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行者——陈瑜《山地存稿——散文卷序》

胡明刚

白发行者
胡明刚

春天，嫩茶绽叶竹笋冒尖。我成了一个行者,重回天台山水，我寻觅久违的绿色记忆。在一个雨天，我走向天台老城中山东路陈瑜先生的家。眼前一座布满沧桑的明代老门头，推开吱嘎作响的老木门，在摆满花草的小院，我看见满头白发笑脸如莲的陈瑜先生正在竭尽全力地行走。
满头白发的陈瑜先生是我的长辈，今年已经七十有五了，但精神矍铄，虽几年前因工作劳累过度导致中风，行动不便，但他不放弃锻炼。经过多年努力，现在已经扶着栏杆和墙壁上下楼梯了。师生相见满心欢喜，他迈着沉重的步履，谢绝我的搀扶，引我上了他二楼的书房。窗外春雨沥沥，雨声在鳞鳞瓦脊上啪啪作响。他说：“我现在恢复健康了，又可以写东西了。我准备把以前的散文归拢起来，编一本集子，文稿准备好后，你来看看，改改错字，谈谈感想。”我当然很高兴，时隔几月，他果然托人打好文稿，发到我的电子信箱里。
与陈瑜先生结识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算起来我们之间交往已经有将近三十年了，引为知音。陈瑜先生是文化馆的创作干部，从事文学辅导工作，也当过文化馆馆长，退休后担任县文学协会会长的职务，在天台诸多的文学朋友中，我们交往是最为密切的。现在，我坐在京华的寓所里，静静地品读这位天台文学老人的真诚文字，感到更加亲切，如与陈瑜先生对坐，促膝交谈，品茗会心。
为了生计，我不得不离开了陈瑜先生，漂泊北国的异乡风土，但总是时时刻刻回忆起当年与诸多文友在陈瑜先生斗室里的自由畅叙，以及清丽山水之间的潇洒歌吟。陈瑜先生散文中的情感旨趣依然无比鲜明，无限亲情在忘年，我与陈瑜先生走着不同的文学人生之路；我们的道路曾经重合过然后又分开了，现在复又重合了。其实陈瑜先生一直走在我的前面，我随着他的脚印步步紧跟。我想。
我与满头白发的陈瑜先生，走在自然文学的路上。身边的风景不断地流动而变迁，而我们的情怀依旧。陈瑜先生曾经常组织文学青年举行各种笔会和采风活动，到绿野青山森林寺庙村舍中漫游，看桃花梅花，听溪声鸟声，聆梵歌道歌，写趣文美文。而今这一切都成了一种温馨回忆。与陈瑜先生一起独山品水，那时光是欢快而幸福的。在林中漫步，山风扑面，云水连绵；田野村舍，嘉禾葱茏，是多么地自然真切。我们边走边唱，拥有一片好风景一派好风情，显得那么快活自由，如同绿野中蹦跳的青蛙，或者绿林中自在鸣叫的黄鹂。陈瑜先生的散文让我动情欣慰，这些文字记载的就是当年的情感流动的片断，以及自然生命的真实幽思。
我现在捧读的，就是一本自由行走的书。人生在世，不也是一种行走吗？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走的路迥异，任何人不可能代替我们思维的步履，但也给予我行走中的智慧启迪。这本集子里的几篇报告文学，也应该算是纪实散文，让我领略笔下人物生活足迹中深藏的哲理意义。叶文国在草木之中潜心创业，蒋焕潮在龙顾山与老人共建同享绿色公园，潘传表在山间寂寞农场里专心地养猪，蒋伍福全力研制TP粉，在这几个人物身上，我感知到山泉瀑布一样让人激奋的力量，及其励志精神。他们都在用心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干着自己乐意的事业，有着生命情感的全身心投入，虽然带有上世纪五十或八十年代的时代烙印，但让人感悟到，只要自己喜欢乐意，无论成功与否，不管辛苦劳累，都是一种极乐世界快乐源泉，能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人在旅途，道路有风雨有坎坷，我们不得不面对，不得不风餐露宿。虽然步履沉重疲惫劳顿，但是我们观赏到美丽的风景，享受无限的乐趣，不也是值得快慰的事情吗？
陈瑜先生的行走文字是精美的，他在行走中看到的不单是风景，而是岁月人生中的积淀和睿智。青海柴达木盆地荒凉地域，天路在苍茫中延伸。神秘的天路，铺展着人世间沧桑岁月的传奇。勘探工作者齐梦炎驾着轿子车行驶天路之上，车外的风景让他进入往事回忆，不堪回首的岁月往事，宛如风沙走石接踵而来的政治戕害，令其身心俱碎痛彻肺腑，但也令其坚强伟岸。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展现辽远的风景，轿子车飞越过阿尔金山，开向永恒的归宿。我们都是寻梦者。走在铺满风景的旅途，那首久违的长歌又在耳边回响：
从来不怨命运之错
不怕路途多坎坷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错了我也不悔过
我与陈瑜先生都是热衷行走的人，喜欢在山水之间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和美好佳境。文字和摄影是陈瑜先生两条行走之腿脚。摄影与文字互致和谐，是自然与心灵交会和真切的记录，陈瑜先生描写景物，摄影一般细腻传神；绘形绘声绘色，他关照的是一般的人所忽视的事物：在石梁飞瀑之下，看到的是细柔花草；在高明寺的幽溪之畔，品味到一枝红红的野酸杨梅，以及少女野酸杨梅一样的豆蔻青春；在阵阵梵音里，侧耳倾听犹如天籁的清新竹风，还有声声悠长的蝉鸣。竹为禅，蝉为禅，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是禅，都是莎士比亚所说的绝妙的教训大好的文章！
跟随白发行者陈瑜先生的文字，我们走进敦煌莫高窟、三危山和月牙泉，感受大漠的苍凉绿意；走进江南周庄和绍兴的水巷小桥，领会水乡柔绵的吴越棹歌；在琼台之巅，体味凭空临虚的仙风道韵；在桃渚九遮，品赏宁静开阔的海山风情；在古老的台门花楼，撷取片片遗落的风烟世尘。文字是精神的行走，是情感的寄托。在这里，我们与陈瑜先生心弦同步共鸣，所触动的灵感之音，在虚空之中回旋。因而，我们便拥有更加广阔而豁达的情怀了。 东山魁夷是日本作家兼画家，他通过散文和绘画来“放眼风景”，“在自然的风景里，我感知到天地之间的根源生命的跃动”，放眼自然，笔墨酣畅，心灵融会，清韵和谐。我们每个人都在行走，行走在各自的路上，“每个人的风景不一样，但只要我们的心灵是相通的，你的风景也就是我的风景。”东山魁夷所说的这句话，用在热爱风景和文字的陈瑜先生和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也是非常合适的。
山抹微云无墨画，竹雨敲窗有声诗，在陈瑜先生的散文里，我们心有所想，想有所得，蕴涵着一种悠然一种平和一种淡定一种安详。
阿尔卑斯山路边有个木牌子，写着一句温馨的话：慢慢走，欣赏啊！慢慢走，欣赏啊，文字的行走，多么富有诗意。感谢白发行者陈瑜先生，在散文的行走中给我无穷的诗意与情趣。

2008年7月20日于北京通州大运河边

abracadabra

陈瑜老师老而弥坚，笔耕不辍，令人佩服。
这本散文集出版了么?

许军

近十年来，只在去年明刚来苏相聚晚餐时，给陈瑜老师打去过一个电话，时常想起多年以前曾经返乡参加的笔会，也因此更加想念他。在此遥祝他新的著作顺利出版！

胡明刚

Odin

景仰

abracadabra

原帖由 胡明刚 于 2009-8-14 14:17 发表

哈，那就有机会去胡兄那里借阅下了

褚留香

不知道离开这一代，天台本土文学的薪火能否继续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