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如你的内心，能
透进一丝光亮来，或许你就
能看见它。』
人生中，有些遇见会美好得像一场梦，让人不敢相信。就如她，我未曾期许的，就这样碰见的--------
一个女孩。
她有一双纯净的眼睛，我可以与人打赌，这样的一双眼睛可以看见很多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因为我亲眼所见，在一本她个人私密的小画册里，她画出的东西，都是我从来没看见过的：
“这是什么？”
“瓶子花。”
“瓶子花？”
“是啊，它就叫瓶子花。在一个遥远的，气候会恶劣得让人类无法居住的地方，有一种神奇的树。它会分泌出一种能在空气中凝固成形的物质， ‘瓶子’ 就是这样长出成形的。而那些花，你可以想象它们是世间最美的一些花，就开在那些‘瓶子’ 里，在夜晚还会闪闪发亮哩……”
“你看见过？”
“没有。”
“那，那你怎知道？”
“是的，我知道，所以无需亲眼所见。”啊，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个回答。她接着说，“一些美好，是无需亲眼所见的，它就那样存在于一个地方，就像它……”
她边说着，边打开了画册的另一页。于是，我看见了一只奇怪的猫：
“是猫吗？”
“是的。”
“可它看起来和一只猫又有这么大的不同。”
“是啊，所以它叫甲壳咪。”
她说着合上了画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给一盆还没开花的花草浇水。这是一场雨过的夏日午后，阳光正斜斜地从打开的窗子透进来，落在我们的脚下。房间的空气中，仿佛飘曳着无数的吊着尘粒一般渺少蜘蛛的丝线，让人有一种舒服的痒痒……
我耐不住地继续问：
“猫怎么会长成这种样子？”
的确，她画出的是我从来没曾见过的一种猫：
这是一只像昆虫一样小的，长着甲壳的猫。当身上的那对甲壳被微微撑开，我们可以看见那一对薄透的翼。
“它长得就是这样子，它为什么非要长得和其它的猫一样呢！？”
就这样令人毫无防备的，她突然转过身来，莫名的因为激愤而轻抖着肩膀，看着我说。一种令人尴尬的气氛就那样在我俩之间，一瞬间开始爆发蔓延，仿佛还能听见它正在撕开刚才那种惬意而轻松的对话氛围，在发出 “嘶，嘶” 的响声。一刹间，我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久，她才像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脸上又露绽出了那种熟悉的细碎花朵般的微笑说：
“啊，对不起啊，是我刚才太失礼了。”
“没关系的。”
“那么，我给你泡杯花茶吧。”
“那谢谢了。”
她棒给我一杯茶，可以闻见在那袅袅水汽中的，那种沁入心脾的清香。一些花苞正在热腾腾的水中，沉浮着微微绽开……
“这茶，”我说，“真好喝。”可她却似乎没有听见，只自顾自地说，“你看，它的翼是如此脆弱易碎，所以它必须长出甲壳保护着。”她接着说，“甲壳咪飞起来总是那么迅疾而悄无声息，而它又是那么敏感胆小，所以也就从来没人看见过它，可它真的是一只猫，虽然有人会认为它是这世界上最丑的一只猫……”
“那么，你？”
“是的，我看见过，或者说它就曾是我的一只猫。”
突然地，有点莫名的就这样看见了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她那双纯净的黑眼睛，就像在两个夏夜里，养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女孩与那只猫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那是一个闷热得让人无精打采的夏日的晚，女孩又一次独自走在那条悠长而黑暗的巷子里，这是一条她每次回家必经的路；那时，在那个孤独的城市里，她孤独得甚至找不到一个结伴而行的朋友。每次经过那条巷子，她都会因为害怕，忍不住地会加快脚步，这次也一样。
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她却遇见了那只猫。
那晚，她正在那条黑暗巷道里匆匆行走。突然，巷子边上一扇门被“怦”地一声打开，一道刺眼的亮光直直地刺到巷子中，门里的亮光里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口中正在粗野地诅骂着，“又是你这只猫来偷吃，这次抓牢你了吧，去死吧！”接着，就见一团黑影从那人的手上，被重重地掼了出来，一声凄历的“喵呜”声，那团黑影就这样被重重地摔在了女孩的脚前。女孩被冷不防吓了一跳，好久才扪着心跳回过神，看见了那只被摔在地上的小黑猫。那只可怜的小猫，在女孩的脚前，“呜，呜”地叫着，挣扎着想逃走，可是这次也许受了太重的伤，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只“呜，呜”地叫着。这是女孩看见过的一只最丑的猫，一身脏得粘成球团的毛，还浑身散发着恶臭。一只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瞎的，眼睑因为流脓结疤已粘牢在一起……
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女孩，女孩蹲了下来，她爱怜地轻抚着小猫，一边口中喃喃着，“很疼吧，猫咪不哭，猫咪不哭，我会带你走。”巷道边的那扇门又一次“怦”地关上了，就仿佛所有的光，又一下被那“怦”的一声所惊恐而逃逸，黑暗又重新吞没了他们。黑暗中，女孩摸索着抱起猫，猫在她的怀中颤抖着，她也在颤抖着，就这样他们一起走出了这条悠长而黑暗的巷子。
女孩的住所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户人家简陋的租房。但即使这简陋的房子，女孩也无法一个人承担起租金；她和另一个女孩合租住在一起，可那个女孩却从来不是她的朋友。
“你怀里的是什么？这么臭！”
“是一只流浪猫。”
“那你干嘛把它弄到家来。”
“我想收养，不这样，它会死的。”
“你先养活自己吧！你忘了这月房租还是我借给你交的吗？这么臭的脏猫，还不定长了虱子，你赶快弄走。”
“求你了！”
“不行！”那女孩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你让我受够了！你再这样，把你的那份租金还我，我明天就搬走！！”
女孩没法，只好抱着猫走出租屋。她不知该把那只小猫，送到哪里；她只知道如果今晚她遗弃了那只猫，也许它就会死去。女孩决定绝不放弃它，她来到屋外的一棵大树下，把微微颤抖着的小猫紧紧捂在胸口，坐了下来。
女孩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不就像怀中的那只小猫咪吗？一直被遗弃，一直在流浪，只能挣扎着舔着伤口，假装坚强地去生活。女孩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村庄，一户贫穷的家庭里；那个家即使连一丝丝温暖，也穷得没有。因为穷，她从小就见惯了父母因此而吵架，每次父母吵架都会拿她当出气包。后来，妈妈就这样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接着，她的爸爸也带着她的弟弟去了外省打工，而遗弃了她。在那个贫穷又脏乱的村庄里，女孩也曾像一只野猫，为了一丁点能让她活下去的食物，受尽了白眼，嘲笑和驱赶……
那晚，天很黑，没有月光，风捋落的叶子在一直不断飘下来。
那些叶子会不断飘下来，落在女孩的头发上，再滚落在她的裙子边。女孩捡起了一片用舌头舔了舔，叶子依然是苦涩的，就像她尝到的那些生活中的味道。从小，女孩就有随时捡起一片树叶舔舔的习惯，她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舔到的叶子会是甜的-------
------也许这是因为饥饿才养成的习惯，但绝不仅仅是如此。
女孩相信这世界上终会有一种叶子会是甜的，就如她相信着这个世界上，一定还存在着她未尝见过的，一些美好的事和物。那些，女孩都会把它们画在一本珍爱的本子里。
关于“好吃岛” 女孩是这样画的。“好吃岛” 就像一个巨大的盘子，漂浮在海上。岛上长满了各种面包形状的大树，树枝上结满了各式漂亮的蓝子，篮子里装满了各样的果子和点心。树当然也是好吃的，如果天热，树身还会溢出蜜糖和淌满奶酪。叶子自然是甜的，巧克力的叶子，你一舔它就会溶化掉……“好吃岛”曾被一个贪婪的巨人占据，直到被一群饥饿的小人联合起来赶跑，“好吃岛”才成为了一个不因一个人饱食，而其他人饥饿的幸福岛国。
还有一个国家，它很小。小得没有城市，甚至乡村。那里的人们只能紧紧地挤在一起生活，彼此总是温暖着的。那个国家很小，小得没有更多的空间，会让他们之间说出这样的话，“你滚远点，我不想见到你。”或，“你真讨厌，我要离开你。”此类的话。那里的人们是会永远在一起的，并不是因为国家很小，是因为他们想在一起，所以国家就很小。
如果还真有那样的一辆巴士，那它定是最美好的，它轻盈得只能在月光下，悄悄启动，载着熟睡中的你。它是可以瞬间到达最远距离的一辆车，如果你觉得你是醒着的，那你看到的，也一定是场好梦中的旅途……
那晚，天很黑，没有月光，风捋落的叶子在一直不断飘下来，女孩渐渐睡着了。
改天，女孩醒来时，发现那只猫已经不见了。女孩不知道那只猫是不是还会见到，或者再也不会再见了。但即使这样，她也很高兴；她知道那只猫还活着。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碎叶子，整了整衣裙，她必须又一次穿过这条在晨曦里依然会显得幽暗的巷子，走入喧嚣的城市里去。她昨天刚又丢了一份工作，而今天她得赶快再找一份；她是多么害怕回到住所时，见到那个同住女孩的鄙夷和嘲笑啊。
在我们再次看见女孩走入傍晚的那条巷子时，我们看见她拖着一条疲惫得很长很长的影子，脚步重得是如此的缓慢，这份落魄的样子，让巷道两旁的门窗也充满了鄙夷和嘲笑的神色。是啊，这天的城市里的老板，没有一个愿给她一份工作。这个可怜的，长得像猫一样细小，总是一幅营养不良的面容的女孩，她不知该如何走入她的住所，见她的那个漂亮的室友。她也是有自尊的，即使因为生活，她很多时候放弃了。
她在住所前又见到了那个英俊男孩，她知道男孩是来找那个女孩的。她迟疑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就这样听到了他们在屋里的对话：
“亲爱的，你怎么还不搬离这儿呀。”
“可她还欠着我的房租呢，你当我不想搬啊！”
女孩突然想哭，可她哭不出来，也许她是已习惯不哭了。女孩默默的走开，她又来到了那棵树下，她仰起头，如果今晚有月光的话，她希望能看见月光；如果今晚有月光的话！今晚，天很黑，没有月光，只有风捋落的叶子在一直不断飘下来……
突然，树上一阵抖动。接着，一个黑影就这样飞奔下来，正是昨晚的那只猫，它就像一个久违的朋友，扑进了女孩早已惊喜得张开的怀抱。这样的相逢，对于这个城市里的两个孤独的生灵，真是一件非常美妙，让人感到慰藉的事啊。
一切就是这样的感到美好起来。虽然天还是很黑，没有月光，只有风捋落的叶子在一直不断飘下来。可这时候谁又能说这些掉下来的叶子，就一定不会有一片是甜的呢。女孩把猫咪紧紧摁在胸口，轻抚着喃喃着：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片叶子是甜的，我希望今晚就能尝到。”
“对，就在今晚，为什么不可以呢！？”
女孩突然雀跃着喊着站了起来，抱着猫，飞快地跑入巷子。巷道两边的门窗，在女孩身后纷纷打开，好奇的人们纷纷探头相询，一条黑暗的巷子，也因此不由得亮了起来。在这条巷子里，有一间小小的甜蜜的店铺，清淡的生意总让它早早关了门。来应门的是个睡中起来的老头：
“谁？干吗？”
很不耐烦的声音。
“我想买罐蜜，如果这些钱够了的话。”
女孩摊开的手掌上，是她身上全部的钱。她惴惴不安地说。
“呶，拿着，快走！”
店门又“怦” 的一声关上了，那些巷子里的人觉得并没有啥好看的发生，又呵欠地关上了各自的门窗。巷子又变回了那条了无生气，黑暗的巷子，只是常独自在这走过的女孩，现在她的身后跟着一只猫，还有------
还有一小小罐的蜜。
我不知道世界是否会因此发生些变化，如果有一个世界可以仅仅只属予一个女孩和她的一只猫的话，也许只有一小罐的蜜就够了。
故事或许总会说得有些不真实，但它就是这样发生的，即使不真实，它也会发生。女孩和猫爬到了那棵树上，用手指沾着蜜，涂着一片片树叶，直到把一罐的蜜涂完。再从树上爬下来，和她的猫静静地坐在树下，等候着……
叶子飘下来
不断
飘
下
来
第一片是苦涩的，第二片是苦涩的，第三片还是苦涩的……啊。第几片了呀？啊！它是甜的，真的是甜的……
那一个晚，天很黑，没有月光，风捋落的叶子在一直不断飘下来，都是甜甜的叶子。大树下，女孩抱着猫坐着，捡起掉下来的叶子，自己舔一下，再给猫也舔一下，那些叶子都是甜甜的。那晚，女孩与猫都睡得很甜。
转天，女孩醒来时，那只猫又消失了。但这一次女孩知道，猫不会离开她的，它还会回来的。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女孩第一次感到了内心如此充实，仿佛这个城市中也一下子充满了温情的内容。在这一天里，她的一切也一下子变得顺利起来，她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工钱也不错，至少能让她过得比以前好很多。她这样对自己说，也许这个月过后，她就能一个人租下那个房子，可以有足够的食物养一只猫；那时，她就会和她的猫住在一起……
接下来的一切，都好似在越来越顺利。女孩的工作很顺利，她碰到了一个好老板。猫也从没离开她，每晚都会在那棵树上等她。虽然在这个城市的白天，猫和女孩从没碰见过，就仿佛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路线，但每晚都还会在那棵树下见到的，就好似冥冥中早有过的约定。
日子就这样很快地过去。女孩终于等到了发薪日。这一天，她早早地请假提前下了班，她走出公司的大门，天还很亮，街上人来车往，那些嘈杂就像一个节日的喧闹。女孩是快乐的女孩，走起路来就像一只蹦跳的兔子。是啊，今天她买到了那条曾梦寐以求的花裙子；今天她终于可以还清租金，可以一个人租下那房子，可以让她的猫搬进来；今天，她给猫和自己买了很多好吃的；今天，她第一次可以不低着头走路，甚至由此可以四处看看风景，多年来她从没有去熟悉过这个城市……
突然，前面的街上，发生了一阵异常的躁动：
“又是这只该死的猫！快，前面的人拦一下，我非揍死它不可，老偷吃我东西！！”
接着有一个黑影，口中似衔着什么，在街中飞蹿，它的后面紧紧追着那个油腻腻的熟食档老板。这是一只猫，这正是女孩的那只猫，女孩，“啊”了一声。这时，一辆小汽车从前方飞驰而来，一下撞到了在慌乱中逃跑的猫。“吱溜”一声长长的刹车声后，车停住了，那只猫却被撞飞到空中，转了几个身，就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女孩跑过去，一下难过得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抱起她的猫就大哭起来。女孩从来不哭，但这次她哭了很久很久。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撞到人了？”
“不是，就是只猫。”
“就是只猫啊。”
“那只猫是你的？”油腻腻的熟食档老板的声音，“活该！这下我的摊档总算安耽了。”天开始渐渐地暗下来，渐渐地下起了雨，渐渐地人们在雨中散去……
伤心的女孩抱着猫，走过了长长的巷子。她回到了住所，同住的那个女孩看见了，生气地说：
“你怎么又把它抱来了？”
“它死了。”
女孩哭着说。
“死了！？你还真有病，快给我丢了。”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给你！你不喜欢，我一个人住这。”
同住的女孩，拿走了钱，收拾了东西，口里说着，“你真有病了。”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世界仿佛一下清静起来，静得可以只剩下女孩和她的猫。
女孩抱着她的猫又来到了那棵大树下。女孩啜泣着把猫埋在了树根旁。那晚，雨后的夏空，很黑却出了月亮，月光从密密麻麻的树叶间隙漏下来，仿佛一点一点掏空了女孩的黑影，只剩下一个泛光的背脊，美得像仙子一样。一缕清风拂过，树沙沙的响动，就这样，似乎一件奇异的事发生了。那个微隆起的小土包，渐渐地动起来，接着一个光点蹿了出来，一下奔上了树，消失在抖动的树叶中：
“喵呜～”
这是女孩多么熟悉的声音，是啊，是她的猫啊。此刻，她仿佛能看见她的猫，伏在一片树叶上，它是如此微小的，小得就像一只甲虫。它长着两瓣坚硬的甲壳，此刻正在梳理着它甲壳下那薄如月色的翼，风一吹，就像一只流萤飞向了远方……
女孩很平淡地叙述完了她的故事，我手中的茶也凉了下去，可我的脸上却早已淌满了滚烫的泪水。
女孩起身走向一扇窗，打了开来，接着转过身来微笑着对我说：
不要伤感，一切原来竟是如此美好。你看天空中的那朵云，甲壳咪有时会裹着它睡觉，这时你如仔细看，还常常能看见它露出来的一截毛绒绒的尾巴哩。如果你够细心，在夏晚的一丛草叶上萤火中，也能分辨出它，它就这样喜欢让你费心找到它。或在雨过的午后，突然怒放的花香中，一下就闻见了它的踪迹……
美好，一切原来竟是如此美好，即使有些伤感，也是如此。这真是美好的一天。我知道这个女孩来到这里，正是为着一份美好而来；某天她离去，也定是追着美好而去。那么，我想留下她，要变得更美好才好。
我感觉女孩正在看着我，我身上的甲壳也正在撑开，薄翼也正在微风中振动欲飞，如此刻她正在笑，也一定是那种-------
细碎花朵般的。
甲壳咪，飞翔吧！
美好的都不会死去！！
狗仔卡
发表于 2014-12-9 23: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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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7 16: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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