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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学术》推出《〈陆蠡散文全集〉及研究资料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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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 07: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p>《天台学术》推出《〈<a href="http://www.317200.net/bbs/boke.asp?ttxsh.showtopic.365.html">陆蠡散文全集〉及研究资料汇编</a>》</p><p><a href="http://www.317200.net/bbs/boke.asp?ttxsh.showchannel.0.121.html">http://www.317200.net/bbs/boke.asp?ttxsh.showchannel.0.121.html</a></p><p>这里姑列出&nbsp;<strong>陆蠡回忆及文论等,供有志天台学术文化研究者参考。 </strong></p><p><strong>&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鸣谦&nbsp;&nbsp;&nbsp;&nbsp;&nbsp; 十月一日&nbsp;&nbsp; 北京</strong></p><p><strong></strong></p><p>编写说明 <br/><br/>下面的这些文字,半数来自熊融的《<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ffffff;">陆蠡散文全集</font>》,但顺序已为我打乱重排。在原书中,它们原来的顺序如下: </p><p><br/>1.一个崇高的心灵(黄源) <br/>2.陆蠡的散文(刘西渭) <br/>3.怀陆圣泉(巴金) <br/>4.永恒的微笑——纪念陆蠡(柯灵) <br/>5.圣泉纪念(唐弢) <br/>6.圣泉,我永远纪念着你!(吴朗西) <br/>7.纪念陆圣泉先生(朱冼) <br/>8.我的父亲——陆蠡(陆莲英) <br/>9.熊融《<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ffffff;">陆蠡散文全集</font>》编后记 <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重排的原因,一是为了更好地归类,一是为了符合我的“优先劣后”原则,即写得最好的,要排在每一类的最前面。所以,在“陆蠡友人的回忆”来,柯灵的文字要排在第一位,黄源的文字却要排到最后。<strong>其实,刘西渭的文字,无论就回忆的角度还是评论的角度,都该排在第一位,因其以评论为主,只好将其归入“陆蠡文论”类。</strong>我的文字最差,当然该排到最后一类。 <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剩下的文章,多半引自手头各书,后面也注明了来源。但是,其中的一些并无题目,只有自拟。 <br/>“《海星》简评”为印在《海星》封底的一段话,我忘了扫,蒙网友佣书斋友情录入,特此感谢。&nbsp;<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其中,有两篇来自网络。网上关于陆蠡的文字的确有一些,但多半说的是昏话,我不能取。 <br/><br/>&nbsp;&nbsp;&nbsp;&nbsp; “陆蠡散文总评”的题目为我自拟,它本是袁振声为《陆蠡散文选集》所作的长篇序言。这一篇文字是最差的,充满教授气,其实却没讲什么有用的。从文字看,作者似乎并不懂得陆蠡,只知用苏联的公式和前人的说法往陆蠡身上套。所以,尽管我删除了许多段落,看起来还是有些气闷。&nbsp;<br/><br/><font color="#000000"><strong>&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除刘西渭外,王瑶才是最懂陆蠡散文的。</strong></font>徐蔚蔚、洪流也能抓住陆蠡散文的一些特点,其余的陆蠡文论,多半皆不足道。 <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还有一点,也需要特别提出,这些文章中,我曾经做了许多删节,凡是带有“……”的部分,都表示我删去了一些文字。我所删除的,都是些肉麻的,不该扣到陆蠡头上的粉饰性文字。这些文字,我读了恶心,也不想让它流出去恶心人。&nbsp;<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生前不为世所重,死后,大家却争着利用,这是陆蠡的悲哀。陆蠡不是斗士,不是××家,而是一个散淡的人,执著的人,有原则、更有民族气节的人。这样说,也就够了。 <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今晚,偶然看了一眼电视,发现许多台仍在重播美化清帝的电视剧。这些东西的一再重播,实在令我心寒。清朝那么美好?清帝那么伟大、善良?多少汉人死于清人的屠刀!如今,汉人却要来一再地讴歌甚至膜拜帝制及那些大大小小的刽子手们,不但没有一点民族气节,连仅有的独立人格都没有。权与钱,正是这些导演与某些众生所爱的,此外,他们什么都不在乎。如果没有民族气节,人只能成为异族的精神奴隶。可是,他们偏偏就喜欢一再地做精神奴隶。 </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如果没有民族气节,陆蠡能舍生忘死吗?如果不是靠着千千万万个陆蠡一样的普通人,日本侵略者能从中国滚出去吗?&nbsp;<br/>&nbsp;&nbsp;&nbsp;&nbsp;&nbsp; 为什么,他们一面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面讴歌那些不该讴歌的人物?&nbsp;<br/>&nbsp;&nbsp;&nbsp;&nbsp;&nbsp; 我懂得陆蠡,却始终不懂他们。 <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至此,陆蠡散文及其评论终于全部弄完。本来想再谈谈我对陆蠡其人其文的感受,因时间太晚,兴致太坏,索性不写了,只将刘西渭在《陆蠡的散文》中所写的一段话抄在下面: <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br/>&nbsp;&nbsp;&nbsp; “他活着的时候,寂寞,孤独,勤苦,没有什么人关切他的存在;死了,他永远被大家记住,因为他曾经和神圣的抗战连成一页。而且,更因为,虽然不幸短命,他给我们留下三本值得珍惜的散文:《海星》,《竹刀》和《囚绿记》,不厚,然而沉重,尤其是后两本,在现代中国散文里面,有些篇耐人一读再读。” <br/></p><p></p><p></p><p><strong><font size="3"></font></strong></p><p><strong><font size="3">陆蠡(1908~1942)年谱简编</font></strong><br/>&nbsp;<br/></p><p>1908年,陆蠡出生于浙江天台县西乡平镇东头岩头下村。陆宗兰,陆蠡之父,字贤馨,号江秀,学名柳川,毕业于师范学堂及造船研究所。陆宗兰共有二女、三子,长女名为陆新梅,陆蠡为长子。陆蠡本名陆考源,字圣泉,入学后改名陆圣泉,笔名有陆敏、卢蠡、大角等。 <br/><br/>1912年,四岁。开始对读书感兴趣。 <br/><br/>1913年,五岁。受父亲启蒙。 <br/><br/>1914年,六岁。入私塾。私塾先生名为挺庚,乃陆蠡之父的友人。 <br/><br/>1915年,七岁。进平镇文溪义学读书。 <br/><br/>1916年,八岁。据陆莲英《我的父亲——陆蠡》所言:某日,天台县罗知事至文溪义学视察,于校长张乔秀处见到陆蠡作文。时值元宵,罗知事指定陆蠡以“元宵佳节”为题作文。陆蠡立时成文,被目为“神童”。此后,“神童”之称闻名乡里。不过,陆蠡的友人在回忆文章中一般则说陆蠡在“十一二岁时,已通时文,有人称为‘神童’”。(朱冼:《纪念陆圣泉先生》)估计朱冼等人的说法更为可靠。 <br/><br/>1917年,九岁。罗知事升任台州府,行前,带陆蠡去临海读书,一年有余。 <br/><br/>1918年,十岁。陆蠡父亲去临海将其接回。 <br/><br/>1919年,十二岁。读完高小课程。 <br/><br/>1920年,十三岁。随本地耶稣堂的一位邵姓者,步行二百余公里,至省城,入杭州蕙兰中学补习英语。 <br/><br/>1921年,十四岁。跨越初中,考入杭州之江大学附属中学高中部,同班同学有许茂勋(许天虹)、吴金堤、汤独新(原名畏三)等。国文老师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毕业生顾敦揉,朱克勤、臧承宣等。陆蠡的国文程度居全班之冠。 <br/><br/>1924年,十七岁。就读于之江大学机械系。喜读《鲁滨逊飘流记》、《希腊神话》等外国名著。爱好天文学,喜读一本科学牛津大学出版部出版的天文学书。曾搜集许多中国星宿的名称,与西方星座名称对照,画出几张星座图。 <br/><br/>1925年,十九岁。奉父母之命,回乡与二十岁的表姊余小梅结婚。大概因不满包办婚姻,故与其感情不睦,双方“总共没有半年的见面”,后又曾“屡次谈到离婚”(陆蠡:《给亡妻》) <br/><br/>1927年,二十岁。与吴金堤一同考入上海国立劳动大学机械工程系,1929年毕业。黄源在《一个崇高的心灵》中的说法是读至1931年。许粤华(许天虹胞妹,笔名雨田)当时在上海国立劳动大学土木系就读,又与(黄河清)黄源一道在上海国立劳动大学编译馆工作,故黄源得以因之结识陆蠡。在上海国立劳动大学就学期间,陆蠡对法文产生了兴趣,他的法文老师是赵少侯教授。后又曾自修日语及世界语。 <br/><br/>1929年,二十二岁。毕业,然后失业,回乡。与余小梅生一女,即陆莲英。 <br/><br/>1931年,二十四岁。秋,至福建泉州平民中学任理化教员。校内同事有之江同学吴朗西(静川)、郭安仁(丽尼)、诸侯(陈瑜清)等。约于此年或下年,与吴朗西、陈瑜清、伍禅、吴世民、黄金瑞、陈虹等创办泉州语文学社。业余喜作画、弹琴。 <br/><br/>1932年,二十五岁。继续在平民中学任教。在丽尼等朋友的感染下,陆蠡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创作及翻译。 <br/><br/>1933年,二十六岁。仍在平民中学任教,《海星》中的大部,即在此校所写。1933年8月,完成其处女作《海星》。因少数同事的误会、歧视,引起部分同学盲从闹风潮,陆蠡离开学校。巴金此年来泉州,初识陆蠡。 <br/><br/>1934年,二十七岁。至上海南翔立达学园农村教育科任数理化科教师。译出意大利作家科拉的小说《赫森的前程》,发表于1934年12月出版的《文学季刊》。 <br/><br/>1935年,二十八岁。吴朗西回国,与巴金等在上海创办文化生活出版社。陆蠡闻讯,辞去立达教职,入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为编辑。渐与余小梅产生感情,曾对老同学许粤华说,想把余小梅接来上海。1935年4月,“再(最)后一次见”到余小梅。(陆蠡:《给亡妻》)7月,听到余小梅患产褥热而逝的消息,陆蠡痛不欲生。 <br/><br/>1936年,二十九岁。译出拉马丁的《葛莱齐拉》。 <br/>4月初,心力交瘁,开始陆续写怀念余小梅的手记《给亡妻》。对工作也感到厌倦:“我做事还只有五年,就已经厌倦得不得了。”(陆蠡:《给亡妻》) <br/>8月,第一本散文集《海星》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收入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二集中。 12月14日,自英译本译出《罗亭》。 <br/><br/>1937年,三十岁。与丽尼、巴金同游杭州,计划三人分译屠格涅夫的六部长篇,陆蠡分得第一册《罗亭》与第五册《烟》,陆蠡最先交稿,即上年末译完的《罗亭》。 <br/>夏,陆蠡译的《烟》脱稿。 <br/>“八·一三”期间,为揭露日本侵略者施放化学武器的法西斯暴行,陆蠡曾收辑当时各报揭露日寇施放“毒瓦斯”的报道材料,撰写过预防化学武器袭击的科普宣传文章。“八·一三”后,吴朗西避出上海,来到重庆。 <br/>11月或12月,发表小说《覆巢》,刊载于茅盾、巴金主编的《烽火》第4期。 <br/><br/>1938年,三十一岁。与巴金、丽尼、许天虹的交往更密。应老友朱冼邀请,至浙江临海任回浦中学教师。创办科学、文化综合性半月刊《少年读物》,曾在该刊发表过几首拉封丹《寓言诗》的译诗;撰写了一组《少年天文台》(笔名大角),在该刊连载。此外,还用圣泉的署名写了《檐溜》、《尘》、《观察和实验》、《雷电》和《星期日的由来》等等,发表在《少年读物》、桂林版《宇宙风》以及其他报刊上。 <br/>约在年初,发表小说《秋稼》,刊于《烽火》第8期。 <br/>3月,出版第二本散文集《竹刀》,原名《溪山集》。 <br/><br/>1939年,三十二岁。回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工作。 <br/><br/>1940年,三十三岁,继续留守上海。 <br/>4月10日,为《烟》写后记。 <br/>8月出版最后一本散文集《囚绿记》。巴金避离上海,乘船去海防,陆蠡亲去送行。 <br/><br/>1941年,三十四岁,继续留守上海,独立主持文化生活出版社的工作。 <br/><br/>1942年,三十五岁。 <br/>年初,曾暂回故乡。柯灵在《永恒的微笑——纪念陆蠡》一文中说,陆蠡“似乎曾经回故乡台州住了一阵,重来上海以后结了婚,他亲自一家一家往朋友家里跑,腼腆地邀请大家吃喜酒,似乎浑身都洋溢着幸福感。” <br/>2月,与张宛若结婚。 <br/>4月13日,下午,日本宪兵来查抄文化生活出版社并寻找负责人,将社内存书全部抄走。当时陆蠡不在,得知此事后,不顾亲友劝阻,毅然去巡捕房办交涉,被关入汪伪捕房。当夜九时,朱冼和吴金堤等曾去中央捕房603号房探望。不久,陆蠡被解入虹口日本宪兵拘留所,与外界隔绝,刑审数月,其间仅能间接“知道一点消息”。(朱冼:《纪念陆圣泉先生》) <br/>7月21日以后,外界再无陆蠡的任何消息。 <br/><br/>1983年4月,民政部追认陆蠡为革命烈士。 <br/></p><p></p><p>2 陆蠡著译及其出版时间 <br/></p><p>A 散文集 <br/><br/>1.《海星》 <br/><br/>1936年8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收入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二集(每集共16种)中,为第11本。 <br/>其第一、二、四辑写于泉州,部分署“卢蠡”笔名,题作《榕荫散集》,发表于卞之琳、巴金主编的《水星》1934年11月号上, 第三、五辑写于1936年春,《松明》、《红豆》两篇曾载于孟十还主编的《作家》1936年7月号。 <br/><br/>2.《竹刀》 <br/><br/>原名《溪山集》,1938年3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绸面烫金,收入《文学丛刊》第五集,为第12种。 <br/>陆蠡“后记”云,全书“共九篇,分上下两集。上集自1936年6月起至11、12月止,下集起1937年1月迄4月,未记日期。”付印时,“八一三”战争己爆发,故在1938年3月2日复增写“附记”。 <br/><br/>3.《囚绿记》 <br/><br/>1940年8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收入《文学丛刊》第六集,为第13种。集中文字为1938年秋至1940年春间所写,共分三辑,有自序。 <br/><br/>B 小说 <br/><br/>1.《覆巢》 <br/><br/>原载茅盾、巴金主编的《烽火》第4期。 <br/><br/>倪墨炎在《抗日烽火中的&lt;烽火小丛书&gt;》一文(收于《现代文坛内外》,汉语大词典出版社98年初版,定价16.6元)中说:“八一三事变后,原在上海出版的《文学》月刊的文学社、出版《中流》半月刊的中流社、出版《文季月刊》…的文季社,出版《译文》月刊的译文社,联合起来,于1937年8月25日创刊《呐喊》月刊,出版两期后,改出《烽火》周刊(后又改为旬刊),由茅盾、巴金负责编辑、出版工作。” <br/>据此推算,《烽火》周刊的第1期当刊行于1937年10月25日以后,第4期的出版时间则约在11月末或12月,前提是此时《烽火》周刊还没有“改为旬刊”。 <br/><br/>2.《秋稼》 <br/><br/>原载《烽火》第8期,时间约在1938年初,理由同上。 <br/><br/><br/>C 译书 <br/><br/>1.《葛莱齐拉》 <br/><br/>1936年3月12日由法文原著译成,后编入巴金主编的《文化生活丛刊》的第九种,布面精装。原书为时自法国回国不久的陈瑜清所借。 <br/><br/>2.《罗亭》 <br/><br/>1936年12月14日据英译本转译,并参考过别的英、日译本。丽尼、陆少懿、许天虹曾助其校对。 <br/><br/>3.《烟》 <br/><br/>据英译本转译,并参考别的英、法译本,1937年夏脱稿。1940年4月10日撰后记,云:“其中许多处所,则曾就正于许天虹君。” <br/><br/>以上据陆蠡著译及一些有关陆蠡的文字所编。另有些集外文,具体请参看我编写的“陆蠡年谱简编”。</p><p></p><p><br/></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0-1 23:45:05编辑过]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录 <br/><br/>A 陆蠡友人的回忆 <br/><br/>1.永恒的微笑——纪念陆蠡(柯灵) <br/>2.纪念陆圣泉先生(朱冼) <br/>3.怀陆圣泉(巴金,存目) <br/>4.《罗亭》校后记选(丽尼) <br/>5.圣泉,我永远纪念着你!(吴朗西) <br/>6.圣泉纪念(唐弢) <br/>7.一个崇高的心灵(黄源) <br/><br/>B 陆蠡亲人的追忆 <br/><br/>1.我的父亲——陆蠡(陆莲英) <br/>2.陆蠡姐弟忆陆蠡(曹志天采访) <br/><br/>C 陆蠡文论 <br/><br/>1.陆蠡的散文(刘西渭) <br/>2.陆蠡简论(王瑶) <br/>3.陆蠡“从心灵一点的辉光中开始进取”(徐蔚蔚 洪流) <br/>4.陆蠡及其作品简述(熊融) <br/>5.《海星》简评 <br/>6.陆蠡散文简述(选自电子版《中国现代文学史》) <br/>7.陆蠡散文总评(袁振声) <br/><br/>D 陆蠡年谱及其他 <br/><br/>1.陆蠡年谱简编(编者) <br/>2.陆蠡著译及其出版时间(编者) <br/>3.陆蠡的初婚及再婚时间(编者) <br/>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A 陆蠡友人的回忆 <br/><br/><br/>1 永恒的微笑 <br/>——纪念陆蠡 <br/><br/>柯灵 <br/><br/>抗战中我们失去了许多朋友,陆蠡(圣泉)先生是为很多人深深悼念的一位。生平如此敦厚,如此温静,结局又是如此不可究诘,想来真是使人惆怅,有如心里受着蛀蚀,而又无从搔摸。 <br/>我认识圣泉是在抗战第二年,当时正为《文汇报》编《世纪风》,托朋友请他写稿。稿来了,附着极其谦和的信,说是写得不满意,不合适可以退还,千万不要客气。事实上那是一篇隽永而精致的文章。正如圣泉的为人,他的文字也是认真切实,一丝不苟,质朴中蕴藏丰深,而凝静如一潭寒碧。接着我去看他,彼此都没有谈什么,在我却是一次愉快的会见。 <br/>沦陷期中的上海是寂寞的,热闹场中没有我们的份,朋友陆续走向内地,留下来的屈指可数,大有“人散后,一钩凉月天如水”的情境。我们既不能相忘于江湖,就只好相吻相濡,在泥淖里打滚。圣泉不久成为我们常常走动的熟人之一,然而他似乎比谁都拘谨,偶有聚会,说话最少的照例是他。 <br/>圣泉的沉默使我想起木斋的木讷。他们在文艺工作上所走的路彼此不同,品德上却颇有共通的地方,忠诚、恳挚,而同样拙于辞令。木斋对最熟的朋友也往往相对无言,然而他静静地望着你,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你可以体察他对人充满着好意,绝不是那种高傲的缄默,森然如不可测。跟圣泉在一起,也常有这种境界,但他比较更为温煦,时或腼然,有所肆应,使人感到亲切。如果你跟他有点事务上的接触,你更可以体验到他怎样地乐于迁就,把愉快送给别人。 <br/>在文人传统中有宁静澹远的一路,圣泉正是这一类。不趋时,不阿俗,切切实实,闭户劳作,劳作所得,殷勤地献与世人。他决不“孤芳自赏”,或者“顾影自怜”。他是淳朴的,一个道地的山乡人。这点淳朴使他在品格上显得高,见得厚,也正是他终于默默地为祖国献出生命的根基。在彼时彼地,如果真有所谓高贵的东西,我愿意举出圣泉的淳朴的性格为例。 <br/>世变的剧烈使人不遑宁处,生活本身就成了大大的磨难,几年来真如唐僧取经,重重叠叠,无非是风波灾晦。当时的细情我已经记不大清了,圣泉在其间似乎曾经回故乡台州住了一阵,重来上海以后结了婚,他亲自一家一家往朋友家里跑,腼腆地邀请大家吃喜酒,似乎浑身都洋溢着幸福感。以后太平洋战争勃发,日本人进入租界,文化生活出版社被抄查,新婚不久的圣泉竟跌进了那个可怕的深渊——使人谈虎色变的日本宪兵队。出版社被抄的时候他正好相左,他有的是从容趋避的机会,可是为了负责,他自愿向捕房“投案”,而因此终于被引渡到了敌人的手里。 <br/>这可怖的运命使人无从措手,朋友们想尽方法,到处托人营救,却始终连门路都摸不着。恍惚迷离的消息,一阵一个样子,一忽儿说他押在上海,一忽儿说他移解南京。……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了。还有一个可信的传言: <br/>他在宪兵队里承认他是爱国者。如果在清明的世界,无间敌我,爱国决不该是遭忌的理由;可是“爱国有罪”,在我们本国政府的统治下尚且如此,何况敌人?圣泉不见得连这点乖巧都没有,可是他的正直毕竟使他在苟活与成仁中选取了后一条艰难的路。这就是圣泉! <br/>从认识圣泉到最后,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安静的笑容,想象狱中的圣泉,我似乎看见他也是这么静静地笑着,安详地忍受着那无比的灾难。 <br/>对于这样的一位朋友,我惭愧用这么浮浅的短文加以追念。希望我的虔心能减少草率的罪愆吧。 <br/><br/>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br/>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p>2 纪念陆圣泉先生 <br/><br/>朱冼 <br/><br/>陆先生是浙江天台人,为战争期间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的负责人,他和巴金,吴朗西先生时常敦促我写生物学丛书。沪战发生后,巴、吴二先生先后去重庆,陆先生留守上海。我当时每星期日下午照例去文化生活出版社一次,大家畅谈半天,泄泄闷气。每次见面,他都问起:“书写得怎样”,他催得紧,我写得快。我写得快,他印得也快。第一本(《蛋生人与人生蛋》)竟于廿八年底印出,一年后再版。第二本(《我们的祖先》)于廿九年七月间出。第三本(《重女轻男》)三十年四月出版。第四本(《雌雄之变》)行将付印,陆先生家遭不幸!他于三十一年四月十三日下午进入拘留所。当夜九时我和吴金堤先生等去中央捕房六○三号房见到他一面,不久解入虹口日本宪兵拘留所。虽与外界隔绝,但间接还能知道一点消息。这类消息自从同年七月廿一日便再没有了。目前和平降临已逾六月,别的爱国分子,只要未被杀害,都已出狱回家,惟有陆先生仍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被日人杀害了吗?死于牢狱中吗?被解至远处,不得回家吗?都有可能。现在我又想起前次有一位北方朋友曾与陆先生同住一间牢狱中,他脱险出来(卅一年七月廿三日),自动至文化生活出版社时,他说道:“陆先生太硬性了!他宁死不屈。在审问时,日人问他:南京政府好,还是重庆政府好?陆先生答道:重庆政府好!又问他:汪精卫好,还是蒋介石好?陆先生答道:蒋介石好!又问他:……?陆先生又答道:“无望!”照此看来,陆先生明明是一个有正气的预言家,但是他的性命恐怕就牺牲在这几句正气的预言上头了! <br/>陆先生的生命虽因时日的消沉而渐归渺茫,但是我们对于他的印象却逐日地深刻。陆先生由之江大学转入劳动大学,卒业于工学院,既专工业,又长文艺,既通英、法语文,又自修日文、俄文与世界语。有些读者,看到他的散文集(《海星》,《溪山集》,《囚绿记》)和翻译本(《葛莱齐拉》,《罗亭》,《烟》)以为他是文学家,而不知他对于工业理化都有相当的造就,他还用过大角的笔名,写过天文学的文字。他的尊大人柳川先生对我说过:“圣泉天资过人!他的国学基础是在幼年时代筑成的:他十一二岁时,已通时文,有人称为“神童”。圣泉先生沉静寡言,淡薄名利,穿着不嫌破旧,平常最恨出风头。但他治学作事,一丝不苟,他欢喜助人,但绝不望报;他常说:助人望报就无异于商贾谋利的行为,那里是交友之正道呢?他素常看轻自己,看重社会,所以这次为保存民族国家的气节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他认为是应该如此的,完成了良心的职责,他还有什么别种留恋呢?他现年仅仅三十九岁。 <br/></p><p></p><p><strong>3 巴金:怀陆圣泉(存目)</strong>
                <br/><br/><strong>4 《罗亭》校后记(选) <br/></strong><br/>丽尼 <br/><br/>二十年前,陆蠡、巴金和我曾相约分译屠格涅夫的六部长篇,陆蠡所担任的是“罗亭”和“烟”。抗日战争期间,陆蠡在当时沦陷的上海,被敌寇架去,不屈遇害。距“罗亭”译本刊行二十年后,由我来校订陆蠡的遗译,每当执笔,对于为祖国牺牲的亡友,犹复不胜悼念之情。校读中,对原译文颇有改动,但已不能与陆蠡共同商榷;所有谬误,就应当由我自己负责了。 <br/><br/>丽尼 1957年9月,北京。 <br/><br/></p><p><br/><strong>5 圣泉,我永远纪念着你!</strong>
                <br/><br/>吴朗西 <br/><br/>抗战期间,圣泉留在上海,我一直就担心他,因为我知道他的个性是太纯真,做人是一点都不会转弯的。我曾经几次写信给他说:“你还是到内地来吧,就是把书店丢了,也无所谓,因为人是很重要的,要有人才有事业。”不料,在太平洋战事发生之后,他径自被敌人捕去,经过上海方面的友人多方营救都无结果,我总是不安心怕他有什么意外,因为我知道他是太戆直,他在友或敌的面前,都不会技巧地说一句假话,他的个性是死硬的,在任何强暴的前面是不会低头的。那毫无人性的敌人和他的走狗是难于放过他,而他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br/>果然,后来传出消息说,敌人问他:“蒋介石和汪精卫那个好些?”他径自回答说:“蒋好。”又问他:“日本的大东亚政策成功不成功?”他又径自回答说:“不成功。”他便在这两句简单的回答中撕破敌人和他的走狗的颜面,使他们想不到一个文弱的书生,在他们的掌握下面,径自不会讨饶而这样口硬。我想当时他们回答他的一定是一顿厉害而又残酷的毒刑,但这毒刑,更会增加他的愤怒,更加增强他的反抗,他若是死亡了,一定是在强倔的态度下被敌人磨折惨死的。圣泉这样的性情,远在二十多年前,我们还在之江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表现的。记得在民国十三年的寒假中,他同汤独新同学住在一个寝室内,因为天气太冷,他们在房间里生火,把地根烧焦了,被学监发现叫他去问,他完全承认是他一个人干的。到了第二学期,我们没有看见他到学校里来,听说他是休学在家,事隔数年,才知道他是因为承认一个人把地板烧坏而被迫退学的。别人是会因年龄增加:世故愈深而逐渐圆滑起来,然而圣泉始终保持着他的个性,凡是和他接近的朋友,都是知道的。 <br/>这就是所谓“正气”。他在交朋友上面,在学问上面,在事业上面,甚至于在生死关头,都是始终保持着这一股正气。在一般人看来,圣泉实在是太傻了,然而圣泉的可爱,感召我至深的,就是这一股傻气、正气。我想到圣泉,第一就想到他这纯真的个性。我的性格的表现可说同圣泉完全两样,但在内心方面,我与圣泉是完全一致的。今天,为了纪念你,圣泉,我是欲哭无泪,要提说的事情也太多了,然而多说又有什么用,我将沉默地永远纪念着你。 </p><p></p><p><br/><br/><strong>6 圣泉纪念 <br/></strong><br/>唐弢 <br/><br/>圣泉以“陆蠡”的署名,写了三本美丽深邃的散文,也翻译了拉玛尔丁的《葛莱齐拉》,屠格涅夫的《罗亭》和《烟》。从这些文字的意境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幽静的灵魂,一片明洁的智慧之光。然而圣泉不以此自满,一有闲空,就寻求各种各样的学问:他精于数学,能弹钢琴,认识许多星座的名称。每逢晴朗的夜晚,碧天如海,他爱仰起头来辨认星星的位置。他什么工作都做。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做校对,当会计,跑腿,……最后,他还以自己的生命——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命,绅士、屠夫、侏儒、乞丐,啊,多么平凡的生命啊——献给他所从事的事业,为受难者作血的献祭。和一切以身殉道的故事一样,我们读到了悲壮的一页:精神升华。 <br/>生,在苦难的时代里是一重累赘。 <br/>然而在友谊上,我们都悼惜圣泉的死,为圣泉的死而难受,而痛哭。昨晚上我翻检一下旧箧,找出一大堆他给我的信,这些信都是他脚生湿疮、行走不便的时候写的(他几乎每年夏天都生湿疮),都是短简,都是一些事务上的接洽,然而他认真,一丝不苟,从来没有一句浮滑敷衍的话。我想从通信里寻找他对文艺作品的见解,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有一次,他在信里说:“文章愈写愈钻进牛角尖,正如人生的路愈走愈窄一样”,所以,他说自己对此道“视同陌路”,“决定改行不干”。有一个时期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写,只让琐细的日常事务消磨着生命,认为这样反倒脚踏实地一些。在我看来,圣泉的为人是切实的,而他仍然鞭策自己,无时或已。在落落寡合——如别人所批评的——里培养着深邃和阔大。 <br/>我的认识圣泉,大概是粤华①介绍的,后来因为出版和寄递的事情,时常碰面,也偶尔谈些闲天。七年前我的前妻去世,他来信说:“人世坎坷,古哲同叹,尚祈勉抑悲怀,保重身体,为社会国家服务。斯亦一句俗套,然愧无一字堪相慰耳。”由于末一句话,我突然记起他也是丧了偶的。见面时,他问起我的孩子,我也问起他的孩子,一语既发,相对默坐,转觉得无话可说了。这样的场面是难受的,此后便大家都不提。 <br/><br/>【① 许粤华,笔名雨田,翻译工作者,散文作家。】 <br/><br/>我一直过着鳏居生活,圣泉也是这样。有一次,他送我一本精装的《溪山集》,这是《竹刀》一书的原名,内容完全相同,但绸面烫金,非常漂亮。他说因为我爱书,才想到应当把这仅仅印了少数的书送给我。我不假思索地相信了。后来据和他多年同学、同事的吴君说,集中很有几篇是为他死去的夫人而写的。不过圣泉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露过。 <br/>直到他失踪前两个月,我们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吃他的喜酒,那一晚大家很高兴,有几样菜还是他的新夫人张宛若女士烹调的,谁知结婚不久就撒手分离呢。日本宪兵查抄文化生活出版社的时候,说是要找负责人,圣泉恰巧不在社,结果用大卡车将所有的存书全部抄走了。圣泉回来听说以后,觉得自己是出版社上海方面的负责人,不能推卸责任,连累别人;抄去的书大都在芦沟桥事变以前出版,即使以后出版的涉及一点中日关系,那么,中国人应当爱中国,就像日本人应当爱日本一样,没有什么可以指责。他要学生公向顽石说法了。结果自然是悲剧。 <br/>他去投案的是租界巡捕房,随即被移解到日本宪兵队,此后便不知下落。多方营救,终属徒然,连人也见不到。忽而说在江湾,忽而说在芜湖,最后又说在南京。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受托把棉袍子付邮寄去,结果却退了回来,退件的理由是:查无此人。 <br/>是的,天地间从此就“查无此人”了。 <br/>用文字来纪念圣泉,伸纸落笔,终觉得一无是处。他的生命是短促的,但他却用短促的生命写了人生这部大书里最伟大、最动人的一章,我们又如何能再着一字! <br/><br/>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p><p></p><p><br/><strong>7 一个崇高的心灵 <br/></strong><br/>黄源 <br/><br/>陆蠡是散文家、翻译家,而且是爱国的抗日烈士。他是一九四二年牺牲的,距今已四十一年,年轻的同志不大知道他了。为此,我先把他的简历介绍一下。 <br/>陆蠡(1908~1942)原名陆考源,字圣泉,浙江天台人。五岁时受父亲启蒙教育,六岁入私塾。一九二○年,十三岁负笈离乡,入杭州蕙兰中学补习英语。翌年跨越初中,考入之江大学附属中学高中部。一九二四年就读于之江大学。一九二七年考入上海国立劳动大学,至一九三一年毕业。一九三一年到福建泉州平民中学任教,并与友人吴朗西、陈瑜清、伍禅等创办泉州语文学社。一九三四年到上海南翔立达学园农村教育科任教。一九三五年任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编辑。“八一三”抗日战争后,巴金,吴朗西赴内地,陆蠡留沪主持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工作,并于一九三八年创办科学、文化综合性半月刊《少年读物》。一九四二年四月十三日,为汪伪捕房所拘,旋即引渡至虹口日寇宪兵拘留所。刑审数月,惨遭杀害。殉难时,年仅三十四岁,主要作品有散文集《海星》、 《竹刀》、《囚绿记》;翻译有屠格涅夫的《罗亭》、《烟》,拉玛尔丁的《葛莱齐拉》等。还写过一些诗歌和有关天文学方面的文章。 <br/>我们几个要好朋友都亲呢地称他“阿陆”。我是通过他在杭州之江大学高中部读书时的同班同学许天虹才认识他的,并且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许天虹是我的同乡,小学、中学同学,他转学到之江大学高中部里,有几位同班的要好朋友,如吴朗西(后来去日本东京上智大学专攻德国文学,回国后从事文化工作,创办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吴金堤(后来和陆圣泉一同考取上海国立劳动大学机械系,毕业后一直在上海交通大学任教)、陆圣泉等,后来也都成了我的好友。我们的共同点,主要是在课余时对文学有共同的爱好。一九二七年秋季,圣泉和金堤在劳大求学,我和天虹则在劳大编译馆工作,从此就结下深厚的友谊。特别使我忘记不了的,是后来我在江湾安家立业,所谓安家就是建立小家庭,立业就是从事精神劳动,以译著为职业。这艰难困苦是可想而知的。在处理生话的困难上,我第一个求助于圣泉。只要我一跑进他的宿舍,叫一声阿陆,诉说了苦处,他立即应声而起,从来没有半点推卸过,好像这是他应尽的义务似的。巴金在《怀陆圣泉》纪念文章中说:他对朋友“总是披肝沥胆地贡献出他的一切”,我是有亲身体会的。巴金又说:“在我活着的四十几年中间,我认识了不少的人,好的和坏的,强的和弱的,能干的和低能的,真诚的和虚伪的,我可以举出许多许多。然而像圣泉这样有义气、无私心、为了朋友甚至可以交出自已生命、重视他人幸福甚于自己的人,我却见得不多。”这是巴金在三十七年前写的话。我的一生中,在个人私交方面,像圣泉这样的朋友,也是见得不多的。 <br/>他的这三本散文集,都编在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里。第一本《海星》编在第二集,一九三六年出版,第二本《竹刀》即《溪山集》,编在第五集,一九三八年三月出版,最后一本《囚绿记》编在第六集,一九四○年八月出版。《文学丛刊》中很有些是巴金约请,经过我手交去的稿件,或由我推荐给巴金的,而圣泉是我的老朋友,我认识圣泉比巴金早,受益于圣泉也比巴金多,但陆蠡的散文列入优秀作家之林,完全是巴金的眼力,在译文上也是这样。一九三六年,圣泉凭一时的高兴,翻译了法国拉玛尔丁的《葛莱齐拉》。圣泉的法文,是在劳动大学学的,老师是法国语文和文学专家赵少侯教授。这法文原著,是从当时法国回来不久的陈瑜清那里借来的,这在《后记》中也申说了,“承友人瑜清借我数种不同的版本,—并为我悉心从原文校阅了。”大概前年吧,圣泉的女儿陆莲英从杭州回天台家乡,从她父亲的遗物中检出一大堆法文名著,书上有瑜清的名字,都交还给瑜清了。这译本编在巴金主编的《文化生活丛刊》的第九种。当时我没有读,直到二十七年后,偶然在宁波旧书店买到这本破旧的布面精装本《葛莱齐拉》,读后才惊异圣泉的文才。而巴金早已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巴金他们当年在游览杭州时,“在沿着九溪十八涧走回湖滨的小路上,陆蠡、丽尼和我(巴金)在谈笑中决定了三个人分译屠格涅夫六部长篇小说的计划。我们都践了诺言。陆蠡最先交出译稿,我的译文出版最迟。”陆蠡担任的是屠格涅夫的第一册《罗亭》和第五册《烟》。巴金在《怀念方令孺大姐》一文中特别提到这件事,是痛惜人才的丧失。 <br/>我和陆蠡最后一次见面,是一九四一年。当时我从新四军皖南事变突围出来,历尽艰险,在丹阳城外靠近铁路沿线的一个小村庄里,搞到—张进城的证件,就从丹阳乘上火车到上海,下车后宜奔巨鹿路文化生活出版社。接待我的,就是陆蠡。这时巴金、吴朗西已赴内地,“孤岛”上文化生活出版社的担子落在陆蠡肩上。他是一个诚朴的书房里的人,很少与社会直接打交道。他从家庭到学校,大学毕业后,进的是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办的中学。他在文化生活出版社任编辑,也是几个文人合办的文化事业,圣泉乐于此业,而且勇于负责,在日本侵略军统治下,他在这文化斗争的岗位坚持着。巴金他们再三遨他到内地,我于一九三九年在皖南新四军军部也曾写信邀请他,他都没有答应。在上海见面时,我也不再提起此事。那时我和他谈起皖南事变的情况,他是难以理解的,这也难怪。根据他的经历,哪里想得到挂着抗战招牌的国军,对英勇抗战的友军,竟施展如此毒辣的剿灭异己的手段。后来我通过许广平找到新西军军部在上海的地下组织,他们把我安顿在别的住处。这里附带说一句,我见到许先生的第二天,竟想不到组织上就来找我,当时上海地下对组织是处于非常秘密情况下,可见许先生和我们党的关系是异常密切的。来我的住处,除组织上单线联系人之外,只有陆蠡知道,他常来这隐蔽处所看望我。有一次我出外回住处,从大弄堂进去走近我住的小弄堂,看到靠近我的住所的后门边,有两个不三不四的人靠墙站着,好象把守似的。我提高警惕,发生怀疑,不敢进小弄堂回住所,笔直穿过大弄堂,向别处投宿,并通知陆蠡去探虚实,他又帮助我处理了善后事宜,直到组织上把我安全地送进苏北根据地。没有想到,我和他从此永别了。在我们别后只有一年,即—九—四二年四月十三日,他就被汪伪捕房所拘,旋即引渡至虹口日寇宪兵拘留所,死在日本侵略军宪兵队手里。巴金说:“据说他唯一的罪名就是他的口供强硬,他对敌人说,汪精卫是汉奸,大东亚战争必然失败。”就这样,他为国壮烈牺牲了。一九八三年四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批准他为革命烈士。 <br/>如今过了四十多年,我怀着深厚的追念之情,依次通读了他的全部著作,也读了他的至亲好友的沉痛纪念他的文章。我觉得在“知人”上,巴金的《怀陆圣泉》可为代表,他真正接触到陆蠡的“崇高的灵魂”,并且把它深刻而精确地刻划出来了。他的散文,最可贵之处,在于感情深沉、诚朴,把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和受难的亲友、群众凝结在一起,如他自己所说:“故乡的山水如蛇啮于心萦回于我的记忆中”,而他的记忆离不开受难的人民。在读者眼前显现的是一幅可爱的山水间生活着的却是无数受难人民的图景。过去我们相交时,我只觉得他对朋友,当然不仅对我,“总是披肝沥胆地贡献出他的一切”,通过他的散文,才看到他对乡土,对受难人民的深沉、诚朴的爱。基于这样爱乡爱人民,最后为了爱护祖周的尊严,伸张正义,不畏强暴地死于敌人的毒手,这是他心灵发展的必然,也是他“崇高的灵魂”的最高的体现。 <br/>说到他的心灵的发展,这三本散文集,正是心灵起伏发展的忠实记录。他写作的时代是抗战前前后后的八年,那是中国社会受敌人的侵略又是国内爱国势力和反动势力全面较量的时代,这不能不反映在宁静的散文作者身上。歌德曾说过:“在每首诗后应注明写作日期,这样就等于同时写了进度日记。这并不是小事,我多年来一直这样办,很知道它的好处。”陆蠡正是这样办的。在他三本集子里,特别在前后记里,都注明了写作日期,由此可以看出他心灵的起伏、思想的发展和感情的深化。这三本散文,因此也是他生命发展的里程碑。如《竹刀》,原名《溪山集》,写于一九三六年六月到一九三七年四月,而这集子付印时,上海“八一三”战争己爆发,他在一九三八年三月二日的附记里说:“这神圣的民族解放的斗争将仍继续着,我惭愧这小小的散文集未能予苦难的大众以鼓励和慰藉。”最后的《囚绿记》,都是一九三八年秋至一九四○年春间写的。他说这集子是他的一些吞吐的内心的呼声。那时上海已处于日本侵略军的控制下,“吞吐”的含意乃是抗战的意思,明白地说,这集子就是他的内心的抗战的呼声。首篇的《囚绿记》,还是以引绿影入室为乐,颇有诗意,但当时芦沟桥的炮声已响,室外已是不能再留连的烽烟四逼的旧都了,他不得不离京南返。像《池影》开首的自白:“我来这池塘边畔了。我是来作什么的?我天天被愤怒所袭击,天天受新闻纸上消息的磨折:异族的侵凌,祖国蒙极大的耻辱,正义在强权下屈服,理性被残暴所替代,……我天天受着无情的鞭挞,我变成暴躁,易怒,态度失检,我暴露了我的弱点……。”他的这种心情的自白,我们在早期相处,确实没有听见过。其实这并不是弱点,“暴躁”、“易怒”等等是假象,本质是一个炽热的爱国心被压抑着无从发挥,变成“暴躁”、“易怒”的反常状态而出现。就在这有着一泓清水的池塘边畔,他也回忆起他的一个婶母偷偷在半夜投入它的怀抱的惨境。 <br/>我发现最体现“文如其人”的,是陆蠡的一篇短篇小说,题名《秋稼》。它发表在上海抗战后,《文学》、《文季》、《中流》、《译文》四个文学杂志停刊后合办而由茅盾、巴金主编的《烽火》抗战文艺刊物上,这虽不是散文体,我希望收在这文集中,因为这简直是他的遗嘱,文中主人公“阿富”,简直是他本人的写照。鲁迅不是说过吗:“我不仅是一个作家;而且是一个中国人。”《秋稼》中的主人公“阿富”,是一个种田人,他也说,“他知道他自已是一个中国人。”他家耕种的田地,已成为战区,村里的男女老幼都逃避了,阿富把牛和家眷都寄托在别处,自家守在屋里。这固然是舍不得离开胼胝经营的家;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秋稻转眼成熟,这是他半年辛苦的结晶,他全家命脉所在,他是离不开土地的。后来,敌人的便衣来把他抓去,说给他每天二块钱,叫他供给情报。阿富没说话。他知道当前是个大难关,他知道他自己是中国人,自己的父亲祖宗及妻儿后代也还是中国人。现在坐在他前面的是东洋兵,是中国的敌人,帮敌人的叫做里通外国,这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后代的。一个人能对不起祖宗后代吗?阿富心里这样想着,紧闭着口,不答应,他是抵死也不答应的。结果一阵枪声响了,一切归于沉寂。田野间一片金黄的秋稼,却没有一个收割的人。 <br/>陆蠡作为一个作家,坚守在“孤岛”的文化战斗岗位上,又如鲁迅所说的,是一个中国人,被敌人所捕,面对着敌人,痛斥汉奸卖国贼,大东亚的侵略战争必然失败。他笔下创造了平凡而伟大的爱国者——农民阿富的光辉形象,而他自己处于与阿富类似的情景下,用生命铸成同样光辉的形象。… <br/><br/>……… <br/><br/>一九八三年三月十八日夜于杭州 <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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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p>B 陆蠡亲人的追忆 <br/><br/><br/>1 我的父亲——陆蠡 <br/><br/>陆莲英 <br/><br/>父亲遇难时,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听祖母说,他从十三岁的那一年便离家到杭州读书,后又到福建、上海等地教书、做事,终年难得回家一次,阖家相聚的时日不多。因之,我对父亲的直接印象不是很深,生平轶事知道得更少。下面写的几件小事,多半是祖母在操劳之余,叨念着爱子,并当做故事讲给我听的。 <br/><br/>童年时代的家庭教育 <br/><br/>我的祖父是一个受过“维新”洗礼的知识分子,在处理家庭关系上不同于一般的封建家长。他平日在孩子们的面前虽然不作轻易的言笑,看上去似乎有几分令人生畏的样子,但对孩子们的日常活动,却是极为宽容的,只要没有大的过错,从不轻易施加责骂。可是对学业方面却抓得很紧,要求很高而且很严厉。 <br/>据祖母说,当年祖父教二姑妈读书时,父亲虚龄只有五岁,身材还不到桌面高,就对读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常常偎依在祖父的身边,专心地听着祖父给二姑妈讲课文,往往二姑妈还未领会,父亲已能背诵了,祖父见他资质聪慧,记忆过人,就着意加以培育。因而对他要求很高,日常督课也就更为严厉,指定要背的课文,要一字不错地背出来,还规定背错了要打手心,背错一个字,打一记手心。父亲挨了打,祖母心里很肉痛,但又不好当面劝阻,便在背地里暗示他在背错时赶快逃走,免遭责罚。而父亲总是不肯躲开,甘心情愿地接受责罚,还坦然地说:“爸爸要求严,是为了我好。”后来祖父又教他做对联,有时出题要他做,有时写了上联要他对下联。听长辈们说,父亲在正式入学前,已能做出对仗工整的对联。 <br/><br/>“神童”称呼的由来 <br/><br/>父亲七岁时,入平镇文溪义学读书。翌年,正值袁世凯窃国称帝。有一日,天台县一位姓罗的知事到文溪义学视察,在校长张乔秀先生处见到他的作文。这位县太爷翻阅了作文簿后颇为惊奇,但又武断地认为决非八岁儿童所作,当即叫来面试。时值元宵,县知事就随口指定以“元宵佳节”为题。父亲毫无难色,略略思索,欣然提笔,立时成文。文章的开头部分描述了节日游人如云、彩灯琳琅的盛况,结尾落句为“时乎!时乎!时不再来,安有明年洪宪之佳宵?”文章写得起伏跌宕,这位县太爷边看边点头称赞,看完后脱口连称“神童”,当场奖给银元二十四枚,然后又问:“你拿了这些钱打算做衣裳还是买东西吃。”他当即回答:“我一不想做衣裳,二不想买东西吃,我愿把这笔钱捐赠给学堂做一只书橱。”自此之后,“神童”之称闻名乡里。邻居长辈们见了他,总是亲昵地逗着说:“泉!文章做一篇看看。”(父亲原名陆圣泉) <br/><br/>负笈离乡 <br/><br/>父亲在十二岁的那一年,读完了高小课程。此时乡间的教学已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望。一九二一年春天,他随同本地耶稣堂的一位姓邵的先生,穿着草鞋,背着行李和书籍,跋山涉水,远离家乡,步行二百余公里到省城杭州求学(当时天台到杭州不通汽车)。先入蕙兰中学补习英语,第二年跨越初中,直接考入之江大学附中高中部。从此,他离开了父母的身边,踏上了他那短暂而又坎坷的人生旅途。 <br/>这里还得带上一笔,据长辈们回忆说,父亲少年时期生活十分俭朴,从来不讲究衣着,就是出外求学,也是不事修饰。到杭州读书来回总是穿着草鞋走路,到了目的地,还舍不得丢掉旧草鞋,把它洗净晒干,以备下次再穿。 <br/><br/>姑妈的天足 <br/><br/>祖母还经常提起这样一件事,就是我父亲的一位胞妹,在她幼年时,祖母沿袭旧例给她缠足。那时清王朝虽已推翻,但乡间仍盛行女子缠足的陋习,父亲那时还不过是一个毛孩子,当他看到妹妹因缠足而带来的痛苦时,竟然大发脾气,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逼得祖母作了让步,收回了缠足的成命,终于使姑妈得以保留天足。现在姑妈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走起路来,仍然步履稳健。 <br/><br/>戏嬉及其他 <br/><br/>父亲在童年时代生过一场大病,身体很瘦弱,走路常要跌跤,但是他很喜爱游泳,渐渐谙热水性,能在深潭急流中踩水游泳。有一次,村前的始丰溪洪水暴发,水势汹涌,他仍然去溪中游泳。邻人见他在急流中沉浮出没,误认为失足落水,急得大喊大叫:“救命呀!救命呀!圣泉跌进水里去了。”祖父闻声急忙赶到溪边,他才不慌不忙地上岸穿衣,跟着祖父回家。 <br/>父亲自幼喜欢绘画,有一天他穿着一件新做的白衬衫到平镇义学读书。课余时想着要绘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纸张,就把身上的衬衣脱下来,在衬衣上画了一条龙。画好后,这才想到回家不好交代,心里很着急,放学后不敢回家。校长见他犯愁,问明原委后,就安慰他说:“圣泉,不要急,我买布替你重做一件。”还亲自送他回家,替他说情,祖父也就未加丝毫责备。 <br/>父亲童年时代的性情温静而又倔强,不爱多讲话,有点近于“孤癖”,但有时候也会同大人们闹些咬文嚼字的嬉逗。据说在他五岁时,有一次,他独自到理发店去理发,这个理发店的理发师傅,头上有点瘌痢。他就在理发店的地上写着“癞子难道好剃我的头?”这位理发师傅见了笑着说:“百官头,皇帝头我都可以剃,你这个头为啥不能剃?!”这时祖父正好路过,生怕他失礼得罪别人,就把他带回家去。 <br/>父亲七岁时,有一位亲戚来家作客,临走时祖父送他一篮桃子,父亲悄悄地在篮底放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以桃代梨”四个字(这个亲戚的家乡盛产梨子)。 <br/><br/>外地归来 <br/><br/>父亲从外地回家,常常带来许多画片分赠给邻居的孩子,教他(她)们看图识字。他对穷告人家的孩子特别关心,回上海后,还寄书给他们,亲自写信指导他们看书学习,有时还寄钱给他们。此外,还爱把外地的植物种籽带回家乡,向邻人宣传选用优良品种的好处。 <br/>父亲还考虑家乡缺医少药,治病困难,因而每次回家总要带回许多外地的特效药品。有治霍乱的,治痢疾的,治疗疮的……。只要有人上门要药,不分至亲友好还是陌路生人,一概免费赠送。父亲带来的药品,我也帮着分送过。有一次,一位邻居患了急病,前来要药,我把药送去,只见病人牙关紧闭,昏迷不醒,只好撬开牙关,把药灌入,病人终于脱险得救。 <br/><br/>………… <br/></p><p></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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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2 陆蠡姐弟忆陆蠡 <br/><br/>曹志天 <br/> 一九八一午六月九日下午,我和《括苍》编辑蔡庆生同志一起,怀着对陆蠡追怀仰慕的心情来到平镇访问。在平镇,几位老人告诉我们,陆蠡的老家在平镇东头的岩头下村,家中有一个弟弟陆考金,离平镇三里地的西余村还有一个大姐陆新梅。 <br/>  沐着习习凉风,我们先赶到西余村。村头有一株几百年的古樟,绿荫覆盖着一口澄清的池塘。陆蠡的大姐陆新梅就住在池塘东岸的一个院子里。 <br/>  我们进去时,陆新梅正在帮家人绞棕线。她已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但精神矍烁,目光明亮、头脑清晰,口齿清楚,当我们说明来意后,她精神一振,就一边回忆一边娓娓地跟我们谈了起来。 <br/>  她说:“陆蠡小时候叫陆考源,读书后取名陆圣泉,陆蠡是他出外以后自己起的笔名。我们家除了姐妹,有三个兄弟,圣泉是长子。他小时候很聪明,四岁就开始读书。为啥格早呢?原来,那时我的二妹在私塾里读书,他天天哭着要跟去。到了私塾,常常是我二妹没听懂,他倒听懂了。教书的先生名叫挺庚,是我父亲的朋友,看圣泉这样聪明,就要我父亲答应给圣泉读书。我父亲不答应。先生说:‘圣泉格中意读书,你为啥格固执呢? ’父亲说:‘他太小了,还要别人揩屁股,擤鼻涕呢! ’挺庚先生实在太喜欢圣泉,就说:‘揩屁股,擤鼻涕也要。 ’” <br/>  “进了私塾,读了几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一天放学,圣泉赤膊回家。我父亲见了,十分生气问圣泉。‘你的衣服哪里去了? ’圣泉不敢回答。父亲和他一起到私塾里去找。到了私塾一看,那件白水草衬衫丢在先生床上。抖开来,通件衣裳已经画成龙袍,那条龙还画得活龙活现呢。这一来,父亲更是火冒三丈,连声骂道:‘败子,败子! ’先生却劝解道:‘难气,难气,这件衣裳我拿去,我做件新衣裳还你。这样小的孩子画得成格好的龙,长大以后也会成龙的。’” <br/>  “在私塾读到七岁,圣泉转到‘文溪学堂”读书。有一天,天台县罗知事,带着几十个兵,坐轿来到文溪学堂。罗知事问校长:‘有多少学生?’校长说: ‘一百多。 ’罗知事又问:‘哪个学生学业最好? ’校长指着圣泉:‘那个,只有八岁。 ’罗知事不大相信,拿出一本书,要圣泉读。圣泉不但读下来,还解释出来。罗知事当面称他神童,还赏给他二十四元银洋。罗知事离开以后,校长问圣泉:‘圣泉,这些钱你准备怎么用? ’圣泉说:‘给你。 ’校长有些奇怪:‘给我做哈个用? ’圣泉说:‘你再贴一些,做一个书橱,放在学堂里给大家叠书。 ’” <br/>  “第二年,圣泉九岁了。罗知事升任台州府,临走的时候,一定要我父亲答应,把圣泉带到临海去读书。这样,圣泉在临海读了一年多,到十岁时,我父亲去临海把他带回来。临别时,罗知事还办起一桌酒席送别呢。” <br/>  陆新梅老人结我们谈了陆蠡从小读书的情况以后,又给我们谈起陆蠡的品质和为人。 <br/>  她说:“圣泉从小就是一个很有情义,很有道理的孩子。小时候,我父亲给他的零用钱,他一点都舍不得花,他看到我家穷,积聚起来偷偷送给我。他年纪那么小,就吩咐我娘,说不要看不起西余大姐家里穷,我们家要把她带过去(即扶持过去的意思)。 <br/>  “圣泉七岁那年,我的姑姑死了。姑姑家就住在我隔壁。天台风俗,家里死了人,第二年古历正月初二,亲戚要来‘拜座’。那天,我爸没功夫,差圣泉和二弟来拜座。圣泉来后,我姑丈走过来对我男人小根说:‘今天,这两个小人来,点心是你烧起,还是我烧起?’小根一听这话,有些气,心想,今天你是‘座家’,他们两个人到你家‘拜座’,你却问出这种话来。小根是个老实人,有事放在肚里气,坐在一旁,一声不响。圣泉见到这个样子,赶紧拉住我男人的衣袖说:‘姐夫难生气,今日姑丈的话说错了。 ’到以后,还是我烧起粽子给他们吃,吃粽的时候,圣泉不肯走进我屋里,坐在走廊吃。吃完后,他拿来纸笔,写了一张条子,丢在我姑丈的门槛里,纸上写着:‘姑丈,你吃到老,天台风俗难道不知道,初二是要踏进座家的,不是座家客人连门槛也不能踏进的。 ’临走时,还从身边拿出两块银元给我小孩。” <br/>  我们问起有关陆蠡牺牲的情况,陆新梅老人沉默了许久,才沉痛地回忆说:“圣泉是抗战期间死的。那时候,他在上海印书反对日本人,日本人要抓他。他跑到在上海的妹妹陆冬芽家里,冬芽要他赶快回天台避一避,他说啥也不肯,说:‘我不能逃避,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到日本人那里讲清楚。’冬芽见劝他不动,只得说:‘你一定要进去的话,可要随和一些。 ’他又说:‘对日本人不能讲随和。’进去后,日本人要他投降,他不肯。开始七天还允许亲戚朋友探望,日本人说: 你们只要动员圣泉投降,家财、官职都有。”但是不管亲戚朋友怎样说,圣泉都不肯投降。他说:‘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投降了要害四亲九眷讲勿响。 ’就这样,到第八天,不让人去见了,后来解到南京牺牲的。圣泉的死,解放前一直瞒着我娘爸。解放以后,我爸到上海,一定要见圣泉,才知道他已牺牲。爸回来以后,还瞒着我娘。再过几年,娘自己到上海,才知道圣泉已经死了。我娘回家以后,愈想愈悲痛,以至神经错乱,一直到死。” <br/>  告别了陆新梅老人,我们乘着暮色赶回平镇,匆匆吃过夜饭,就到平镇岩头下村陆蠡的故居,在老屋里见到了陆蠡的小弟陆考金。 <br/>  陆考金对我们说:“我大哥从小就非常聪明。解放前,每年春节,祠堂里都要举行祭祀仪式。大哥还要人背着走的时候,到祠堂去领祭祀用的糖饼,经过村头那个‘老爷殿’,他就能读出殿上的匾额和对联上的字,人们都称他为神童。” <br/>  陆考金读过书,而且熟知陆蠡所写的散文,因此我们就和他谈起陆蠡的散文来。 <br/>  我们谈到《嫁衣》。他说:“《嫁衣》里那个农家少女实有其人,是我们的一个堂姐。对于她的死,我们都很惋惜。”谈到《哑子》,他说:“文章中写着‘在一九二八年的年头,我们乡间第一次进了一架辗米机。 ’这第一架辗米机就是我大哥圣泉买进来的。我大哥在外面工作,对桑梓事业却很关心,他不但在平镇办起第一架辗米机,还购置了第一架抽水机。抗战期间,一段时期霍乱流行,他在外面为乡亲们买来治疗霍乱的药。我还清楚地记得,那药丸的颜色是黑黑的,都是分送给群众吃,分文不收。”谈起《昆虫鸟兽·鹤》,他说:“那不是鹤,是白鹭。是我和圣泉大哥到溪滩玩的时候,我捉来的。当时已被猎人打伤了。大哥为人极其善良,看见白鹭爱惜得很,就和我一起捉回家养起来。” <br/>  谈到这里,陆考金动了感情。他说:“大哥的为人是没法说的,他对动物如此爱护,对我们弟妹的关心就更不用说了。他出外读书每年回家一次,在家里平日不爱讲话,总是捧着一本书坐在冷静的地方读。他对我们弟妹的关心,主要表现在学习上。每次从外面回来,很少买吃买玩的东西,即使买,最多是每个孩子一匣葡萄干,象现在的蜡笔匣一样大小,还有一只苹果。常常带来活动识字卡片、小人书、铅笔之类,分送给我们和亲邻的孩子。还记得在我十岁的时候,他回家来,夜里教我唱儿歌‘星儿摇摇……’。还教我读书,识字,一幕幕情景,到现在也忘不掉。” <br/>  最后,他很沉痛地给我们谈起陆蠡牺牲的经过。他说:“我大哥当时在上海开书店,抗日战争时,书店里的同志大部分撤到内地,留下我大哥主持工作。大哥为了宣传抗日,印了一批书,从上海运出来,难备运往西南一带,不想,在金华被日本宪兵队查获了。宪兵打开一看,书里有宣传抗日的内容,就把书全部扣住。日本人按书和出版地点,查封了书店,把店中的两位职员抓去。大哥知道了,要找日本人评理。我姐夫和姐姐都劝他避一避,他不肯。结果一进去就被扣住了……” <br/>  从陆考金家里出来时,夜已深了,抬头望,满天闪烁在陆蠡故居四方的天井上空。陆考金和他妻子葛冬妹,女儿陆莲英,女婿王国松又带我们去参观了陆蠡当年读书的地方和故居。 <br/><br/>  一九八五年八月九日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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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C 陆蠡文论 <br/><br/><br/>1 陆蠡的散文 <br/><br/>刘西渭 <br/><br/>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即使坐在显目的地方,陆蠡也不会怎么样引起旁人的注意,然而他永远不会自动地坐到一个众目睽睽的地方。他不大开口。如若开口,可能有一半字句在一种木讷的习惯之下失去了应有的尺寸。这对于陆蠡不是损失。我们日常说话,大都是寒暄应酬占去最多的时间,真正的核心在一百句里面也许只是一句,有时候也许只是一个字。陆蠡是一个诚悫的人,他有一句便只说一句,此外就让情感静静地等待一个机会和你在默契之中交流。他拿真正的友谊给你,只要你有坦白的沉默还他。口齿不给情感方便,有时候情感便会爆炸,仿佛戏剧没有过程,一跳到了高峰,不假辞藻,跟着就是动作。他的率直能够给人不留余地①。应当或者不应当,黑即黑,白即白,二者之间并无灰色存在,也就是这种向上的道德的人性,当我今天读着他的散文,虽说从前出世的时候没有引起应得的尊敬,提高它们的价值,同时也正由于里面的感情厚实,蕴藉有力,文字格外凝重不浮。 <br/><br/>【① 传说四位朋友在书店中打牌,他夜深归来,一言不发,就把牌桌推翻,扫了大家的雅兴。】 <br/><br/>但是,初次和他相遇,你会把他当做一家商店伙计,他不仅貌不出众,身体瘦小,而且右眼失明,虽说睁在那里,因为没有光,定定的,全部面容为之发暗,走了样,无形之中减低了普通社交场合仪表的感受。拙讷加上形貌的委琐,因而给人的印象,也就越发显得质木,仿佛记忆之中某些破烂的临街的门墙,假如我因此不屑于进去瞻仰,我会错过里面的画栋雕梁,净几明窗,秀山清水。他嗜好文学,书橱乃是一架一架自然科学的书籍;数理有根基,对于音乐也有偏爱,假如你幸福,可以听他入神地一个人在弹奏钢琴。但是他没有精神上优异因而工作上成为一个知识分子的积习。文化生活社的负责人陆续在抗战期间去了内地,他挑起那想不到的责任的重担,拣书,打包,校稿,以及任何跑腿的杂差。好几次他亲自在新年里面给我送版税来,说些抱歉的话,似乎感谢的不应是我而是他。 <br/>就是这样一个渺小的似乎没有响声的老实人,我喝了他的喜酒不到两个月,忽然朋友送信给我,文化生活社被抄,没收全部新旧《文学丛刊》,陆蠡在第二天亲自到巡捕房办交涉,大概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四月十三日,从那天起他失踪了。多少人躲开,然而这个老实人由于责任观念,自投罗网。一个人平时没有一点点英雄的样子给人,然而危机来了,他却比什么人也勇敢,莎士比亚曾经说: <br/>“因为勇敢要看机会。” <br/>他必须为文化生活社争回那一卡车丛书,他去了,他遇到的是囚禁,刑罚和死亡。租界当局出卖了一个纯洁的灵魂,然而站在日敌前面,这个纯洁的灵魂在先象征一个良善的中国百姓,如今成为这老大民族的年轻的抗争的声音。传说日敌问他赞不赞成伪府,他回答不赞成。最后问他对于大东亚战争的看法,他仍是“一定失败。”他可以撒谎,然而诚实是他的天性,他的勇敢不含丝毫矫情。为什么我们能够在最后保持胜利?正因为这个老大民族忽然迸出这些信心坚定视死如归的年轻人①。古代希腊哲人苏格拉底在被判死刑以前曾为自己这样申诉: <br/><br/>【① 参看《文艺复兴》第1卷第6期怀玖先生的《忆陆蠡》一文与《大公报·文艺》及《少年读物》的《陆蠡记念特辑》。】 <br/><br/>“我宁可照我的样式说话而死,也不照你们的样式说话而活。” <br/>那原因是太简单了: <br/>“朋友们,困难不在躲避死,而在躲避不正直,因为那比死跑得还要快些。” <br/>他活着的时候,寂寞,孤独,勤苦,没有什么人关切他的存在;死了,他永远被大家记住,因为他曾经和神圣的抗战连成一页。而且,更因为,虽然不幸短命,他给我们留下三本值得珍惜的散文:《海星》,《竹刀》和《囚绿记》,不厚,然而沉重,尤其是后两本,在现代中国散文里面,有些篇耐人一读再读。 <br/>什么是散文?鲁迅曾经指出: <br/>“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不妨。” <br/>随便,因为变动的心情是体裁的依据;它的美丽就在它说明心情的变动,而破绽的来由正也密集在人性的隐线。司密斯Alexander Smith解说散文: <br/>“做为一种文学形体,散文类似抒情诗,因为是由某种中心的心情范畴而成——幻想的,严肃的,或者讥讽的。有了心情,散文从第一句到末一句便围着它长,正如茧之于蚕。散文作家是一个注过册的荒唐鬼,自身即是法律。散文家开头所要的是,一副快耳快眼,一种由寻常事物鉴别无限的暗示的能力,一种孕育的思维的精神。” <br/>尤其重要的是“他没有骄傲”。我们在没有骄傲的时候,首先写散文,用不着计划,用不着引申,用不着野心,一切含在本性,只要镜子澄明,尽管往里照去好了。世界最大的散文作家是蒙田Montaigne,永远问着自己:“你知道什么?”他的渊博可以吓退百万大军,然而谦虚是他每战必胜的心理基础。 <br/>陆蠡正是这样一个“没有骄傲”的人,老实人,到了寂寞的时候,便从过去寻找温暖,或者深一层,如鲁迅所说,用他的文字描绘人生的“破绽”。他不像他的浙东前辈那样恢宏,把丰盈的生命赋与散文的体裁,和三十年的人事潮汐打成一片吼声。读鲁迅的散文,大部分是他所谓的杂文,我们恍如回到读但丁的《神曲》的经验,中世纪和十三世纪活在他的爱憎的热情。逃亡,疲倦,战斗永远战斗。但丁用诗做战斗的工具,属于中世纪;鲁迅用散文做工具,属于现代: <br/>“而小品文的生存,也只仗着挣扎和战斗的。” <br/>陆蠡没有那么重的恨,他的世界不像鲁迅的世界那样大,然而当他以一个渺小的心灵去爱自己的幽暗的角落的时候,他的敦厚本身摄来一种光度,在文字娓娓叙谈之中,照亮了人性的深厚。这就是做一个小人物的好处,如若自身并不发光,由于谦虚和爱,正也可以“凡爱光者都将得光”。 <br/>正因口齿的钝拙,感情习于深敛,吐入文字,能够持久不凋。他不放纵他的感情;他蕴藉力量于匀静。丽尼的散文多是个人的哀怨,流畅,如十九世纪初叶,我不敢就说他可以征服我的顽强的心灵。那是一阵大风,我们则是贴地而生的野草。然而陆蠡,这就是谦虚的美德,和风习习,看不见飙急,吹苏了遍野的种籽。他可以离开自己,从大地隐微的生命提示一个崇高的真理,而这个真理带着温暖,很容易就落在我们的心头。他让我们想起渥兹渥斯Wordsworth那首有名的小诗: <br/><br/>“她住在人没有走过的路 <br/>靠近鸽子的泉水, <br/>一个没有人夸的姑娘 <br/>也很少人来爱: <br/>一棵一半看不见的紫罗兰, <br/>生在长苔的石头旁边。” <br/><br/>《庙宿》里面说的是一位堂姊,“年纪仅三十左右,但望去好象四十的老人了”。小时候她抱着作者在野地玩耍,大了再看见她的时候,她一个人流落在山岭的破庙,“受她的丈夫的摈弃,受她自己的同胞的兄弟的摈弃”,而且也“受邻里叔伯的摈弃”,最后还要“失去她的爱儿”。这里是凄凉和孤苦,贫穷和忧患,然而发见作者在旅途之中生病,她立即点起灶火,煎了一剂草药给他喝,把她仅有的一包红糖冲进去,还直抱歉说:“糖太少,苦一点。”然后我们看到另一篇《嫁衣》,一个富农的少女,带了“一两百人抬的大小箱笼”嫁到陌生人家,里面全是母亲的心血,“母亲在她出嫁后不一年便病殁了。她原没有父亲。丈夫在婚后不久便出外一去不返”。自己不认识字,做了十年挨骂的贤慧媳妇,“她的青春在出嫁时便被褶入一对对的板箱,随着悠长的日子而霉烂了。”我们不妨再看一篇《私塾师》,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了,从前作者是他的学生,如今这位为衣食而苦苦挣扎的落伍的蒙师要向他说:“现在应该我向你请教了。”他不晓得什么叫做“咖啡”,更不认识那些生字如“氢”如“氧”,可怜还得在新式小学厮混。我们的作者,“平素是那么木讷”,忽然苦恼了:“他没有资格教孩子,但他有生存的权利。” <br/>是的,微小的生命正如伟大的存在,一样应当有权利好好儿活着。我相信任何社会主义都从这里出发。有的看见新,奔了过去;有的厌恶旧,动手就拆。陆蠡的本质近于诗,但是他思维,他在新旧交替之际以他自然科学的爱好搜寻人性的繁复的隐秘。人家从大处着眼,他会和渥兹渥斯一样为了一朵小花流露感情: <br/><br/>“只要落日能够长久, <br/>花葵将有它们的光荣; <br/>只要紫罗兰能够长久, <br/>在故事里面将有一个位置: <br/>这里有一朵花将是我的, <br/>那是小白屈菜。” <br/><br/>陆蠡的那朵小花是他的童年。他带我们去看祖父的白蚁,乡农的仇敌;他让我们去看他养驯了的白鹭,“以鹤的身份被豢养,以鹭的身份被驱逐”,他把母亲久藏的虎爪和虎牙摊给我们看。他指出“生的欢喜”如何需要自由和阳光,因为他曾经囚进一枝常春藤而几乎送了它的终。 <br/>唯其隐微,是以亲切。而且他知道寻找散文的效果,假如散文也有所谓效果的话。在《竹刀》里面,他形容山民说故事: <br/>“山民的取喻每嫌不恰巧,故事中拉出枝枝节节来,有如一篇没有结构的文章。” <br/>其实正好用来说明散文的面貌,和鲁迅的解释并不两样。真就没有结构吗?谁要真心相信这个话,信笔乱涂,谁就上了一个不小的当。《竹刀》本身便是一个最好的说明。作者生在天台西乡,从小亲近的是“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都是他的青梅竹马,于是他在《竹刀》里面描绘故乡的“摩天的高岭终年住宿着白云,深谷中连飞鸟都会惊坠!那是因为在清潭里照见了它自己的影。嶙峋的怪石像巨灵起卧,野桃自生。不然则出山来的涧水何来这落英的一片?”不要以为这是正文;这只是背景,上面的人物慢慢就要出来。他们会到城市来的,但是我们宁可不要他们“出山”,因为一和城市接触,他们的心会受伤,会成为“落英的一片”,那就糟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任水漂流,手里捏着一把竹刀,他们有蛮性吓退你的文明。这是强壮。土性在这里特别深厚。 <br/>什么是散文的结构?有时候我想,节奏两个字可以代替。节奏又从什么地方来?我想大概是从生命里来的吧。生命真纯,节奏美好。陆蠡的成就得力于他的璞石一般的心灵。 <br/><br/>一九四七年,三月五日。 <br/><br/>2 陆蠡简论 <br/><br/>王瑶 <br/><br/>(录自《中国新文学史稿》上册“第二编”第十章“杂文·报告·小品”的最后一节,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修订版,83年2印,两册定价2.25元) <br/><br/>陆蠡有散文集《海星》、《竹刀》和《囚绿记》,写的也多是寂寞的心情和回忆过去时的温暖感觉,在娓娓叙谈中描绘出认识的缺憾和存在于幽暗角落中的一些灰色景象。文字匀净平实,感情是含蓄的。所记的人物也都是平凡真实的,这些人都渴求着生存和阳光。他对故乡有浓厚的感情,那地方也确实被他写得很美丽,“摩天的高岭终年住宿着白云,深谷中连飞鸟都会惊坠!那是因为在清潭里照见了它自己的影。嶙峋的怪石像巨灵起卧,野桃自生。不然则出山来的涧水何来这落英的一片?”(《竹刀》)他不止爱地方,也爱那里的人物,正是一种挤到都市中的知识分子找不到归宿的心境。 <br/><br/><br/>3 陆蠡“从心灵一点的辉光中开始进取” <br/><br/>徐蔚蔚 洪流 <br/><br/>(选录自《现代作家四十人》,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初版,定价1.1元) <br/><br/>………… <br/>陆蠡具有诗人的气质,他的散文宛如一首首优美隽永的诗。…… <br/>陆蠡的散文创作,一开始就表现出了独特的风格:优美、清晰而又委婉的文笔,质朴、沉郁而又感伤的抒情色彩。从中我们可以看到黑暗年月里大千世界的一个个侧影,看到痛苦迷惘的灵魂的颤栗、希冀,看到童心的天真无邪,看到作者的爱与憎、哀与乐、追求与幻想、痛苦与彷徨。 <br/>陆蠡在他的三个散文集中,始终保持着这种风格。而民族危机的不断加深,又使宁静书斋中的作者的心变得激荡起来,他的视野渐趋开阔,作品的思想内容便不断地得到拓新。 <br/>………… <br/>第一个散文集《海星》的出版,使陆蠡跻身于著名的散文家之列…这些短章,犹如一颗颗玲珑剔透的彩珠,作者正是用他那颗童稚等之心将它们一一缀连起来的。…… <br/>陆蠡写儿童,也用与儿童谈话的笔调来写。…… <br/>陆蠡擅长摹写景物。在《海星》中,他常常用童稚的眼睛来感受周围的世界,得心应手地敷彩着色,描绘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他十分注重语言的锤炼,文笔流畅清丽而又含蓄蕴藉,富有哲理性。…… <br/>………… <br/>由于陆蠡毕竟不在时代激流的中心,因而视野不免狭窄,在清新的笔调之中不免渗透着一种归宿难觅的惆怅和伤感。尽管如此,作者还是有意无意地将笔触深入到社会生活的某些侧面。……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惆怅、唏嘘的同时,还“怀着无限的希望从心灵一点的辉光中开始进取”(《黑夜),但是这种亮色毕竟是朦胧的、隐约的。 <br/>陆蠡创作思想上的这种矛盾,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那个动荡的时代。在他后来的创作中,思想和艺术不断地成熟起来而他的被捕,又迫使他放下了心爱的笔,这是十分可惜的。但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一息的壮举,更是用鲜血谱写的最壮烈、最美丽的不朽诗篇。 <br/><br/><br/>4 陆蠡及其作品简述 <br/><br/>熊融 <br/><br/>(选自《<b style="COLOR: black; BACKGROUND-COLOR: #ffff66;">陆蠡散文全编</b>》,原名“编后记”) <br/><br/>………… <br/>陆蠡,原名陆考源,入学后改名陆圣泉,笔名有陆敏、卢蠡、大角等。他生于清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浙江省天台县西乡平镇岩头下村人。父亲陆宗兰,字贤馨,号江秀,学名柳川,毕业于师范学堂及造船研究所,且受过维新洗礼。陆蠡天资过人,十一二岁时,已通时文,故有“神童”之称。十三岁他负笈省城,入杭州蕙兰中学补习英语。一九二一年跨越初中,考入之江大学附属高中部。在这里,他获得了较好的学习条件和环境。国文老师顾敦揉先生,毕业于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陆蠡的国文程度是全班之冠,也是他所赏识的学生之一。教国文的还有朱克勤、臧承宣先生,都是富有国文教学经验的老教师。当时在大学部就读的有林汉达、陆高谊和金仲华诸位,后来都是文教、出版界的知名之士。与陆蠡同班的有许茂勋(天虹)、吴金堤、汤独新(原名畏三)等等。当时,他们“对文学、数学和自然科学都极有兴趣,常在散课之后,同坐江边石上,一边吃花生米,一边畅谈着日月的盈仄,江潮的起因。有时往图书馆借一些‘科学入门’的书籍,每天晚上在宿舍便同证几何题。假日则游山玩水,虎跑、九溪十八涧、五云山、云栖……都留下他们的足迹。”①这些同学,后来都成为陆蠡从事著译、教育工作的伙伴,他们之间友谊深厚。 <br/>就在这段时间里,陆蠡已经初现文学创作的才能。尽管现在读不到他当时的作品,但从他女儿保存的多幕剧的残稿看来,他已经比较熟练地掌握了剧本创作这种文学样式。可见,他是读过不少中外名剧,也热爱过戏剧艺术。可惜,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 <br/><br/>【① 转引自秦贤次:《崇高的灵魂——散文名家陆蠡》,载《陆蠡散文集》,1975年,台湾洪范书店印行。】 <br/><br/>一九二四年,他入之江大学机械系,但“他顶热心的是读西洋文学名著,暇时又读天文学,夜晚看星座,他又花了许多功夫,搜集了很多中国古时星宿的名称,和西方星座的名称对照,画了几张有趣的星座图。所以,圣泉不仅对文艺有丰美的天赋,写过隽永的散文,他对自然科学也有广博的修养。他翻读得最多的是牛津大学出版部出版的一本天文学大书,还有《鲁滨逊飘流记》、《希腊神话》,法国拉封丹纳的《寓言诗》(他译过几首,登在他创办的《少年读物》上)。读书工作之暇,他还常写画弹琴,作为消遣。”② <br/>一九二七年,他与吴金堤一起前往报考国立劳动大学,录取在工学院机械工程系,读至一九二九年毕业。这所高等学校,劳动与教育并重,为解放前仅有的一所高等劳动院校。黄河清(黄源)曾在此校工作过,许粤华女士(即许天虹胞妹)也在土木系就读。后来,他们成为从事文学,出版工作的同道和挚友。 <br/><br/>【② 转引自孟子微:《永远“失踪”的散文家》,原载1960年4月香港某报。】 <br/><br/>陆蠡在劳大毕业后,失业在家。一九三一年秋天,他来到福建泉州平民中学,任理化教员。校内同事有之江同学吴朗西(静川),散文家兼翻译家丽尼(郭安仁)和诸侯(陈瑜清)诸君。陆蠡一向喜欢科学与文艺,在上述这些勤于著译的同事带动下,他也利用课余时间,从事创作和翻译。第一本散文集《海星》的大部分,就在这所学校里写出的。处女作《海星》,写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后来,他以此篇名取作集名,颇有纪念的意义。他还译出意大利作家科拉的小说《赫森的前程》,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出版的《文学季刊》上。 <br/>至于他的教学情况和为人,学生李朝琮写有回忆文章,称赞道:“他教书认真,处事严谨,待人真诚,平素少言说,多实干,教育主张身教,潜推默移,人格感化,不赞成言教,他自己常感到未曾学到一门生产技能,以贩卖知识,弄笔头过生活,引为遗憾。”① <br/><br/>【① 李朝琮:《陆圣泉先生》,载《绿洲》(吕岱主编)第470期《陆圣泉先生纪念专刊》。】 <br/><br/>陆蠡在平民中学时,曾与吴朗西、伍禅、陈瑜清、吴世民、黄金瑞、陈虹等一起创办了泉州语文学社,后因其他少数同事的误会、歧视,引起一部分同学的盲从闹风潮,因而离开学校。一九三四年来到上海南翔立达学园农村教育科,仍当数理化科的教师。一年后,因吴朗西和巴金等在上海创办文化生活出版社,便辞去立达教职,入文化生活出版社当编辑。一九三八年,应老友朱冼邀请,至浙江临海任回浦中学教师,翌年仍回上海该社工作。自一九三五年进入文化生活出版社以来,他的文学生涯出现了新的面貌。他与巴金、丽尼、许天虹的交往也更密切,这对他的写作、翻译有着显著的促进和提高。他的著译几乎都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第一本散文集《海星》出版于一九三六年八月,列入“文学丛刊”第二集。书中一、二、四辑写于泉州,部分署“卢蠡”笔名,题作《榕荫散集》,发表于卞之琳、巴金主编的《水星》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号上, 三、五两辑写于一九三六年春,《松明》、《红豆》两篇曾载于孟十还主编的《作家》一九三六年七月号上。全书是散文诗式的短篇,题材大多取自幼年时代的回忆。通过这些回忆,作家赋予思想的层面,配以纯熟、清晰的文字,纤细、流丽的描绘,以及色调、气氛的营造,读来扣人心弦。随着这本书的出版,陆蠡称誉文坛,跻身于著名的散文家之林。 <br/>《竹刀》是他的第二本散文集,出版于一九三八年三月,编入“文学丛刊”第五集。书名一度移作《溪山集》。全书分上、下两集,上集自一九三六年九月起至十二月止,下集起自一九三七年一月迄四月。这本书,正如作者自述,它已失去“搜寻感怆的比兴”,而是觅求“更高贵的东西”。为此,作者认为:“这集子,可作为我生命的里程碑。往事如坠甑,我颇懒于一顾。倘不幸遗下一丝感喟,那不过是凡人之情而已。”待到出书,“八·一三”沪战爆发,作者的思想感情起了变化。于是,增写《后记》,并且说:“这神圣的民族解放的斗争将仍继续着,我惭愧这小小的散文集未能予苦难的大众以鼓励和慰藉。”足见民族解放战争的烽火已经燃烧着作者的心灵,迫使他抛弃“遗下一丝感喟”,投入“鼓励和慰藉”“苦难大众”的旋涡和风暴中去! <br/>一九四○年八月出版的《囚绿记》,是他的第三本散文集,也是最后一本专集。它列为“文学丛刊”第六集。全书收入一九三八年秋至一九四○年春之间的文字。共分三辑,有自序。这本书的题名,如同《竹刀》一样,寄寓了很深的含意。…那时,是在芦沟桥事件之后,它隐喻着“永不屈服于黑暗”的民族的热望,“也让我们窥见了他那渴望阳光、渴望生命、渴望欢乐的灵魂。”①这本散文集确是他的代表作之一。集内的其他文章,清澈,隽永,呈现着独特的风格和特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br/><br/>【① 唐挚:《陆蠡和他的散文》,载《文汇月刊》1981年第2期。】 <br/><br/>总之,陆蠡的散文,朴实无华,蕴藉深沉。这里,映现着浙东山区的草木虫鸟,风土习俗,一草一木总关情。散文里也有着作者的寂寞深思的身影。它诅咒、揭露旧社会的黑暗和愚昧,也隐喻、赞美民族危亡关头的浩然正气。然而由于作者视野过于狭窄,心胸并不开阔,加上思想和气质上的弱点,早期作品往往散发出悠扬怨艾的笛音,流露出孤独和迷惘的憧憬。 <br/>后期作品的基调有所变更,……在现代散文的百花丛中,陆蠡却是以夺目的光彩和独特的风格著称的。 <br/>除了散文,他也写过短篇小说。这里收入《覆巢》、《秋稼》两篇,辑自茅盾主编的《烽火》。这两篇小说描绘了“八·一三”战事爆发后,江南人民所受侵略战争带来的种种磨难和祸害,……从这两篇小说的标题和情节看,作者似乎有意创作一组作品,或准备出版一本短篇小说集。如果真是这样,而终于没有完篇,那就成为一件憾事了。 <br/>陆蠡,是卓有成就的爱国主义作家。他为日寇所捕,受尽酷刑,还是不违背自己的信念:敌伪必败,抗战必胜。宁愿吐血身亡,决不屈膝变节。这种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精神,正是这位正直的爱国者的品德, 也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一九八三年四月,人民政府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br/>陆蠡也是一位翻译家。…… <br/>陆蠡还是一位科普小品的积极倡导者。他以大角的笔名,撰写了一组《少年天文台》,连载在由他主编的《少年读物》上,用圣泉的署名写了《檐溜》、《尘》、《观察和实验》、《雷电》和《星期日的由来》等等,发表在《少年读物》、桂林版《宇宙风》以及其他报刊上。尤为可贵的,在“八·一三”沪战期间,他为了揭露日本侵略者施放化学武器的法西斯暴行,曾收集剪辑当时各报揭露日寇施放“毒瓦斯”的报道材料,撰写了预防化学武器袭击的科普宣传文章。 <br/>《给亡妻》是作者生前怀念爱妻余小梅女士手记中的一部分,它写在“文艺日记”(1936年,黄源编,生活书店出版)上。正因为是作者记录自己思想、感情的随手笔记,生前秘不示人,更无意于发表。然而,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对爱妻的真挚感情,也反映出作者直率、醇朴、善良的为人和品格,有助于我们对他思想和作品的理解。为了纪念这位牺牲于日寇酷刑下的爱国者、卓越的散文作家,以及给研究者提供他的生活资料起见,我们还是把它摘抄出来,加上题目,编入本书。必须说明的,这是作者生前随想随写的手记,因此文字不兔粗糙,内容也有芜杂、重复之处。余小梅原是作者的表姊,久居天台乡间,是位善良的女子。一九三二年,陆蠡在泉州教书时,奉父母之命,回乡与其结婚,生下一个女孩,即陆莲英。起先,由于封建婚姻的阻碍,双方存在隔膜,感情不够融洽。后来,随着互相关心和尊重,尤其是余女士的贤良和体贴,使陆蠡逐渐感到家室的温暖。待到余女士因患产褥热而不幸逝世时,他竟至痛不欲生。他的老同学许粤华女士在一篇追怀文章中,也记述了这方面的内容。“你曾不止一次和我谈过你和第一位夫人间的遗憾:父母把那个表妹(系表姊之误——引者)娶过来作为你的妻子,但是你还太年轻,你要读书,并且尚未认出你表妹(姊)所有的美点,所以曾长年地没有和她发生情爱,寒暑假从学校回乡,有时是她恰巧回娘家去了,有时是你故意躲避,一直没有相遇。世上一般的夫妇是恋爱而后结婚。而你,却是太太娶来了,过了多少年,才渐渐地发现她可爱而开始恋爱,而生了一个女孩。当你在南翔教书的时候,你还和我说起想把她接来上海。谁知诗意的光景还不到二三年,你却在一场不轻的病中接到了所爱的人的恶耗,为何不早早爱她啊!你自己这样痛悔着,抱歉着。刚刚相爱就死别,还不如不爱好些——作为朋友的我,甚至宁愿这样残酷地想着。”① <br/>………… <br/><br/>【① 雨田:《期待着你回来!》,载《少年读物》第4卷第1期,1947年1月15月出版。】 <br/><br/><br/>5 《海星》简评 <br/><br/>(一网友帮我录抄自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海星》封底) <br/><br/>曾有人用两句话概括文艺的表现手法“一粒沙一个世界,一朵花一个天堂。”《海星》正是以生活激流里的一朵朵浪花,广阔田野上的一掬掬沃土,来反映色彩绚烂、错综复杂的天地人间的。 <br/>  二十五篇短短的散文,有的听着就仿佛醉人的音乐境界;有的读来又宛若身临美丽的童话世界,然而作者在这中间却深刻地表现了那里面的美与丑,爱与憎,哀与乐;表现了自己要追求什么,鄙视什么。文中蕴涵着高洁的情怀,深邃的哲理,读来令人回味。…… <br/><br/><br/>6 陆蠡散文简述 <br/><br/>(copy自《中国现代文学史》,电子版) <br/><br/><br/>三十年代的抒情散文创作,较“五四”时期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何其芳(1912—1977)和李广田(1906—1968),是这类散文的代表作家。……当时以写作抒情散文著称的,还有陆蠡(1908—1942)和丽尼等人。陆蠡在抗战前写有《海星》、《竹刀》二集,文字清新委婉,对不合理的旧世界时时提出直接的控诉。《水碓》(《海星》)一文描叙被水碓捣成肉酱的童养媳的悲惨故事;《哑子》(《海星》)勾画了一个“天生的不具者”,一个受人剥削、践踏而诉告无门的劳动者的遭际;在愤激的语调里,表达了作者热爱劳动人民的正直心灵。一九四○年出版的《囚绿记》,写在“异族的侵凌,祖国蒙极大的耻辱”(《池影》)的时候,而作者那时又留居在已成“孤岛”的上海,字里行间更是洋溢着“寂寞”和“激怒”的感情。文笔朴素,而清婉动人。 <br/><br/><br/>  7 陆蠡散文总评 <br/>  <br/>  袁振声 <br/>  <br/>  (选自《陆蠡散文选集》序言) <br/><br/>陆蠡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散文作家,一位有着独特风格的散文名家。作为文坛上的一位后起之秀,陆蠡的人生之路不长,文学生涯短暂,创作成果也不丰盛,然而如同他那“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生价值一样,他的散文创作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不容忽视的光荣的一页,其魅力是长存的。 <br/><br/>一 <br/><br/>………… <br/><br/>从一九三三年发表处女作《海星》至一九四二年去世,陆蠡从事文学活动尚不足十年,发表散文作品不过四十余篇,然而正如“海星”虽小却晶莹可爱一样,陆蠡的散文却自有其不可低估的思想与艺术价值。……卓异的人格,诗人的情怀,以及对散文艺术的精心探索,使陆蠡的散文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br/><br/>二 <br/><br/>真纯的文格,是陆蠡散文的一个显著特色。任何作品都呈示着或优或劣、或高或下的文格。所谓文格,其实也就是作家人格的艺术再现。古人云:“文贵有我。” “有我”,就是有作家自我的艺术个性,有作家自我的独特人格。不管作家本人是否清醒地意识到,其作品总是鲜明地呈现着作家自身的人格。对于散文作品来讲,作家的人格则表露得更为直接、更为显明。在谈到我国现代散文的创作时,郁达夫曾指出,“现代的散文之最大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比以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并且强调,比之小说,现代散文“更是带有自叙传的色彩”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艺术实践表明,作家的情操、志趣、品性、气质,总是要渗透在他所营构的散文世界里。我们读陆蠡的散文,可以感受到一种真纯的思想与艺术的魅力。这种魅力无疑源于他那颗“黄金”般的心。 <br/>在几乎追忆陆蠡的每一篇文章中,人们都用“璞玉”、“黄金”、“崇高”之类的词语赞誉陆蠡的心灵。他襟怀坦诚,大公无私,心地善良,品行端正。正是这种崇高的人格,赋予了他的作品以真纯的精神境界。…… <br/>古人云:“万古常青,只有一真耳。”真,是艺术的生命,真是散文成败的关键所在。对散文来说,真,意味着不仅要真实地描述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要真实地表现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陆蠡的散文,情真、意真,呈现出强烈的真挚美。《海星》集内的篇章,多属展示“童心”之作。作者以诚挚而富有情趣的笔触,剖示孩童的心灵,讴歌稚嫩的生命,为我们描绘出一个个真切而又令人神往的童话世界。《竹刀》集的创作,诚如作者所说,是他“生命的里程碑”,……作者称自己的“感喟”不过是“凡人之情”。……《囚绿记》集叙写的是作者“吞吐的内心的呼声”、“心灵起伏的痕迹” (《&lt;囚绿记&gt;序》)。作者对理智与感情的矛盾,心灵深层的隐私,都不加掩饰地予以展呈。《寂寞》着力坦示了作者内心的“寂寞”,《囚绿记》在赞颂“绿友”的同时,也坦露了要占有它的“自私”的念头。“吞吐”的“呼声”,“起伏”的“心灵”,在作者笔下都得到了真率的表呈。在《八哥》中,作者描述了主人对八哥叫声的“达意”,并由此联想到某一种人的“聪明”:“善于曲解各种话”;联想到某一种人的“愚笨”,“异类说的含糊的话,也往往当作真的人说的话了”。不曲解人意,不以假当真,真诚地作人,诚实地生活,这便是陆蠡为人处世之道。作者的这种人格,赋予了他的作品以真率的品格。 <br/>陆蠡的散文,不仅真,而且纯,——呈示出一种纯净、高洁的审美风范。在处女作《海星》中,作者满怀深情地描述了一位孩子手捧贝壳,“一心要摘取满贝的星星,一半给他亲爱的哥哥,一半给他慈蔼的母亲”。追寻光明,呼唤美好,《海星》以它高雅的思想境界,昭示了陆蠡全部创作的出发点和归宿。他的代表作《竹刀》和《囚绿记》,最能体现他的这种审美指向了。在《竹刀》中,作者礼赞了一位见义勇为、视死如归的青年山民。面对木行老板的贪得无厌的逼迫,这位山民用竹刀勇猛地刺进盘剥成性的老板的胸膛,大灭了吸血鬼们的威风,大长了山民百姓们的志气。在官厅受审时,他坦然自若,不动声色地用竹刀刺进自己的左臂,以证实竹刀的威力。作者对这位山民性格的刻画,也是对自己心灵的写照,——借助山民的壮烈行为昭示自己的胸怀,寄托自己的理想。几年之后,作者面对凶敌,刚直不屈,舍身成仁,保护了自己和祖国的尊严。这种自我牺牲的悲壮精神,与《竹刀》中的青年英雄的神情气度何其相似! <br/>在《囚绿记》中,作者借助对绿色植物常春藤的赞美,表露了自己乃至整个中华民族追求光明的圣洁灵魂。作者以“常春藤”为“绿友”,朝夕相处,息息相关。被“囚”的‘绿友”,失去了阳光,“好像病了的孩子”,然而“它的尖端总朝着窗外的方向”。作者“珍重地开释了这永不屈服于黑暗的囚人”,并“向它致诚意的祝福,愿它繁茂苍绿”。在异族入侵、祖国受辱之际,作者写“绿”赞“绿”,显然不是迷恋景色,而是借助绿色的生命,展示自己向往光明的心境,抒发自己热爱祖国的**,赞颂中华民族渴求自由,坚贞不屈的精神。“绿色”,既是作者的本色,也是他的散文创作的基本色调。 <br/>作者诚然向往和赞颂美与善,但决不因此而回避和掩饰丑与恶。在他笔下,美与丑,善与恶总是相对立而存在,相交织而呈现。在以劳苦大众为表现对象的作品中,作者既赞美了他们质朴、善良的高贵品性,又展示了他们困顿、悲苦的生活境遇,并揭露了旧势力的不义、残酷。在讴歌美与善的时候,决不掩饰现实的冷酷与阴暗,在剖示自己情怀的时候,决不回避内心深处的矛盾与苦闷,这种艺术追求和表现,使得陆蠡的作品具有了真纯的品格。 <br/><br/>三 <br/><br/>浓幽的诗意,是陆蠡散文的又一重要特色。……散文诗化,使陆蠡的散文具有了诗的特质、诗的魅力,具有了浓郁的诗意美。 <br/>诗意,亦即诗的意境。诗的意境,是一种高品位的艺术境界。它要求情景交融、形神兼备,做到主观之“意气(情与理)与客观之“境”(形与神)的和谐统一,从而创造出一种富有感染力和启示力的艺术世界。正如苏联作家巴乌斯托夫斯基所说:“真正的散文是充满着诗意的,就像苹果饱含着果汁一样。”(《散文的诗意》)优秀的散文总是具有诗的意境的。陆蠡的散文,不论绘景咏物还是写人叙事,都不止于对审美对象的客观描摹,而是以自己的心灵拥抱题材,通过诗意的联想、诗情的渗透,创造出浓幽的诗的意境。《海星》集内的作品,既是诗又是画,每一篇都创造了一个令人心醉的意境。《海星》中的孩童,竟然幻想用贝壳摘取星星,而且是那样痴情,那样执著。看似异想天开,然而这出于一颗稚嫩的心灵,叫你不能不信,并且为之动情。这里,人是诗化的,景是诗化的,事是诗化的。“海星’闪闪,情深意浓,意境优美,堪称一首“童心赞”。《荷丝》向我们描述了荷花姑娘与蜻蜓公子的爱情故事。作者从“荷梗中有抽剪不断的细丝”提炼诗意,由“荷丝”幻化出“爱思”,进而生发出奇妙的联想。作者把荷花与蜻蜓的状貌神情,巧妙地与处女、公子相比拟,形与神、景与情自然融汇,妙趣横生,构成一个诗意盎然的艺术境界。《海星》集中的不少篇章,可视为咏物之作。作者笔下之物,不仅有情意、有性灵,而且写来又不止于咏物,而是托物言志,抒写自己对人生的诗意感受。这些作品小巧玲珑,富有诗体美。从形式和诗趣看,它们可以说是二十年代出现的“白话小诗”的扩展和变种。由于篇幅过于短小,作者的思想也尚未成熟,所以它们显得容量小,力度不足。 <br/>如果说《海星》集尚侧重于主观感兴,那么此后所写的《竹刀》集、《囚绿记》集则是趋向于写实了。不过这种写实仍是饱含诗意的。《竹刀》显然是以“竹刀’行刺作为中心事件,然而作者写来,却迟迟不提“竹刀”,迟迟不让主人公亮相,而是先纵笔泼墨,着力描绘山景的明媚秀丽,继而引出少女变作石像的古老神话,然后才正面描述青年英雄行刺的壮举。通过背景的精心设计,气氛的着意渲染,使故事具有了浓郁的诗情画意,让英雄染上了浪漫主义的传奇色彩。 <br/>一般说,状物、写景、叙事的作品,营构浓郁的诗意尚非难事,而侧重于说理的文章要做到这一点,就不那么容易了。但陆蠡的《光阴》虽属杂感之类,却写得诗趣洋溢,情致动人。“光阴”,表现这样的命题,写法上往往要以议为主。本文却别开生面,通过诗意的联想,使议论隐含在饱含诗情的叙述与描写之中。“如若人们开始爱惜 光阴,那末他的生命的积储是有一部分耗蚀的了”,——作者以这一富有诗意的感念为审美内核,从而诗化了文章的意蕴。在写作中,作者借物比兴,以事喻理,变抽象为具体,化平淡为神奇。“犹如拥资巨万的富家子,他可以任意挥霍他的钱财,等到黄金垂尽便吝啬起来,而懊悔从前的浪费了。”——文章借助这种典型生活事例,阐述年轻人往往不知珍惜光阴,既贴切又形象,富有感染力与启示力。作者以“表”、“钟”、“日历”、“落叶”、“阳光”比拟抽象的“光阴”,赋予它以鲜明可感的形态。文章力避枯燥的议论,而是尽量借助奇妙的比喻来表述“光阴”的流逝。如:“表和钟”“金属的利齿窸窸瑟瑟地将光阴啮食,而金属的手复的的答答地将时间一分一秒地数给我。” “光阴是推移得太慢了,像跛脚的鸭子。” “正如执棰的孩子驱着鸭群,唿哨起快活的声音促紧不善于行的水禽的脚步,我曾用欢笑驱赶我的光阴。”全篇可谓妙喻连珠,而且一个比喻往往就是一首诗、一幅画。文章不仅以具体事物类比,而且以在近郊散步见“落叶”而知“秋”的感触为意境中心,由此生发,聚合全篇,从而创造出一种完整统一的、有声有色的、情理交融的美的意境,读之既耐人寻味,又动人心弦。 <br/>别林斯基曾指出:“诗和哲学不仅已经不彼此排斥,而且不断地相互帮助,相互支持,甚至融合到这种地步,有些哲学著作你会首先把它称作是诗的,而把诗的作品称作是哲学的。” (《别林斯基论文学》)诗化散文固然需要创造诗的意境,但诗意美的核心却既不在形象,也不是感情,而在其内蕴的哲理性。所以,诗的意境的创造要以哲理的开掘为中心、为指向。《囚绿记》所记叙的不过是作者旅居故都北平的一所有绿影的房间这样一个生活琐事。然而通过深入发掘,作者于平淡中呈示出丰厚的意蕴和深邃的哲理。常春藤,不过是一棵普通的绿色植物,但在作者笔下,它却是那样地向往自由和阳光,那样地抗击黑暗和束缚。作者由此引发出悠远的思绪,于常见的绿色中凝聚了一己的情思和民族的风神。作品把浓郁的诗情与深挚的哲思融为一体,从而具有了意境美、哲理美,具有了深沉的力度。 <br/>诗化散文,营构诗意,关键在于作者应具有“诗化”了的人格。“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陆蠡那“璞玉”般的人格,本身就是一首优美的诗。他的作品不过是他的人格的诗化。读他的散文,我们感受到了一个…崇高灵魂,领悟到了一种深长的意味和浓郁的情思。这些,正是陆蠡散文作品艺术魅力之所在。 <br/><br/>四 <br/><br/>曲折的章法,是陆蠡散文在谋篇布局上的明显特点。古人曾云:“作人贵直,而作诗文贵曲。”(袁枚语)又云:“文须错综见意,曲折生姿。” (朱熹语)。文似看山不喜平。散文多是尺幅之作,难以像长篇巨制那样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然而同样是宜曲不宜直。在《竹刀》中,陆蠡曾这样评述山民讲故事:“山民的取喻每嫌不恰切,故事中拉出枝枝节节来,有如一篇没有结构的文章。”这倒可以用来说明陆蠡散文的章法特点:曲折多变,文理自然,追求没有结构的结构,没有章法的章法。 <br/>就整体而言,陆蠡散文的结构形式可谓变幻多姿,不拘一格。就一篇而言,也是起伏跌宕,曲尽其妙。如《灯》这篇作品,先从少妇取灯、加油写起,接着叙述了乡下油灯的形状、构造及制作过程,然后叙述合家灯下夜餐、两位邻里老人在灯下聊天,聊天又由“灯芯”而引出一个阔少爷因忧虑钱财用不完而致死的放事。全篇围绕“灯’展开笔墨,时而远古,时而现实,时而叙“灯”本身,时而写由“灯”所引发的故事,时而赞美民俗的淳朴,时而讥讽阔少的愚笨。笔锋跌宕,变幻莫测。《独居者》的构思也颇为巧妙。作者一下笔便点出:“我”无意中发现了C君(即独居者)在孤独时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作者非但不点破,反而一再强化这个悬念。文章采取了欲抑先扬的笔法,先放纵笔墨,极写C君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如何的“可爱”、“快乐”、“和蔼”,如何的“热情”、“没有自私”之心。然后笔锋一转,叙写近来“我”发现他的“爱好独居”的奇特性格。最后才揭破谜底,通过“我”一天夜里的观察,发现了他孑身独处的原因。全篇兴波起澜,引人入胜,颇具小说的章法。陆蠡的创作实践表明:不拘章法,反而会颇具章法,不追求死板的结构,反而会创造出新奇的结构。 <br/>散文是最灵活、最自由的艺术,但这种灵活与自由终究有一定的限度。换言之,它又有着基本的规律可遵循。苏轼称自己的为文之道,是“随物赋形”。“形”随“物”变,因“物”造“形”,这确是散文的基本章法。陆蠡的散文,特别是他的叙事写人的散文,巧妙地运用了“随物赋形”的结构原则。《私塾师》是一篇偏重于写人的作品。作者在开端先叙写自己所在的山间学校的幽静环境,为私塾师的来访作了烘托。接着写了私塾师的到来,并回叙了他过去坐馆执教的景况及对他的反感。尔后叙述了与他久别重逢时的印象和感受,最后写了送别的情景。作品由叙写环境而记叙人物,记叙人物由过去而现在。作品所叙之环境,所写之人物及作者的主观感受,都是作品之“物”。作品之“形”随“物”而赋,顺理成章,过渡自然。陆蠡的散文因为曲折多变,貌似很散;但由于遵循着“随物赋形”的准则,所以散中有序,散中含整。 <br/>散文尽管有写景、叙事、抒情、议论之分,但不论属于哪种类别,散文作品总是融注着作者的强烈感情。因此,发挥情感因素在结构总体中的功能,便是散文创作中不容忽视的了。陆蠡的散文创作,虽然在后期强化了对外界事物的写实,但就总体而论,其叙意写情的成分仍颇浓重。这就决定了他在谋篇布局上,并不过分强调以人物的活动为连结线索,而往往以情感的流向为中心轴线。情感犹如“士敏土”,借助它“把形式的一切因素粘结在一起”。(苏联作家阿·叶高洛夫语)《海星》集中的绝大部分作品,抒写的往往是作者的某种诗的意念,某种心灵的闪光。作者的情感并没有流泻成线,因而在写作上,往往是根据诗意的闪现点染成篇,章法较为单纯。其中篇幅稍长的《春野》,也是通过心灵的回忆,抒写了三次春游的情趣,在章法上颇有一咏三叹之妙。 <br/>《竹刀》集与《囚绿记》集内的某些偏重于叙事写人的作品,如《庙宿》、《嫁衣》、《灯》、《网》、《私塾师》、《独居者》等,虽有一定的情节性,但并不追求情节的连贯完整,而是使叙之事与所写之人,服从于作者的情感宣泄,使它们在作者的情感流程中时隐时现,时断时续。如上文所举的《独居者》,作品对C君的心灵的探视,对他的行为的描述,都是依附于作者主观情感的流淌,并凭借情感的“士敏土”“粘结”一切事与物。《溪》、《秋》、《谶》、《苦吟》、《光阴》、《池影》,《寂寞》等侧重于抒情说理,作品则主要是依据情感的流向铺排笔墨,设置章节。 <br/><br/>五 <br/><br/>小巧的格局,是陆蠡散文在构形上的别致之处。陆蠡的散文是名符其实的“小”品文:篇幅短,格局小,笔墨集中,小巧玲珑。 <br/>从总体来看,陆蠡的散文涉猎较广泛:“昆虫鸟兽”,花草树木,日月星辰,山野习俗,人事悲欢。这里有童话故事,神话故事,寓言故事,取材多样,不拘一端。但从一篇着眼,则内容又大都比较单纯,所写的往往是一景、一物、一人、一事。并且写人,往往是只写人物的小小的侧影;叙事,往往是只叙事件的小小的片断。由于内容单纯,所以视野集中,格局小巧。 <br/>如上所述,《海星》集实为散文诗体式。集内的每一篇作品,大都不过数百字,有的甚至尚不足百字,…《竹刀》集和《囚绿记》集内的作品,……仍是较为简短。其中绝大部分作品,视野往往集中在一些短小的事物上:一道小“溪”,一把“竹刀”,一阵“秋声”,一次“庙宿”,一箱“嫁衣”,一盏“灯”,—张“网”……。作者以这些事物作为视点,……格局大都比较狭小。 <br/>格局小,并非就不能写出有深度、有份量的作品。……《囚绿记》与《竹刀》的写作,都是大处着眼,小处落笔,选取一点,深剖内蕴,因而取材虽小,内涵却大,达到了以小见大的艺术境界。 <br/>当然,陆蠡的某些作品,如《谶》、《苦吟》、《门与叩者》、《乞丐和病者》等,不独选材不严,内容也嫌浅薄,未能作到以小见大。还应该指出,由于作者生活的局限,未能投身于时代的洪流中,加之性格气质上的弱点,使得他早期的作品,不仅艺术视野失于狭窄,并时而流露出迷惘和孤寂之感。后期的作品,视野有所拓展,基调有所变更,但因囿于经历,表现时代重大题材的作品仍为少见。尽管如此,作者对“绿色”的执著与向往,仍是他创作的主旋律;并且于小巧的格局中呈现深厚的意蕴,仍是他创作的主导倾向。 <br/>陆蠡的散文经历了一个不断成熟的发展过程,其艺术风格也经历了一个不断求索的演变过程。前期的创作,多是“设幻为文”,奇妙的幻想多于精当的实写,作品富有浪漫主义的色彩。后期创作则是直面严酷的现实,深化了现实主义的力量。尽管有这些变异,但情思真纯、诗意浓幽、章法曲折、格局小巧,却是陆蠡散文创作的一以贯之的基本特色。他的散文,像“海星”那样绚丽,像“小溪”那样清亮,像“春藤”那样葱俊。在我国现代散文的百花园中,陆蠡散文以其独特的风格和卓异的魅力,显示出夺目的光彩。 <br/><br/>一九九一年十月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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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 07: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p>陆蠡的初婚及再婚时间 <br/></p><p>据陆蠡的一些友人所撰写的怀念陆蠡文章可知,陆蠡曾先后结过两次婚:第一次是应父母之命回乡与表姐余小梅结婚,第二次是余小梅死后,与张宛若在上海自由恋爱。 <br/>可是,这两次婚姻的时间,那些纪念文章中却都说得很模糊,我只能据陆蠡的《给亡妻》来分别推测。 <br/>从《给亡妻》看,里面的最早文字写于“四月八日五时”,而在这些文字中,有这样一些话: <br/>“我为你半年来泪却未曾干”, <br/>“我打算再活十年。那时孩子十六岁,勉强可以嫁人”, <br/>“结婚只有十年,但是姐姐算来算去说有十二年,不知怎样算的”, <br/>“二十从余,三十而殁”。 <br/><br/>在“四月八日五时半”以后,陆蠡又陆续写道: <br/>“明天是四月初一了”, <br/>“再(最)后一次见姊姊的时候,是在四月间。快一整年了。听到姊姊死去的消息是在七月间”, <br/>“我做事还只有五年,就已经厌倦得不得了。” <br/><br/>就从“我做事还只有五年”入手吧。黄源在《一个崇高的心灵》一文中曾说,1931年秋,陆蠡到福建泉州平民中学任教。1931年,正是陆蠡正式工作的第一年,五年后,就是1936年,那么,陆蠡的《给亡妻》当是在1936年陆续所写的。 <br/>对不对呢?据此倒推一下再说。 <br/><br/>据万年历,1936年的四月初一为4月21日。 <br/>陆蠡“四月八日五时”所云的“我为你半年来泪却未曾干”,说明余小梅应死于1935年的4月左右,“(最)后一次见姊姊的时候,是在四月间”。 <br/>“二十从余,三十而殁”,说明余小梅1925年(20岁)与陆蠡结婚,1935年(30岁)病故。所以,陆蠡曾说“结婚只有十年,但是姐姐算来算去说有十二年,不知怎样算的”。我想,之所以余小梅说是“十二年”,大概是因为她1923年就与陆蠡订婚了,而那时陆蠡远在杭州求学,对此并不清楚。 <br/>此外,陆蠡既然说“我打算再活十年。那时孩子十六岁,勉强可以嫁人”,则证明他与余小梅之女陆莲英在1946年将是16岁,那么,她大概出生于1929年——当时,陆蠡恰好失业在家。 <br/><br/>综上,我认为陆蠡的《给亡妻》是在1936年的4月间陆续所写。熊融在《<b style="COLOR: black; BACKGROUND-COLOR: #ffff66;">陆蠡散文全编</b>》的“编后记”中说: <br/>《给亡妻》“写在‘文艺日记’(1936年,黄源编,生活书店出版)上。正因为是作者记录自己思想、感情的随手笔记,生前秘不示人,更无意于发表。” <br/><br/>这话很难理解。从《给亡妻》的内容猜,陆蠡生前应该“无意于发表”的,那么,他又怎么能“写在”1936年的“文艺日记”中呢? <br/><br/>再来推测一下陆蠡与张宛若结婚的时间。 <br/><br/>巴金在1946年所作《怀陆圣泉》中云:“在上海我才见到他新婚的太太。听说他和她只过了一个半月的结婚生活。现在她已经空等了四年了。”据此,“四年”前当为1942年。该年4月13日,陆蠡被拘,那么,“一个半月的结婚生活”当自2月末或3月初始。唐弢在《圣泉纪念》中说:“直到他失踪前两个月,我们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吃他的喜酒,那一晚大家很高兴,有几样菜还是他的新夫人张宛若女士烹调的”。据此,陆蠡新婚时间应为1942年2月。 <br/></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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