡嗡營營的固執的蒼蠅。 我的上帝，讓我和這些驢子一起來到你的限前， 讓天使們引導我們在安寧中前進， 帶我們到草木繁茂的河邊去，那兒有顫動的櫻桃樹， 平滑而又光潔，象少女的微笑著的肌膚。 在這靈魂的住所，讓我俯身在你的 神聖的水上，我將如同那些驢子 廝守著卑賤而甜美的貧困 向著那永恆的愛────它清澈而晶瑩。羅洛譯

月瘦风清刀寒 · 发表于 2006-12-19 19:30:00

看着某些人大口大口的吃驴肉，就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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