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天台城（3）：母亲河·搬家

水碓

母亲河

    跟其它小城一样，天台城也有一条自己的母亲河。虽说是母亲河，也是要变化。母亲河绵绵延延围着老城，滋养着整个天台城的生命。
    母亲河原来很美，沿河自由长着柳树，延展到远方。原来在母亲河旁边都有一些不知名的灌木林和小树林。我只所以要这样说，是因为我亲身的经历，在老天爷面前，我说的绝对是真实的。
    在母亲河靠近天台体育场的地方，原来有片小树林。有一天，你跟一个朋友误入这小树林的一块地方。里面的世界让你终身难忘。那时，你已读过《桃花源记》了。但是，你认为，眼前见到的这片风景远比桃花源要美。你终身难忘是因为它的美，但是，如果让你讲讲它的美。你又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了。你只能零碎地描述了。
    一棵棵树并不密集的站立着，好像个个都是大树，不是松树之类，应该是那种大叶的树。树下零落点缀着灌木。灌木上有结红串珠子的，有开各色花的。再是那些高高低低的野草花。这片小树林旁边就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河面有点宽。这些实实的静物可能在其它地方都会见到。
    问题是，这是个封闭的小树林。所以，整个空间都是封闭的。那些大树花草灌木河流与别处不同的是，他们全部好像得了幽闭症。而且，正是这幽闭的气质让这些伙伴都成了精灵了。整个树林里运气氤氲，河面上徐徐的冒着烟气。你明明是身处在这片树林的，你能用手触到那些精灵，你能听到小鸟在树上叫，可是，你的感觉却相反，你觉得眼前这片树林离你远远的。它对你来说，不是具体的，而是抽象的。犹如你在梦中体验的。身处其中，而你又切实地感到自己与周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你在那片树林里整整呆了一天，你不肯出来，你怕一出来就没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问题是，你后来出来后，你确实再也回不去了。你和原来同来的朋友一起寻找，就是找不到那片树林。只要你在天台的时候，你就找那片树林。可是，始终没有找到那片树林。找不到，你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实了。你问过同去的朋友，他们说大家确实一起去过那个地方的，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这样一说，你都要哭了。难道那片树林就是属于有缘人吗。你感到绝望了。
    再后来，你彻底死心，那是因为母亲河体育场旁边全都变成开发区，从开发区变成各种各样的商店住户单位之类的。连路上都很少见到遮荫的大树，更不用说那片精灵古怪的树林了。
    母亲河的故事很多，也不是我这个凡人所能道尽的。
    我只能把我看到的再零碎地说一说吧。
    母亲河的沿边原来是很美的。天台人在那里戏水捉鱼，实在是一幅江南标准的美境。后来，天台城在母亲河旁边建立菜场。天台人不爱惜母亲河，就像不爱惜地上的石子一样。或许，母亲河已变成了那些空气水石头，人们那能看得见这些东西啊。连下雨的时候都不会感到水的存在，非要等到河边的建筑被淹了，才突然想起天台还有条母亲河。
    天台人人不爱惜母亲河，菜场上有什么烂掉的腐掉的不要的都一咕隆咚往母亲河上倾倒。母亲河就成了菜场的垃圾桶。
    后来，或许在几场水灾后，大家意识到母亲河也是要发脾气的。于是，在母亲河边建立了堤坝。这下，对天台人来说，安全了。
    天台人喜欢纳凉，于是，在堤坝上摆满了各种小摊。人们座在堤坝上享受着母亲河的爱抚，嘴边里磕着瓜子，手里拿着一杯青草糊木耳冷饮之类的，瓜子壳吐出来的时候，嘴巴里讲一些好玩的事，真是无边的享受啊。小摊生意自然旺火。每天收摊的时候，摊主一边小心地收集桌椅，一边把一个晚上客人的垃圾一咕隆咚往母亲河上倾倒。嘴里还在说：“这些鱼也是够享福的，每天给他们这么多有营养的。即使那瓜子壳都是很好的饲料，连猪都没得吃呢。我多想做鱼了。”母亲河又成了垃圾桶。
    后来，天台城又发生了变化。估计母亲河还有看头，因为其它的河都在闹城里，不够开气还是怎么的。在其它小河还是那脏兮兮的面孔时，母亲河可要被梳洗打扮了。
    人们在堤坝对岸的河边建立了步行路，步行路上种着**带植物，在那植物之间还有西式的路灯。不过，据说，有些植物是假的。步行路的高岸上还建立了中式凉亭。母亲河经过梳洗打扮，又漂亮了，把其它小河给羡慕死了。
    天台人爱纳凉，于是，步行路上又摆了小摊。这一次，小摊变大摊了。人们在那儿，吃着花生瓜子之类，手里有啤酒有青草糊木耳冷饮之类的，当然也有西式冷饮，客人旁边，摊主正在认真地炒着螺丝虾米蟹将大鱼小鱼之类的。客人一边享受母亲河的爱抚，一边吃着，一边谈着，真是无边的享受啊。小摊生意自然旺火。每天收摊的时候，摊主一边小心地收集桌椅锅碗瓢盆，一边把一个晚上客人的垃圾一咕隆咚往母亲河上倾倒。嘴上还说：“这些鱼也是够享福的，每天给他们这么多有营养的。即使那瓜子壳都是很好的饲料，连猪都没得吃呢。我多想做鱼了。”母亲河双重地成了垃圾桶。
    也有人会问同伴，“你说，这螺丝里有没有激素。”

    “不知道，现在好多黄鳝是用避孕药催生的。那么多人爱吃螺丝，估计专门养殖也供应不过来。”
    “那么，这螺丝里肯定也有激素。”
    “这年头，什么都神速，也不能怪螺丝了。”
    “那你说，他们会把垃圾往高岸的垃圾桶里扔吗？”
    “据我所知，不会，因为摊主说都给这河喂鱼了。”
    “自欺欺人，中国人就喜欢这一套。”
    螺丝有激素，你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母亲河有垃圾吃，你边吃螺丝边发牢骚。发着发着就发到国家大事政治新闻，然后从政治新闻讲到炒股行情，炒股终于谈的差不多了七弯八弯地谈到风花雪月，最后，看看天上的星星与皎洁的月亮，远处的讲话声，近处的螺丝声还有那在星月下闪烁的母亲河。你感慨着：“这夜太美了，天台人真懂得享受。谁第一个想出在这河边纳凉。真是太聪明了。要么就是天台人生性浪漫。”
    你早已忘掉了螺丝有激素，往母亲河到垃圾后的事了。
    于是，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天台人爱纳凉，堤坝和步行路是个好去处，人们早已挤满了。没地方去，就在桥上纳凉吧。母亲河的桥上一到夏天，真是像赶集似的，人山人海，像赶灯会似的。大桥宽广，再加上还有步行的地方。于是，有人在那里铺上席子，打牌的打牌，摇蒲扇的摇蒲扇，聊天的聊天。小摊也摆在桥的步行路上，于是，又有瓜果的花生瓜子之类的，又是一边享受母亲河的爱抚，一边吃着，一边谈着，真是无边的享受啊。小摊生意自然旺火。每天收摊的时候，摊主一边小心地收集桌椅，一边把一个晚上客人的垃圾一咕隆咚往哪里倾倒，我就不知道了，难道还要往母亲河上倾倒。母亲河已经够可怜了，难道还要成另一重垃圾桶。
    人们每天在桥上来来去去。在夏天的时候，去桥上河边坝边纳凉。母亲河岸边都漂浮着紫色的油烟，底下沉积着各种人们享受无边美好后的垃圾。日积月累，母亲河身体发臭了，影响到桥上河边坝上的人，如果理想的话，母亲河可能为此而被梳洗一番。
    如果碰到：
    “这河远看碧水清清，近看这么那么脏啊。”
    “环保局也太不尽职了，这年头，唉。”
    “以前我们还在这里游泳哪。以前还有鸬鹚哪。以前。。。。。。”
    “现在这些人都太不负责人了。只管享受，什么都忘了。”
    发完了一通牢骚，你又继续往前走。等到母亲河从你的视线消失时，等你走到桥那头的菜场时，你又忘记了母亲河的羞辱了。
    于是，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母亲河被人记起的时候，被人在嘴里叽哩咕噜一阵子。如果运气好的话，母亲河被梳洗一番。好像那些缺水地区的人，等到特殊节日才会梳洗一样。不过，母亲河可能比那次数还要少吧。谁知道呢。否则，也就被人在嘴里叽哩咕噜一阵子。叽哩咕噜一阵子还算好的呢，比起那些从来不晓得叽哩咕噜要来得好多了。母亲河就这样在天台城里生活着。给天台带了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搬家

    “大头蜉蚁娘，拖猪肠，拖到眠床地下喂猫娘，猫娘肩大树，小猫捉短拄。”
    小鬼头一边念着，一边用糖粉放在蚂蚁窝边。
    小鬼头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建立的新家。看，在小鬼头的旁边，是一个漂亮的小房子，小鬼头家的对门房子刚被拆完，那些无用的砖头块到处都是。小鬼头捡起一些好看的有古怪图案也有花纹的砖头，砌成了自己的小房子，小房子旁边还有小砖头做成的小椅子。还有砖头铺成的小桌子，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啤酒瓶，啤酒瓶上插着墙角边摘来的喇叭花。一个齐整的家。有了那些花纹图案的装饰，小鬼头觉得自己的小家怎么看怎么好看，比他图画书上看到的还要好看。
小鬼头原来在墙角边玩家家，看见了蚂蚁又去玩蚂蚁了。一群蚂蚁正忙碌着搬家。
    蚂蚁从败落的青砖石里排着队出来，搬到旁边的另一个缝隙里。蚂蚁闻到了糖香，赶紧左右告诉。不一会儿，糖粉上满是移动的小不点。蚂蚁在跳秧歌舞了。小鬼头看着跳秧歌的蚂蚁，念得更快了：
    “大头蜉蚁娘，拖猪肠，拖到眠床地下喂猫娘，猫娘肩大树，小猫捉短拄。”
    因为奶奶告诉他，引蜉蚁娘的时候，念得越快，蜉蚁越多，最后，蜉蚁娘也出来了。
    有了糖粉，搬家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下来了。但是，还是不能放松，手脚要快，天越来越暗了。
    糖粉越来越少，蜉蚁娘还是没有出来。
    小鬼头站起来，小鬼头站在一片红色的紫荆花下。原来，是那墙上到处写着红色白色的拆字，配着夏雨前的天脸，墙上反而开了一片灿烂的紫荆花。站着的小鬼头，他的头刚好被一个红红的“拆”字的左下身笼盖住。而在紫色里却夹杂着炭色的小字，原来那蚂蚁样的小字是“王二是个婊子。”
    原来，拆字写到那些涂鸦身上了。它们彼此堆叠，小蚂蚁淡在紫荆花里，像花茎，又像电影上场景的过渡。
    小鬼头站在那里，远远看上去，以为他带了紫荆冠呢。
    小鬼头跑到里屋去拿白糖。旁边妈妈正在收拾要搬家的物什。
    “妈妈，蜉蚁在搬家，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下个月吧，相/看娘娘/奶奶了。”
    “奶奶是不是蜉蚁娘？”
    “娘娘/奶奶咋法/怎么是蜉蚁娘了，勿/别乱说。”
    “因为我们也搬家，蚂蚁也搬家，奶奶最大，奶奶有七帐眠床”
    “小佬人，勿晓得/不知道你脑袋里在啊村咯样/什么？”
    “妈妈，七帐眠床搬家吗？”
    “娘娘想搬，我们不想，占地方，勿好相/看”
    “七帐眠床最好看了，有雕像，七帐眠床是小房子，七帐眠床里有抽屉，抽屉里有糖果。七帐眠床还可以捉迷藏。”小鬼头怕爸爸妈妈不搬七帐眠床，那怎么办，那里可好玩了。小鬼头急了。
    “格笼/抽屉里养小老鼠。”妈妈笑着说。
    “妈妈，我们的燕子也知道新屋吗？”
    “勿晓得！新屋是商品房，小燕子在咯单/哪儿做巢？”
    “小燕子没房子了怎么办？”
    “勿晓得，勿/不要打嘎工/打扰我，嬉/玩你的！你的蜉蚁搬好家了，快点克相相/去看看。”
    小鬼头赶紧去拿白糖，脑子里还在担心七帐面床与小燕子的落脚。
    小鬼头用刀把白糖敲得细细的，刀子碰着白糖，咚咚地响，白糖就变成糖粉了。
    小鬼头拿着糖粉往外跑。
    蚂蚁还在砖头逢里搬家。忙忙碌碌。小鬼头撒上糖粉。
    “大头蜉蚁娘，拖猪肠，拖到眠床地下喂猫娘，猫娘肩大树，小猫捉短拄。”
    蚂蚁又欢乐的跳起秧歌来，天空响雷了。蚂蚁听到了吗？
    小鬼头听到响雷，有点害怕，但是他还是想看看大头蜉蚁娘。小孩又到对门拿了一些砖头块，把蚂蚁的住处用砖头围起来。他忘了他是来看大头蜉蚁娘的。
    万一在他搬砖头那会儿，大头蜉蚁娘刚好从旧家到新家，那他就看不到了。可是小鬼头没有这样想。他想把蚂蚁的住处围起来，这样，下雨的时候，蚂蚁的家就不会再淋雨了。
    蚂蚁还在那儿欢乐地跳秧歌。天空的雷响完了。天也暗到家了。于是，开始下起箭般的大雨来了。
    蚂蚁赶紧跑，小鬼头赶紧跑。
    小鬼头站在门口的屋檐下，望着被大雨冲刷的小家。“围墙还没做好，蚂蚁的家有没有被冲走呢？我不拿糖粉就好了。万一它们被大雨淋死了，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这会儿像剑般的下。刺向小鬼头的小家，蚂蚁的家。剑的声音在墙角里绽开了花，仿佛要跟墙上的紫荆花比美似的。
    雨越下越大。小鬼头的小家，蚂蚁的家，还有天台城的家都在大雨里浸泡着。


[ 本帖最后由 水碓 于 2008-7-18 02:53 编辑 ]

abracadabra

原帖由 褚留香 于 2008-7-26 09:52 发表
后司街可以出期《天台》专辑了

没错，这么多可以搞一个了。

jimmy_z

小时始丰溪是我们这些孩子夏天游泳的最佳去处，无须门票，无须专人看管衣物，用石头将衣服压好就咿咿呀呀奔水而去。那时的水清澈见底，孩子们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摸石头”。

儿时以为那些已江河命名的水系将是气势滂湃，但离开天台后发现，始丰溪以溪为名委屈了些，那些所谓的江河不过如此。

老虎

《搬家》，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ascom

要配图的，天台的去拍些片子过来

ascom

批准楼上的提议。

褚留香

后司街可以出期《天台》专辑了

chenjie0505

顶了！```````````

映日荷花

小学是在城关1小,初中是在老天中,旁边都是居民区.读三中的同学跟我说他们学校旁边大片的竹林桃园树林羡慕的不得了,平时只是运动会时去那边.记的一个星期天吧,带着那时读小学的表弟向那片神秘地挺进,走得很远很累.进了竹林真的忘我.看见小竹子一啦卟的一声很爽的,就和表弟拉了很多还说回家给妈妈烧竹笋吃.遇到一些在林子里挖什么的大婶问我们:你们手里是什么知不知道你们破坏了多少的竹子? 吓得我们扔了竹笋就跑,不知道跑了多少路,里面很深很大,我们边哭边跑.还是被抓到了水南的乡政府,那些叔叔婶婶们把我们狠狠的教育了一番,因为不知道回家的路,他们叫了1辆送石板的拖拉机一路颠簸把我们送回了南门大桥头.
那片在年少时充满了神秘危险的林子已经永远远去了
不知道现在对于孩子除了水泥钢筋奥特曼还能有什么美丽的记忆

芦苇笛

南门大桥上乘凉是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