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九歌 于 2014-2-9 18:06 编辑
来到智者塔院,我站在这两棵树下。 蔚蓝的天空洁净如洗,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射过来,洒在地上斑斑驳驳,溅起了金色的光芒。硕大的树冠异常茂盛,如两顶宝伞,盖住了大殿的屋顶。墨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宛若翡翠。树干上的青苔在深冬的寒风中微微泛黄,几片爬山虎的叶子仍顽强地舒展着它们的身子,绽放出残存的一抹绿色。 这两棵树,北边的是金桂,南边的是银桂,和一般的桂树没有两样,它们没有屈曲盘旋的枝干,没有动人的故事传说。它们更没有国清章安大师亲手所植的隋梅的传奇,叶发的时候,满眼翠绿,卧于墙根把大雄宝殿点缀得生机盎然;花开的时候,一树雪白,引得万千人众驻足流连。它们也没有华顶寺前那些柳杉的魁梧身段,参天耸立,博得游人的啧啧赞叹。它们甚至还不如眼前的风,在陇上可以肆意往来,声名赫赫(塔头风被誉为为天台四绝之一)。 它们身上有两块政府安置的标牌,上面写着“古树名木,三百年”,落款分别为一九九三年和一九九八年,透过这些字,依稀可以寻觅它们的根源。然而我实在觉察不出,它们“古”在哪里,“名”在何方。大约在大清帝国的国力最为鼎盛的康熙年间,也许是某位寺院的僧人看着智者塔前少了点什么,不知从何处搬来两棵树苗,从此它们落户于此,开始了它们自己的生命旅程。 它们的后面就是“智者肉身塔”,现在的塔身颜色是白的,寺僧告诉我说原来这塔是赭红色的,在文革的破四旧中遭受过破坏,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重修的。一九八二年被浙江省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相信这话是真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被破坏的何止是智者之塔呢。在真觉寺东边不到五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太平寺,曾是天台的四大古刹,因佛法不兴,土改时被辟为民居了;塔院脚下的高明之钟,在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也被肢解。 塔院里摆放着历代天台宗祖师的画像,一个个名字如同一盏盏灯,在漆黑的历史长河中,点燃了多少人心中信仰。他们“一念三千,三谛圆融。”在神山秀水的天台生根发芽,远播海外,成为了佛徒心中的至高境界。历经千年而不衰,期间虽有武宗灭佛等历史波澜,但大道至尊,仍引万方来拜。塔院位于金地银地二岭的交接之处,从上往下,可以俯瞰天台城,从下往上则可见塔院高踞佛陇之巅。我曾到过乐山,海通法师开凿的大佛能保三江交汇之处的城市免于水患,也曾到过峨眉,金顶之上的普贤菩萨佛光四射,气势巍峨,庇佑天下。智者则是一个平实的和尚,他没有这些菩萨的法力,但他却教给了人们处世之道,让人放下了烦恼,成就了菩提,即使圆寂,仍要护佑得天台城风调雨顺。 想到这里,我又抬头看了看这两棵桂树,不觉咏起了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我相信,它们来到此处,定然是向佛恳求过的,要不,以这样的凡木怎会扎根于佛国?在树叶下面,一块门匾隐隐闪现,仔细端详,上面书写着清朝两江总督曾国荃的几个大字“释迦再现”,字体粗壮,刚劲有力,与他武将的身份颇为吻合。然曾是大清同光中兴的功臣,镇压过太平天国,“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送匾之举是隐含忏悔皈依之意,还是附庸文雅呢?而匾额前的这两棵桂树,它们的根在地下缠绕,叶子在空中相拥。它们沐浴着寺院的香火,承载着仙山的雨露,在三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中默默伫立。它们看了清朝的月,做了民国的梦。经过了乱世的纷扰,也正享受着盛世的太平。它们早就洗去了尘世的污浊,心如止水,不是菩提,却成菩提。 …… 从塔院走出,望着碧蓝的天,我感到了无比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