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牛汉在天台的岁月

鹿加内特

                                

                                    诗人牛汉在天台的岁月

       近日上网搜寻资料时，意外地发现：当代著名诗人、“七月派”重要诗人、被誉为“诗坛硬汉”的牛汉先生，解放前曾与爱人一起在当时的天台县玉湖洪村育青中学教书，生活了近五个月，期间写出了名作《彩色的生活》。
　　牛汉，原名史成汉，又名牛汀、谷风等，山西定襄县人，1923年10月出生，蒙古族。抗日战争期间在陕甘地区读中学、大学。1940年发表作品，主要写诗，近十多年来同时写散文。已印行诗集十余本，散文集七本，诗话集两本。近几年日本、韩国和马其顿译编出版了牛汉诗选集，马其顿共和国授予其“文学节杖奖”。在中国诗歌网络读者普查中，被广大网友推选而出的“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诗人”中，牛汉排名第五。从事文学编辑工作半个世纪，曾任《新文学史料》主编、《中国》执行副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名誉委员，中国诗歌协会副会长。近年，诸多作品如《华南虎》、《我的第一本书》等被选编入初、高中语文教材。
     
                                                                                   

                                                   

       早在1938年，牛汉即已加入共产党。但不久就因党组织遭破坏，失去联系。
       1946年又重新入党，从事地下工作。
       1947年5月，与妻子吴平（吴海华）带着出生才两个多月的女儿到了安徽阜阳。没几日，阜阳就解放了。
       牛汉看见解放军进城，难抑激动之情，写了好几首诗。但岂料解放军是进军大别山区，只是路过阜阳。两个人没经验暴露了身份。为了安全，先后转移到南京、上海两地。
　　1948年2月，党组织指示他赶快回华北解放区。但苦于没有路费，不得已举家流居浙江天台县玉湖村育青中学。
这所育青中学即原抗战时期被日寇飞机炸毁后迁至天台复校的上海私立育青中学，校董为“五四”爱国先驱陈荩民先生，校长即其夫人阎振玉女士。牛汉一家当年选择来天台的因由，现不得而知，但在查考育青中学的校史后可知并非偶然。
       育青中学在天台复校初期，师生以庙宇、祠堂为课堂，以手抄、手刻、油印本为课本，推行新教育、传播抗日救国新思想。阎振玉校长与陈康白等进步知识分子，在城隍巷开设陶熔书店，出售抗日救亡书刊，传递革命书报。育青平镇分部学生自治会还创办了《平光期刊》，创办时间1948年1月，也就是牛汉到天台的前一个月。



            














                            1945夏  牛汉与吴平热恋时照片

     
  

　　据牛汉口述自传《我仍在苦苦跋涉》，牛汉在天台的时间段为1948年2月至6月:
　　“我们一家便先到浙江天台县玉湖村育青中学，从1948年2月至6月在这里教书。我教语文，吴平教英语。”
　　妻子吴平在育青中学用的是吴海华名字，而牛汉自已为隐蔽身份可能用了化名（待考），因为这一时期他与外地友人通信所留回复地址皆是“浙江天台县玉湖村育青中学吴海华收”（见牛汉书信《命运的档案之一》）。信中所提玉湖村确切为玉湖洪村，历时久远，牛汉先生记忆有误吧。

       1948年年2月29日（正月二十），牛汉握笔疾书，一口气写了两封书信。
       第一封信是给胡风的，这也是牛汉第一次与敬仰已久的胡风通信。胡风是现代文学史上重要创作流派“七月派”的领军人物，以后牛汉因为与胡风交从甚密，竟然成为“胡风反革命集团”冤案中第一个被捕的；坚信胡风无罪的他，甚至拒绝在自己的逮捕令上签字，铁骨铮铮！
      

      在这封给胡风的信中，诗人流露的心声是沉郁而无奈的：
　　“那时本决定短期里北行的，后妻子挈小女来上海，迢迢路途，没有许多路费是不敢远行的；而友人们和我又都是些贫穷如洗的人，于是便来到这个乡间教书，上海事情是谋不到手的。背着战争流落，心里的沉痛是深沉的。其实，与一群天真朴实的农村里长大的学生生活在一起，本是使人喜悦的事，但心里总是蠢蠢欲动，结果只是落得不安而已。学校是依山傍水，清静雅人，所以更寂寞了，也更蠢蠢思动，千里以外的胜利是不能平息自己的暴躁的生命的。生活在悲郁中，有时又想到一句箴言："悲哀不杀人!"(L．托尔斯泰)，也许没有这悲哀的力量自己更不能活下去，悲哀里有复仇的火焰呢。”
      
　　
　　诗人富于激 情的天性排斥着乡间过于平淡的生活。天台山水之优美，不但没有让他沉耽其中，反而加深他的寂寞。他渴望战斗，像鲁迅一样驭笔伐敌，以诗歌为投匕。
在来到天台的半个月时间里，他已利用闲暇时间创作出三百行的长诗《彩色的生活》和短诗《我和小河》等，附在给胡风的这封信里。诗作得到胡风的肯定，不久长诗《彩色的生活》发表在文学期刊《泥土》上，所用“牛汉”之笔名在中国文坛上第一次展露。同年夏天，诗人出版的生涯第一本诗集的名称亦为《彩色的生活》。

　　第二封信，是写给同学郗潭封、逯登泰的，除了托他们转交上述给胡风的那封信以及诗作外，还提到了在天台的近况。   
　“三天前寄去一封长信，想已读到了。来这半月多，为何信也不来一封呢?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的生活是如何寂寞和烦闷，多么想读一封信!天又落雨，械斗还未停止，枪日夜响。最近，这两个村子还嫌斗得不凶，不够取乐，他们把几百年前祖先们窝下的土炮也搬出来!装上火药，轰然一声，俨然是大炮。据说这炮是打不死一个狗的，不过藉此可以增加点娱乐性而已，真是好玩!县长也不知道晓不晓得?这两天有人说要"协商"哩!那个死人还暴露未埋，又传说这个村子的人将河那岸的一个村民打死投入河水里，尸身顺水而下被人捞起，于是战况又鏖鏖不息，有持续态势。学校仍未开课，学生是一个两个的来。”
       作为天台人读来，这段话是很可玩味。育青中学所在地叫玉湖村，而河对岸那个村唤作水南村，两个村的宗族械斗史颇为悠久，先贤许杰先生1924年创作的小说《惨雾》即取材于这两个村子的恩怨情仇。从此信的内容分析，牛汉先生抵达天台的时间应为1948年的春节过后一周左右，不巧，撞上这两个村的战争，而且态势愈演愈烈。在他眼里，简值是一场颇有喜剧色彩的闹剧，聊可为信息闭塞的乡间生活破些寂寥吧。从已公开的牛汉书信来看，他大概此时并未曾读过《惨雾》，否则，对小说描写的悲剧情境已有切身体悟，继而深入调研一番，或可成为现代文学史上描写天台宗族械斗事件的第二人？然于天台人而言，悲哉喜乎？
       牛汉在育青中学教授语文外，因有美术天斌，兼为学生墙报画报头。1948年5月9日10时，发生了一件让牛汉至今天还津津乐道的事.---日蚀。
       在他口述的自传里这样记载着：“时逢日蚀，我把一尺见方的报头全部涂黑，题了“暗无天日”四个字。”
       此时的中国社会正处解放前夕，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先生之举寓意双关，妙不可言，更折射出他身寄山野，心存天下的忧患情怀。
       在1948年4月l2日致鄂潭封的信中，他写道：
     “有时夜里睡不着觉，想着，想着，全身冒火星子，真想变成雷电扫击这暗黑的密云天，我是愈活愈暴了。这些时，精神还是恍惚不宁，就如火焰一样灼热而摇动着。真痛苦。暑假我是要走的。”
        时光飞逝，1948年6月末，快放暑假时，牛汉夫妻向校长阎振玉请辞。阎振玉惜才，极力挽留。
     “育青中学校长是某科学家的夫人。她不愿让我们走，但我不得不走。”
     （注：某科学家指陈荩民，近代著名数学家）

       1948年7月初，牛汉一家三人起身远赴上海，结束了在天台将近五个月的教书生活。
       据笔者所知，诗人牛汉在天台生活过这一事实，尽管牛汉本人在回忆录与书信里说得很明白，但在本地似乎无人知晓。
       翻查育青校史，教职工名录中无记载，当时的师生若健在的话，至少是八九十高龄，很难核实。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番周折，在施逢掖、汤祥生、许万里、陈学义等老先生帮忙下，笔者终于找到一位当年在玉湖育青中学读高三时接触过牛汉的老人----原始丰中学退休老师金仁样老先生，年届八旬，记忆力却很好。我将牛汉的照片给他看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史老师，脸形看得出来，现在胖多了，名字已忘记，教历史，课上得相当好，不看课本，讲普通话，蛮严肃。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身高（注：牛汉年轻时身高一米九一），站那上课时，大腿之高都能露到讲台之上。他妻子没教过自已，没印象，他们有个三四岁的女儿，常常抱在怀里。住在学堂宿舍。由于他们在校的时间太短，没有更深的印象。当时水南村与玉湖村确在打架，为筑水坝之事，快枪土炮，年里打到正月，学校停过课.....
                                                                        
                                金仁样老师

       金仁样老师所讲述的“史老师”的特征，除了不是教授语文外，其余均能印证牛汉先生在回忆录与书信中的记载。
       这段岁月，究竟如何，有待进一步查实。值得庆幸的是，牛汉先生这只矫健的诗坛雄鹰，犹自生命不息，翱翔天地之间。
       文海钩沉，期望有关部门能重视起来，核清这一段名人与天台山的文坛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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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ff61880100j7ir.html牛汉诗选

[ 本帖最后由 鹿加内特 于 2010-6-12 00:46 编辑 ]

寂然

天台有幸，牛汉在战乱时期与天台结缘。感谢楼主有心，揭开这段尘封往事。

鹿加内特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采访下去。
诸位街友，若有渠道联系上牛汉先生，让他亲口讲叙在天台的这段岁月，一定是非常有意义的事！
本文抛砖引玉，大家一起努力吧
欢迎大家提供线索，寻找１９４８年在天台玉湖洪育青中学读过书，且还健在的老人！

天健

诗坛硬老来过天台，荣幸，也谢谢楼主哦。惭愧，买了硬老的自传还没看

鹿加内特

所谓衣珠浑不觉,我也是机缘巧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