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漫长的雨季,也就有了磉子上精彩的图案。江南的梅雨在文人笔下,会是一番诗意,但在百姓眼中,却是真实的生活。雨丝飘落在檐廊上,磉子也就慢慢地湿润了,因为有了这只石质的磉子,才使得木柱不会直接打湿,就是在睛天,磉子也能阻隔地上的潮气直接侵蚀木柱。 柱础是垫在房屋木柱下面的石件,它承受由柱子传来的房屋的重量,并将其传达到地面。对于天台人,柱础的名称会感到一点陌生,因为在天台,人们称柱础为磉子。天台民居中的磉子多为圆鼓式,很少见到方形和六角形的磉子。圆鼓式的磉子,外为圆形,中间突出,如同鼓肚。如此的造型给人带来的是视觉上的稳重感,这种稳重感又让人联想到了平稳的生活。圆鼓式的磉子透出的还有灵巧,那是文人的秀气,真不知性格豪放的天台人,为何会选择如此秀气的磉子?
或许,只有走进文人的住宅,我们才能寻得一种答案,那就让我们走进妙山新花楼民居,这座建于晚清的民居,是文人陈钟祺的故居。进得院落,直接走近檐廊中的磉子,正房前的那组磉子雕着龙凤的图案,双龙戏珠寓意着吉祥,龙头的形象栩栩如生,朵朵祥云飘浮在四周。龙飞凤舞的飘逸,恰好是文人内在的品格,凤穿牡丹的喜悦,则是现实生活的美好心愿。两侧相房的檐廊下,磉子上是一组琴棋书画的图案,上下端装饰着浅浅的如意纹。这是一位文人为自己的住宅所选择的磉子图案,大气而不失文雅,精致中透着一丝清高,如此的气质,秀气的圆鼓式磉子也就最合适不过了。 然后,我们来到张文郁故居,在这位明工部左侍郎故居,荷花地是书卷气十足的院落。院中的磉子,也是荷花的图案,于外人,荷花有制火的寓意,而于文人,则是一种清高的品质。磉子的底盘是荷花的花瓣组成的图案,荷花向四周开放,形成一圈小花瓣。如此的磉子盘让人想到了文人洁净的内心,隐退于家园的主人,向往的真是这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情操。
在民居中我们还能看到更多图案的磉子。首先是四季花草,人淡如菊是一种境界,如牡丹般的绚丽也是一种生活。还有那些祥禽吉兽,双狮戏球是生活的美满如意,喜鹊登梅也是喜事临门的吉祥气氛。从这些图案的寓意中,后人们能看到宅主的精神风貌。
磉子最亲近的还是宅中的孩子,因为在房屋平地上,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都会被它的图案所吸引,不知不觉间,孩子们总会向它走去。抱着那圆圆的磉子,感到无比的亲切与安全,光洁的磉子,是孩子无数次摩擦的结果。等稍稍长大,能抱住木柱了,也就喜欢往上爬了,于是,总会跳在磉子的上端,双手紧抱着木柱。木柱也就有了孩子们的体温,木柱的下端总会有一层暗红的包浆,那是孩子们的小手所留下的痕迹。
磉子无声地承受着房屋全部的压力,岁月间,它总是坚定地守在房屋中,一步也不曾移动。宅院中其它的构件,或因腐烂,而得以更新,或因损坏,而得以修缮。惟有磉子还是最初的那只磉子,那怕是百年的老宅,磉子必定是最初的那一只。只有当宅院倒塌了,如释重负的磉子才有搬动的可能,磉子必定是最后离开房屋的构件。在空荡荡的屋基上,如果还能到原先房屋的构件,那一定是平铺在地面的磉子盘,磉子盘留住了房屋最后的一丝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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