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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克非回忆录之二:从蒋经国传书到溃退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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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3 14:46:0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陈克非遗著





三、从蒋经国传书到溃退入川
我到重庆(约在11月上旬)住在两浮支路国际村二号私人寓所。忽然一张请客帖子来到,原来是胡宗南、陈良二人作东道主。这两位大人物,我素不相识,如在以往,要想求见他们都是很难得。陈良这位军需署长正是我要解决全军棉衣问题的老板。于是按时前往,出乎意外,他俩已在席上坐着等候我了。连我共四人(两个主人请我一个客,还有一位作陪),彼此都作了自我介绍。他俩很客气地说:“为钟灵兄(指我)洗尘,四菜一汤,聊表慰劳之意。”我也很恭敬地回答:“你现在这样的对我,真是使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有竭尽棉薄,报答党国,以答谢两位先辈今天对我的厚意。”在吃饭的当中,胡、陈曾几次提到荫国(指宋希濂)如何,并详询两年来的作战情况。告别时,胡宗南还紧握着我的手说:“我们大家只要好好地努力,军事局势不是不可以挽回的。请转达荫国兄,目前国际局势是有利于我们,不利于共产党,更不利于赤色帝国主义。我们的老头,是有办法的。”陈良同我握别时,我提出要求说:“请署长允许我一个方便,前方天气已冷,宋部兵站,今年发我部仅五成棉服,困难太大,可否为我设法解决?”陈良很慷慨地笑着回答:“请告诉我需要多少套?”我说:“我老实告诉署长,去年我还有一点库存,今年宋部兵站分配我一万二千套,如能再补发一万套就可解决困难了。”陈良笑着说“没有问题”,一面从衣袋里取出他的名片,在背后写着“照发第二军棉军服一万二千套,并车送前方不误。”又接着说:“请你要重庆后方办事处长明天就到被服处领取。”说话后就将写好的名片交给我。胡宗南当时在旁慷他人之慨地说:“凡有关军需的困难,只要找陈署长就能解决。”当时我真是有说不尽的高兴,只是说:“是是。谢谢。”几个人都哈哈大笑告别了。我在回程的车中,满身感到轻松愉快,觉得这次重庆之行和参加这次宴会,是有生以来交际场中的一次大收获。
我到重庆的目的已达,前方情况告紧,第四天就飞回恩施。下机后,是宋希濂在机场等候出发。当时宋告诉我说:“龙山方面情况较紧,你部今天可达咸丰来凤前进。”彼此作了简单的谈话,就乘车向咸丰追赶部队,再与宋转来凤。又因川湘公路方面人民解放军先头部队已达秀山,而我部主力(第二军)不得不迅即转向川东的黔江、彭水,想由被动转为主动以打击西进之解放军。
达黔江时,钟彬同我在宋希濂总部见了面,他摆着老资格的神气,用无精打采、不耐烦的口气说:“我这个第十四兵团,实在可以合并到你那个兵团一起,由老兄来指挥较为方便。”
我听到这话,很觉惊奇,料想其中必有原因,便说:“钟公,我与你过去虽未曾在一起共过事,但以我公之卓绝指挥才能和威望,在我的心目中早有深刻的好评。今天我公如此说法,真使我难以猜准你闷葫芦中的药了。”钟说:“丢哪妈,说老实话,刘平我实在指挥不了。他是第二军出来的,第十五军的干部也是从第二军抽调的,所以我说,由你来指挥较为方便,这是切合实际,并无其他意思。”我说:“说什么你兵团、我兵团,又有什么第二军、第十五军,还不是都在主任(指宋希濂)的指挥下同样奉行命令的。何况现在敌情日益嚣张,我们应该是上下和衷共济,彼此团结一致,才能克敌致胜。如果存有隔阂意见,就会抵消力量,会遭受失败。”
钟与我正在总部副参谋长罗开甲的房里坐着谈话,宋希濂从房外进来了,像有要紧事似地向罗说:“你看见那本小册子没有?”罗开甲说:“是不是解放军总政治部印的那本小册子?”(我想大概是《论联合政府》或《新民主主义论》)宋希濂说:“是的。”当时罗开甲以调皮的面孔笑着说:“主任如果喜欢看这种小册子的话,将来恐怕会看不完呢。我们司令部参谋处有很多人争着在看,等一下,我查着给主任送去。”当时我心想:“这位副参谋长大概是共产党分子派进来工作的。”而宋却把这种话当作耳边风吹过去,亦似乎怕我们有所介意,就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走了。宋希濂装着很郑重的神情,向着钟彬和我说:“现在的情况一天天紧张,你们的看法如何?”钟彬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什么办法?打光算了。”我接着说:“要看机会脱离战场。”宋希濂又问:“如何脱离战场?”我看情景不对了,就乱回答:“川东地形复杂,山洞很多,可化整为零,我部报话机很多,彼此联系,又可看机会集零为整,或者拖到滇西去至印缅边界,待第三次世界大战发生再起。”可是宋在当时对我的意见,既不反对,也没赞同,亦不表明他自己的态度,只是打了几个哈哈。
194911月中旬,我率军转到川东彭水南北之线,作顽强的抵抗。宋希濂同我在彭水西岸,看到部队又狼狈、又紧张地渡河。他介绍了一一八军新任军长方暾与我见面。部队渡河将完毕时,宋希濂告诉我说:“今天晚间蒋经国会到江口(宋司令部所在地)来,可能老头子对我们有什么重要的指示,等一下你我同到江口见他,再到我司令部吃晚饭。”我心想总统有什么那样重要的事,派自己的儿子出马呢。
我和宋同到江口,蒋经国已在司令部等着了。经宋希濂的介绍初次认识到蒋经国。我看他们之间的态度很有情感,不是一朝半载的交情,无怪宋希濂在蒋介石面前能够吃得开了。
在谈话中,蒋经国取出他父亲写的两封信分交宋希濂和我。我当时认为总统给我的亲笔信,是我历史上的极大光荣,也是无价的墨宝。读了之后,记忆特深,内容如下:
“克非吾弟:
八年抗战,全国军人历尽艰险,终致驱逐倭寇,获得胜利。举国上下莫不欢欣鼓舞,共庆昇平之乐。讵意奸匪丧心病狂,不顾国计民生,以斗争翻身为名,全面叛乱,阻碍国家建设,破坏国家统一,置人民于水深火热中。喁喁待救之声,已是横塞于天地。戡乱以来,匪顽未止,皆因我军将士未能以雷霆万钧之力为锤击,更未以金汤百仞之固施歼堵。乃至赤祸千里,家园拆散,多少父老兄妹,更牺牲在制造阶级斗争之下,无限幸福情欢,全被夺于穷凶极恶之手。国运更是而日非,国土接踵以狼烟。只要稍存良心血性以忆,即热泪狂涛之切恨,实难以忍奸匪之猖獗。凡我总理三民主义之信徒,均应本黄埔革命之精神,同心同德,再接再厉,矢勤矢勇,必信必忠,励行总理遗教,服膺黄埔校训,上下同心,彼此协力,就在川东战线上,抱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决心,挽狂澜于既倒,定可计日以待。要为已死之官兵复仇雪耻,要为被难之黎民救命伸冤。不消灭奸匪,誓不甘心。不完成建国统一,决不罢休。临书匆促,不尽一一,特饬长子经国持书前来代达余意,并祝军祺。中正手启。”看这封信的当时,我的心情是一本正经地一面骂共产党“真是岂有此理”,一面抱怨友军太不争气,另一面为蒋干着急,又一面为自己想着怎样做一个忠臣孝子,流芳百世。这时也没有想到在巴东建始间遂行任务中,天候恶劣,上面对我尅扣的残忍景况了。我在蒋经国面前表示我尔后一定要如何诚恳地禀承总理遗教,做一个三民主义的信徒,如何勇敢地克尽职责,来发扬黄埔的革命精神,又如何忠实地奉行命令,抱定作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人。蒋经国听了很高兴,称许我为“标准将领”。
晚餐后,在回程的军中,我觉得无限轻松愉快,自以为蒋总统亲笔称我为“克非吾弟”,这是何等的光荣;末叙“饬长子经国持书前来代达余意”,又是何等的体面;信尾写着“中正手启”,更是何等亲切。想到这些,真是情不自禁地几乎从内心往外发出笑声来了。回到驻地后,徐建德参谋长面告前方敌情,友军位置,我部兵力部署等等。我满想在川东以痛击人民解放军之西进而树立功勋。我第九师在黔彭边界黄草坝附近与人民解放军第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等师正酣战中,已有收获。不料好梦不长,左翼友军钟彬第十四兵团在解放军的猛烈打击下,溃不成军,牵动了川东全线。我自己的亲信部队(第二军)主力已被隔断,失去掌握。几个司令部在白马山,如不是跑得快,当时就完蛋了(宋希濂的小吉普车子轮胎坏了,由我的预备胎给了他才开走的;刘平搭乘我的车子仅以身免。)车向綦江逃跑途中,不是什么轻松愉快,却是满身沉重紧张,但仍以为这不是被打垮,是被友军牵累拖垮,何等丢人,剩下几个光杆子司令部是何等不光彩。从川东被突破,部队被隔断(仅兵团的几个直属队),已无回手之力,还有何面目见总统!想到这些,情不自禁地浑身寒战,不觉滚下泪珠来了。只长吁短叹:川东完了,川东完了。
车向南川行进时,途中有罗广文的部队在向前移动,从表面看是很整齐(新手巾、帽子、皮带、水壶、饭盒都齐全),但仔细一看,才知是新兵队伍。心想,这支队伍是经不起战斗的,如果它垮得快一点,对我有利,总统就不可能都惩罚了。不过不管情况如何,现在我的前面已经有了挡驾的部队,我可以喘口气了。在南川过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我同意刘平的建议,去看罗广文,途中碰到宋希濂赤足草鞋,带着几个幕僚徒步行进。我问:“主任为何今天步行呢(我还以为他汽车无油了)?”宋答:“我想去涪陵找一找钟彬。”我说:“前天中午火烧铺巳为敌占领,下午就开始西渡,昨早钟彬由白马去涪陵,是无异给敌送渡河工具,因此,判断钟彬昨天就可能作了俘虏,再去找他也是枉然。”宋答:“不管情况怎样,我总是应该要找的。”看情景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刘平当时插着说:“段国杰师现在也不会耽在涪陵了,还是我们走在一起好一些,请主任考虑考虑吧。”宋却反问我们说:“你们现在想去哪里?”我同刘平说:“到罗广文那里,交换一下意见情况,请他对我们零星回来的官兵不要产生误会,并请他转告我部在万盛场集中。”他也就不再说什么,自走他的路了。在万盛场等了三天,一个人也没有收容到,听到的是罗广文部与解放军一接触就垮了。这时约在19491120日左右。
走向哪里,怎样走?成了在万盛场要动身时最严重的一个问题。传闻蒋介石与胡宗南部还在渝市,要同重庆共存亡。凡在前方退下的部队,一律不准经重庆,车辆通过不准乘坐人员,并在海堂溪设有盘查哨,如有将领不听命者杀无赦。但尽管如此,部队还是沿公路向綦江出发。到达时,电报局就有人叫我去接顾祝同的电话,同顾作了如下的问答:
顾问:“宋希濂现在哪里?你同他有联系吗?”
我答:“宋三天以前在南川时曾见过一面,当时他对我说,要去涪陵找钟彬。”
顾问:“涪陵(很惊奇的声音)那里有什么部队?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
我答:“刘平的十五军有一师在彭水右岸经解放军突破后,就向涪陵方面脱离,这是段国杰师长的无线电的报告。宋在南川离开后,电台也联络不到了,此外无其他部队。”
顾说:“这真是奇怪,真糟糕,在身边的部队不掌握,要去找无把握的小部队。既然宋希濂不在,电台也无法联络,那只好暂时不管他了。目前綦江警备由你担任。”
我答:“从白马山以后,我的战斗部队已被隔断,将近一星期以来,电台未曾取得联系。我身边所掌握的仅是司令部的特种兵几个炮兵营、辎重兵团、通信营、特务营、工兵营,不能担任警备。”
顾说:“据空军侦察报告,今天向綦江行进的部队,还很整齐,有十馀里的行军长径。现在綦江的警备任务,唯一的目的在于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到綦江,侦探的面放宽一点远一点,而不固守,这样的警备任务难道都不能担任吗?”
我答:“如此的警备任务,我能担任,但事前要向总长报告说明的一点,如发生情况,电话失却联络时,我便派车送情报,请总长饬渝市警戒部队准予通行。”
我接受了綦江警备任务,认为这是要我在綦江放步哨就是了,因饬汽车队派一辆大吉普,装载谍报队和便衣通信兵,随带报话两用机,日夜轮值。如此过了三天,并预期向江津、来凤、璧山侦察道路。约在194911月底左右,石角传来情报,说离石角不远已发现情况,万盛场已到解放军约一师之众,并有后续部队。我一面报告,一面即向璧山转移,我在綦江的警备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带着不完整的部队(几个炮兵营则沿川湘公路经渝市),夜间出发,翌日中午过江津,第三日到璧山集中。途中遇到胡宗南的部队在作占领阵地行动。我到璧山已是黄昏时候,由重庆退出的大小汽车和人马,道途都堵塞难通,男女老幼叫喊之声不绝。一切景况,象征着国民党的政权已经崩溃了。据可靠消息,原在重庆的军政要人已去成都。因此,我就决定由璧山经潼南向成都转进,部队暂由刘平指挥,自己则由璧山乘汽车先到成都打听总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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