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九歌 于 2014-5-3 11:58 编辑
四月时节,映山红又开了。一朵或者几朵,一树或者几树,一片或者几片,千姿百态,妖娆无比。含苞待放的,尖尖的头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花蕊初吐的,像缓缓张开的笑脸;激情怒放的,好像一阵阵的火焰,燃烧在春天的原野,连山都被映红了几分。 在山村长大,映山红是司空见惯的。去山上放牛,唇干口燥的时候,摘几朵含在嘴里嚼,那味道酸酸的,刺激唾液分泌,一种淡淡的丝丝的回味,能缓解心头的燥火。在家乡,映山红又叫“柴爿花”,花树叫“柴爿痂”。“柴爿”是一种柴火,把松树截断,用斧子劈开,太阳晒干,就可以塞到灶台中烧了,一块柴爿非常耐烧,火力也旺。柴爿痂不大不高,很容易砍伐,燃烧的火力绝不下于柴爿。听到柴爿痂在土灶里“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闻到锅里阵阵饭香的时候,心里总是会充满一种甜蜜的温暖。 最初对这普通的花产生敬意,是看了电影《闪闪的红星》后,影片插曲中有一句“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满哟映山红。”前半句充满急切的盼望,后半句充满了浪漫的喜悦,曲调非常上口。没多少时间,我们就会哼了。那时候,红军在我们的心中是非常崇高而伟大的,红军来了,映山红开了,每一朵都是一面鲜艳的红旗,漫山遍野,生活该有多么幸福。儿时铭心的记忆,使我时至今日,一看到映山红,脑海中就会回响起这首乐曲。 如今,“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杜鹃始盛开”,映山红又开了。我带女儿上山,远远的看见红色的、紫色的映山红开在嫩绿的山野中,她就欢喜得跳跃着,非要折上几枝。折来后,她把花拿在手中,摆出各种造型,我看到了天真的笑脸和烂漫的花融为了一体,便掏出手机不断地拍摄。回到家,把花插在花瓶中,静静地等待着它悄然的谢落;把照片传到自己的空间中,希望这一个个美丽的瞬间能永恒定格。不想,有爱花的朋友看到后颇为不满,说花是有精魂的,折了它就是断了它的魂,自然状态多好。看到后汗颜不已,赶紧一删了事。 映山红也有精魂吗?思之再三,白居易的一句诗忽然在心中窜起,“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他认为映山红是绝代美女,芙蓉芍药却只能是丑女,两者根本不能相比。宋代元绛也说映山红是“国色仙姿,品流第一”。试想一下,如此娇艳的花,却不像兰花那样故作姿态,躲藏在灌木底下,花草丛中,人们只能凭一缕幽香而苦寻芳踪;也不像荷花那样亭亭玉立于水面,使人产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慨。映山红生长的地域极为广泛,大江南北,高山丘陵,都可见其踪迹。密林深处,溪边路旁,山巅峡谷,只要有一丝土壤,都能顽强地生长。它也不像昙花,难见光明,一年等待,只为刹那芳华;它也没有牡丹般的雍容华贵,重重的花瓣,一副贵妇模样。整个四月,都是它的天下,它平凡而热烈,不矫情,不做作,时间一到,任尔东西南北风,照样开放,即使是深冬,只要天气温暖,偶尔也会绽露笑容,给人们送来祥瑞。 为了追寻这四月的精灵,观赏这场年度最盛的花事,我爬过了很多的山。可能由于地质的原因,也可能是气候的原因,有些山顶上,不见松柏,不见杉木,全是这美妙的映山红。很多人看过油菜花海,看过桃花林,金黄的、粉红色的花都让人心醉。但那都是人工的杰作,只有细心地呵护,不断地施肥,灌溉,才能茁壮成长。而那片映山红,它们长在贫瘠的岩层之上,根根枝条还残存着冬天的沧桑,但这丝毫不妨碍它向天地吐露炽热的心语,不管你愿不愿意倾听。 这些花,又让我想起了杨万里的诗,“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杨诚斋也算是一个懂花的人,但他没有明白这种花真正的精神,映山红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貌,还有一种豁达平易的性格,更主要的是它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犹如普通的民众,平凡而率真,热烈而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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