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12-5-1 16:02 编辑
天台石梁夜游
1999年的老文一篇，请指导
石粱飞瀑是浙江省天台山标志性的景点之一，来自大兴坑岭头的大兴坑水跳踉而行，在中方广寺下与来自华顶的金溪水合流，化为三折冲过石梁桥，成为人间的第一奇观。这里单是有天然的石梁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桥下却是飞流的瀑布；单是有飞流瀑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这里有两个著名的佛寺，更何况佛寺是建造在石桥一端的悬崖上，翼然凌空，映衬四山的烟岚和翠色，确实能旷人心目。如果在白天来，或许一览无余，风景有点直露些，游人众多，显得嘈杂不堪，而当人静夜深之际，约若干知己，或静卧方广寺中昙花亭上，或小坐瀑布之下溪石之间，或把酒品茗，或高歌长啸，或品诗论文，或谈笑风生，心情也该舒畅得多。这不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了。 石梁瀑布的夜游，的确让我忘情。石梁的夜色如茶，能让我细味慢品。 我对石梁夜色是情有独钟的，我已经在石梁方广寺中度过好几个夜晚。我第一次是住在中方广寺的昙花亭里。那时没有月亮，只有疏淡的星光，一片幽邃，对面的远山和下方广寺的灯火也一片朦胧，如梦如幻。因为没带手电，我们就靠在昙花亭的栏杆上，静静地端坐。 一位年近古稀的僧人给我们递上一壶清茶，茶是正宗的华顶云雾茶，水是原汁原味的石梁瀑布水，细细一品，清香而且甜润，一片温情透入肺腑。那僧人告诉我，这昙花亭是宋代天台宰相贾似道初建的，亭子建成后，寺僧以茶供佛，茶杯中现出瑞花朵朵，稍纵即逝，故名。这有点过于玄虚了，但是我宁相信其有，不相信其无的，特别在这山水形胜之地，有类似这样的几个神奇传说恰似锦上添花，更使名山风景神采飞扬。 我们只是静静地在昙花亭上品茶。石梁的夜色便像这云雾茶的味道四处漾开。寺里钟鼓和木鱼的声音响成一片。下方广寺的梵呗也唱起来了，回应着，融合着，升袅着。在这幽深的山谷里，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清灵之气，渐渐地在脚下腾涌而起。我忽然觉得脚下瀑布的声响也宏大了许多，浑厚了许多。现在细加体味，觉得它是富有灵性的。 忽然想起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所说，佛言震旦(中国)天台山方广圣寺，为五百罗汉的道场，那瀑布中闪现的是五百罗汉的身影，夹杂着老者沙哑的哼唧，还有小孩的尖叫，当然还有汉子们五大三粗的呐喊，忽然觉得，这石梁飞瀑就像演出冥冥中的一台大戏。这石粱就像一个大舞台了。你看瀑布回旋了几下就猛地联手冲过石梁桥，在西五十米的断崖上翩翩而下，神采斐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绝唱，坠入深潭之中，腾起随风飞扬的水雾，充盈在我心头的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壮美，一种类似于英雄先烈慷慨献身的壮美。有则民间传说讲罗汉是战国田横部下的壮士，他们听到田横的死讯后，就联手在石梁大瀑布上跳了下去。前些年，天台本地有一对爱情受阻的恋人，不知是什么原因，也手挽着手从石梁上一跃而下。我倒很喜欢这些壮烈的故事的，它确实与这石梁飞瀑的壮美水乳交融。 石梁的雄奇之中能想到这些故事或口碑，也是令我肃然凛然的，那瀑水已经献祭了亿万斯年，一直把这苍山翠崖当做神圣的祭坛，让无依的灵魂找到归宿么?在一轮明月和一河星汉的烛照下，我也就得到涅禁得到新生了。 在昙花亭里静坐品茗，似乎追求心灵的一种宁和，但这瀑声里却让我慷慨激昂，我总不能把激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有一年，我带着外地的几个朋友到了这石梁飞瀑，那时正值台风雨过境，溪谷水流暴涨，石梁下的瀑水竞一时难以宣泄，竞从粱上飞出，急剧地迸涌喷射着，水声更宏大了，夜幕正降临，那瀑水竞把一片帘幕直向我罩压过来。瀑下已经难以站人了。坐在下方广寺的山门，远远地望着，总觉得飞瀑几乎把我们压成齑粉，化为碎末了。雨中的石梁夜游，可能在我的一生中也仅此一次了。我已感受到极大的震撼力，可惜我没有在瀑下站立多久。 我总觉得，在静夜里，没有星月的夜里，尤其是雨中的夜游，石梁飞瀑给我的印象除了灵奇以外，就是伟大二字。石梁飞瀑真的不愧为山中的大丈夫! 让我真正感悟石梁飞瀑的温情的，是在三年前的一个晴朗的月夜。 我与一个四川来的朋友远远地赶来，到石梁已经是傍晚了。夕阳从西山落下。把金色的光影涂抹在石梁飞瀑和周围的山岭上，寺庙的飞檐黄墙和树木的枝梢罩上一片金色，让我们体会的是这里的一派肃穆庄严。我们在石粱飞瀑附近的下方广寺定好一间客房，皎洁的月亮就从东山上升起来了。那月亮升起的山岗就是我的老家华峰。月光柔和着，笼罩着石梁飞瀑以及身边的一切事物。微小的山风吹拂着耳际，如母亲的手抚摩着我的肩头。天山一碧如黛。我们首先来到瀑布的底下，仰望石梁，我觉得它不像苍龙耸脊，而是一个老妇人弯着的身背，她在一下一下地舀着水，在一下一下地纺着纱，在一下一下地织着布。白居易的诗句“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和纨绮，应似天台山上月明前，四十五尺瀑布泉”，说的不就是眼前的景象吗?我的母亲早已故世多年了，但今天我不得不把她苍老的佝偻的身影与石梁飞瀑连在一块。她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舀水纺纱织布，时刻准备着我们这群游子的衣食之源，我看到的是她安详中蕴有的意志力，一种来自此间农民朴素而顽强的进取心!这里的山水是瘠薄的，但她能安然面对，就这样一手纺纱一手舀水，劳作经年，毫无怨言。她终于让我打消了许多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我终于明白越是瘠薄的地方越是大好的精神大美的文章，我分明看见母亲不停劳作的憔悴的脸，漫天飞溅的玉色珠花是她的清泪吧?她边撩水边清唱着谁也不懂的童谣，我想，能听懂的应该是我了!当山间悠远的钟声响起，当远寺的梵唱飘渺的时候，谷底的雾霭也轻轻地凝聚起来时，我想，我石粱的母亲也该看到她漂泊而倦归而憔悴的游子么? 那个夜晚我把那石梁飞瀑比作我不幸的母亲，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就是石梁小镇华顶山麓的农民，因为我对这里的农民生活犹如对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一寺一宇一样地熟悉，并且了如指掌。我的朋友沉吟良久，说终于听到了川江的号子，石梁把飞瀑当做长纤，拉着生活的沉舟，嗨哟嗨哟，丝毫没有浪漫的情调。她使我想起了故乡。这似乎也有点宿命的味道，但我们终于想到了一块了，我们的心胸已经与石梁的飞瀑共鸣起来了。 端坐在石梁飞瀑宁静的月夜里，怀想得多了，石梁的形象也就渐渐地淡化了，飞瀑的歌声渐渐地温柔了。但它能催我入梦。梦中，我看见月下的母亲拥我入怀了，而那位朋友有谁陪着 重回故乡呢? 我们枯坐了一夜。渐渐地，身上凉起来了。月光安详地照在我的身上，如披上一件薄薄的衣衫。 听家乡的朋友说，天台山要开辟夜游的项目，很高兴，蓦然想起石梁的夜游，感觉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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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2-4-29 13: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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