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村的记忆------集体屋

寂然 · 发表于 2006-9-21 05:23:00

集体屋——乡村的记忆 集体屋，又称“社屋”，一个“社”字，既含有社会主义，又含有“公社化”的意思。一个村，往往都有一座或是几座集体屋。在那公社化的年代，这种庞大的建筑，就是一个生产队经济实力的最具体的表现。我插队的那个村有一排5开间的集体屋，高柱宽廊。墙上总会刷上某一个时期的时兴的口号，如“农业学大寨！血防学余江”、“为实现新时期总任务而奋斗！”之类的。楼上有一间民兵室，这是个青年的天堂，那时的民兵，是一个村的最有代表性的青年组织。夜晚，后生、姑娘们无论是开会或不开会，放下饭碗，就会往这里奔。从窗子里透出的汪亮的灯光，总是洋溢着一阵阵青春的笑声。屋里放几杆长枪，铺一张床，每天晚上有民兵干部睡在这里值班。清晨，当那青涩后生从值班室打开门，走下楼来，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还有一间是村里小学的教室，边上住着一位民办老师。在那里，时常传出的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再就是集体的仓库，堆放着一袋袋化肥、一瓶瓶农药、还有打稻机，喷雾器、晒谷的大簟、……。有一日，队里派了两个妇女，将一间屋子洒上水，打扫干净，又搭上几张床。竖日，一部拖拉机哒哒地开到集体屋前，从车斗上扔下几个铺盖卷，接着下来几位干部模样的人。他们进屋铺好被子，推开窗户，用惊喜的目光打量乡村的景色，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他们是上面派驻的工作队。那时，工作队是村子常来的客人。集体屋也不是都被挤得满满的，也有空间。在雨天，能做些在屋里做的活，如剥板粟，打麦。剥板粟剌壳，是年迈和年少人的活，以妇女为主，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用剪刀剥着踩在鞋尖的板粟剌壳；再就是“打麦”，这都是年轻人的活，后生和姑娘在石板上摔打着麦子，说说笑笑。屋外雨飘泼着，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将这里与村里隔绝开来。一位后生说了一个笑话，后生们放声大笑，姑娘们则笑得直捧肚子。有位姑娘觉得大家的眼光投向了自己，笑声也有些异样，仔细琢磨这笑话里隐喻了她，便放下手中的麦束，追上前去，朝那后生的臂膀一阵猛捶。后生说，你把我打残了要你服侍一生世。姑娘又恨又嗔，又要追过去，不想那后生腿脚快，早溜到石板的那边，气得姑娘抓起一把麦子朝那后生砸了过去，麦子纷纷扬扬，落进后生的脖子里……村里哪户人家遭遇大火，或是被山洪冲跨了房屋，集体屋，就成了他们的遮风挡雨的暂住地，使他们切生生地感受一回伟大的集体主义的温暖。当然，一间“大队部”是少不了的。队干部在这里开会，商议村里的大事。也会在这里调解村里的邻里纠纷，以及处理村里人违反“村规民约”的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讲事”，这种事三、两下子解决不了，所以这间屋的灯光一直亮到东山出朝霞，也不奇怪。一日，全村的人蜂拥而来，聚集在屋前。在红色的投票箱前，每个人庄重地投上一票，尔后，抿着呼吸看着墙上的名字下面的“正”字是谁多。终于，上面来的干部清清嗓子,宣布选举的结果，紧接着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掌声。集体屋也见证了一个乡村的民主发展史。大礼堂，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乡村建起的一座最为恢宏的建筑。也是当时集体经济较为鼎盛时候的产物。虽然如今许多大礼堂已闲置，或给村民当成仓库，或是租给人家办了工厂，但当年落成的时候也是颇有些风光。我曾到过一个叫大山头的村子，村中住户不足百户，却有一座大礼堂，两层高，礼堂里一个舞台，两边有一溜吊起的楼廊，要上去有一个木楼梯。舞台上有一间类似音响室，有一大喇叭，大概是村里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要从这里播放出去；另有一间铺着一张床，一张桌子，这是给那些在村里有事晚上不能回去的县里或乡里的干部准备的，这俨然是这个小村的招待所。大礼堂，顶上是人字架，中间跨度又大。而下面基本上不撑柱子，因此，对一般的乡村建房的泥瓦匠来说，计算力学有些费劲，他们要请有多年经验的泥水匠来，才能确定这么做，行还是不行。大礼堂里的舞台上往往有乡村的漆匠的作品。有的是断桥殘雪、三潭印月的景致，或是牛郎织女、桃源结义传说之类的人物，从绘画的角度看，画得有些土气，有的还写白字，景色的远近比例也不对，人物形象的线条也画得不流畅，这里成了乡村漆匠施展自己才华的最好的平台。我还曾在一个村的大礼堂的见过一个大型的“白毛女”的浮雕。白毛女昂着首，踮着脚尖，舒展双臂，跳跃着迎接初升的红日，能将芭蕾舞的场面展现在一个乡村的大礼堂，的确有些突兀，是漆匠自己的喜爱，还是当时的政治形势所迫，反正村里的乡亲们接受了它。大礼堂是在不准大兴祠堂，而簟场总归是在露天，不能遮风挡雨，而大礼堂就堂而皇之的出现了，它也成了当时一个村文明程度的象征。那时的集体屋不仅仅是这些气宇轩昂的，也有些简陋的，低矮的，如生产队里茅厕，灰间，还有在山上的孤独静望的望山棚，轰隆作响的辗米厂，牛吽猪叫的饲养场，等等。集体的地，集体的屋，集体的人，连牲口、大粪也是集体的。如今有许多集体屋是转让的转让，坍塌的坍塌。也有的整修了一番，挂上鲜红的镰刀斧头旗，作了“党员活动室”；或是添置些麻将、扑克，成了“老人活动室”。特别是许多小学校合并后，许多的集体屋空闲下来，只有黑板上，还留有老师或是学生用粉笔写下的告别话语。当我面对苍凉而肃穆的集体屋，面对它的风光不再，思绪万缕。无论岁月过去多久，它曾经给人们带来的温馨与苦涩，却永远地留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