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发一篇20多年前的随笔，番薯

胡明刚

番薯
    见到这个题目，朋友们都问我为什么不写卡拉OK和股票呢，尽开时代倒车。我说王蒙可以写稀粥而我为什么不写番薯呢。前阶段我写了一篇山芋文字，现在又补上一篇番薯文章，不也就相称了么？山芋和番薯都属于山野，也都属于我。我的数学根底差，脑筋上老是转不过弯来，朋友就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是番薯吃大的？”仿佛吃番薯长大的就成了笨猪似的。说真的，我是吃番薯长大的，我不忌讳。
    70年代前后，番薯是山村的主粮。山上的作物是单季的，稻一季麦一季洋芋一季番薯一季。当时山村的耕作技术是很落后的，稻麦只能吃半年，到了夏季青黄不接，就只能吃洋芋和番薯干。番薯皮实，可以整镬整镬地煮，或者削去皮熬成汤加上糖精吊吊味，配上几只馒头一碗咸菜，就可以打发肚皮了。好番薯是不能喂猪的，当饲料的只是番薯中的腐败变质分子。番薯要过冬怎么办？挖洞呗。在村前庄后的空地斜坡上，挖横的竖的洞窖，直洞安全，搬运番薯用吊篮很不方便，但一盖上顶盖，连老鼠也偷吃不着的。最高指示说：“深挖洞，广积粮”，我想，挖番薯洞也是遵照毛主席教导的。
    把番薯切成小条，蒸熟晒干储藏，是很少变质的。在冬天里，放钢精罐里炖得又糯又糊的，加上白糖益发清甜，味道好极了！在节日里，把它加铁砂放在镬上炒起泡了，又松又脆又甜，是上好的糕点。番薯粉是把番薯磨烂滤浆沉淀而成，切块晒干又白又细，煮熟的粉块如翡翠一般剔透玲珑。除此，就是制作番薯豆面了，把粉浆注入笼罐里蒸熟起出，宛如轮盘，冷却后用丝刨刨下晒干即成。多余的番薯可以做番薯烧酒。第一馏的烧酒浓度太高，口味不好，第二馏的烧酒浓度高，口味也醇。第三馏的浓度低，口味稍微差一点，但喝番薯烧酒很过瘾，市酒哪有家酒香啊。
    番薯是最能体现乡村情调的。它的生命力特别的强，从城里剪下番薯苗，担到老家需要一整天的工夫，把干瘪了的番薯苗往地上一插，再加上一勺水，一夜之间，它就翠绿可人了。此乃番薯微贱之一。番薯喜欢在沙土里生存，土质越是瘠薄的坡地，生长的番薯也越“生粉”。如果把它插到大田里，它就结不成薯块了。此乃番薯微贱之二。忽然我由此想起“自古雄才多磨难，自古纨绔少伟男”的老话来，可见番薯是庄稼的英雄好汉了。它与山芋是一对好兄弟，同样外表黧黑；山芋生毛而番薯光滑，生山芋是不能吃的，而番薯生吃熟吃同样甘甜。大概由于番薯过分随和才显得微贱吧，反正很少人写它画它的，而山芋则比它幸运多了，至少朱屺瞻画得很拿手。番薯的不入画犹如猪的不入画一样，不是微贱貌不惊人又是什么呢？
    番薯给我的记忆是富有辛酸的诗意的。我小时侯在番薯地里当过一阵子闰土，少年时管番薯是为了防野猪，好端端的一块番薯地，一下子就给野猪的莲蓬嘴拱得乱七八糟。我们把两个稻桶对口一立，蒙上一张竹簟和一件蓑衣，就成了一个很好的窝棚。我和哥哥睡在里面，摇一阵竹拍，唱一阵山歌，星月依稀，远山迷离，番薯地里漾起醉人的绿色，如诗如梦如幻。尽管目前我还弄不青鲁迅笔下的“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前不久在学校对面的小吃摊里听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回忆起“史无前例”的时光：炼钢铁放卫星，粮食亩产三千斤，水稻超千斤不成，难道番薯就不是粮食？干脆把它插在大田里。可是番薯的“道德品质”太“恶劣”了，一上大田就成了红萝卜，弄得大家都没饭吃，只好吃番薯藤叶，啃泡桐树皮，都得了浮肿病，把自己也肿得像番薯一样。朋友们笑着说我，你他妈的又忆苦思甜了不是？其实大家静下来反想，确实有许多感慨的，谈起天台的旧事，说是70年代中期，天台有位县委书记还在大跃进，强令把长势良好的豆子犁掉种上其他的作物，结果农民没了收成，眼泪淋淋，那位县委书记也吃了批评，不过直到现在相类似的对农民瞎指挥的别扭事照样层出不穷。这好象当初把番薯强插在大田了一样，殊不知大豆水稻和番薯是各有其所的，不能硬是“彼取而代之”的，这是自然的规律，如果你去强加个人意志，结果吃亏倒灶的还是你自己。
    去年夏天，几位朋友来到我的蛤蟆居，我就让他吃番薯，他说这是喂猪的，不肯吃，结果吃了还想要，满满的一镬番薯就给他们吃得滑脱精光。我说，街上烤番薯买2元钱一斤呢。你读过本地作家写的番薯粥么？‘吃厌了番薯粥，就想吃蹄胖肉，吃厌了蹄胖肉，就想吃番薯粥’，可见人们的欲望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其实番薯粥和蹄胖肉对我们同样重要。不过我们的欲望还是不要太盛的好。你看报上说有许多不可一世的官儿倒了架，就是欲望太盛的缘故。七品芝麻官唐成说得好：‘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是当官的准则，但对我们同样适合。总之，不管是士农工商还是东南西北，吃到番薯后，多少还有一些智慧和觉悟呢。
                1993年9月

压力山大

学习了

周则江

如今农村里也少有人种了

杀猪老师

说番薯只是猪吃的人，真是猪猡啊，拎过来吃我一刀！

马甲主义

番薯是历史上人口增长的重要保证，哪能看不起番薯呢，再说真的很好吃

abracadabra

现在我天天吃番薯粥，舒服得很

晚香嶺

    唉唉，1浮想联翩，2，喜欢它。3高兴有人写它。4很乡土.  5忆旧

龙头

番薯，确实是农村里出来的城里人很好的回忆

晚香嶺

   这番薯是最能勾起童年记忆的东东了。它跟马铃薯一样，原产地不在中国，好像在南美的。。。。。。？   是明代引进的。

天健

问好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