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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歌谣•四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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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2:10: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春天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大概春天的早晨就是这样的充满生机。对于一个还在生长发育的孩子,春早正是他熟睡的好时机。我总觉得怎么睡都睡不醒。妈妈又过来叫了,她说快点可以起床了。无奈我只得揉揉我惺松的眼睛。我从我厨房间上面的阁楼里的小床上爬起,连声地呵欠。可是这是多么好的早晨呀。透过两扇小木窗望向窗外,虽然天还不太亮,但在朦胧中,我听见了清脆的鸟叫声——吱喳吱喳吱喳喳,一个欢快的白天正拉开序幕。
春天,一切都浮动起来了。植物、动物、人,还有阳光。原本荒芜的田野中慢慢地浮起绿来了,一层层渐渐地变浓。
当我从小学的课本中学到:春天,辛勤的蜜蜂在阳光下嗡嗡地飞舞。我不禁觉得头晕了,我醉了。是的,春天,仿佛有一种酒酿的力量,它让空气搅成一团,不停地发酵。从清明之后,一直到端午,再到立夏日,我觉得每天像在梦游。
每天都被太阳晒得微熏。樱桃成熟的时候,我们搬把凳子坐在阳光下的樱桃树边,树上的浆果成熟了,红得透亮,映了日头,闪烁着光芒。到了中午,大地仿佛被烤熟,慢慢浮上泥土和植物的芳香。那些贪食的小鸟,眼巴巴地望着这些诱人的美食,在天空叽叽叽地商量着偷吃的对策。它们的叫声,仿佛来自于很远的地方——阳光下的世界是那么地不真实。它们有时胆子大了,飞近了,停在樱桃树林的最近旁的一棵大柏树上。我们感到了骚动,于是扯起嗓门喊:哎哦哦——哎哦哦——!有时敲起地上准备好的铁罐,用粗糙的树枝劈里啪啦地敲响,企图吓走那些可恶的鸟雀。——可是,这一切还是多么地不真实。就是我们的喊声,我觉得它一被喊出,马上被阳光中的空气吸收、稀释。它向四向扩散的时候,已变得非常地软弱无力,无法追击鸟雀了。因此,这些鸟雀是从不怕我们的,除非我们拿了树枝,去它们停留的树上猛敲几下,弄一些树叶下来。这个时节,我们总能见到我们村那个老得像枯树皮般的老太,她正埋头认真地走路。她刚从樱桃地下来,回家去。她是那么仔细,眼睛一直关注着地面,仿佛她要把脚下每一颗石子都数过去。那条布满了碎石的小路,从山岗上蜿蜒下来,蛇一般地袅娜着,通向村庄的腹部。
立夏到了。那是春日的延续。阳光打在奶奶老屋的门楣上、窗棂上。黝黑的窗格子的图案描到了她家的地面上,那是光与影的永不厌倦的游戏。奶奶的笑脸融在阳光里,她问,鸡子网要不?啊,那是个多么美丽的日子啊。奶奶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她想叫姑姑给我结一个鸡子网,那是用一束毛线结成的有着尾须的漂亮的小网兜,鸡蛋可以穿着它像穿上了丝袜,会神气很多。我想起了我要拿鸡蛋去学校去,和同学们比一比谁的鸡蛋坚固。两个鸡蛋头部对头部,或头部对尾部,一对碰,咔嚓一声,其中一个鸡蛋破了,另一个完好无损。奶奶的饭窝里正在煮东西,春日也似乎被煮熟了。
再接下去,夏天就正式登场了。
春天就这么地漫过去了——我总觉得它的日子不是一个个的,而是一大片地,像潮水般的,渗了过来,然后又慢慢地褪去了,好像那一片花红。
夏天
生活在农村,我觉得夏天其实是一个独特的季节。夏天里白天是臃肿而漫长的,就像被汗浸透了似的。我们一般都午睡。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转个不停,窗外是晃得刺人的毒辣的阳光。床上太热,我们铺了蔑席在水泥地上,一丝凉气从地底下往上透,传到身上很是舒服。我有时调皮,将头伸出蔑席,将半边脸贴紧光滑的水泥地,以汲取更多凉气。爸爸妈妈都在酣睡,他们似乎被夏天的空气灌满,也变得臃肿而无力。时间也仿佛午睡了似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几只讨厌的苍蝇,嗡嗡嗡地,不时的地要飞到我们裸露的肌肤上去亲几口。不过它们是做不了主角的,在我们意识里,它们的声音同墙上的钟摆一样,永远只能作背景。
这时的我很是无聊的,除了听父母均匀的酣声外,我无事可做。只能直直地躺着,然后思绪穿过那一扇小木门,穿过阴暗的长长的厨房间,来到屋子门口。屋外满是刺眼的光,石子路上、垒起来的砖堆上,墙缝上,无不散发着腾腾热气。那时人是无论如何出不去的,出去肯定是被烤焦了的。我是这么想的。事实上,有几次非要出去办事时,我还是走入到热得流火的阳光中,还是没被烤焦。
我躺在那里想呀想的,终于爸爸起来了,他去外间厨房顺手拿了把锄头,出去了。接着妈妈也翻身起来了。我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后来厨房里香喷喷的饭香传来了,太阳也不知不觉地斜到了西边,从窗玻璃穿进来,铺了一地。我这才知道,原来黄昏来临了。
黄昏是一个闷热而难挨的时刻,我家房间里被夕阳充满,热哄哄的,而且这时还要忙碌琐碎而无聊的事,比如洗澡。流了一天的汗,总得在这一时候洗净。还要收衣服,擦席子之类的。我就盼着这些时光快点过去。
幸好夏天的黄昏并不长,它像一个瓶颈,只是那么一小节而已。而且夏天的黄昏亦是一个新生。黏黏一身汗,钻进水里,出来时换上洗过的沾满阳光香气的裙子,清爽而又温暖。
吃完饭,我便坐在我家屋子前边的小路上乘凉了。这时天也黑了,夏天的夜晚便如小姑娘的裙摆一样,盛开了。
我最喜欢的就是夏天的晚上了。
这时的人们是休闲的。从没有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他们一直忙碌着,只有此时,他们吸烟,交谈,欢笑,抱着儿孙,摇着蒲扇,仿佛一群暗夜中的神仙。他们一拨人聚在井头,还在一些人零零散散搬了椅子坐在小玲屋前的水泥地上。小玲和她的两哥哥还铺了席子,他们的身子自由舒展地躺在席子上,面对着满天的星斗,他们的脑子肯定充满梦幻。
妈妈有时加入他们的队伍,有时则就在自家屋前,独自落落地坐着。笑语喧哗从上边下边的黑暗中传来。风却只从上边传来。不知来自何处,只听见又长又阔的胶白叶“悉刷刷——”地集体晃起来了。妈妈坐着的墙脚长出一蓬蓬青草,草丛里还不时传来啾啾的蟋蟀鸣叫声。
我记得妈妈还买了很多很多的桃子,洗净了,放在桌上的盆子里。她就边乘凉边吃。吃完了,又站起来再拿一个啃着。那时候我才知道,妈妈其实也是很贪吃的。那是年轻时的妈妈,她的发还是黑的,她也是强壮的。如今妈妈老了,想着妈妈那时候,心里总有些酸酸的感觉。
那时候我还是个爱做梦的小姑娘。我最喜欢坐在小阁楼里。那个小阁楼就在妈妈乘凉时坐位的上方,是奶奶睡觉的地方。小阁楼开两扇小窗,窗子打开来,人可以坐上去,屁股感觉到石板的阴凉。脚悬空着,抬头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风吹过来,凉凉的。极目远眺,可以在黑暗中隐约分辨出远山、田地,以及田地中的某些植物。远处蛙声一片。人也在脚下喧闹着。
我喜欢夏夜,是喜欢它的水性。在那个阁楼里,我就能感受到水流动的样子,凉而透的。这是雍肿的白天过后的松驰状态。没有哪个季节的晚上能有如此地放松。
秋天
在江南,秋的性子有点温吞。
哪一天当你感觉到阳光如瀑布般地洒下,不再炙热;当你抬起头,见成群的大雁从头顶掠过,急速地赶往南方;当你从家门口望出去,田中的稻谷被收割,只剩一个个伤口似的硬绑而矮胖的稻茬;当你见到如林的胶白叶中有你父亲披着蓑衣的身影在水田中摸索的时候,那是秋天来了。
秋风掠过,播下一地凉意。妈妈说,应该多穿衣服了。我整天穿着一件棉毛衫在田间地头跑,我身子骨感到有些凉了,但一跑又是满身的汗珠。妈妈在厨房间做晚饭,那一道炊烟从砖墙间耸立的黑烟囱里升起,渴望地与明净的天空接吻。于是我不再跑了,我和小伙伴们回到我家房子前边的砖墙上玩耍了。我们从横在房前的那道高墙爬上去,像爬上了长城,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大堆垒叠得很高的红砖上看风景。我家的黑烟囱,奶奶住的小阁楼,阁楼的两扇小木窗,隔壁同样灰色的砖墙房,一一在映在眼前。每当这时候,我都感到特别温暖。这温暖来自于厨房里做饭时漫出的烟雾,还是来自于西下的夕阳洒下的那一片金色温和的光?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喜欢这样安静地坐着,任时光在我身上移过。远处小玲家房前的那片水泥地在黄昏中坦然地敞着坚硬的身子,沐着柔和的光线。
有时候爸爸从山上回来,提了一篮子像小老鼠一样的番薯,坐在自家门槛上用刀削着。这些番薯将摆上餐桌成为我们的晚餐。这时我们小孩都会围笼了来。我们叽叽喳喳地像鸟儿般的和爸爸聊着天,看着爸爸手中的番薯皮一片片地飘落到篮子中。番薯皮堆积起来,慢慢变厚,像不断覆上的红雪。有时我家的烟囱排烟不好,有点被堵,这时刚好来一阵风,我们就被烟气呛着了。我们被薰得睁不开眼。但只那么一忽,一会又恢复原来的样子。还是那抹温柔的夕阳和明净的天。
这时课本教我们识字了,它写道:秋天,落叶。书页上,枯黄的落叶纷纷盘旋而下,像悠扬的钢琴曲,这也让我们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秋天。
随着日子的推移,秋浓了。衣服渐渐地变厚。
风突然地发狂了,追着落叶狂奔。
然后,再一路下去,霜降了,天气越来越冷。
是冬天了吧,还是秋天吗?
我们一日一日地在村里的那条小路上奔跑,终于抵达了冬天的心脏,因为我们发现早晨的霜越来越浓,直至浓得像雪了。
江南的秋天,就这样在我们意识的边缘悄然地滑过去了。
冬天
冬天里最深刻的记忆是它的阳光和雪。早晨起来,妈妈的早餐粥煮好了。我们透过石窗子望望窗外,太阳已经出来了,真好!又是一个晴日,又可以晒太阳了。于是我盛了一碗番薯粥,端着碗转到屋外去。
屋外的太阳,起先有点凉薄,像一个像模糊的黄饼,挂在天边。光线淡淡的,但只那黄黄的暖色,就足以安慰在冬天里蛰伏的人们了。田野里残剩的胶白长叶上挂了一条条白花花的霜,近处地上还有些枯草,也挂着白霜。小沟里结着冰,冰在阳光底下闪着光。
这时的人们都陆续地出来了,不约而同地被这太阳招唤出来的。女人一般端了把椅子,分散地坐在空阔的场地上。男人则一例排成一列,依着我家老屋的墙脚,背靠着墙站着。他们面朝着太阳,一个个像土拨鼠似地虔诚地等待着更温暖的幸福的照临。他们有些裹着绿色军大衣,头戴皮帽子捂住耳朵,身体缩成一团,让我觉得男人是更耐不住寒冷的。也有几个零落的男女和我一样,只是端着碗,站着吃,碗里冒着腾腾热气,让这冬天显得更寒冷了。
但是很快地,太阳的火焰就加大力度了。它射出万道金光照临大地。大地立即耀眼起来。太阳自身也变得充满自信,变得明朗而炫目了。这时人们开始吸收能量,不一会,他们就活跃起来。男人开始谈笑风生。女人手里的活动也加快了。迟起的小孩,这时也一个个地出来了,吃过早饭后,他们都端了把椅子、凳子,也加入到这一庞大的人群,坐在场地石子地上做作业。那个时节,总有一个满身皱纹的瘦老太,每天都坐在小院门口的石凳上。她坐在高处,自顾自地,手里永远捧着一个土黄色的泥制火笼。她有时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脑后的发髻让她看起来是古代遗留的活化石。
太阳越来越大了,热量源源不断地传下来,我们的身体变得舒展而柔和。
晒到快中午时,男人们一个个都走了,被倚靠过的我家的褐色的墙面突然没有了人,变得空虚了。女人也一个个回到屋里去,她们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所有的人好像被阳光充满了电,开始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小孩也一个个跑出去玩了。只有我还坐着。一个人坐着,像被关在阳光的笼子里。身上开始冒热气,衣服一件件地脱去。但我仍然坐着。
身后我家厨房开始冒炊烟了,是妈妈开始做饭了。
似乎我家的午饭永远是烫年糕。年糕也是端到阳光底下吃的。吃完了继续晒着。从中午到下午一直坐着,人被太阳晒得有点想冒烟了。但还是舍不得这金色的温暖。一回到屋里,就像回到冰冷而阴暗的地窖。那仿佛是地狱,只有这里是天堂。是的,在这里,一切都是光明的,一切的阴影都遁于无形。人被晒得棉软了,晕乎乎地,像巧克力被融化了。时光仿佛过去了一百年,一千年。冬日也变得无限漫长。
与冬天的阳光并肩的是冬天的雪。阳光和雪是冬天赠予的最好的两件礼物。阳光是冬天最温暖的袍服,是冬天慈善时的表情。雪则是冬天纷扬的心事。那一片一片晶莹剔透的雪片,是从冬天的心幕上掉下的。是它的泪。这时它完全敞开了它的心扉,一片坦荡。直接让我们读它的内心。
它慢慢地诉说着,诉说着。终于说完了,堆积了起来,成了满地的雪。田野上、屋背上、山上全都被雪覆上了。我们的心也被雪覆上了。那时我们懂得了一个敞亮晶莹的冬天,我们爱上了它!我们满世界地跑,打雪仗、堆雪人。大人也变得和我们一样疯狂了。
当没有阳光也没有雪的日子里,我们就紧闭着门窗,躲在屋子里烤火。炉火哔里剥落地谈着心事,我们有时与它默默对谈,想着遥远的事。有时大家挤成一团,一起欢笑。欢笑声溅出窗外,散落开去,不想被今天的我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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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5-1-5 13:06:13 | 只看该作者
好感性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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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5-1-5 19:39:53 | 只看该作者
好有童年的回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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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5-1-13 22:51:05 | 只看该作者
四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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