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樟树之恋

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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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南村有一株樟树，以它峥嵘的岁月和森然的躯体，闻名于近邻四乡，人们代代相沿，惊叹于它那四五人合抱的腰身，习惯地称之为“水南大樟树”。大樟树由于年代旷远的缘故吧，树的主体部分都已中空了，只剩下不屈的躯壳还在傲然向上，支撑着顶端如球形状散发的绿色枝叶。远远望去，蓬勃一片，仿佛一大团绿色的火焰从大地深处翻涌而上，将永不倦于拼搏的生命冲动，定格于宽大的蓝天。
       水这边的我，望着樟树久久入神。
       我多想跨过这水，去对岸和大樟树作虔诚的交流。

       为解隔岸对望之渴，我常要从城边的溪头走完一座老桥，至对岸后还要穿过一片庄稼和一间掩映于茂林修竹中古朴的路廊，便可到达樟树之下，在那里，可接触到大樟树那宽阔的胸膛和其间沧桑的纹理。有时，幸运碰上过路捕鱼的竹筏，便央求渔人搭乘过去，也可到达大樟树之下。那里，四五个伙伴爬在大樟树虬枝错出，纵横交通的躯体内外，从一个树洞钻到另一个树洞，从一干枝条沿向另一干枝条，互相追逐，喊着、笑着，做着得意的鬼脸，紧张地玩着藏猫游戏。噢，这游戏可是满溢着生命初茁过程中冒险的乐趣呢！如果你在游戏中攀不稳树枝树节或树洞的内壁和边缘，便会掉到地上，这样你不仅摔痛了自己，而且又给人家追上捉住了，是很不光彩的。在这样庞大的树身上玩藏猫的游戏，虽然危险，却也似乎从大自然身上汲取了无穷的能量，煅炼了我们的膂力，机智和胆魄。
       大樟树的附近，有一块杂生着各色小花的绿草地，绿草地柔软、舒坦，是伙伴们心儿飞出校园最愿向往之地。那时，我们爱在其上扎马步，劈腿，和练鱼跃翻滚，一边梦想着水浒人物的侠义肝胆。偶而也席地而坐，大声地朗读课本里喜爱的文章。至于躺下，闻野花的香，泥土的气息，或者看浩大的天，飞翔的群鸟，则又是儿时不可言说的另一种心态的佳境了。那时，不知是谁第一次尝试和发现了蔓生于地表一类的茅草根是浓甜的，生长于田垄、小路两旁的叫毛栗针的草芯是嫩甜的，叶子呈三角形带刺的卷心草，其味甜而略酸。这些惊喜的发现，令我和伙伴们对大自然的热爱更加贴近和倾心了，也使孩子们挖野菜草根，做菜肴的游戏玩得更欢了。有时，兴之所至，搬开一块覆满苍苔的大石头，会跳出梦寐以久的蟋蟀，吓你一跳，转而叫你兴奋不已；没有蟋蟀的时候，我们就在沙地上找几对大黑蚁对斗，并挥舞着手势，配以忘情的呐喊，也可暂且解慰；遗憾的只是，这些大黑蚁不会撑开蝉似的薄翼发出“瞿瞿瞿”的欢叫。噢，是伙伴们玩累了，汗流浃背，需要凉一下，休息一下的时候，或者遭逢意外的倾盆大雨，需要躲避一下时，都很自然地想到那株大樟树，想到大樟树撑出的巨荫，以及树洞里宽敞的空间。对了，这空间的宽敞够放一张方桌可供二人对弈或四人玩打牌捉百分子等娱乐,周围还可拥挤些七八个同龄们在旁边出谋划策，喝彩助兴。在大暑天，放假了，约几个要好的同学或邻居在大树下或树洞洞里看西游三国小五义做作业画画踢毽子跳橡皮筋玩五花八门的游戏，是那个渴望破土飞翔的年代里又一个理想的避暑胜地。

       在大樟树的巨荫下，听你清纯的歌唱，观你天真的舞蹈，是我儿时莫大的欢愉；同时，也给了我儿时的生活镶上了一层烂灿的金，在这层金里，总荡漾着一种青春萌芽时莫名的感动。那时，我们多么热衷于大樟树下的各种游戏啊。特别是你，噢，伙伴中唯一的女性。可是，我们的勃勃兴致还未终了，山那边的夕阳已在频频地催我们归家了，还有天上渐渐多起来的亮星。
       记忆中，冬天，我是从不去那里的，因为天气严冷，路滑，多风刀霜剑的日子，尽管有时也有阳光和煦的时候。也不见有别的伙伴邀我，冒着冰寒，穿过那座老桥，去造访那棵大樟树。而大樟树呢，远远望去，更是显出一团巨大的孤零，依然是不屈的，突兀着，傲然对着冬野的空濛和落漠。
　    年岁悠悠，晃然过去。其间的我，在生之路途上游走，不断地长大，不断地成熟。而那棵大樟树呵，几乎被我匆匆的行程和诸多的凡尘琐事遗忘殆尽。忽然有一天，听友人说大樟树在一次罕见的雷电中击毁，只剩下一截焦痕累累的躯干，其上不再有洋溢着生命冲动的绿了。接着，在一个中秋的晚上，同样罕见的一次洪水又冲垮了那座常引我过溪去的老桥，剩下的半截子桥身，在现在人们的印象中，已成了名副其实的“断桥”了。
       过去常引我过溪去的老桥，真的断了。唉，那棵大樟树，也真的断了。可曾在大樟树下演绎出的一段段儿时的乐事，儿时的无忧呢？却仿佛是风雨中的蛛网丝，时断时续，仍不停地衍射，飘逸着一种顽强向上的精神。常常在我落魄天涯，流浪困顿的时候，赠与我沙漠之泉，给了我安慰的勇气，促我奋发。这精神又如火之舞，从大地深处翻涌而上，微笑着，拼搏着，傲然飞升，向着宽大的蓝天。

　    哦，曾经的一切悲欢，一切的忧喜，都是为了儿时大樟树下的梦想，和曾在你明眸的鼓励下，允诺给大地的初衷。
　    如今，水这边的我，站在荒草附生的断桥上，遥望着水南村，却再也望不到往昔的那棵大树，和那蓬蓬勃勃一片，如火焰般翻涌喷发的绿色枝叶了。唯有一截焦痕累累的躯干，在岁月中渐趋平淡、从容，淹没于一群新崛起的民居之中。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8-12-14 23:13 编辑 ]

abracadabra

竹蓬路廊，大樟树，长湖，少时的乐园。
只是记不得大樟树枝叶茂盛如华盖的样子了

出水莲

哈哈哈
干嘛说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啊
明明就是那次著名事件的牺牲品嘛

[ 本帖最后由 出水莲 于 2008-12-17 15:59 编辑 ]

天健

原帖由 出水莲 于 2008-12-17 15:57 发表
哈哈哈
干嘛说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啊
明明就是那次著名事件的牺牲品嘛

应该不是吧
那次著名事件再残酷也不可能是树干中空吧

出水莲

就是的
小时候 郁郁葱葱的样子我见过

君傲天下

初中时，在三中，那时老跑那里去玩，现在只能留在脑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