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嘴角的那一抹微笑

闲云散人

    人们很难想象一个艺术家能把整整二十年的时间花在国际象棋上。二十年的光阴，这位艺术家在棋盘前从容地挪动着每一颗棋子，而忘了画笔的存在。在其一生中花在国际象棋上的精力与时间要大大地超过化在艺术创作上。而在画布上所度过的时间大概又比不上在画布外的瞎胡闹。这就是改变了西方现代艺术进程的法国画家杜尚。

    这位衣冠整洁的艺术家总是文质彬彬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而绝不像多数艺术家那样，在外表上显出的那样随便。这份绅士之气似乎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他容不得那种随便。优越的家庭环境使得杜尚不为生计所累，这似乎为这位艺术家创作创造了一种客观上的条件，但本质上，这股贵族的血脉才酿成了杜尚的生活态度与创作风格。

    神采的目光是为了艺术上的创新而备，更为棋盘上的妙算成为了一种可能。而这一切还不是让人们一眼就能认准杜尚的特征，杜尚身上所有的魅力都凝聚在了他嘴角的那一抹微笑上。微微上跷的嘴角，有着一丝的清高，又有着一份的优雅。在此潜伏着艺术创新的冲动，可样也蕴藏着对着生活的理解。当杜尚说出“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他的嘴角也一定是挂着这一抹优雅的微笑的。

    对于大师人们似乎都有着一颗宽容的心，玩物丧志的警言很少能进入杜尚的耳朵。在蒙娜丽沙的脸上画上胡子的玩笑也被理解成了艺术上的创新。将商店里购得的小便池，倒置，签上“R.Mutt”的假名，称之为“泉”，就送进了展厅，这种行为在当时大概也只有非杜尚这位大师而莫属了，尽管“泉”的命名颇有新意，但要在美术的展厅上放上小便池的美术展品，人们觉得还是有点胡闹。当众多的评委没有接受这件作品时，作为当时评委之一的杜尚，只是笑笑，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想必那时他的嘴角也一定是挂着那一抹淡淡的微笑的，其中掺和着的不会是气愤，而是自信。如同棋盘上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步棋，实际上，是为整盘棋的胜利理下了重重的一笔。这只小便池就是成为了杜尚艺术道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了。

    蒙娜丽沙脸上的胡子与小便池的泉不但改变了杜尚的艺术观念，它们也给西方现代艺术带来了“现成艺术品”的概念。现成艺术品的意义在于它不止于满足观察者对形式的审美渴望，并且生动地揭示了现象世界的谜一般的特性和模糊性。真是这种模糊性使得艺术品在材料的多样性成为了一种可能，也直是这种模糊性使得了艺术品在意义上有了多义性的可能。杜尚的现成艺术品看起来是模糊了艺术品与现成品的界线，而实际上，是打破西方绘画史上传统的绘画材料的观念。绘画史上的每一次变革都起始于某一观念的更新。后期印象派的绘画发现内心的色彩，如凡高对于黄色与蓝色的偏爱，是对于西方传统的客观地模仿现实观念的一次挑战，但这只是一次尝试。而到了毕加索绘画的出现，他似乎要领着西方绘画艺术跨过艺术家们最难跨的一道门槛，那就是模仿现实。他将人们引入了艺术的内心世界，那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天地。在这块天地里，艺术家用自己内心的色彩与线条来表达自己对外在世界的感受。难怪毕加索要对东方的绘画艺术给予极高的评价。而杜尚注定了要将艺术创作与其人生实践相连在一起，在他的眼中艺术不是特立地存在于世间，它是艺术家人生的一次实践，只有与艺术家的人生观相统一的艺术实践才是一位成功艺术家所应追求的。对于生命的思考变成了他艺术的唯一主题，为了能使它成为服务于思想的工具，他完全放弃了艺术的感性美。这就是杜尚对于现代西方绘画所作出的影响与功献。

    到了晚年的杜尚似乎更以平静的心态对待世人对他的评判。他也会在挪动国际象棋棋子的瞬间，在其脑中也会闪过自己艺术创作过程中所发生的一些难忘的场境。回顾与怀旧或许会发生在每一位老人身上，在杜尚80岁生日就要来临之际，他有了几次与法国艺术批评家卡巴内的谈访。谈话的环境与气氛与杜尚那份高雅的气质是相一致的，在巴黎郊区杜尚的画室中进行。我们现在完全可以想象当时谈话的场面，抽着雪茄的杜尚在烟雾中慢慢地舒展着他的思绪，随着卡巴内的话题，一幕幕的往事从他脑中浮现，然后悠然地从他的口中流出，此时，嘴角依然挂着那一抹优雅的笑容。忽然间，我明白了这位大师为何采用谈话的形式，由卡巴内来书写他的回忆录，而不是亲自动笔来写了。因为他自己也极为欣赏他嘴角的那抹微笑，他觉得从他嘴角流出的话语，要比他用手写出的文字要更为真诚与动人，大师对于他的笑容有着足够的自信，他相信他的笑容定能像他的艺术作品一样富有魅力。卡巴内将与杜尚的几次谈访整理成了《杜尚访谈录》一书，并在杜尚逝世前一年半问世。出版后人们普遍认为这本访谈录远远超出了简单的采访，它成为杜尚一生的真实的写照，它为世人提供了20世纪最了不起的艺术家的自画像。

    五大部分的访谈录不但回顾了杜尚的艺术创作过程，同样展示了杜尚艺术观与人生观。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为此书作了序言，他似乎更为敬佩这位同仁的创新与胆识。“当杜尚领会到他年轻时的想法正在风中渐渐地融化时，直到完全融化时，他就高贵地停止了自己的游戏，并有远见地宣布另一些年轻人会在当代艺术棋局里成为了那些想法的专家。”这就是达利对杜尚的理解。

    一种行云流水般舒展的人生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难怪杜尚在晚年时常将“我这一生实在是过得非常幸福”这句话挂在嘴角。




附：《杜尚访谈录》 卡巴内著
王瑞芸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1年10月出版

定价：26.80





[ 本帖最后由 闲云散人 于 2007-9-10 16:06 编辑 ]

褚留香

艺术家，用来景仰的，不适合模仿。
看了闲云的文章，又开始抽懒筋了。

abracadabra

杜尚不为外物所累，也不为所谓艺术理想所累，所以一生幸福，少人可比。

一诺千金

偶像
偶向往的境界！

右耳

不稀饭杜尚，纯粹的恶搞+行为主义。

右耳

纯属个人意见，，

水龙头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恶搞。
但也可以说是标新立异。
突破了人类的常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