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望舒

abracadabra · 发表于 2006-11-16 12:10:00

某老友从南美回来休假，携妻游历江南诸地。至上海，召我小聚。酒酣耳热之际，不免又谈起风花雪月事。老友说起此前去杭州，慕名去寻找诗人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却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那条诗人故居所在的大塔儿巷，哪里还有粉墙黛瓦的痕迹，全是水泥路和破败的六七十年代老房子，一点儿“幽长”的韵味都没有留下。我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因为多年前我也是在杭州碰到了同样的遭遇。回家翻翻望舒的诗选，那些优美的文字依然优美，西茉纳，西茉纳……回想起那一年清明节前后，春眠尚不觉晓的时节，我去造访那位客居万安已有五十余年的老乡，戴望舒。那天还写了个小记，兹录于下： 在中国，现在已不易找到类似先贤祠、西敏寺那样的敬奉民族灵魂的殿堂。但要找一个中国的贝尔－拉雪兹公墓，去凭吊近代各界名士，我想，西山下的万安公墓是再合适不过了。原本籍籍无名的京郊一隅，却成为众多名人的埋骨之地。这些人或是文章圣手，或是学界泰斗，或是政治权贵，生前各擅风流，身后同归此方净土。 从东四去万安颇为不易，先坐车到动物园，再转至颐和园。搭上去香山的公车，在半路万安公墓站下。沿路向东南步行约一里地始至。  墓园遍植松柏，间有桃李，鸟鸣啾啾，颇为幽静。墓道纵横，千冢林立，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区，又有新金、新火区等等，一时间顿失方向，不知如何投足是好，幸赖有墓园图志指示前行。 先见到的是北大教授冯友兰之墓，土黄色花岗岩碑体，占据要津，不愧为哲学大家，身后亦有如斯砥柱中流的风范。附近向东靠近围墙的一角，松萝荫下，芳草萋萋，是我们喜欢的新诗人穆旦。与他相差不到十步，则住着舞蹈家陶金。诗人与舞者比邻而居，也堪称绝。自兹西行，绕过革命者李大钊纪念馆，行过朱自清先生的身边，走进墓园南墙内那块狭长的墓区，就到了望舒君那寂寞而安谧的居所。 西式长方形的墓体，青石覆顶，后面是一块瘦高的碑石，五十余年的风雨一点点剥蚀了原有的涂漆，轻轻抚摩着碑面，石屑就簌簌地往下掉，但文字仍然明晰可辨： “诗人戴望舒之墓”。 这是多么精炼的概括，一个诗人最后的安息地。  认识望舒君，当然是那首他当年籍以成名的《雨巷》－－任何一部中国新诗选或新诗史都不能遗漏的一首诗。这首诗的音乐性和意象呈现共同营造了一种既古典又现代的象征性意境，曾让多少人为之倾倒，其中也包括本人。年少不识愁味时，我也曾执了伞，在雨天徘徊在尽可能相象的九折弄堂里，幻想着种种艳遇和堂．吉诃德式的悲哀。据说，这条雨巷就在当年杭七中附近的大塔儿巷。不过，这条在中国诗歌史上有重要意义的南方小巷，正如我所见到的一样，早已失却当年风貌，埋没在杭城拆建老城区的腾腾烟尘中了。 当然，卞之琳先生曾有不同的评论，他说：“……用惯了的意象和用滥了的词藻，却使这首诗的成功显得浅易、浮泛。”可是我们看看《雨巷》问世之前和之后的中国白话新诗，就可以知道这“浅易”、“浮泛”两个词是多么地不公平，有多少新诗对于现代汉语诗歌创作在风格、技巧方面的影响可以超过《雨巷》呢？ 《雨巷》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有“丁香一样的 / 结着愁怨的姑娘”，一条“悠长，悠长 / 又寂寥的雨巷”，也留下了一个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雨巷中的诗人印象。忧郁，敏感，多情，却又内向，柔弱，这正是望舒的气质。望舒有阿波里奈尔的痴情，却无阿氏的果决；有徐志摩的浪漫，却无志摩的勇敢。性格决定命运：忧郁、敏感和多情催生了望舒《我的恋人》、《忧郁》、《寻梦者》、《我的素描》、《夜》等许多优美的诗篇。内向与柔弱则影响了他的俗世生活，他与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平、穆时英的妹妹穆丽娟以及杨静的三次不幸福的感情多多少少与这种性格有关。  1931年，为了满足施绛平提出的条件，望舒负笈法国留学近三年，期间也曾畅游西班牙。虽然学业上因故无果而终，但翻译了大量法国和西班牙诗歌。包括魏尔伦、果尔蒙、拉法格、耶麦和洛尔迦等人的作品，全属上乘译作。象耶麦的诗作，据我看来，望舒的翻译是最好的。 望舒原名丞，浙江杭县人。望舒原本是神话里月神的名字，与黑暗、光亮、美好、皎洁等等紧密相关，却也暗示着阴晴圆缺事古难全的命运。在《赠克木》（金克木）里，他曾自喻为慧星，“在太空中欲止即止，欲行即行”，这几乎成了他的谶语。38年到香港，45年返上海，49年北上，50年即病逝于京。经过了十余年抗战与内战的流离颠沛，两次苦命婚姻的折磨伤痛，正准备在新的天空下开始新的生活，慧星却突然殒落了。 也许我应该这样为望舒庆幸，他没有活到七年以后的“反右倾”，没有活到十六年后的“文化大革命”，而免于他的朋友们所蒙受的苦难。也应该这样为望舒庆幸，他这幽静的居所躲过了那个疯狂年代的疯狂破坏，而免于象另一位老乡徐志摩那样几被毁墓曝棺的噩运。更应该这样为望舒庆幸，在这里他可以和朱自清、穆旦、王佐良这样的同道中人谈诗论文，而免于四顾无朋的凄凉……  云影天光，草木在一点点生长，墓园里满是春的气息。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们没有红山茶，但是墓园中有桃红梨白，且偷折两三枝，赠予你。愿这小花的轻唤，能透过无梦无醒的云雾，悄悄撼动你轻盈斑斓的彩翼。  诗人啊，请点燃你的烟斗，安静地凝视着这美好的季节吧。

郑鸣谦 · 发表于 2006-11-16 16:22:00

望舒的墓地是个好去处,几年前几乎每个深秋都要去哪里坐坐.

水月 · 发表于 2006-11-16 17:05:00

“年少不识愁味时，我也曾执了伞，在雨天徘徊在尽可能相象的九折弄堂里，幻想着种种艳遇和堂．吉诃德式的悲哀。”AB真当浪漫啊!!！

楼上的，诗人看诗人，是不是惺惺相惜啊

小盏 · 发表于 2006-11-16 17:08:00

雨巷   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而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踟躇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叹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她叹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而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一诺千金 · 发表于 2006-11-17 04:19:00

下辈子偶也要做湿人！

似水流年 · 发表于 2006-11-17 05:33:00

现在雨中的西塘还能找出雨巷的影子。我曾经走过。可惜再也没有找到正宗的油纸伞，就像它已不再属于这个年代。但我依然怀念。仿佛曾经做过那样的女子。

一诺千金 · 发表于 2006-11-17 05:38:00

哈哈，楼上终于出现了偶还以为出家了捏！哈哈！

abracadabra · 发表于 2006-11-17 08:07:00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似水流年在2006-11-16 21:33:00的发言： 现在雨中的西塘还能找出雨巷的影子。我曾经走过。可惜再也没有找到正宗的油纸伞，就像它已不再属于这个年代。但我依然怀念。仿佛曾经做过那样的女子。</div> 欢迎老版主归来！

jimmy_z · 发表于 2006-11-17 10:20:00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一诺千金在2006-11-16 21:38:00的发言： 哈哈，楼上终于出现了偶还以为出家了捏！哈哈！</div>

流年最近忙什么哪?有无新作?

jimmy_z · 发表于 2006-11-17 10:35:00

俺不是诗人啊，也没有烟斗，但为了这美好的季节俺点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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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望舒

永远的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