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现在的生活习惯有点乱。但早上六点半起床是铁定的,喊吃饭的声音、同病房其他人洗漱的声音、清洁工进屋打扫卫生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即使你昨夜整晚没合眼,也已无法再入睡。但其它时间就很没规律了。有时候经常会在挂上针后迷糊地睡去,从上午九点睡到十点。平常上班时最忙的时间段现在蒙头大睡,实在也只是一种可悲的无奈之举。有时候下午四点,快要晚餐时间了,百无聊赖的我又会突然想睡,闭上眼就又入梦了。这样造成了恶性循环,夜深的时候却无法入睡。听着他人沉沉的鼾声,辗转的我痛苦之至。
上午九点多钟,还是不温不火的低热:38.1度。这些天板蓝根已累计吃了10多包了,满嘴都是那种怪怪的药味;听小护士的话,每天要至少喝上3瓶开水,嘴巴都淡出鸟来;每天温水擦全身六七遍,已被擦掉了厚厚的一层皮。但情况却没有丝毫的改观。9点半,坏习惯又来了,哈欠连连,眼皮也开始耷拉下来——又想睡了。幸亏隔壁床的MP3开播情歌,才硬生生地撑到午饭时间。
下午四点左右,感觉有点冷,随手拉过被子盖上。难道低热正在退去?但为何头痛丝毫不减,还是晕晕沉沉地感到沉重。是真实的重!我感觉自己的颈部在很费力地支撑着头颅,即使我现在只是斜躺着并没坐起。浑浑噩噩地到了四点半,竟瑟瑟地开始发冷——是高烧前的症状。医学书里写了:发冷之后必定是发热,冷的程度越厉害,反弹的热度越高。除了病床上医院的棉被,我还盖上了老婷的被子,但还是在发抖。窗户明明是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我感觉还是有风无孔不入地刺透进来。很快穿过了形同虚设的两层被子,身上的汗毛都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日光灯发出的光线我总怀疑是通过了北方冷冷的冰块再折射过来,满是寒意。而此刻,病房的气温大概是20度,甚至更高。老婷双眉紧蹙,满脸愁容。
果然不出所料,天快黑的时候,体温直窜39.7度。整个世界仿佛随着渐黑的天暗了下去,我像一条被抽掉筋骨的软蚕贴在惨白的病床上,老婷已经手足无措了。于是马上抽血做血培养(细菌病毒的培养),于是也顾忌不上有很大的副作用,用那种塞在肛部的退凉药(名称忘了),于是老婷还是无奈地拿着湿毛巾机械地擦我的身体。
半个小时后,开始出汗了,速度堪比呆在盛夏的锅炉房里——退凉药发挥作用了。那种淋漓尽致的痛快畅意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半梦半醒地躺着,有汗水争先恐后地从全身皮肤喷薄而出。衣服很快湿了,棉被慢慢地也湿了。但脑子渐醒,燥意愈行愈远,渐渐地回到了现实里清凉宁静的世界。高烧被强行退去了(没有根治,肯定会复发,连发病原因都还没找到)。我停下了嘴里的嘀咕——大概是从发烧开始就一直在念念有词地说着类似于见鬼了的话,忽然感觉现在这个世界如此的美好。看来瞧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能成为美好生活的一部分——谁说习习凉风不能给我们带来快意呢?一觉睡去到凌晨四点,老婷替我量了体温,只有36,8度了。黑暗里只听见她自言自语地说:明天总该查出发热的原因了吧。
二十三 上午的体温基本正常,但不幸的消息是血培养要3至7天后才会有结论。A医生已经替我换了一种药效更强的消炎药——他一直认为发烧的原因是感冒。而我一直郁闷的是毫无症状:尽管咽部稍有不适,但不至于发高烧吧,况且可能由于常年烟酒的原因,我一直有轻微的咽喉炎。但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加有效的办法,只有等待并希望晚上能略有改观。A医生安慰我们说退烧也需要一个过程,不是说今天用药明天就能退去的,时间长的甚至需要一周。我们稍感安心。
忐忑的下午,风暴又来了——比昨日更猛,只是在时间上有所推迟。四点半开始发冷——从头到脚再到内心里。怎一个“天凝地闭”所能形容的冷!那雪白的墙分明就是霜雪所凝成的,还在邪恶地盅惑我去紧贴她。念念有词地不停说着:快来快来,这里好凉快好凉快!隔壁床所吃的说是用来术后恢复的鸽子肉肯定是一个弥天大谎,它绝对是楼下不远处海边的企鹅被捕杀烧了。不然,她的笑容为何如此地诡秘且极其地不自然!27床的那个老头操着生硬的普通话与我搭讪,被大智的我一下子识破了:他是爱斯基摩人,根本不是中国人!他那件外套分明就是用北极熊的皮做成的!靠!整个世界都在欺骗我,我不由地切切暗笑:你们还嫩了点,我可是高IQ的智人……
迷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发热好几天了,现在都四十度了,不应该再呆在我们骨科了,转X楼的ICU吧。另一大夫说:先抽血继续做个血培养吧,再用退凉药压住。明天找内科和感染科的人过来会诊,可能有麻烦。老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想我必须要挺住,绝不能崩溃,不然的话,我们两人就彻底地OVER了。
是夜,又使用了那种副作用很大的退凉药。老婷四处电话咨询求助,通过各种渠道请教感染科医生;我哥哥根据我的病情彻夜在百度搜狗上搜索查找。在大汗淋漓后,在热度渐退的飘飘忽忽中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散文:我早先岂不知我的青春已经逝去?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坠的蝴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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