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size="5">（一）<br/>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这一望都把彼此藏到了心里。<br/>她想象着，他和她走在门前的这座小木桥上，她假装害怕，假装要摔倒桥下去了。他就回过身来牵着她的手，或者他就干脆抱着她走过这座桥去，在那片树林穿行。他和她像一对无邪的少年，在树林中嬉戏游玩，直到太阳落山，然后恋恋不舍地分手。<br/>彼此又互望着，似乎有千言，似乎有万语，但是一个眼神便已足够，其余的一切都是多余的。<br/>（二）<br/>他惴惴不安着，他多想走过去，跟她说说话，可一走到她跟前，他便胆怯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忐忑不安。他有过多少个女人，他记不得了，但是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觉。他想，他兴许已经爱上了她，但是又不想去承认。<br/>他从她窗下走过，想偷偷地朝里张望，可他不敢，心就要跳出胸膛，他还是走过窗下，匆匆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br/>（三）<br/>那个他在哪里呀，多少年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大概要七八年了吧，或者更久了。她想着他，可他只在最初的时候来过几封信，偶尔也寄过一些钱来，可后来就夭无音信了。<br/>有人说他已经在外边找了个有钱的女人，早把家里的女人遗忘了。<br/>有人说他生意亏了本，在沿街乞讨。<br/>有人说他犯了法，被抓进了监狱……种种的说法在这个山窝传开，山窝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守着活寡的女人。<br/>（四）<br/>山里的女人真想走到山外去，去找她的男人，可她害怕。山外的世界已经让他消失了，她怕自己也会在山外消失，那个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呀？山里都已经没有了吃人的老虎，难道山外还会有吃人的老虎吗？要不她家的男人怎么会无影无踪呢？<br/>她只能每天看着太阳从山那边升起，照着山头，看着带露水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烁，然后露水被蒸干了，等待着明天重新出现，重新被阳光蒸干。太阳又一点点向着西边山头坠落，羞怯怯地不忍离去，但又不得不离去。<br/>（五）<br/>小溪流就在她家门前躺着，缓缓地流动着，仿佛千年不变，只在春天或者夏天的时候欢快一些，其余时间仿佛就是无喜无悲，背着同一个旋律往前走着，走着。她不知道这条小溪流会走向哪里，会不会流到大海呢？大海，大海又是什么样呢，比天空还要辽阔吗？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才微微有些欣喜。尽管她知道她这辈子都可能到不了海边，但她还是为自己还有一些想象而感到快乐。<br/>小溪流边铺着一些青石板，村里的女人都在这里洗衣服洗菜，男人则站在桥边看着女人洗东西，他们吸着烟，说着闲话。<br/>女人们总喜欢相互说着自己家的男人，自己家的孩子。而她什么也说不了，她有男人，可是男人消失了，在哪里也找不到，她没有孩子，男人没有给她留下他的后代。<br/>在小溪边，她总是找不到话题。<br/>村里的女人虽然什么话都说，不在乎一切，这是山里女人的脾性，可是她们在她面前还是有所保留的，她们总是把会伤害她的话题留在背后说，从不会当着她的面说。<br/>尽管如此，她还是忧伤。<br/>（六）<br/>她闻到了烟草的味道，这味道从窗外飘进来。她一阵晕眩。<br/>她的男人也吸烟的。离别的那个夜晚，他和她依偎着，在门前小溪流边的那棵大樟树下。她闻着他身上烟草的味道，他对她说着他的设想，他将要干一番大事业，然后他会带着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想象着，甜蜜着，她的心和他一起飞到了山外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给予了他们太多的遐想。她觉得她是山里最幸福的女人，他的男人为了她去外面的世界打拼，一切都是为了她呀。<br/>这烟草的味道消失多少年了呀，如今又在窗外飘起，她流泪了。<br/>（七）<br/>他和她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她不敢看他，生怕一抬头，她心里的秘密便会泄露。他也不敢看她，总是匆匆忙忙地扒着饭，仿佛想早点结束这样尴尬的场面。<br/>他们几乎不说一句话，见着面也只是用眼神表达彼此的心情，谁也不愿先开口，谁也不想打破这个沉默。他们害怕打破沉默之后的尴尬，就这样陷入了僵局。<br/>他吸着烟，看着她走出家门，长长的辫子，在她的背后晃荡着，他常常会被这样的情景所迷醉。她来了，提着水，有些微的喘气声，脸颊泛起一些红晕。他想去帮她，可是帮了她，他就看不到这样迷人的情景了。他总是埋怨自己的自私，可他多么固执地喜欢着这样的固执呀，他只有这一点点自私让他觉得他和她很近。<br/>哗哗，水倒进了脸盆，她解开了她的长发，这丝丝缕缕的长发，披散着发出一种特有的味道。她很细心地洗着她的头发，从发根到发稍，那样细致，那样地小心谨慎。<br/>（八）<br/>洗着头发的时候，她是快活的，头发是她唯一寄托情感的物体了。<br/>她的忧伤她的快乐，她都把它们埋在头发里。<br/>她把一切忧伤都让清水带走，她的头发就是她的孩子。<br/>她慢慢地梳着她的头发，不让一根头发打结，不让一根头发零乱。<br/>她知道她的背后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因此她梳得格外小心翼翼，格外地卖力。就是因为卖力，因为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她发觉她梳不好头发，无论怎么梳都不满意，头发仿佛在这一刻故意戏弄她故意要让她生气。<br/>她索性披着头发走进了屋子，她的心里挨挨挤挤着无穷的忧伤。为着她的男人，为着眼前这个男人。<br/>（九）<br/>大家都有意在撮合着他和她，因此当他第一次开着车来到这个山窝的时候，大家谁也不愿把他挽留，把他推到了她的面前。<br/>她的公公和婆婆也有意让他们多些时间呆一起，故意找借口离开。<br/>她感激她的公公和婆婆，他也感激他的公公和婆婆。可是他和她总是保留着那么一些距离，不敢靠得太近，太近了怕会把彼此融化，怕找不到自己了。他们宁愿彼此远远地观望着，观望着。<br/>村里人都不理解，她曾经是多么勇敢呀。在还没有人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和她的男人谈起了恋爱，她和她的男人常常手挽着手，走在山间小道上，她和他成了人们羡慕的一对，也遭到了很多人的非议。<br/>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敢了，她只会把一切收藏着。<br/>（十）<br/>她把他收藏着，他也把她收藏着。她想起了亲切的烟草味道，他想念着那晃悠的长辫子。<br/>她看着他开着车，开出了深山。<br/>他看着她背转身走进了樟树下的家门。<br/>她依旧在黄昏中梳洗着她的长发。<br/>他也依旧开着他的卡车到处流浪。<br/>她继续着她的守侯，他继续着他的漂泊。<br/>他和她彼此都仿佛没有什么关联</font><br/>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29 12:54:06编辑过]
| 
狗仔卡
发表于 2006-4-29 16:25:00
收藏
转播
淘帖
支持
反对
提升卡
置顶卡
变色卡
显身卡
发表于 2006-4-29 19:47:00
楼主
发表于 2006-4-30 05:13: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