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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羽戈--好天气谁给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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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21:21: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朱天文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年11月第一版


好天气谁给题名?

作者\羽戈
  
  2004年10月,朱天文与侯孝贤对谈,评价对方:与王家卫、杨德昌、蔡明亮一样,你拍电影,所需要的往往不是一个剧本,而是不相干的一篇文章,小说、散文、诗歌、甚至一篇文论。由一个明媚的光点,发射出许多块散乱的光斑,“好象是满目琳琅,遍地珠玑”,就差一根线将它们完好的串起来。这个工作,朱天文称之为“命名”,并提起她的胡兰成老师的一幅字:“好天气谁给题名”——“作为编剧,我给题名”,她回答,并且阐释道:“在侯孝贤的身边,我扮演一个空谷回音的角色。侯孝贤是一个能量极大的创作者,而我的职责是用语言去捕捉这个浩瀚的创作行为的律动。”


  《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即是朱天文为侯孝贤厚重而艰辛的电影生涯所书写的题名史。从1982年《小毕的故事》,两人开始携手合作,至今已经是二十五载的漫漫辰光。阿城先生说,侯孝贤无疑是贵金属,但如果没有朱天文这样的稀有金属加入,侯氏作品何以为贵?尽管他随即质疑了自己的说法。没错,我亦承认,电影是导演的,侯孝贤对剧本的倚重程度更是远远小于他的同行。可我还得说,没有朱天文,侯孝贤可能会取得成功,而其电影的面目必定不同于皎洁敞亮的今日;侯孝贤拥有独立的电影精神,朱天文则赋予他一种意境,使他的快乐与痛楚愈加深刻地呈现出来。

  可以对照这本书所收录的每一部小说或剧本,看看侯孝贤的光影效果与朱天文的文字效果是何等的契合。乃至我以为,朱天文书写的某些事物,侯孝贤的影象尚未能映射得淋漓尽致。就以最近的作品《最好的时光》为例,剧本写道:“她(靖)唱自己的词曲,节奏蓝调。她感觉角落一双眼睛像把匕首钉住她。从小她就被告知心脏有洞,如今才知心脏的位置在哪里,因为它正裂裂的痛楚着。她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心脏破洞。于是她就把整个人这样都唱进歌里。”——这般刻骨铭心的情绪,冷酷的摄影机怎么渲染得出来?舒淇的表演完全是另一种味道。一个是冰透了的白开水,一个是叛逆的红酒。

  所以我有些为朱天文抱不平。绕开侯孝贤的光芒笼罩,她的剧本,正如她评价合作者吴念真那样,可读性极高,当成文学作品来读都毫不逊色。阿城说朱天文的文字性格有一股侠气与英气,可以用来形容她的利落和洁净。然而还有柔媚的一面,甚至沾染着惟美至极端的妖气。这应该来自胡兰成先生的遗传——十九岁那年,朱与胡结下师生缘。胡氏的文风每每让人不欢喜,只因为他是男人,不该那般华丽灵动,那般媚态万千。换作朱天文、朱天心姐妹来写,便无人敢于挑剔,除了暗暗的嫉妒,沉思,咏叹,与情意绵绵的默念。从这个意义上讲,侯孝贤的电影反过来为朱天文的文字做注脚。

  可以台湾作家袁琼琼的感受为证:“《小毕的故事》我喜欢天文原文胜过电影,先入为主的癖好使我对那片子一直没法满意,虽然那是部带动风潮,有承先启后地位的电影。而《风柜来的人》,虽然天文说是电影故事大纲,我却喜欢,又胜过电影。我对电影《风柜》情绪复杂,肯定那片子真的好,但是一点不喜欢,有天跟柯一正说那片子是:‘人到处晃来晃去,什么事也不做,浪费生命。’柯一正说:‘那片子要讲的就是无所事事和浪费生命啊。’我当下才彻悟,我不喜欢‘风柜’是因为不赞成那种人生,无事可做一向令我不能忍受。《风柜》能让我产生不可忍的感觉,正是它传达得透剔如理。”

  当然,更佳的说法是两者互为精致的注脚。譬如朱天文以“最好的时光”作书名,未尝不是对两个人之真挚情谊的纪念。她对侯孝贤电影精神的诠释,一直为论者视为定评:“侯孝贤基本是个抒情诗人而不是说故事的人,他的电影的特质也在于此,是抒情的,而非叙事和戏剧。”如《悲情城市》的创作灵感最早即是来自于诗情,有一次,侯孝贤听到一曲名为《港都夜雨》(改编自台湾老歌《悲情城市》)的音乐,中间一段萨克斯管的演奏,令他深为感动,“觉得这音乐很能表现台湾人那份被压抑的感情和本土文化的特质”,于是决定拍片。——不过我始终坚持认为,候氏的电影更像散文,而杨德昌和早期之李安的电影像小说,王家卫的电影像半生不熟的现代诗,如今的杜琪峰则直接将电影拍成政论。

  朱天文的小说和剧本同样像散文。只是她不够**漫漶,多数时候都太矜持,太谦卑,无论对待美,还是对待爱情与生命。以至她不愿做过于喜庆的描写,恐怕透支未来的幸福。读《最好的时光》,最难忘的一幕,是她回顾对黑泽明的最后印象,导演在七十九岁的高龄拍摄《梦》,第三段《桃田》,三月三日女童节:“少年黑泽明惊鸿一瞥追逐着少女跑到屋后的田里,少女不见了,眼前犹似人一样高的六十个人偶,如女童节摆出的华丽陈设那般,在如云如霞的桃田,节鼓清笛,演出一场如太平盛世盛开的桃花灼灼……”只可惜,这千年一晤,仍然是在梦中。

  切近现实的多是素洁的记忆。写她与侯孝贤一起看相米慎二的《台风俱乐部》,演不多久,侯说:“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可是很有味道,一直吸引你。”又看了一会儿,叹道:“这个才叫做电影。”——这是《最好的时光》结尾一段,让我想起侯孝贤的独白:“我觉得总有一天电影应该拍成这个样子:平易,非常简单,所有的人都能看。但是看得深的人可以看得很深,非常深邃。”

  唐诺定义“最好的时光”:一种不再回返的幸福感,不是因为它美好无匹而我们眷念不已,而是因为它永恒失落,我们只能用怀念召唤,它才因此成为美好无匹的事物。朱天文的这本书,无疑就是这样一种深邃的召唤。对她曾题名的好天气,对侯孝贤抒情诗一般的电影世界,对她自身的柔弱、专注、好奇、羞涩、敏锐、质朴、天生无习气。阿城说的对,这是一块稀有金属,在黑夜的边缘缄默,闪光。

  
  (《南方人物周刊》2007年3月11日 )

沙发
发表于 2007-4-29 22:25:04 | 只看该作者
不错,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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