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非回忆录之五：逼上梁山实行起义

褚留香

陈克非遗著






六、逼上梁山实行起义

22日于开会完毕后，我准时（正午）向胡宗南总部电话联系时，经过许久，才发觉电话已经拆了，胡宗南本人已于早晨七时从广汉机场上飞机（并带同必要人员乘坐几架飞机）逃跑。这时我思想上又起了一个急剧的变化。顶在我头上直接指挥我的上司都飞跑了，剩下的只有我和罗广文这两个替死鬼。因就打电话给十五兵团参谋长张荣宪（因为他原是我部第九师的参谋主任，彼此很熟识），要他到我这里来，共商今后的问题。他接我的电话时，好像很能理解我欲言的事一样，他说：“要我到你那里来，我们罗司令官也想一道来，你欢迎吗？”我说：“当然欢迎。”没隔多长的时间，罗广文和他的参谋长张荣宪果然很快就来到了我的司令部，我们作了如下的简要谈话：
我说：“真想不到胡先生这样的自食其言，竟不告而别的跑了，这与方面军总司令的威信太不相称了罢。”
罗说：“昨天我们在总部时，我就看出并向你说过，总部的这种征候，似乎有要向哪里移动的模样。但也的确想不到，既是自己约定时间要在电话上联系，却又不告而别，难道我们还能阻拦他上飞机吗？这真是岂有此理。”
我说：“现在情况已很清楚，胡宗南要我们东向敌后挺进的牺牲代价，是为换得他们向西康背进的安全。老实说，我也没有这种力量，也不愿帮他做替死鬼，现在我们应该自作主张了。”
张荣宪说：“陈司令官的看法和作法，我很同意，但希望提出你的主张来，我们好共同来考虑一下。”
罗说：“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我很同意克非兄的看法，也同意刚才张参谋长的意思。”
我说：“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不是说已经联名通电起义了吗？我们不如向他们取联系靠在一起，不晓得好不好，请你们考虑一下。”
罗说：“你的主张很好，也只好是这样的做了，不然就做了替死鬼，还是一个枉死鬼，太不值得了。你同他们过去是否熟识？我（罗自称）同他们在表面上是很熟识，但不深知。如果你已有所交涉的话，那我部就归并给你，由你名义出面就是了。”（当时罗对起义似乎也认为不是什么光荣之举，因此不愿出面。）
我说：“我因为考虑今后部队的粮食补给问题，日前经张钫老先生的介绍，以及我自己曾与邓锡侯部的参谋长见过面，曾派我部第二军额外副军长段成涛到他们那里去联系过一下，刘文辉、邓锡侯就介绍了在他们那里的共产党地下工作组朱德钦和陈离见了面，谈到欢迎国民党军队起义，并限在三天以内作答复，以免发生误会。我特约请张荣宪参谋长来这里，就是为商谈这个问题。现在罗司令官既已同道到来，就更好商量了。想最好就请罗司令官领衔起义。但首先我们和共方都应通知第一线部队，即日停止战斗活动，以表明我们起义的诚意，和他们对我们起义的欢迎。”
罗说：“我愿同你取一致行动。我的司令部也马上搬到郫县城里来和你住在一块，以便彼此协商问题。我部由张参谋长荣宪为全权代表。至于用你我的名义出面问题，我是不想再干了，你年轻一点，可再干一下，还是由你出面的好。”
张荣宪说：“两位司令官都是我的长官，我以幕僚长的资格，说句公道话。我认为对现时局势，两位司令官都决心走起义的路是对的，正是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是两个兵团千万官兵祸福生死所系的问题。至于起义用谁的名义出面，我建议两位司令官都不要互相推让，还是由对方（指共产党）来决定好了。我也同意陈司令官所提出的意见，首先双方都要通知第一线部队，即日停止战斗活动。”
谈到这里，决定两个兵团各自掌握所属师长以上将领个别通过。于是即开始分头进行各自应做的工作，我即派段成涛去彭县向朱德钦、陈离表示我们决定起义，提出双方立即通知第一线部队，停止战斗的行动，并向刘、邓要他们起义通电作参考。
22日经过了通夜的考虑，我决心处置如下：
（一）电话询问各军，昨（22）夜来第一线部队双方有无新情况发生；
（二）电话通知各军，最近情况已有新的变化，对出发前的各项破坏准备暂停，各军军长于本（23）日下午九时半来兵团部开会；
（三）亲至兵团临时招待所，向张钫老先生请教，对起义行动应如何表示。
在23日早晨同各军通电话询问第一线部队有无发生新情况时，我是提心吊胆地惟恐我方部队未能严格遵守命令，有敌放冷枪的事情发生，会妨碍起义的实现。又怕对方以大势已成，盛气凌人，并不停止军事活动，甚至会有加强军事活动新情况的发生。如果有这样的情况，我表示起义，就无异作茧自缚成为阶下囚了。直至确知彻夜以来，第一线都未未放一枪，我不觉内心暗喜，认为这是起义能成功的一个好征候。
各军军长来到兵团司令部，我正在喜惧交织地在房内沉思。开会时我说明了我们已处于四面被围的紧急情况和起义的利害得失，晓以大义，辩以是非，我们是为革命要起义，为救全部队要起义，为顾虑陆军家属要起义，为全体官兵的前途要起义。我谈了后，方暾军长首先表示赞同。刘平军长则垂头丧气，虽未表示反对，也未表示赞同。我当时心想，他就是反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这个军的二四三师段国杰师长和我的关系很深，只会听我的话，此外又没有其他什么力量可反抗了。
23日午后，据派赴彭县向共产党地下工作组朱德钦、陈离等联系的段成涛回部面报：“他们对我们的愿意起义表示欢迎，时间愈快愈好，限明（24）日作最后答复。”段成涛并将在刘（文辉）、邓（锡侯）那里带回的起义通电交给我作参考。
我到兵团临时招待所，向张钫先生请教对起义应如何表示。他说：“只要有诚意向共产党起义，就照刘文辉、邓锡侯他们那样向毛主席、朱总司令拍发一个通电，表明态度，另外正式通知地下工作组朱德钦同志就行了。”可是要照刘文辉、邓锡侯他们那样的通电，就是要臭骂蒋介石、丑诋国民党和痛咒自己一番。我却认为表明起义态度，只要不动枪炮就是了，又何必骂这咒那呢？因此我就向张说：“他们的通电，我是拜读过了，不过我不想照他们那样做，我只能表明今后的态度。”张说：“你和刘文辉、邓锡侯他们有所不同。你是蒋的嫡系部队，能表明态度向共产党起义，也就是表明了你对蒋介石、国民党和对自己的痛恨了。你只要能表明今后的态度也就行了。”
我回到兵团司令部后，深夜考虑通电的文稿，草拟了如下的电稿：
“北京——毛主席、朱总司令：
我率第二十兵团全体官兵，于1949年12月24日脱离国民党的建制和指挥，站到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的旗帜下，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愿为革命事业而奋斗到底。第二十兵团司令陈克非亥迥于郫县。”
24日上午，我将昨夜所拟成的通电稿又送给张钫去看，并请其指正。到他住所时，见他有整装移动的模样。他看过我的通电稿后，就说“行，行，行”，并向我夸称：“你真是一个英雄好汉，能丢得下，又能拿得起，是非清楚，态度鲜明。”随后又说：“今天我要到灌县去，你的事情忙，动身时不再走辞，趁便就在此向你告别了。”
送过张钫上车去后，随即打电话通知各军军长、师长来兵团司令部开会，并将所拟起义通电稿缮正备用。各部队都驻在郫县近郊，很快就到齐了。我对他们说的话，还是同昨天开会时说的一样，只加了要大家在起义通电上签名表示态度。最后同意签名于通电稿的为：陈克非、刘平（由参谋长廖传枢代签）、方暾、段成涛、蒋治英、段国杰、傅碧人。
在签名时，刘平很伤感，躺在椅上抱头痛哭，其他军师长都是很愉快的签了名。签名完毕后，我将电稿连同签名原件，请牛范九于24日下午送往彭县。据说他们在安得堡会同有关人员商得罗广文对我电稿的同意，即在我的电稿上签上了他的名，添加了十五兵团的头尾。这个电报在当天晚间由刘文辉的电台发往北京。
25日，为了对起义表示诚意，防止不明大义的分子从中破坏，又召集本兵团少校级以上军官佐属在郫县参议会礼堂开会。在黑板上张贴着成都附近的敌我友兵力态势图，开会时我详细说明胡宗南对解放军作战的三个计划腹案，告以本兵团和罗广文兵团的艰巨任务。我说：“为革命，为生命，为部队，为事业，都是我们所应采取起义的原因。今天召集本兵团少校以上军官佐属开会，是为了对革命负责，对全体官兵负责，特在大家面前正式宣布起义。今后务必遵守共产党所颁布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认为选择这条起义之路，是生路，是光明之路，是为大家所乐意要走的路。如果在我们兵团的官佐中，有人不同意我对起义的主张，认为是错误举动的话，你们当中大都带有手枪，就请对准我的胸膛开枪打死我。”讲到这里，我以严肃的态度等待着。这时我看着全会场的人，全会场的人也都集中看着我，整个会场是肃静无声，有的瞪着眼睛不动，有的面现喜色，有的滚下泪珠，也有人东张西望的。我看大家大致是同意我起义的主张了，便接着说：“大家对起义既无意见，就是表示赞同了，希望会后大家回去，严饬所部，明大义、别是非，听命令、守纪律。”至此，我们的起义就算顺利实现了。
起义后，在我思想上感到不安的事，就是自己的亲信部队第九师、第七十六师、第一六四师没有带同一道向人民起义，自认为是一件遗憾的事。日子过得不是很久，约在1949年年底和1950年年初间，原在川东白马山被隔断失了掌握的部队电台呼号出来了，并来电报告：“第九师、七十六师、一六四师和十五军的六十四师等四个师都在一起，现到达川、滇、黔交界的边区，请示今后行动方向，以便遵照”等情。我当即将原电情况报告贺龙司令员，请示如何处理。贺司令员面告：“除电告二野刘伯承司令员告所部注意勿生误会外，你回电要他们就地起义，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派员向二野刘伯承所部接洽。”我遵照行事，经几次往返通电，这四个师除七十六师张桐森率部脱逃外，都开了会联名电复：“随钧座共荣辱。”从而第九师副师长黄惜时、第一六四师师长李剑霜、第十五军六十四师师长邱健，都率所部在川、滇、黔边区向二野接洽起义了。

原刊文史资料选编

浙东军事芜史文献选编

破马甲

起义有什么用，最后还是死在G CD的手中

黄金甲

起义绝非投明主，而是为了两个兵团兄弟们的命

褚留香

至少这么多人没去当炮灰，国民党起义的将领，大部分都受到不公平待遇，能摆上台面的都是装样子的。

破马甲

其他的基本都是老死病死，陈克非是被折磨死的！

岛主

将军百战生，不幸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