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align=center><FONT face=黑体 size=5>抗行他乡的歌谣</FONT></P><FONT face=黑体 size=5></FONT>
<P align=left><FONT face=楷体_GB2312 size=4> 近日收到来自天台的青年诗人陈抗行的作品,很感亲切。对陈抗行本人,我知之甚少, 但对他的诗歌,我是略知一二的。我刚在《东海》2000年的第5期上读到他的一组,紧接着 又 在《诗刊》,同年6月号又与他相会了。尽管我与陈抗行还未曾谋面,作为天台同乡,我觉 得他还是值得细细品读的。翻开他的《鸵鸟集》,我对他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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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face=楷体_GB2312 size=4> 26岁的陈抗行,确实是一只来自浙江天台的鸵鸟。他的吟唱从家乡的桃源出发,一直伴 随他走向异国他乡。在德国的海德堡和莱法州,他一边就读着他的经济学,一边打工以维持 生计。这本诗集就是他在流浪的旅途中写下的,字里行间充盈着沧桑和苍凉,总让我的眼前 幻化出一片辽远的原野或者大漠来,一只鸵鸟在艰难的踱步——在拖着沉重的步履——缓缓 地漫行。
于是我又有一次从另外角度中领会抗行的意义。他说自己的名字得益于屈原的《哀郢》 ,原意是一种高尚的行为,而在我眼里,则是他在充满艰辛的旅途中,让心灵与生命一次次 沉重的挣扎与呐喊。在暴雨和烈日中,他汗血淋漓,满怀疲惫,于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 头埋在文字的沙堆里,去构想,去建造属于自己的情感大厦。我觉得,这就是陈抗行诗歌的 一种真实的原生态。
陈抗行开始缅怀着徐志摩,这个来自浙江海宁的行吟诗人,在遥远的欧洲,他确实引起 他的共鸣。但抗行肩负着沉重的生计,他的诗歌始终充满着一种血汗杂陈的味道。他把目 光投入施威辛根的火车站、海得堡的酒吧和伊莎路,还有历史上著名的柏 林墙,就是这些很平常的风土,在他眼里已经是多么的牵肠挂肚。他像一位深得爱森斯坦奥 妙的电影制作者,把在眼前的景物有机地蒙太奇起来:
在施威辛根的火车站上
远处传来流浪汉野狼般的怒吼</FONT></P>
<P><FONT face=楷体_GB2312 size=4> 我静静地数着天空 漫漫的星光 ——座前的侍酒女郎早已泪水涟涟
那家伙还要伸手拧她
忍不住怒火万丈,冲上去就要揍他
被谁推出门外,鼻青脸肿
想想刚才的情景真有点后怕</FONT></P>
<P><FONT face=楷体_GB2312 size=4> 她替我把烟点上,淡淡地说,你快 走吧</FONT></P>
<P><FONT face=楷体_GB2312 size=4> 一位亚洲女人,妩媚地对我笑笑
随之被呼啸的列车带向远方
萍水相逢的落魄人,确实有点像白居易《琵琶行》,更有现代市井文明的凄凉。在阿姆 斯特丹,海盗在刑架上的最后一次眺望,波浪汹涌的海岸,寂寞的郁金香,风车和灯光,体 育馆的球赛,街头醉卧的水手,骑车的少年,和风和星火,弄堂里的画家,以及桥的故事, 许多看来毫不相干的意象组合得相当和谐,加上音韵和节奏的起伏和律动,阿姆斯特丹这个 城市一直在诗人和读者的脑海里萦回不去。陈抗行还写了三位流浪汉,在一辆废弃了的吉普 车里喝酒,也写了一个男人在街上追逐他的爱人,遭受了鞭刑:“袒露着上身/在广场上坦 然地跪着/爱人在围观的人群间神智清醒。//一条浸水的皮鞭,沉重的呼啸声仿佛在遥远的 故事”“街头上的人们在奔走相告血光弥漫的刹那,男子在爱人冰一样的目光里笑得痴迷” ,显然是司空见惯类似于民间故事的平常生活断面,却成了诗人心头永远的痛楚,让我也 感到沉 郁。陈抗行的诗总使我想起罗大佑和崔健的摇滚,他把这种沉痛郁闷熔在心头,把它当作爵 士鼓狠狠地敲打。《城堡》中“沉沉的脚印/留在小巷的石子路上,迎面落下来城堡沉沉的 身影//残破的身躯,城堡像一只受伤的鹰,在山中静静地死去——”类似的还有《酒吧》, “战死者的墓床/在街的那边/这边/是一家酒吧/酒吧是夜的眼睛/所有爱上夜的人/无家可归 的人/在夜里行驶的人/归家路上经过的人/战死者的鬼魂/一切都在这里行止有序/捧着一个 酒杯/大口大口地饮着/过去,今天和未来”,同上面引用的《阿姆斯特丹》一样,总有点《 花房姑娘》和《皇后大道东》的味道。当然,陈抗行不是在调侃,不是在戏说,而是用心灵 去深入异乡的内核,显出一种批判精神,自始至终透出一种压抑而彷徨的心情,只有流浪异 国他乡的人才会体现得非常的深刻。这种心情在《火车站》《酒吧》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我 们可以在他写老人院的几首诗歌中也能领悟到。《一张照片》中,一个老婆婆的容颜照片如 一片树叶,写着六十年的岁月痕迹,在她生命行走的终极的一刹那发出亮光;在老人院门口 晒太阳的巴赫曼太太,他有两个丈夫,一个战死在沙场,一个在枪声中越过高墙,被机器绞 掉脑袋,而她却在等待分配的一小袋面包和黄油,最后汽车尖利的声音辗过她的旧梦。那位 失业了的在梧桐树下卷着烟叶的老汉阿里,一个死去的少女,中餐馆的小老板,一个来自日 本的鼓手,来自韩国的少女金丽娅,在陈抗行的眼里久久驻留。当他登上归国的飞机,他的 眼里竟然出现烟云缥缈的桃 源仙境,在这个冬天,来自于生活底层的活生生的形象,是生活中最常见而不易被人发觉的 诗意,陈抗行恰恰能从中提炼出一种人性无上美的内涵来,一种正直的仁爱,伴随着行吟的 陈抗行,让他用心蘸着泪和血去写,在记忆和情感的天空中,如鸟翼划出一道道鲜丽的光痕 。
我可以注意到,漂泊异国他乡的陈抗行,他的心中永远是装着家乡的,他在巴黎的埃菲 尔铁塔下想起杭城的苏小小,在德国波登湖想起无锡的太湖,“没有漫天遍野的鲜花没有激 昂慷慨的浪涛,从断桥慕尼黑又回到了断桥,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离家的我,回家的刘晨 阮肇”,正因为这浓郁的乡情,成了他在异乡的精神的依傍,他终于会感到温馨无比的。当 我在天台山的一隅,读着同乡在地球的另一端的诗句,我感动得不能自持。在目前充满花里 胡哨风气和虚张声势的作品的诗坛中,读到这么耳目一新的清丽诗作实在是我的福分。显然 ,陈抗行不是属于精神贵族的那种,他还得为生活而费尽精力和心思。不过作为同样的 流浪诗人,写的恰恰是人类情感最细腻的一面,他用自己的一种内在的精神做骨架,来营建 着诗歌的城堡。恰恰如此,陈抗行把握的就是诗歌的最佳存在状态,就如邵燕祥所说的,只 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写作,投入市场的最短处,却是他成为诗人的最长处了。
抗行他乡的诗,是属于他内心真正的谣曲。但愿抗行他乡的诗人,一路平安。我相信在 苍茫的大地上,会响起他心目中的那首壮行的骊歌。抗行,这一只荒原独步的鸵鸟,会成为 长空中自由来去的鹰。
胡明刚 2000</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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