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牛不见了

水碓

奶牛不见了

由于最近捡垃圾行业也竞争得厉害，周世界每天捡的垃圾比以前少多了。于是，全家的生活更加窘迫了。最近，肉类食品实在买不起了，妻子李爱华只能买一点最便宜的骨头炖点汤，这样，既有肉香，还可以给长身体的孩子们补补钙。而对周世界来说，每当一闻到骨头汤的香味，心里的压力就来了。最近，天气好要来凑热闹，那么热，电风扇每天吹，每一年的这时候电费又长了不少。周世界想到森林里凉爽的空气，花草鸟语，小河小动物。突然，他灵机一动，何不到小河去钓点鱼呢，再说了，那儿还可以避避暑。这样想了，周世界第二天就没有捡垃圾，他径直往大山里走。而站在门后的李爱华一看到他拿着钓鱼工具，就说，还是捡垃圾吧，万一钓不来一条鱼，今天的垃圾又要被人捡去了。乐观的周世界向妻子充满信心地保证了今天的收获。于是，周世界在妻子忧愁的目光里出发了。


周世界一路骑着三轮车过去，离城市越来越远，空气也越来越新鲜，心情也随之越来越舒畅。为什么我们不住在山里了，可是转念一想，孩子读书怎么办呢，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往城市里搬，山里快要没有住人的条件了。那么，住人的条件又是什么呢？这样想过去，周世界又陷入了惯有的胡思乱想的怪圈里。最后，总是以越想越害怕为告终。越想越害怕的时候，周世界只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欣赏享受眼前越来越自然的风景了。


风景是越来越美了，可周世界也发现那些乡间的工厂比以前多了。大烟囱上的黑烟汇入乡间的白云，白云稍稍变灰，但是天依旧以蓝色为主，所以人们总是认为乡间的天空是纯净的。不能在乡间的小河钓鱼，必须到大山里面的河流钓鱼，那里有更纯净的空气。周世界这样想着，脚步已经到山脚下了。


问题是，在山里，他还是看到了冒黑烟的大烟囱。于是，他就向更深的大山挺进。


最后，周世界终于来到了周围十几里看不见冒黑烟的地方。那时一块平整的山地，周世界站在那儿，还能看到远处飘着云雾与黑烟的山峦，不过，即使有黑烟，还是极美的景致，因为那股黑烟夹杂在美丽的山峦里，看上去像山峦里的一条忽隐忽现的黑蟒蛇，反而让有仙气的山峦显得更加仙气了。最令周世界高兴地是，在这平整的长满花草的山地上，老天爷还给了一个蓝幽幽的小湖，这不是天池又是什么呢。即使钓不到鱼，坐在这儿坐一天也是神仙般地快乐了。要知道，城里要吸好一点的氧气还要到专门吸氧气的俱乐部去呢，而那里，穷人是买不起门票的。周世界双腿一翘，双手张开，就在湖旁躺下了，而那边长长的鱼竿架在一个石缝里。世界上没有比这时候更惬意了。


周世界还没享受几分钟，居然在这个寂静的地方，他听到了牛的哞侔声。周世界赶紧坐起来往四处瞧。不远处，他看见一个年轻人正牵着一头奶牛向这边走来。


“你这奶牛真不赖！”周世界先热情地打起招呼来。




“你肯定是来钓鱼的！我带奶牛出来走走，看见没有，我家就在那儿。”年轻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听口音，年轻人不是本地人。


周世界这才发现，那边大树里隐约有人家的样子。




“听口音，你好像不是这儿的人，这儿可是神仙住的地方，真羡慕你！”

周世界说。


“老兄，我是北边过来的。我们那里收割自家的玉米还要砍伐证，办一张砍伐证还按一亩地几百块钱。我哪里缴得起砍伐证。我就投奔这里的亲戚了。你们这里比我们那里要富裕，我亲戚都搬到城里去住了，这是我亲戚的房子，这头奶牛，我借钱买的。我和妻子小孩都靠它了。”年轻人说。


周世界听说过砍伐证这件事，当时听了不相信，那个跟他讲的朋友还跟他打赌二十块钱，结果他输了。


“你说，我也养奶牛，怎么样？”周世界认真地向对方咨询着。


“别开玩笑了，还是回你的城里吧。如果我养不下来，也要下山去的。”年
轻人忧伤地说。


“牛奶很贵，我们都吃不起，你还养不下去？”周世界问。




“我能买鲜牛奶给人们就好了，我的鲜奶得交给奶站，他们收购的很便宜，比矿泉水还便宜，才两块钱一公斤。我出去买鲜奶，谁相信我的奶啊！”年轻人郁闷地说。



“城里也不好混，我家都买不起肉了，我才来钓鱼。”周世界不好意思地说。



“老兄，不好过也要过下去，小孩出来了，怎么过都要过下去。下次带你小孩来这里玩，我们穷，这里风景免费。能玩得起的。对了，我叫张苦难，下次带小孩过来玩。”年轻人又恢复了快乐，牵着奶牛边走边说。



周世界不明白他父母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个晦气的名字。于是就问：“你这名字谁起的，这么喜欢苦难啊？我叫周世界。来城里找我。”



张苦难说：“我们那边有什么就起什么，说叫苦难，老天爷听了，也就不给苦难了。还有，我的经验是，这湖里很难钓上鱼，我钓过，有时一天一条都没有。不过，你可能就不同了。祝你好运气！”


张苦难知道周世界在钓鱼，知趣地走远了。这边周世界倒是开始担心起来了。于是，他不再四脚朝天地躺在草地上了，开始专心地钓起鱼来。


周世界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虽说他运气够好，提了一条小鱼回来，可是还是被妻子说了一顿。一天时光才一条小鱼，这跟捡垃圾没什么区别。


不过对周世界来说，今天是很快乐的一天了，毕竟呼吸了新鲜空气，还认识了一个朋友。以后还能带孩子们去那儿玩了。


“希望，等你暑假一开始，我带你们去见奶牛。”


“奶牛，我们真地能见到奶牛吗？”两个孩子齐声问。


“能，我们一家去见奶牛，包括小三。”周世界得意地拍拍土狗小三的脑袋，小三高兴地汪汪大叫。


李爱华一听马上就问：“有多远，见奶牛要多少花费。”


“在我钓鱼的森林里，一切免费。”这个主意真得不错，因为很少称许丈夫注意的妻子也说起来：“好啊，只要免费就好。孩子们，我也同意。”


这下，希望盼望又有新鲜好玩的事等在前面了。两人都盼望这一天快点到来。


在两个孩子每天算着日子见奶牛期间，中间也让他们快乐了一阵。比如说他们捡到了很多奶粉，那天晚上两个孩子梦里都梦到了奶牛啊雪花啊之类的。后来知道是有毒的奶粉，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难过，爸爸又把奶粉桶做了游泳的床垫，还做了漂亮的风铃和壁挂，还有他们一直想要的小水桶。后来，他们还在六月天看到了梦里飘舞的雪花，他们还正以为老天爷过来给人们造天堂呢。不过，后来爸爸说那雪花是毒奶粉，把他们听得哈哈大笑。觉得这世界太好玩了，毒奶粉竟然假扮起雪花来。对孩子们来说，毒奶粉的日子真是太快乐了，简直快要让他们忘记看奶牛的日期了。结果，等到爸爸宣布去森林看奶牛的时候，两个孩子觉得没有那个夏天比今年的夏天要忙碌了。


这一天，周世界的三轮车里坐着儿子希望，女儿盼望，妻子李爱华，土沟小三，还带了点可乐作为礼物给张苦难。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前往大森林看奶牛去了。


“咦！爸爸，天空怎么跟城里的越来越不一样了？”盼望抱着破娃娃，嘟着小嘴问。


“那是城里人太多了，空气都被人呼吸掉了。”哥哥替妹妹回答。


“不对，空气呼吸了，天变得高才是，可是城里的天为什么那么低。”妹妹辩驳着。


“天空怎么也变得越来越蓝了？”


“那些是麦子还是稻子？”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周世界来不及回答，好多问题也是周世界回答不了的。但是，此时，一家人是幸福的。旁边四个厚实轮子的轿车在周世界身边呼啸而过，可是孩子们没有提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孩子们肯定不喜欢那些鲜亮威武的轿车。人家开着车出去转悠，一会儿就到目的了。他的三轮车虽说单薄了一些，可是却让孩子们一路看过来，长了不少知识了。还有啊，那些光开车的，没有机会运动，要运动还要花钱去什么健身房，三轮车没有轿车好，可运动起来全是免费的。周世界想到这里，心里还喜滋滋的，觉得做穷人不是什么都没有好处的。


爬山的时候，除了周世界和土狗小三，其他三个都是气喘吁吁的。以后应该多来这儿，孩子们需要跟大自然接触，还有妻子，否则，真的连山都不会爬了。周世界听着他们的喘息声，心里已经做好了将来的打算。


孩子们气喘吁吁还不忘问这个问那个。


“这是什么石头？”希望问。


“这是什么花，小人书怎么没有见过？”盼望问。


“这是什么草啊？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希望问。


“这个石级谁铺上去的？”


“这是什么树啊，怎么那么直啊？”


“。。。。。。。”


让周世界难过的是，孩子们的一个个问题，他基本上回答不上来。他只能说，等以后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你也长大了，怎么都不知道。”两个孩子齐声说。


“爸爸读书不好，所以你们要好好读书，将来就知道了。”周世界难过地说。


“可是书本上都没有这些我这里看到的东西。”希望说。


“所以啊，要好好读书，读到高年级，大学生，就知道了。”那边李爱华适时地插上去。


一家人就这样唧唧咋咋地一边爬山一边看身边的风景，只有土狗小三这会儿是它表现的时候，它轻捷地往上走，像只飞鸟似的，一点都不喘气，远远地走在前面，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周世界他们。


一家人终于来到了周世界钓鱼的地方。


小湖还是那么蓝幽幽的。周围的小花小草还是那么清新，根本没有城里马路角落里那些花草的样子。那些可怜的花草，整天被各种气味侵袭以外，还要饱受车辆汽油尾烟的折磨。正是连植物都有命运呀。命好一点，能在这山上，苦命的，却生长在工厂马路旁边。周世界一边看着眼前明亮的风景，一边又胡思乱想起来。


孩子们在湖边跟着土狗到处乱跑，周世界让李爱华看着孩子，自己先去张苦难家打声招呼。


周世界还没开始走，就已经听到远处森林边张苦难家传来丁丁咚咚的声音了。他往那方向看去，还发现有不少人影在晃动。周世界庆幸自己没把一家人即刻带过去，毕竟张苦难家今天肯定有很多客人。但是张苦难是北边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亲戚朋友呢？


走到张苦难的房子近处，周世界才发现是一帮建筑工人在拆建房子。周世界上去问张苦难在不在家。工人们说不认识。周世界说就是这房子的主人，养着一条奶牛的主人。有人这才告诉他，只从毒奶粉出现后，工厂不再收购鲜奶了。张苦难自己到处兜售鲜奶，但是没有人买。后来，张苦难就把奶牛卖给牛肉贩子了。张苦难想在这里种菜地，但是有人要开发这一带地区了。张苦难只得拖家带小到城里去了。“多半是到城里打动过日子了，就像我们一样。”那人说。“我们来这儿的时候，这家人正在搬迁，看上去怪可怜的。”那人继续说。周世界问他们替谁造房子。有人说，他们在帮老板造避暑山庄。这一带风景不错，这个老板肯定会发财。


周世界心里听了特别不自在。他一面恨起那个开发商来，一面又想起可怜得张苦难来。他很想见见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张苦难。但他记不得他有没有给过他家的地址。但愿自己当时把地址给他了。周世界心里说。


孩子们一听张苦难搬走了，奶牛也看不见了，心里到也不是很难过。因为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比爸爸从垃圾书里挑出来的图画书书还要好看。他们从没看到树还可以这么高，这么大，样子还有这么怪的。还能听小鸟的声音，还能看见在眼前飞舞的各种漂亮的小东西，从长相上判断，从他们在图画书上得到的知识，那些肯定是蝴蝶，蜻蜓，蚂蚱了。还有那个湖，他们很后悔没有带爸爸用奶粉桶做的那个游泳床垫。还有那些蘑菇，原来是这么小的，可是图画书上大蘑菇好大啊，有人还在蘑菇下造房子。也有小动物干脆把蘑菇当房子住起来了。


当爸爸说：“孩子们，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今天看不见奶牛了。”孩子们正在追赶蝴蝶呢。


希望说：“奶牛去哪儿了。我们今天不回家了，可以在这儿等啊。这儿太好玩了。”


盼望说：“爸爸，等奶牛来了，我可以坐在牛背上吗？图画书上都是小孩坐牛背的。”


周世界只得说：“奶牛再也不会来了。我们今天也要回家的。”


一听到今天也要回家。希望说：“奶牛不会来，我们还可以住这儿呀，那个叔叔的家。奶牛为什么不会来。”


“我们今天不回家。”盼望瞪着眼对爸爸说，手里已经捏着一把花，不知什么时候把她的破布娃娃给扔掉了。


“你不是说要玩两天吗？”连向来希望孩子们天天看书的妈妈都问起来了。


“奶牛叔叔一家都搬走了，那边正在造新房子，我们没地方住了。”周世界只得这样说，但他不想解释奶牛不会来的原因。


“新房子不是奶牛叔叔的？大树里的房子，奶牛叔叔为什么还要搬走？”希望问。


周世界回答不上来。他只是告诉孩子们叔叔搬到更好的地方住了。于是，孩子们就问“叔叔是不是搬到天堂去住了。”因为对孩子们来说，只有天堂才比这儿要好呀。


周世界说奶牛叔叔没有搬到天堂住，但是是一个好地方。叔叔没有告诉他那个地方的名字。于是，孩子们以这个地方作为参考，又想像开了。


周世界让孩子们玩到太阳下山为止，孩子们还是恋恋不舍。他们觉得没有在这儿过夜还是因为没有看到奶牛的缘故，如果看到奶牛了，叔叔也就在了，他们也就可以在这儿过夜了。他们在图画书上看到过奶牛，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奶牛。


“爸爸，你上次看到的奶牛跟图画上一样的吗？有没有黑色大斑点？”希望问。


“有。”爸爸回答。


“你喝过奶牛刚产出来的奶吗？”盼望问。


“没有。”爸爸回答。


“店里的鲜奶不是刚产出来，对吗？”希望问。


“应该是几天的时间吗？”


“那样没意思。”盼望说。


“那么奶粉是怎么来的呢？”盼望好奇地问。


“奶粉从奶牛那儿来的。”希望回答。


“希望说得对。鲜奶变干后得来的。”爸爸回答。


“那么，我们上次拿到家的毒奶粉，那么就是毒奶牛那儿来的吗？”希望紧接着问。


“没有，奶牛怎么会产毒牛奶呢？记住，奶牛永远都是产鲜奶的，没有毒的鲜奶。”爸爸说。


“那么，毒奶粉从那儿来。”希望继续问。


“从奶粉桶里来，对不对？”盼望抢着回答。


周世界没有回答下去，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觉得越解释，又像每回碰到类似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又悲伤又恐惧。他不去想这些东西，想了也没用，他又能作什么用了。他只要像邻居一样，能把买来的毒奶粉退回去，能让吃了毒奶粉的小孩，就像政府说得那样，免费治好，心里已经是很满足了。即使超市里的小姐不让他退，他也只能带到山里，散播在树下，回来后，睡一觉。第二天，继续去收购拾捡他的垃圾，要不然，全家连骨头汤也没得喝了。对他来说，碰到委屈的事了，即使想讨个公道，问题是，他连讨公道的条件都没有。他必须每天去捡他的垃圾，一天不检，一天就没饭吃，再说了，即使花时间去讨公道，能不能讨回来，也要靠运气啊。如果非要讨回一个公道，那又要谁来养这个家呢？好在这次他没有碰到毒奶粉事情，他心里已经很感激老天爷了。周世界想到这里，不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又恢复了欢乐。



[ 本帖最后由 水碓 于 2008-9-22 10:28 编辑 ]

abracadabra

奶牛都杀肉吃了。

一诺千金

哈哈，奶牛的肉不好吃的

迪迪

受伤的永远是生活底层的小老百姓。。。

abracadabra

3楼的显然不是生活底层的小老百姓
居然说奶牛肉不好吃
起码也是肉……

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