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房客的过程 寒泥

薰草儿

                                我成为房客的过程              寒泥  

        算起来，我在小城已生活29年、有其相等工龄和住房，如今，却成为一名房客。生活的磨练，让我能够正视现实。充当房客并不是一件坏事，许多事是利弊并存、伴随如终。可我又常要想及致使我生活变故的原因、而作一些假设；如不是70年招工并预知自己生活有保障有话、不是少时太爱文学受其影响极深的话、不是从小受歧视的话，那么，现在的境遇和命运将是怎样？
       为此，我便时常想起与今日成为房客、有着内在联系的一部分因素，因为，那是我自己选择倒腾、哪怕，万劫不复、也无悔。

       少时，我是有梦的，梦从三、四年级读小学起、因生活跟同龄人不一样，比别的同龄人要可怜得多而引发思考，扎进书本里，并由它伴随我成长。捧读小说时，忽觉没了痛苦，久之、孤独的我，就与文学作品结上了缘。然而，世上有多少人是实现不了梦想的，因它伴随着太多艰难困苦。

        小学毕业那年，正逢文革初期，在北方工作的父亲，突然患病，因两派斗殴、冲击了医院、得不到及时医治、但、等我有了一定年龄的时候，我清晰地意识到，是母亲生了我们四个孩子、给父亲加了压。母亲有自己的想法，父亲年轻时很帅、加上有工作，怕拴不牢男人心，以多生孩子、多张嘴、来拴牢父亲心。父亲呢，他只要两个，我和哥哥。说，把两个培养好就够了。父亲是极负责任、爱自己崽的人。家计沉重，光顾及我们，他便疏忽了自己的病，拖着、后来，上海的亲戚说父亲的病、一开始引起重视的话，到上海医，早期能医好的。
        父亲很爱看长篇小说，在千里之遥的北方，寂寞时，以看书来消遣。无疑、家计的沉重、以致不舍花钱、钱都寄老家了，一条命丧了。这些因素都在内的，母亲 也是有缘故。母亲却怪我们命硬、克死了父亲。父亲67年去世。事后，母说，在父临终时，他念叨着哥和我，母告他，我去药店买高  参了。我很爱父亲，想待他身边。我恨母亲，是母亲有意而为之。因为，父亲从小城医院回来，于病榻躺了十二天。夜间，父亲要拉着我的手，想有话要嘱咐。而母亲小肚鸡肠、打发我出去玩。对父亲的去世 ，我清楚地意识到，父死，就意味着斩断了我充满阳光、继续升学的校园梦。人是很怪的，我渴望跟同龄人一样，能得到的学习机会，读书却与我如遥望天空、摘星那般难，便永远记在心头。因为我也有童心、为什么就没有像他们一样的童年？

      最后一次到学校拿成绩单，我心里有多酸，辛酸的无以复加。我和阿芸站长在区小学围墙脚那棵槐树下，朝隔路对面空旷的中学操场望去，想到自己永远与其无缘时，酸楚的泪断线似的落下来。阿芸说，我爸妈让我读初中、高中有读的话，也供我读。你呢？我摇摇头，痛苦得不能说话。阿芸说，跟你妈讨读。我想争气不流泪，却无法控制、哭出声来，我在内心想，我真可怜！我为什么要投胎到这户人家，没书读，我又那么喜欢读书。当时，我有选择的，我如果要念初中的话，母亲提的条件是，找户人家、订亲，让男方出钱供我读，母亲认为，女儿小学念过就够了，读了初中要嫁人的，替人家读。尽管，对念初中，渴望得要死，但我会权衡利弊，我不愿被包办婚姻，选读与选包办，竟成了我心灵上的两个极端，我能知道一个少女被拴了红头绳的结局，红头绳也就是所谓农村所说的牛绳、拴过牛绳的女孩儿、是赖不掉婚的，在学校爱歧视。我不想受歧视、忍受不了歧视。我读了好些长篇小说，骨子里比别人更懂得平等。思考得比别人多，在小学就被拴了牛绳、同学会指指点点、自己心灵上背负沉重十字架，日后到夫家又认作你是被买去的东西，你会人前人后矮三分、一辈子屈辱，永无出头日。所以，我再也无缘上学。阳光明媚的校园只能来世相见、梦里见。
        
        若干年后，我才体会到，万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努力想每一步走正，不希望人前人后矮三分，没门！
        母亲的无情棒，让我参悟到，今后的人生、谁也别去依赖。可是，我被人依赖。就因为，你已被人当成状元看，人家得不到的，可以依仗势力攻克、攻死你。一定把你搞到手、成为他的妻。社会太现实，太势利。
         所以，我意识到一句话，在得到的同时、你会为此付出相应痛苦。相应痛苦却又会成就你。
      
       正如我所预料一样，隔壁村有个妙龄女孩、天生丽质、眼是眼、鼻是鼻、项是项、乳是乳、丰丰盈盈、如满月。身段、亭亭玉立、羞煞海棠花。她叫玲玲。放学回家时，常打从我门前村中心的路过，我瞅着她，一件花衣服，穿她身显得多么合体、给人的感觉，就像一颗谷子、米包裹在谷壳内那样天衣无缝。她那样美、令我心动。这样的一个少女、十四岁被包办、夫家供她读了初中、在刚满十六岁的正月初四，逼亲，玲玲不肯出嫁、一头撞向磨盘、以死相抗、血如注，经简单包扎、仍然被村干部、族人七手八脚地绑在困凳上、宰猪用的、抬往山岙成亲。当天这件事，震动四乡八邻，都说这囡可怜、但、你收受了男方的定钿、没钱还，哪怕有口气也是要抬夫家去的。

        我致所以不以被卖换读书，一是、多亏了读小说，二是、我深知母亲脾性，我若被拴上牛绳、到时候是赖不了婚的，付出的代价远比玲玲要大。理由清楚、赖婚、须还夫家钱、无钱人顶是农村习俗。我家离公社近、即使上公社诉说自己是被包办，但我的母亲会每夜从被窝里揪起打个半死。我是女孩身、经不起柴爿手日夜摧残，母亲认钱不认囡，她是不计后果的，但、她不是要囡死，只是图眼前利的人。她认为是我硬、由不得她作主、在当时、可能是吧。
      村里一少女、十四岁，读过六年书、被包办、换得几百块，而且光棍汉年龄三十，急于成亲、在少女家、对这女孩强行动手动脚，这少女发育得早，已让人能联想到春光乍泄一词。少女不堪凌辱、走上绝路，跳柳树塘死。事后，柳树塘就被村人喊、死人塘。村里还有一女孩、名叫花花、人和名一样美。没念过书、十六就出嫁、卖给邻县32岁的武大郎。
       在母亲眼里、最戳心的是我，我不乖、没有带好做长女的头。
       逢母亲打骂，婶婶们都会劝我自立一户人家去。何必遭这分罪？！  
      钱在母亲眼里有多重。我没让母亲卖掉，以失去读书为代价，同样日复一日地遭罪，一点儿也不比包办换读书好受，我得日日拾狗粪，不拾狗粪的话，每日砟刺当柴烧。 那时、农村兴修水利，大搞积肥，又正值封山育林年代，山柴不可以砟，除非统一按排上山砟柴，否则就是偷、逮着罚电影。 那几年，我们都烧刺。砟刺时，虽然戴 上刺手，厚棉手套、我的手皮太嫩、仍被刺扎得像蜂窝似的，钻心疼痛。常带我一起去山脚砟刺的大妈说，囡儿家 早晚是捧人家饭碗的人，老话讲，只要红米头饭有得啃，哪怕老倌像猢狲。自立一户人家也不用遭你妈一日三顿柴。我顿时流下泪，说，大妈，我还小，不愿意。大妈进一步开导，你皮肉太嫩了，老这样打，会打僵身了，人长不大。不如早一点立一户人家好。我就哇一声哭出来，我知母亲下不了水田  、挣不来工分，独立性差。早时，拖着4个儿女靠父亲薪水过日子，父亲去世了，母亲一下失去了主心骨，断了生活的来源，就恨起我这个长女，如果我能让母亲给卖了换钱、接下来的两个妹妹都能让母亲买卖了，她在算这笔帐。古话说，嘴要紧，有田卖田、没田卖囡。母亲没了进帐、没能将我抵帐、而我又在同一屋檐下吃着她的饭，使得她每见我一眼，就能引发导火线。那时，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已是立夏之时，我照例跟着大妈拾狗粪，我们分头找粪，我竟如一头猎犬、一路嗅过去，在村前村后、屋脚、菜园嗅呀、找呀，终于惊喜地嗅到了死尸般的恶臭，在菜园里壁的苎麻地、发现一堆狗粪，时值上午11点，灼热的日头烤在粪肥上散发出烂尸的气味、奇臭难闻 、令人作呕，可有粪拾、能换几个工分，心里是乐开了花。我将锄柄穿在畚箕交档内、一路扛回家。狗粪在烈日烤烘下， 经热风一吹，阵阵恶臭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人薰晕。拾狗粪、大人们嫌臭、不要挣这点工分，女孩子除了我，村里没人吃这分臭。而我、娘胎出来就注定与狗粪结缘。
       到村口，看见小学同学、读初中的阿芸，手里拿着课本、嘴里哼着小调，回家吃中饭。这一刻、我的肩一下沉重起来，腿也酸起来，我羡慕读书，同样的年龄，人家一个个有书读、我却在拾狗粪，我辛酸得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巴达巴达滴下来，我觉得自己命苦，再一次想，为什么要投胎到这户人家？更难受的是，我失去了读书机会，心里够沉重的了，还要遭母亲打骂。我肩扛着越来越沉的狗粪、一路流泪回家，看到门口那座小石板桥时，马上擦干眼泪。假如让母亲看见我哭丧着脸，她会马上借机发泄，叫我粥家到饭家去，赖她家干嘛、没人要的货。这回幸亏没让母亲碰见，让她看到我哭肿的眼，不知又会挨怎样的骂。
        我是看不上粗人，能往哪儿嫁去？
      
      小队间前就是晒谷场 ，找到队长、一称、狗粪5、5斤，大妈是1、7斤。这一次，留给我的印象最深。
       我以为，忍痛割爱放弃继续念书、为家庭节省一点开支，母亲就会死了包办的心，然那时代嘴要紧，使母断不了包办之念，加上外婆怜母家计重，眼光总停留在我身上，一到我们家，便常唠叨，养大猪有名声，养大囡没名声。我时时怕被卖，日日泡在泪水里。
      
       物质、精神极度匮乏的年代，我们总抵不住电影的诱惑。那时，村西头有座高炉，县放映队来高炉的礼堂放映，5分钱一票，我没敢向母亲要，却比谁都还高兴地赶去，希望遇见熟人收门票、能放我们进去。我的伙伴小美特疯、把阿菊疯跌石灰堆上，幸好没碰着眼睛，阿菊很生气、为了讨好阿菊，小美把我哄到边上，趁我没留意，将我往石灰堆上一推，我不慎一只手插入石灰里，灰粉很烫，假如溅入眼里、会弄瞎眼睛，我自然生气，阿菊说小美坏，我也骂小美烂肠子。在家受气，在外让我受气、不干，共同攻击之。小美比我大，知道我妈不爱我、整日里在村堂追打我，好几次被小美的妈拦住母亲、劝母亲别打我、消消气、催我快跑、冲我的背后说，囡，快快回家做活，这会你妈不会打你了。末了加一句，你妈单边人不容易呀。
        我在村上抗婚挨打出了小名气，在班上又因痰吐一地、而出了小名气，小美、阿菊、我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是同班，小美读不好书，只上四年。那时，因吃食差、我永长不大、常坐第一桌。桌脚下一地痰，班主任余老师在放学时，常罚我扫地，还在上语文课时叫我去食品站、即屠宰场、买只猪尿泡来，进课堂时挂脖子上、接痰。惹得哄堂大笑，而老师一脸严肃的样子。但在班上，语文算我最好，作文常当范文，抄在学校的宣传窗上。我是区中心小学唯一的一名县三好生，在贫穷年代、对我来讲均无意义。我只晓得母亲不把我当人看，我自卑。不是吗，小美就拣我欺，一定拉我到家、要我妈来评评理。这还不是看我笑话吗。母亲已睡下了，见小美喊，披衣起来，我进了屋，嘴里还在骂小美烂肠子、不得好死！小美隔着窗说我妈没教好我，跟母亲吵，母亲拿我出气，一耳光刮得我两眼冒金星，我痛得大哭，说实在我正想一头撞墙死、我好想死。见母亲给我狠狠一耳光，小美这才滚蛋。我在想，小美是恶人先告状，而母亲是嫌多了一张吃闲饭的嘴，打我解气。若是，等小美走后、打我、心里会好受些，这一次的打，我从心里疼痛，我恨。
      
      我想死，每日里都会冒出此念，离家几步路的村前、有个碾米厂，厂门口有口七、八米深的井，我几次坐在井沿边悄然流泪，头朝井底张望，意念里好想纵身一跳，了结狗命。一想到死、我还这么年少、当众人捞起我的尸体后，母亲会怎样的后悔呢。这样一想，泪断线似的，一串串落入井里。这时，总像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勇敢地活下去、千万不要轻生。这源于书的力量，它是我唯一的精神食粮。死，想了一千遍、一万遍，终没下最后决心。
         生命毕竟只一次，唯珍惜才是，于逆境中渡过、兴许能活出精彩来。
       我做不来庄稼活、 拔秧苗会断根、种田行距不直、割稻手脚慢散、跟谁搭档都不受欢迎。因八岁前在北方生活，这之前的一段生活很重要。而两个妹妹在农活方面都比我强。可能看书的缘故、兴趣不同、厚此薄彼，人家女孩到十六、七岁、生产队里都能评个满分底分。数我最没用、评不上。我不会干农活。队长怀有怜悯心、在农忙时、派我烧牛食，一孔窝灶搭在靠墙脚的露天下，一口当年吃食堂的大铁镬、在烈日炎炎下，我总是手捧一本砖块一样的书，一边烧着牛食、一边看书。水沸滚时、搅入玉米、大麦粉等合成粉、常让沸水汤着了手，但却欢喜这份美差。因为它能给我。有看书的空间。于是，就有人笑说我是牛的炊事员，说女孩家应学些针指。他说得是对的。而我的针指是最蹩脚。我常想，能让我烧烧牛水、砟砟刺、拾拾狗粪、衣服哪怕都穿母亲的旧服也知足。但在当时，兄妹少是宝、多则是草。
         
          母亲还是要将我许人。在外婆的撮合下，她们商量着将我许给姨婆家、做堂舅的未来媳妇。天下真奇呀！外婆同母亲是同螺丝、怎么会是一个打一个添、同一想法呢？姨婆家住山脚下、那里地头多、是盛产毛芋、蕃薯之窝，只要肯流汗、勤劳、就能填肚饱、饿不死。村太小、只有二十来户、荒地多、有一种天高皇帝远的意境。而我们村、地有限人口多、走集体主义道路，跟堂舅村是两个天地。堂舅学了手艺、是油漆工，月收入40块、不错的进项、方年十八，我比他小二岁。他羡慕我小学毕业、能看懂厚厚的小说、我却嫌他只读三年书，没文化、再说他的家、房子很大、猪、牛、人都同一屋檐下，牛栏与烧火的灶堂呈斜线形、臭气熏天。在拾狗粪时，我可以忍，而这样的家庭不会忍。他许诺母亲，只要将我许配他、愿将每月40块工钱全孝敬母亲，在此之前，堂舅毛芋、蕃薯源源不断送往我家，吃上这等好东西、神仙一般了。在物质和每月40块线的诱惑下，母亲铁了心、要将我许配给他。吃了他家的粮食、我不嘴软、一家人吃的、干嘛要我去受过？更难堪的是那夏日、堂舅夜宿我家、肯定是母亲的鬼主意。母亲图那每月40块孝敬费。堂舅睡在板凳上乘凉、天很热、母亲不准我去小队的晒谷场，那里闹得很，把我拖住在家，拿把扇让我给他扇风。我极度反感，心想，妈呀，你为了点利、太作贱自家女儿了。我恼火，说，不扇。母亲顺手扇了我一耳光、母亲的手是柴爿手，很痛，又羞愧难当，当下哭起来。这个夜，我很想跑到井边去死， 这时候、如果让我走出门、我恐怕出气就会往水井跳。堂舅一下坐起来、有些生气、口气有些重地说，大姐，你不能这样打她。
      
     为处对象一事、两次让我难堪。第二次，是在我进厂后，对方吃公粮、人很帅气，我觉自己还不宜谈恋爱，人家送来细绒毛线等、不要。母亲递来包子、是男方送的，也不接，母亲顺手就扇我一耳光，那是周六傍晚、我正在烧火、燃料是麦杆、我没防、就跌倒麦杆堆里，这个吃公粮的男子也说这样的话，妈，你不能这样打她。这个男的，他从小就没了妈，所以，我们没有订亲、就叫妈了。那时，我就想，恋爱期的男子，心地善良、即便谈不成对象、也不反目成仇、相反还能惜香怜玉。两个男子同一句话，不多一字也不少一字，留给我印象很深。
        识字人、爱面子、能换位思考，骨子里还是硬的。我可以让，嘿、不让的人在后头。接下来，二妹就没有让母亲省心。母亲同样恶打二妹，用短柱打得二妹钻眠床下。二妹顶嘴不费力。母亲曾打伤二妹的手。等到二妹柴担能挑260斤的时候，这时的二妹活脱脱是母亲的复制品。母亲看到二妹眼里射出愤怒的光、绿莹莹像狼一般时，终于把母亲的气焰压倒，知道打不过、就骂。母亲骂二妹，婊子、婊子。二妹丝毫不退却，骂回去，婊子上做下。骂阵骂得各自倒眠床为止。两三天都不吃饭。看骂阵者都说，这家人，大不像大、小不像小。还是长女受气。母女间骂阵、村村堂堂都有的，算不得新鲜事。最犯贱的是我，我给她们每个人弄吃、端到各人的床前。陪着小心哄她们吃，说人生气时、饿是最伤胃。
      
      为逃婚、我逃到上海亲戚家躲过一阵。回来后，母亲与我小伯商量着正准备去县广播寻人呢。见我没死，母亲善待我两天，却因我仍拂母意，竟视我为眼中钉。认为我就是看了书缘故、武艺大。
        还在13岁时，母亲跟外婆商量，趁我羽翼未丰、准备瞒着父亲、将我包办掉。我是半夜里听到的，我怕，便给父亲偷偷写了信，告知这一情况。父亲果然来信说母亲的不是。这回，母亲举着烧烫了的火钳追打、幸亏我跑得快，母亲被大人拦住，事后，还是逃不过一顿柴。自逃上海以后，母亲不让同伴借书给我，若借，上门骂。不允许我跟同伴玩，怕人家条件好，懒、带坏我。这时，欺侮过我的小美找我打乒乓、高温日子里，母亲午睡、我就偷着溜出去，躲进牛栏间、搬扇旧门板、搁高就可打乒乓。母亲一觉醒来、就会找来，逢此，我拔腿就跑回家做活。我也同小美一道，挑着桃担上桐坑水库卖桃，山上做水利、挑上桃子很快卖掉、赚来1、6块、各分8毛。
       母亲不死心，还是逼嫁堂舅。姨婆好哇，赶集来到我家，好言劝我做她儿媳，说，你妈脾气暴躁、到我家，只要烧烧饭、铡铡牛草、书由你看。我说，村人笑话连串，柴爿花朵加朵、外甥女嫁年舅。又遭母耳光，姨婆心疼死了，说我细皮嫩肉的，责怪母亲一双柴爿手、怎下得了手？
        最终，这场婚事黄了。

        我奇怪自己的想法，憧憬美好、仿佛是我的天性，自己生活在如此差的家庭环境里，没能升学是我人生一大遗憾，却还常幻想能当工人，脱离农村逃离苦海，有点儿可悲可笑。然而，命运之神还真向我招手，不枉我幻想一场。
      仔细想想、那种巧合、冥冥之中、已是注定。在那个年代，上头分来一个招工名额、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至少在我们村是这样。招工首选对象、军烈属子女、次是贫困家庭、尚未婚配。我们村恰恰没有军烈属、贫困家庭、尚未婚配、但择偶本村，可招。婚配别村不行。这两样不属硬杠，竟争就激烈了。米筛上的女孩、哪个不伸长脖子想吃皇粮呢。
         我们村讲背景、背景一、村书记的养女与一小队队长的女儿争，一队长的靠山是村大队长。大队长同时兼任镇企厂长、足智多谋。书记是党口、大队长是政口、都为一把手。背景二、我的亲小伯在县城组织部、跟大队长一条线，暗里为我运作。在一次次村支部扩大会上、研究谁填表进厂时，她们双方争红了眼、任何一方都不肯退出。就在此况下，由另一个小队长提名、推出我。推出我时、大家沉默了。我们家其实不算穷、花钱买了几条高档烟、向每位撒发，我的哥哥参与会议、是因为哥哥是大队会计、他十七岁就受到大队长的器重，已有三年会计龄。他不停地撒烟、为我争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胜出。
        母亲出烟钱、尽管出发点为了自己晚年、由我可以赡养她、在我进厂后、由我提供柴米油盐钱、千算万算想往女儿身上算回奶娘钱的母亲、在我的人生道路上，这一回、投资准、走对了棋。我招工了！一石激起千重浪，被婶婶们夸为活出智慧的囡头，靠我咬住、没嫁舅舅。如果说，人生真能活得智慧、那还不是得益于书中自有黄金屋。
        于是我作着联想，天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或许，自己以前的许多经历，都是大任之前的煎熬。   
         我的人生， 实现了第一次精彩。那时和现在不同呀。从农村户口跳跃到国家户口，在人们眼里，你是中了状元，八面威风哪。
      
      第一个梦想实现了，第二个梦想、读书竟使我魂牵梦萦，在当工人的生涯里，白天上班，夜里入梦的，常是读大学，何其惊喜。醒来却南柯一梦，一摸眼角湿湿的，同样做梦、还有父亲，常入梦来。跟父亲的缘分、总在梦里见。难道，人死、真有灵魂吗？梦父亲，是因他活着的话，能供我上学。
        故得机会报读电大、选的是汉语言专业，85级。其间，苦不堪言。那是第一学期、考试结速后，竟四门功课全不及格，包括一门开卷。我伤心极了，长这么大从不饿肚。即便进厂前，母亲不给我饭吃，我也会跟小学同学的妈要。
         我懂养胃，不想得胃病。 而这一夜，我没有食欲、饿到下半夜2点，我流泪了，枕巾湿了一片。我想，恐怕真如厂里所有职工所预料那样，我读不毕业。由于 一直醒着，终于有了饥饿感，我爬起来，烧了三个鸡蛋和豆腐皮。我想，得珍惜自己，来日方长。即便读不成书，我还是个捧 国家饭碗的人。
        最终还是毕业。领到校长商景才颁发的毕业证书后，觉得不稀奇、读得太苦，人家功半事倍、我功倍事半，每学期都得去市里补考、不离不弃、总算熬出头，跨出了校门，也一步三回首、徒磨了锐气、徒增了辛酸、老了学缠足、唯一图的是圆了少年梦。不想被人笑。
        电大工作站也有记载，85级、第一学期考生为320人，毕业时仅40人。
        也就是说，人生第二重精彩、已得到，那个时期、小城的政府机关、男性手持一张电大文凭、身居要职的不少。同时，我被人高自一眼。知足。
         
       那个年代的现象、也是讲资源置换、权钱色交换、不管你在哪单位，有背景、初小的水平、也能谋得好差使、坐科室。没背景者、手持电大文凭无用。按《易经》八卦、曾志强所演说的意思解释，多年的事，回过头去看，好像应了八卦的说法，得到多的意味着失去、折寿。该得而无得者、你要保持平常心、用今天的眼光看、到最后、反之是得到最多、长寿、健康、智慧、快乐！   
         我从不嫉妒人，人家只读小学三年、因有个有权的公公、这一对夫妻、鸡犬升天。在我的眼里不稀罕，我会对自己说，泥、你有本事、自家去创造条件吧。该我的跑不了，不该的别去想。不靠现成、自己去努力 。      
        假如，上一任的书记还在，无须我说半句话，就能得到重用。他曾在小城名噪一时、他把这个厂打理得井然有序、上了央视。我也上过央视。然而，正气的官、会被地方人挤走。后来的女厂长、因我学的跟职业不对口、她丝绸系毕业、懂专业技术，是外地人，七十年代按排到丝厂，有卓越贡献。但她的口才远不及我，这是我在跟她顶过嘴后，厂职工说的。待我电大毕业时，这个老处女厂长、连个单位章也不肯盖。那是政治风云年代、一切为四化服务。你所报读的专业、即使是全部考及格，领毕业证书前，还得单位签个意见方能最终领到证书。当时也提倡知识就是生产力，理论的东西、还是要看撑权人的运作。所以，老处女厂长怀疑我小学毕业的水平、不可能跟上大专课程，说，从底格梯一下跳空蹿上第七格，怀疑毕业论文是否真能通过。我的论文是《乡土文学中的一朵奇葩》论《鸡窝洼人家》。可在此之前，女厂长托人劝说我别读书、努力一年给我位置。我没听此建议。此时，她不同意盖章、怀疑多多是否跟劝说有关？最后，章是书记盖上。女厂长动员我停薪留职。原来动机在此，她不肯给个位置。
       这位老处女厂长在退休前患恶性子宫肌瘤、做了切除术。回到自己家乡。退休以后的她回过小城，我与她在书记家碰到。见到我、跟我说话时，让我明显听出了她有一种愧疚，因为在她脸上有愧色。太有趣了。有啥可愧呢、我都不计较了，你还惦着干嘛？人生本就这样。

          停薪留职、一晃9年。我走过一些地方、积累了一些生活，鼓捣过制衣、将真丝衫销往杭城、上海、常熟等各大城市。征地、计划着炒地皮、打翻身仗、单凭大胆、没有瞅准时机、加上人算不如天算、等我出洞、黄花菜凉了。
       这个小城、气候跟全国一们，自93、94年征下的地块、呈直线下滑。几年了不见回升，连背景过硬的开发机构都亏了几百万、回天乏术。土地开而不发、上头屡屡批评土地抛荒、耕地流失，开发区规划的工业区落实三通、水、电、路，叫了几年、仍是一纸空文。这个机构、这里欠了工程包头200万、那里替某酒家担保损失100万、人家酒家倒闭。处在商业发烧年代、连这样庞大的施事机构都不堪重负，难以支撑、更何况我们夹缝里生存的小尾虾呢。负了债逾期、无力偿还、吃官司、我的屋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拍卖、沦为房客。充当房客的日子里、才真正接触到底层生活。
        刚搬进那天、四楼合用的厕所里散发出腐尸的恶臭、一层四间、少说也有五、六个，就着臭哄哄的厕所出没，手纸一大堆、发霉腐烂、蚊蝇飞舞、时时碰嘴、将污纸打包清理掉、回头铲方便器内污垢、它结成石板般坚硬、黑黑的一层，一时让我手足无措、发呆良久，想，人落泊了、当初是我自己所选的、如今弄到如此地步、也在预科之中。在记忆里，除了厂里曾有一任书记看好我、内心里感受到温暖、却因不堪成家后家庭里的凌辱、那种痛心疾首、被我无限放大、外来的点滴温暖我已麻木。只是书还吸引着我，爱书者往往内心是孤独、无助。我是不怕寂寞。正是这样一种心境，把清理厕所、权当当年拾狗粪吧。洁厕精洒入坐便器内、泡半小时后，我拿锅铲铲，除不掉。重泡结厕精、让其融化一小时后，也耗去一小时才铲得干干净净。没人说声感谢、大都是寄住、旁住、但有人向我点头微笑算是谢了吧。微笑者大概属常住客。公用的水池干涸了、无人打、只得去抽水，我这样做着时，没觉苦、也没觉可怜。反倒想挺好。一是想摆脱一个人、二是苦其心志。
      
       刚住进四楼，从北窗看过去，对面阳台上住着踏三轮车的两口子、总就着阳台的一角、可能就是落水道、妇人常裸着白花花的光屁股、蹲上蹲下地小便，时时朝我窗口张望。我反感她这样的不文明、还看人窗口。逢此，我急急将窗帘拉下、不让其看。住上半年了，也从不互相问候。今年六月份、去开了七天的笔会，回来后，一件始料不及的小事、令我对这妇人刮目相看。二妹来寻我、不在、二妹是节约之人、不是没钱住旅馆、是不舍得。对面的妇人留宿二妹一个晚上。我回租住房听说后甚是感动，我站在窗口前问阳台的她，为什么心眼这么好。她道，都是出门人可怜见儿的。一句话说得我几乎要落泪。从此，我与她要好起来。我是知恩报恩的人，也就送点水果去。一度时间打算搬走、朝阳台看她的身影、就依依不舍、想落泪。后来，妇人知道我是单位出身、有文化，更待我好，常送好吃的来，虽然，我有吃，但我是忘不了她的一番心意。
           成为房客的我，晚饭后，喜欢跟朋友遛街，在遛街中，看到街两岸摆满地摊的小贩、不管有无买客、地贩们夜复一夜、坚守阵地。从他们身上、有了比照、证明自己活得是幸福的。我以后，不用付出任何一分劳力、就有退休金拿。目前，没有了房子算得了什么，还有二、三亩地基、现在不值钱、不能断言日后不值钱。我很健康、还可努力。虽然，今天沦为房客，比起在农村做姑娘那阵子，要强多了。在那个粗糠薄粥年代、人小鬼大话少多做的我，跟母亲走不到一块，是一种新旧思想的对立，母亲的粗暴并不为过，是母亲于那时造就了我的性格，以致使我几十年里，骨子里渗透着一种独立、韧性、极能适应于逆境。
      
        我爱母亲，我总是对两个妹妹说，趁妈妈健在、我们要好好待她，日后去了、咱也不后悔。由于，我的头带得好，两个妹妹深受影响，这个时期，都很孝顺母亲。以我小妈的话说，看、这老货、衣着清壳、吃油着绸，不缺零花钱，靠了仨囡。
                                                                                    
*                                                                                        写于 二000年一月
                                                                  同年七月获“倍尔林杯"新世纪全省文学作品三等奖                                                                                 2013、5 作了改动
                                                                                                   
   
  

薰草儿

对《房客》的一点补充

《房客》、得网友喜爱，谢了。
   成为房客的时期，读着贾平凹，“我的乡下五年”其中的细节很精彩，有一个细节、我只能凭记忆大致描述出来，说得是，当时吃大锅饭，镬圆径状如豆腐桶，烧的是柴火，烧好的一锅薄粥可当镜照，便撒几把面粉、增加些粘稠度，因镬口太大，搅拌面粉时，跨越对面，当时，烧火者、着的是一双没了后跟、前穿后漏的一双布鞋，这一跨不要紧，倒是把一只臭烘烘的布鞋给掉入粥里，立即、在掉鞋处，翻腾起一片黑乎乎的晕来，烧火者马上端来面盆，在没被臭鞋染黑的地方，舀起一面盆藏起来，供几个内部知情者享用。为了避免闻出脚丫臭，便切了几把菜、添加几舀油。下工时，社员们都吃出香味来。就因这个细节引起我哈哈大笑、同时启发了我的灵感，马上记起自己有一回烧粥，坐在灶堂看书，粥沸滚时，流了一灶面，慌乱中，碰到了灶头的一块肥皂，掉入粥里，手忙脚乱、打捞肥皂，无济于事，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看着肥皂块一沉一浮、迅速溶化。恨不得用手去粥里捞皂块，指尖一试、妈呀，烫得钻心，未捞着、还得用另外的小皂头敷手、消痛、消肿。粥不翻滚了、才捞起皂头、却只剩下薄薄皂片。而这顿粥照吃、那还管麻口不麻口，能填饱肚便是。贾平凹所写的生活细节与我生活细节，引起共鸣，于是，触发灵感，一气呵成。

    很随意性地将稿子寄出。出去的《房客》，半年杳无音信。写稿、寄稿，无音信很正常。慢慢也将此事忘了。七、八个月后的一天，突然，文化部门有电话来问，你寄过稿吗？答，没有。征文稿？更没有。寒泥是你吗？哦，是。《我成了房客的过程》你寄过吗？哦，对了，年里寄过，都忘了它。这就对了，对方说，你获了全省征文三等奖。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什么奖？我根本不晓得。天下哪有这等美事？降临我头上？

   事后，又听到来自省评委的声音，他把电话打到小城的相关部门，说，《房客》的生活经历、及对生活的真切感受，很感人。接下去恐再也看不到如此有感情的文章。还说是断代版。几评委传阅、为之感叹。

两位好朋友也特意来了，很高兴地聊起《房客》，说，你的三等奖，如果换我们身上，老师凭这本证书可以评职称，只要是省里获的奖。我说，我又没用。她们说，我们出一万块钱也买不来这本证书。若给我们就派上用场，评个职称，每月多得二百，多好哇！我就说，悬给你们。说罢、都笑。
没想到的是，总是我羡慕人家，几时、让人家也羡慕起自己了，那不是搞笑吗。

文学是寂寞的，只有对文学不离不弃，持之以恒，忽有一天，它会回报你。
我对文学的理解：文学是不事生产、沉寂，在物欲横流的八、九十年代、直至今日、文学一直遭冷落。几乎是，人人钻铜钿眼里。但、我想，总有一日，挣足了钱、被钱烧的富人，精神空虚，未必因数钱数到手抽筋而感到满足、幸福。大家都富了，精神食粮反而会成为众多人的需要。拿生态比例来说事吧，都喜男的，不要女娃，到时候，女娃太少，女娃便会变成香饽饽。

《房客》里，提到的玲玲，我觉得她真是不幸。九几年
，在家乡镇卫生院门前见到她，问起近况，她说自己身体不好，常来医院捉药。便劝她，要想开些，务必保重。玲玲说，我想不通，为自己命运泣。我说，真的难受，没想到离婚吗？你若离婚，没人会遣责你，因为你是被绑猪一样抬去成亲。玲玲说，离婚，想过，走不出这一步，因为有两个儿子。我问，假如只一个儿子呢，会离吗？玲玲说，那会。我将一个儿子带身边。但、丢不开那些学生。我会留村教书。我又想起玲玲当年的美艳，说，你当年绝代佳人呀，我都心动。玲玲说，现在不像人了。
真的，我以后去玲玲所住的山坑冷坳，就证明我的心迹。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只十、二十户，一间简陋的集体屋当课堂，一、二、三年级、同在一课室，三个年级也只十来个学生娃。玲玲就是这里唯一的一个民办老师。

我离开山坳里、离开玲玲，魂一直丢落她那儿。眼前总浮现玲玲交叉着教低年级学生、临了，便是她孤独无助的样子，实在同情她。
二0一0 年，街上邂逅同乡，也是老师，接外甥，等候大街，互相聊起近况及工资待遇，我心里再一次想起玲玲，便问阿竹，竹是我的小学同学，打听玲玲现在怎么样了？回答，如晴天霹雳，玲玲死了、已四五个年头了。天哪！我以为听错了。玲玲、一个如此鲜活的人，怎么会没了呢？真的不敢相信。交谈中，知道玲玲早已在镇上购置地基、建起三层楼，脱离了山坑冷坳。
    隔了些时日，阿竹想把外甥托给家教、辅导，这代课老师近几年办起家教，她识得玲玲，我们仨话语又绕到玲玲身上，说起玲玲一生也在努力，被评为高级职称，是玲玲跟人握手起到一定作用，玲玲还来不及享受高职待遇，得胃癌走了。说起玲玲个人的私生活，家教老师说玲玲滥情，和许多男老师握手。握手，是我借用《二号首长》里一词，我说，你不知道玲玲当年、正值豆蔻年华、被绑猪一样抬去成亲的苦痛，若能体会到玲玲的苦，便会同情她。我心里在想，对滥情一词、不会用玲玲身上。阿竹添了一句，玲玲的确和许多男老师好过。
哦 ！我听明白了，玲玲在很长的一个时期里，在教师界，成了大众情人。
      最能理解玲玲的是我，我能于天堂国的玲玲交谈，她心里怎么想？一料一个准。玲玲很自卑、自己的身世、使玲玲的性格变软弱、善良。我想起早年到过她家的情景，那天下午，我返回时，她转身拿来一些红薯干、薯粉面，给我，我无论如何不收，觉得她太可怜。是来看她、安慰她，哪会要食物。食物虽说是山地里刨种的，不用钱买，这是她说的话，但、弄这些、耗费劳动力、也是钱。这情景，使我想起当年，我妹俩正月里去姨婆家，回家时，姨婆叫儿子去田里挖来糖杆，很多吃食叫我们带回家时，半大的姑娘、嫌捷带沉重而麻烦，不愿带，疼爱我们的姨婆，也是这样执拗和真诚。
  后来，我知道姨婆的死因，姨婆当年的预科真是准，说生三个儿、以后，会跟娘作媳妇。果真是这样，而且要了娘的命。老二一生未能娶上媳妇，跟姨婆作，用最狠毒的话伤姨婆，姨婆服毒，死过一回，老二用手拉车把姨婆送医院抢救回来，而最后，姨婆服毒死在坟茔前，却没能抢救回。
这时的玲玲很执拗、就是不让人空手走。我心里很酸、酸得眼框湿润。玲玲真诚待人、好让我感动，她没有被世俗给污染、在她的心灵深处尚存一片绿洲。
对于这等善人，强她几倍、又有作用的男人向她抛出橄榄枝，懦弱的玲玲该怎么想、怎么做？她会想到身世与无助、她寂寞、寂寞的人，需要温暖。她肯定会这样对我说。

    就玲玲这绯闻，又让我一直琢磨、我忽然意识到一种现象，与其说现象、还不如说心态；老师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男老师对玲玲那一分情感、那一分真情，不会假。多少年来，曾对男人不放弃女人、理解为死乞白赖、而从发生在玲玲的身上的情况，让我死想、死想，想出道道，不是男人非要占有、而是面子、自尊的作祟。这个定论一出，推翻了对男人死乞白赖理解上的误区。除少数男人劣质外。
    玲玲的绑婚、在教师界像地震一样、引起震动，引起男性强烈关注和同情，一位老师，为了玲玲，等了二十年，想与玲玲结婚，一直未果。听阿竹说，这位老师家住小城，后生好、家境好，感情投入太深。至今未娶。
因同情生情、为一个当年被包办绑婚的玲玲，演绎出一串串故事。
这件事，如放在厂矿，会因职工文化偏低或全文盲显得麻木、不至于引起强地震。而在教育界就大相径庭，教师队伍里，许多人的身上，文人气比较重，相对正直一些，文化底蕴中既有儒家的进取，又有道家的隐忍。又处于知识吃香的大背景下，教师们有了很高地位，这些人就有了底气，敢爱敢恨。当年被绑婚的玲玲倍受关注，玲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玲玲死后，她的一个儿子，出于抚困、被招到学校的食堂做杂务。


2013、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