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姨婆 散文

薰草儿

                                                                                 最爱 姨婆                           散文

    一生之中最难忘的是姨婆。
       姨婆，灵巧而美。衣着清爽而得体。自从我家丧父后，姨婆娘儿一直做着运输大队长，投资我家。使我们家在喝薄粥烂汤时期，常能美美地吃上稠稠的红薯粥。都托姨婆福。我家住在市镇上，逢赶集，姨婆常来我家。看我们中午吃的能当镜照的薄粥、这粥汤里掺杂进南瓜叶或红薯叶，四个兄妹、吃得摇头甩尾、活像饿狗舔食，一碗一碗，把个肚皮撑成鼓状，吃时还顾不得跟姨婆搭话，怕是少盛一碗。饭罢，拍拍肚，说声饱痛，哈哈一笑，撑断了布条裤带。往往是，你先断、我狠笑、不料笑断自己裤带。那滑稽状、惹得姨婆、母亲笑出泪。我们只得提着裤、蹲下笑。慈善的姨婆看着心疼，叫母亲别太怄门，孩子长身体，薄粥、一泡尿完了。
  秋收后，趁着赶集，阿黑就一担一担挑送红薯、毛芋来。来年开春，就挑红薯干来。冬日里，披着暖和的阳光，我们家吃着热气腾腾的红薯粥。开春，我们吃着薯干粥，那种香哪，刻骨铭心。姨婆婆成了我家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哪来美餐。
        那时，我十四、五岁，不知这世界的爱、来自于有缘有故。压根不明白姨婆心。拿姨婆话当玩笑。懂小说的人，知道婚姻自愿、不能包办。哪晓得凡事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会让你脱层皮。
        吃了姨婆家不少食物后，姨婆含笑着对母亲说，你好福气呀，仨囡一儿。我若仨囡一儿就省心思了。囡、早些许人家，猪蹄汤喝。儿、做光棍、会怨娘。你仨囡、一个总得许我家。老话讲，大麦先割。就让长囡做我大媳妇。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什么人呀？追求知识的人，富于幻想，不会拿秤称自己穷，偏会挑剔人家。阿黑哪是我所选
之人。
       阿黑家住山区、小如碗口的村庄。我们从未见过的特色人家。集厨房、牛栏、房间为一体的大统间。说实在，阿黑家有条耕牛、有吃有住、饿不着。与我们家比，我们是常看人家有馍吃，常喊饿的苦娃。喊饿还得背着母亲，被母亲听见，就会来一句，要想不饿，去做小媳妇。
       有父亲在时，眼眉遮风，另一番天地。死了父亲，母不堪重负，便从囡囡 身上打主意。母说，人家头穷，有囡卖囡，没囡卖田。我们家，没田卖、囡又卖不动。说某家许掉囡，得二百块钱，这钱用得多舒服。咋命这么好。我命不好，囡硬。
      

  隔壁有一户人家，比我家还不如。这个女人是戏子出身。转嫁到村里。嫁来时，已经拖着仨孩。后又生仨孩。戏子不会农活，日子艰难，稍不如意，就骂囡婊子，没人要、沿街卖。骂时，带着外地腔，更多的是骂烂B，多半在饭口上。我和大家一样，都端饭碗聚到一起，吃着饭的当儿，听男人说些荤段，逗乐。那时，没有电视，都不会看书，这样一种方式，便是取乐的途径。戏子骂声刚落，就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喷出米饭来。有男人就起哄，说，便宜点，拿几块去，卖给我。另一男人就接话说，夜里家伙空下，树段样难熬。便宜些卖给我。更是哄堂大笑。戏子不在乎人家笑，重复着骂一遍。骂过后，跟着笑起来。个别好心的婶子在一旁敲她，提醒道，别这么骂，毕竟亲生囡囡。
        戏子有一次差点将长囡送掉。那时，有人提来一串粽，交给这个长囡，带走她，这个长囡见有个成年男人带走她，忽然想到什么，害怕，哭起来，把十个粽子撒地上，没被拉走。那时，她十一岁。人长得蛮高了。
      一日， 这个长囡独自一人上山砟柴，碰到一条大蛇、呼地一声、蛇头昂扬得比她高，吓得她从山上滚下山脚，遍体鳞伤。从此落下怕蛇的心病。

        姨婆喜欢我，一点不假。但，不能因姨婆好，就一时心软嫁过去。我不会毁自己。那日，为了逃避与阿黑的亲事，我提着母亲的一篮饺饼筒，嘴里答应着去姨婆家，这是姨婆和母亲串通一气，若去了姨婆家，便不放人了。这一日，正逢二月二。俗话说，二月二、百样种子都落地。显然，大人们背地里择过日子。我也早有预谋，当时有位阿婆，她的养囡跟我小学同学。我常去阿婆家 玩。阿婆既可怜又喜欢 我。悄悄送我三块钱，加上自己养兔积攒 下的几块钱，拼凑起来有八块。单趟上海车费七块四毛一。就这样，提着一篮饺饼筒逃。不敢在本村车站上车，绕了一大圈，避开眼目，走了几十里小路和马路，才上的车。日猛、路遥、过了一程又一程，手提沉甸甸的篮，一路辛酸、一路泪。
          在亲戚家暂避二十二日。终究还得回。
          雏燕归巢 ，本该有归来之悦。而我一下车，离家几步之遥，触情，泪如雨下。好怕踏入家门，怕母重提阿黑家亲事。

         两年后，我进厂了。
        逢礼拜，我回家乡，恰巧逢市，见姨婆在集上卖些扫帚之类小东西，我便买点去，必送碗面给姨婆吃。
        我的姨婆，独立性极强，一生自食其力，从不跟儿讨要一个子儿。送去面时，同去的还有妹妹。姨婆高兴得如得宝的孩子，动情地直夸 乖囡儿，还记得她。不要我再送饭与她。我说，姨婆，我们是忘不了您当年的恩。后来，我仍去集上，看有没有姨婆？同一个摊位、不见姨婆。母亲说，上市还来过。不是礼拜日。哦，姨婆错开我，我好失落。我是多么高兴送饭给姨婆。以补偿姨婆的付出和对她的歉意。
       我爱姨婆、既理解又心疼，我落泪了。心里在呼喊，姨婆，我多么爱您，您就让我尽点孝心吧。避开我，我又不差这一碗面。如今，我有工作，能做到了。
      
       有一年中秋 ，说起姨婆这么慈祥，同事翠翠陪我去看望，走了三、四十里路。姨婆做梦也想不到 ，进城几年后，还记起她，特意去望她。姨婆将我送的两盒月饼和两包白糖对分开，一份送了阿黑的媳妇，一份送小儿的媳妇。老二没娶，合着姨婆一家，没有了。我好后悔，怎么没想到，给每位都捎带一份呢。姨婆直说，够了。
       是的，远在山脚的姨婆，从没人在中秋节看望她，我从城里到乡下望她，她老人家感动争足了面子。足够了。姨婆派儿去小店买桂圆，我争着出钱，不肯要。煮了一锅桂圆，原以为让我们吃个饱，哪知，我已今非昔比。尽管姨婆陪坐我身边，一个劲催吃。我端着泛着一层油星的桂圆，怎么也没食 欲。姨婆始终 没 闹明白，今天，端我手中的桂圆，远不及那时的红薯粥可口香甜。
        我客气地推掉。但我永远忘不了阿黑送来的红薯、它代表着母子的一片心。
        我曾舔食着他母子的心，度过了几年艰辛。也许，我们家的其他成员逐渐淡忘了，而我不会。

        我从小有文学梦，我想，如果踏入姨婆家， 一生的文学梦 就此了断。因此，我托着美好的文学梦，拼着小命挣扎，不肯安营扎寨断梦地带。这不，隔两年 ，十八，我脱胎换骨、招工了。但却忘不掉姨婆恩。
       脑中转着这些细节，姨婆一个劲夸我，有情有义、懂孝。说母有福。养了这么好的囡儿。我就难过得眼框潮湿，我待姨婆仅是待母的千分之一，姨婆为人低调，缩小自己的付出。
        母亲呢，月月花着我的一份孝心，想吃啥买啥，着啥买啥。却从未说起过从前对我不好的话，只听婶婶传给我一句，母亲背里说长囡心眼好。
        母不敢提旧事，做悔了，是怕我记心。我怎不记得呢。无奈，母已年迈，提它何用？相比之下，姨婆慧眼识珠，一眼相中我，只是没能如愿。没法的事。

        过了些年头，说姨婆去世了，大吃一惊，问咋死？说姨婆不是病死，而是服毒自杀。临终前，姨婆口咬辛苦 钱，死在坟堂前。阿黑只给哥哥报丧，没有给我报。阿黑不会知道，我对姨婆的故世，有多心疼、多伤心。
        姨婆会服毒自杀，是我始料不及。很想问个原由。
        我一直没忘姨婆。来年清明，我要去姨婆坟前烧柱香，请姨婆原谅，我未能做她儿媳，同时，未能送她一程。如今有多怀念。
         
                                                                                   写于二000年     寒泥
                                                                                 二0一三年五月十一修改

一诺千金

13年前的文字，现在重新修改，楼主肯定有很多感慨。。。

白水壶

逝者已矣

林华强

很喜欢读寒泥的文章

小山村人

abracadabra

请问楼主是否寒泥呀？如不是请注明转帖哦

风中独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