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雪记
清晨,未合拢的帘布中溜进了一丝蒙蒙的光亮,似醒非醒之际仿佛听到窗外有种“噼啪”的声响,虽然轻微,却那么真实,真实得足以令我相信自己已不在迷梦之中。我一时疑惑于这声音的来由,应该不是雨,雨声是“淅沥”的,那是什么呢?闹钟也响了,该上班了。
冷郁的冬天挥别高床暖衾的缠绵是一种痛苦的过程,人是需要忍耐的,从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用一颗忍耐的心面对整个世界,久而久之也便麻木成了习惯,习惯了就不再觉着难受了。
待得出门,方才知晓原来是落“雪杂子”了,雪杂子是老家的一种俗称,在我看来这小小的冰雹更像是雪的孩子,顽皮的孩子总是要抢在母亲的前头出现的。阵阵的寒风正在吹醒着酣睡的大地,寂静的街道让冰粒落下后的轻擦声都显得清晰在耳。雪杂子们伴着寒风嬉闹, “唦唦”地扑腾到身上,尽管在冲击地一刹那有些凉痛,但我仍是欣然接受了它们的热情,然后被热气消融,化作水滴,淌在脸上,溶入土里。
坐在办公室里,总也忍不住踱到窗边看看外面活泼的天地,天是灰色的,厚重的云层正潮湿着这个世界,远方的山巅弥漫着白色的云雾,云雾仿佛是有形有质的,凝结成一条条的纱带,在大山的身上穿梭、缠绕,显得有几分诡异的飘渺。赤城山顶的梁妃塔在迷雾中似隐似现,它一定早已看惯了春秋交迭、四时霜雪,这个沉默的老者沉默地遥望着清冷的世间,在我们不经意间回首时却总能够分辨出它沉默的身影,无论我们走的多么遥远,只要有根,就一定可以看得到。
一直在等待着这场雪的降临,等待是忐忑的,并不是所有的孩子后面都跟随着母亲,但我不愿意去翻查天气预报,那会破坏等待的心境,有时候等待的过程与结果只是有些关联的两码事。站在窗前,突然念起一首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首诗记得牢倒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许是为了曾经的那一幕回忆。那年去异地谋生时也是下着大雪,车子外雪花在肆意飘舞着,擦一擦被雾气朦胧掉的玻璃,外面的山川田野一片苍茫,掉光了叶子的树孤零零地被雪淹没,早已没有了鸦鹊的嘶叫,只有凛冽的寒风利刃般呼啸着劈过。我贪婪地把玻璃擦了又擦,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像倒退着离我远去,渐渐换成陌生的世界,直至全都湮没在那片冰冷的白色中,那一幕幕的瞬间从此被定格成永恒的画面,每当再遇到下雪的日子,这份记忆便会时不时地掠上心头,让我明白,乡愁,是好似雪一样冷的。
其实,乡愁并不只是身处异地所独有,这几年回到家乡,尽管扎下了根,可仍然会在这样清冷的日子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滋味。人有时候是需要多一些回忆的,就如同冬天也是需要有雪的,有雪的冬天给人的感觉才像是完整。那种年节的喜庆若有了雪的铺垫会更吉祥些,孩子们的欢笑也更响亮一些,只是现在南方的雪是越来越少,小小的孩子们恐怕记忆中已不会有白色的世界了,雪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件稀罕物事,不过他们也应该早已习惯了没有雪的冬天,习惯可是个难与抗拒的东西。今年的气候特别冷些,希望这雪能来得痛快些吧!
等了好久,这雪,依然未落!
[ 本帖最后由 驿外寒梅 于 2008-1-30 11:2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