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Z先生的一封信》

荒原

你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梦想。

是的，Z先生，因为梦想，我要给你写封信。

　　
           Z先生：

                你好！

    我亲爱的Z先生，你是否会最终得到那块小小的土地？而现在，你说它还只属于冰层上的一对企鹅，你说这还需要一次长久的等待。需要南极那块厚厚的冰融化；需要冰层下无数的种子开花；需要有一粒最终能够长成你的巨树。你说你将会建一幢房子在你的巨树上，会永远居住下来，不再忙碌着出发去寻找。哦，我的Z先生，你说你曾那般努力去寻找，再一点点拼凑的世界，总是有那么一些不完美。所以你需要一块土地，需要赶走那里的一对企鹅，需要那儿的冰层融化，需要无数的种子开花，需要一棵巨树，需要建一幢高高的房子，需要高高的一下就能看完你的世界。可Z先生，真的需要那么费力吗？你的世界不能小一点吗？就像我一样，可以让世界小一点，可以装在我的口袋里，可以小成一块饼干，可以拿给某个我喜欢的人分享。
　　
　　我的世界只需要你欠我的一次日出，让笼罩的薄雾再一次散开，你就能看到------
　　
　　那座岛。
　　
　　我和彼得•潘生活在一起，我只需想起一个女孩，我就会飞。这是如此的奇妙！这一切是因为那个女孩说过，“翅膀是美好的东西啊。”所以我一想起她，只记得美好，我也因此有了飞翔的魔力。
　　
　　可Z先生，你的一生是否也会留一点时间，去寻找或等待这样的一双翅膀呢？你的时间总是那样的忙碌而短促，是因为你总喜欢将白天和黑夜像沙漏一样颠倒，由此你总在黑夜觉得白天太匆匆，而在白天又觉得黑夜太短促。而我的世界，风可以停一停，花可以慢慢开，印第安人可以一次又一次升起炊烟吃饭，不用急着去和海盗打仗；因为我的时钟就是这样的，它被一条史前巨鳄吞进了肚子里，它爬行得如此缓慢，以致我们都需要等一等那一声滴答滴答。所以啊，我亲爱的Z先生，我就是因此有了一些时间，去听一个故事，坐在树上修整下我的武器，在战斗前吹一会口哨，再看一眼那些发亮的仙子-----
　　
　　她们因为我看了一眼而又活了一次。
　　
　　彼得•潘说：“这世上，每次有一人说‘我不信仙子’，就有一个仙子会落下来死掉。”我的Z先生，你又为何非要在你的心里记住悲伤，而让那些美好一次次死掉！
　　
　　也许我是幼稚的，这不单会是你这样说，我的妈妈也这样说过，我的世界之外的世界中的所有人，也都会这样说。可我为什么非要去关心这些呢？难道我就不该，也不能站在一株巨大的魔菇前仰望，坐在巨大的草叶下，和一只毛虫交谈，用一颗露珠去折射天空的颜色吗？我想如果有一天，彼得•潘离开了我，我也忙得不再和爱丽丝一块去追逐她的兔子，当小王子的星球被无趣的大人一个个发现时，我想我也会悲伤的。
　　
　　这种悲伤将会是如何的巨大，以致全世界的仙子都会因此熄灭一次。
　　
　　所以，Z先生，我将关心着你。我关心着如果有一天，南极的冰块都融化了，所有的企鹅是否都会飞起来？还有，要经过几次春天，你的巨树才开始发芽？哦，我亲爱的Z先生，我知道你从不关心这些，而只有我在关心着你。我在关心着南极的冰层要是在一天一天的融化，那里的种子全部开花，你的世界将会变得怎样？那里以前生活着的快乐的人和会唱歌的巨兽，是否又会跑出来？而这个世界的很多人却都在担心着海平面在升高，他们不喜欢你在那拥有那块土地，看见你的巨树发芽生长，建起你的房子，在你的生活中有快乐的人和会唱歌的巨兽。他们在害怕失去现在的城市和高楼，失去现在有序的时间，失去现在！而只有我，只有我在祷告着，我的城市能因此浮起来，从而拥有一次飘流的时间；那样我就可能遇见你。
　　
　　我们会在什么地方遇见呢？Z先生！
　　
　　想起你曾说过的那种背上长着一棵树的大鱼，当它们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一片海上的森林。可惜的是，它们只有在短暂的睡眠里，才会短暂的安静地聚集在一起，海中的鸥鸟才因此有了片刻的栖息之地。可一旦醒来，它们就会互相争吵着离开。我说Z先生，它们为何总在相聚后又彼此离开呢？你说那是因为----------
　　
　　因为缺少爱。
　　
　　是啊，Z先生。是因为爱，让我们永远聚集在一起，大得像一片森林。我就是因此而爱上一只爬上我窗台的蜗牛，爱上一缕经过的风，爱上一片长上来的青叶子……从而爱上了不那样去长大。
　　
　　而Z先生，你呢？是否也是因为爱着什么，而将自己一次次装进箱子，抛入大海。
　　
　　你说那个生活在鲸背上的小小的民族，他们只懂得快乐，可你为何还要记得忧伤呢？你说你将一只鸭子放在了一座岛上，你要让它成为一个国王，可你是否知道，它的国土有多大，它的孤独就将有多大呢？是的，你不关心这些，你只关心在一片漆黑的海洋上，你的木箱是否还牢固，鲨鱼先生一直“咚，咚，咚”地想敲碎它。鲨鱼先生还记得它是一只魔术箱，曾变出过一头在沙漠中的骆驼，一束献给女士的鲜花，一群向往天空的鸽子。鲨鱼先生想敲碎它，是它想得到能在它的身体里奔跑的小猫。而你，我亲爱的Z先生，你害怕地绻缩在箱子里，因为你害怕你变出去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回来。箱子里的Z先生，那里的空气是否已经发霉？潮湿的水汽里是否已经长出了有毒的磨菇？如果你身体中的那棵草已长得损害到您的健康，请代我割掉它好吗？如果碰到一只鹳，请和它打个招呼，它会把你的箱子抓到天上，再把你抛下让你尖叫一次。也请你还记得，你在南极有一小块土地，厚厚的冰层会融化，企鹅会开始飞翔。然后春天去过几次，巨树就会发芽；然后你就有了幢房子，在上面你就可以远远地看见她-------
　　
　　她是如此的美好！
　　
　　这一切都是我关心的，我亲爱的Z先生，我只关心着你，因为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

小山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