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天到春天之——医院日记》已完稿

清风明月

云波

            四十三       在家好几天了，连日的没完没了的阴雨倒也与我阴霾的心境相匹配。没有了医院里那种早已经被习惯了的幽幽的药水味，也听不到或绿或褐或透明的点滴瓶放在推车上互相撞击发出的咣当声，更没有单调的刺眼的白大褂在我眼前时不时地晃悠。早晨醒来时我会对自己确认一遍说：是的，我是已经真的到家了。但我无法彻底的开怀无忧，悬而未决的未知数太多了，倘若中间有任何一步踏错或者有偏差，就极有可能前功尽弃，继而是无止休的手术与漫长无尽的与床榻为伴的日子。比如就我当前的状况来说，是尽早做植骨手术比较适宜——可以防止离散的碎骨进一步扩大化的坏死。然而一点也不能急，在破损的皮肤完全痊愈之前是不能做骨头的手术的：稍有不慎，就会引起骨头感染，风险极大，医生也不会同意替病人做这种手术。那么就继续静养吧，也没有那么简单，且不说无数片游离的小碎骨渐渐变黑死去，光是外支架的防感染措施与膝关节的防坏死锻炼就够烦的。每天用医学酒精不厌其烦地擦拭钢架和与钉入骨头深处的小针孔，若是一不小心感染了就是大问题：支架无法再安装了，必须取下，而植骨手术又无法实施，那么我的一堆碎骨该何处安放？还不全移动了位置乱了套？锻炼关节也是问题：在老婷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拉伸膝关节——幅度不能太大，太大了骨头要移位变畸形；也不能太小，太小了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天天忍住痛不间断地机械地反复做着单调的动作，样子很是艰难很是滑稽，然而我笑不出声。更为沮丧的甚至有点难以启齿的是睡觉无法翻身，因为有钢铁外支架威武地架在小腿上。所以日复一日的睡觉姿势就是固定的一种：仰卧看天花板。最最痛苦的是被石膏板层层包裹住的小腿有时候麻麻的，痒痒的好像有坏坏的小虫子在爬，但你无法挠痒痒，只有恨恨地听之任之，于是悲凉就弥漫了全身。就像我在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是一位肌肉萎缩病症的患者的自述：我看到蚊子嗡嗡地飞过来，停在了我的脸上，但是我无力赶走它，哪怕是脸部的肌肉稍稍地挪动痉挛一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吸饱后悠闲地飞走，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滴落了下来！罪过呀！做人活到了如此生不如死万念俱灰的凄惨境地实在也是苍天太作弄，太过于悲情了！
            该为自己的下一步做一个详尽的计划了。打心底里说，伍医生待人诚恳，医德高尚。然而实际的情况也是客观存在的：光治疗一个没有愈合的小洞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用了二万多。接下来是更为复杂的植骨手术，早就百度过无数次了：是大手术，有的病例成功率不高，需要反复植骨。那么，我是否该考虑到更大的技术力量更强的外地医院去实施手术呢？这样即使不成功才能无悔啊！毕竟我才三十六岁，往后的日子还很漫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永远的遗憾与后悔了。经济上我也计算过了，除了差旅费（需要救护车）很贵，住院很难，但一旦入住了医院以后，许多常规的费用大医院反而更加便宜——我记得床位费好像上海的就只要20元，而我们本地的要40元。这样算下来差别也不是很大，再加上如果大医院做的手术假如会一次性成功通过，而在本地如果需要反复做的话那就更加划算。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托关系去联系骨科力量强的大医院，确保自己可以一次性顺利植骨成功。嫂子已经咨询过联系过好几个我们当地的医生，希望通过他们能联系到杭州上海的医院。而我现在能做的除了等待，也只有等待了。
        

子宁

楼主的坚强能感动好多街友

清风明月

是要到大医院的！

云波

楼主的坚强能感动好多街友
子宁 发表于 2010-12-6 13:14

我觉得自己做得还很不够，怕风怕雨也怕黑，不过我会加油的。

云波

是要到大医院的！
清风明月 发表于 2010-12-6 20:06

谢谢，英雄所见略同哈

云波

            四十四     床榻上的日子实在也是乏善可陈，无事可记。每天除了蒙头大睡就是挂在网上，如果不是因为腿受伤的原因，我绝对是好吃懒做的寄生虫的典型：一般是10点半左右起床，然后洗漱，等着早餐与中餐的合订本送到床前——坦然地饭来开口。下午是网游时间，我一般会在PPS里选择看一两片电影。晚餐自然也是端进房间享用的，吃完了抹抹嘴巴，喊老婷进房撤走餐具，继续上网。晚上一般是看看新闻与论坛，玩玩QQ游戏。QQ是从早到晚一直挂着的，而且从不隐身，一旦有好友与我搭讪聊天，我就会兴奋异常，喋喋不休，粘住他或她说个不停，完全好像变了一个人，哎，都是因为寂寞惹的祸啊。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是我的思维最活跃的时段，我会胡思乱想很多很多，直到在凌晨里迷糊睡去。回家后还会有好友三三两两地来家中看望我，我就会向他们吹嘘我的幸福生活：早晨从中午开始，有大师路遥的范。好友中居然真的有人露出了艳羡的表情，说我享受了幸福的最高境界：天天睡到自然醒，居然忘了我是在苦海里挣扎的苦孩子。也有调戏打击我的，会阴阴地不怀好意地问：那个那个你是怎么办的？这么久了你就一直忍者神龟？我就会故意坏坏地淫笑：没事，感谢互联网，里边啥都有哩！于是大家就会哄堂大笑说我画饼充饥，我就换成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说：你们就是不思上进，每天想这些无聊的事。期间的气氛倒也真的可以称得上其乐融融。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进入了后司街。听到这个网站的名称已经很久了，也知道主创人就是我的老同学石头。只是以前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慢慢地浏览欣赏，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唯一不缺的就是上网的时间。所以我就很自然的走进了后司街，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基本上也是天天来逛街——习惯了。
           卧床等待的日子看起来轻松其实也很漫长，特别是黄昏时分最难捱。玩了一个下午的电脑以后本就有点老眼昏花，加上儿子又放学了进房间在一旁做作业需要指点，所以电脑是不能再玩了。有时候儿子安静地写作业时我就望着窗外的天，看它怎样地一丝一丝地黯淡下去，任谁也无法挽回。我的心就会跟随着它，跟随者无聊，跟随者寂寞慢慢地同时下沉，直到整个天际被漆黑的夜完全占领，思绪还是无法完全收回```````
         说点振作的事吧，由于多日苦练，中国象棋的级别已经从草民晋升为县丞了，双扣也已扣成渔夫级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就像黑夜无可避免的会来到一样，太阳总会在某一个时刻重新升起，我苦苦地期待着，苦苦地。

清风明月

回复 云波 的帖子


    期待你快点好起来呢！

云波

多谢楼上一直关心。

云波

        四十五      时间的流转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你在感慨长夜恨短时它从容地前行；你在抱怨度日如年的时候它也在淡定地流逝。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将要去向何方，它仿佛高高在上，不理会人间的任何喜怒哀乐；它仿佛又悲天怜人，慈爱地凝视着芸芸众生。
          又是新的一年了，前路未卜的2010。老婷在QQ里匆匆换了签名：希望新的一年能有好运。简单的一句话，蕴藏了已逝去的一年里多少的艰辛与痛楚。手机里有好友发来的美好祝福，说得唯美而动听，然而果真能美梦成真吗？或者其实大家都明了，那只是善意温情的美丽谎言。假如人人都可以美梦成真的话，这个世界还需要寺院和教堂吗？还需要宗教与信仰吗？还有奋斗自强等这些个词语吗？
          伍医生来电了，真难得他如此牵挂他的病人。他在电话里告知我们说皮瓣手术后已经很长时间了，按照他的经验来说皮肤表面应该已没有创口，可以考虑过来做植骨手术了。而上海的医生我们费尽周折也已经联系上，只是还没有明确的答复说几号过去让那边的大夫看片子，定手术方案。我只好客气而委婉的对伍医生表示了我由衷的谢意，含糊其辞地说过几天再联系。后来到了上海，我发了一个短消息给他，坦诚相告，那是后话。
          当夜就有好消息传来，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X大夫已经替我们联系好了骨科，随时可以让老婷带片子过去先斟酌方案。我忐忑里有激动，快了，快了，这些苦苦相望的日子里等待的不就是尽早手术的那一天吗？当夜，我在网上查看了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概况，重点查看了骨科，心里很是坦然：按照网友病友的综合评价，骨科里所有的医院除了北京的积水潭医院以外，上海六院排名全国第二，我们的浙二医院好像排名也很靠前的，接下来浙江上榜的医院就是台州医院，大概在40左右的位置。
          当晚，我刻意地陪着儿子在床上做了很久的亲子游戏。懂事的他其实早已经听到我们的电话里的交谈声，知道爸爸又要准备继续去住院手术了，但他也不闹，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声：爸爸你什么时候走啊？我温言软语地告知他说快了，看着他略带失望的眼睛，又赶紧补上一句说我们会给你买礼物的，上海的礼物很棒的，你要遥控汽车吗？他低垂的眼睛短暂地发出兴奋的光亮来，我轻轻地转过头去，一阵的黯然神伤。
          是夜，我胡思乱想了很久，最终在凌晨时分沉沉睡去，梦境里一片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