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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努力和他的最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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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9-17 08:59:0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其实小时候带着我的除了大姑姑、小姑姑外,还有爷爷奶奶。奶奶身体健朗,一直活到七十多岁,在小院败落得只剩几个人的时候,奶奶依旧顽固地守候着这个小院,最后在那个住了一辈子的小房间里阖上了眼睛。爷爷则去得很早,大概在我很不懂事的时候,他就丢下我们走了。但是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光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
        关于爷爷的形象,我头脑中已没有记忆了。我只模糊地觉得爷爷肯定是慈善的、和蔼的。后来有一次上小学后在同学的家里看到她家墙面上挂着的老年周恩来的照片,虽然头发有点花白,却很精神,尤其是那笑,亲切而又温暖,每一道皱纹都似乎洋溢着关怀。那时我突然觉得那就是爷爷了。爷爷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当时四合院里也还有几个老爷爷,其中印象很深的是小玲的爷爷。小玲家在我家的后道地上。她家显得宽敞,有两个房间,一个很大的厨房,还有楼上,面积几乎同下面一样大。但她爷爷是住楼下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的。拉了一个布帘子,算是与厨房隔开了。我在她家玩,有时她爷爷在,帘子突然拉开了,只见他爷爷一手支着拐杖坐在床沿上。拖着的胡须很长,雪白雪白的。他身材很魁梧,但就缺了一条腿,行动不便。他爷爷去哪儿,我们小孩也喜欢跟着去哪儿,仿佛有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物在前面领着,我们都很有面子。他爷爷有时去我奶奶家坐坐,后来我就分不清我  爷爷与她爷爷的形象了。有时我觉得我爷爷也是长着胡子的。那应该是所有老人的样子吧。
        爷爷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也和家人一起,在小院门口乘凉的。那时的夏天中午热,又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只有知了在树上拼命地歇斯底里地叫。有时叫声持续低了下去,仿佛要断气了似的。人更是要断气了似的,吃完饭便没了力气。房子又小又晒,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聚集到小院门口了。小院门口有两条石凳,都坐满了人。爷爷他们还搬了椅子过来,在旁坐着。一大家子的人,全聚到这里了。大中午不睡觉,只相互说笑着。虽然热闹,但我想像不出那时的爷爷会不会很无耐,因为他实在无法给他的子女一个宽大凉爽的家。
        但爷爷已经努力了,他一辈子拼命地干活,田里的活都他一个人干。那时候爸爸成家了,叔叔、姑姑们都还小,叔叔或许会帮忙打一下下手,姑姑们只能在家绣花,最多也只会牵着牛,让它吃吃草。但是爷爷把地里的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粮食都丰收。冬天的时候,他将粮食储存起来,他和其它农人一样,在家里搭建了一个粮仓。隔壁丁大叔家有一个粮仓,是水泥浇的,我曾目睹那粮仓打造的全过程。不过他的是圆的,爷爷的粮仓却像个小房间一样,还做了一个小门。每次要粮食的时候,爷爷就打开小木门,将谷子往外扒。爷爷种的番薯很多,冬天怕烂掉,就藏在地窖里。那个地窖我也去过,逆着那条小坑往上走,到小山丘一样隆起的地方就是了。爷爷是扛了梯子过来的,他使出全身力气搬开大石块,褚红色的土地上就出现了一个深洞。趴下身子往下看,只见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似的。粗糙的洞口,粗糙的洞壁,都显得那么原始,很多年后,我见到陕北的窑洞,见到那土黄色的深沉的土地,我就想起爷爷的地窖。在江南的冬天,爷爷的地窖实际上和陕北的土地一样的粗犷。爷爷将梯子伸下洞里,然后背了个篮子爬下去。装满了番薯后,再上来。他有时候在洞里往上喊,洞里有回声,跟扩音器一样,让他的声音显得浑厚了许多。
        爷爷不仅准备自己吃的粮食,还种了经济作物,卖了可以买些油盐补贴家用。据说村子里最早的樱桃树就是爷爷扦活的。他弄了很大一片地,每年都能卖很多钱。后来爷爷走的时候,他的棺材从樱桃树下抬过,雨水滋润着田里丰肥的草和树,熟了的樱桃晶莹地如珠宝般地挂满树枝,压拂过爷爷的棺材,小姑姑说,草木亦是有情的,它是舍不得它的恩人。
        爷爷和奶奶原是住在我家厨房间上面的阁楼里的,那阁楼是悬空的,要上去就得爬梯子。那是一把竹梯,它架在我家的屋灶之上,简单而大气,我小小的身子可以在竹梯间上下左右地攀爬,像耍杂技似的。所以我极其爱它。有时我在烧火,坐在小凳上,灶膛里的火劈剥而温暖,然后爷爷他们来了,一级级地沿梯子爬上阁楼,梯子有些老旧了,发出吱咯吱咯的响声,让我更觉得有着古谣曲的感觉。后来爷爷病了,再也爬不动了。奶奶只得将他们的卧室移到她的厨房间的隔壁的小房间里。不久之后爷爷就在那个小房间里咽了气。那把梯子后来还用了好多年,直到我到外地求学,还一直在用着。等我回家来时,已换了一把新的梯子了。新的竹梯小巧而结实,竹子的青色似乎都未褪尽,爬这梯子再也没有声音了。但我在怀念旧梯子,不只因为在那梯子身上有我的童年,更因为在那梯子身上,有我对爷爷的回忆。
        事实上,我对爷爷的记忆是非常非常少的,可是我对爷爷的感情却好像非常非常深。我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血脉的一种传承,还是潜意识里对于温暖的一种怀念?爷爷应该是非常爱我的,后来爸妈也经常提到爷爷,他们说,你爷爷那时候对你可好了,有一点饼干什么的,都留着给你吃。他们以为小时候的事我全忘了,其实,这些事早已经沉淀成永久的怀念了。
        爷爷曾养过一头老黄牛,那头老黄牛像爷爷一样,很瘦。我从小就怕动物,不管是猫、狗,还是兔子、小鸡,但是我却不怕牛。我曾骑过那头老黄牛的牛背,是小姑姑让我骑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好像理解那头老黄牛,它很实诚,低敛,从不造次。它好像永远只是缓缓地走着,但却是劳动的好手,家里所有的田都是它来犁的。它的能干和勤奋,和爷爷一样。爷爷去世后,也许是没人照管它吧,老黄牛也被卖了。
        爷爷就这样地走了,带走了他能带走的,留下的却是让我们能享用的,包括那几棵年年结果的樱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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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5-9-18 11:20:32 | 只看该作者
每个人心理都有一个祖辈伟岸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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