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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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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2: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b>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临死前决定的告白</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一封凄惋动人的长信</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饱蘸着一生的痴情</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经历了少女的痴迷</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青春的**</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甚而流落风尘</FONT></P>
<P><FONT style="BACKGROUND-COLOR: #eeeeee" face=楷体_GB2312 color=#c43c8d size=3>始终不改的是对男人的爱</FONT></P></b>
18#
发表于 2006-2-9 17:53:00 | 只看该作者
以前看过, 不错! 等以后有空时再来好好品读一遍
17#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9:00 | 只看该作者
[MP=480,80,true]http://mz.cttgd.com/mzysc/music/mp3/aqbxh/aqbxh/aqbxh-22.mp3[/MP]
16#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9:00 | 只看该作者
<P>发完了</P><P>最后配点音乐吧</P>
15#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6:00 | 只看该作者
我再也写不下去了……我的头晕得厉害……我的四肢疼痛,我在发烧,
……我想我得马上躺下去。也许命运对我开一次恩,我用不着亲眼看着他
们如何把孩子抬走。……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别了,亲爱的,别了,我感
谢你……过去那样,就很好,不管怎么着,很好……我要为此感谢你,直
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我心里很舒服:要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现在知道了,
不,你只是上浮觉得,我是多么地爱你,而你从这爱情不会受到任何牵累。
我不会使你若有所失——这使我很安慰。你的美好光明的生活里不会有一
丝一毫的改变……我的死并不给你增添痛苦,……这使我很安慰,你啊,
我的亲爱的。
    可是谁……谁还会在你的生日老给你送白玫瑰呢?啊,花瓶将要空空
地供在那里,一年一度在你四周吹拂的微弱的气息,我的轻微的呼吸,也
将就此消散!亲爱的,听我说,我求求你……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也是最
后一个请求……为了让我高兴高兴,每年你过生日的时候,——过生日的
那天,每个人总想到他自己——去买些玫瑰花,插在花瓶里。照我说的去
做吧,亲爱的,就象别人一年一度为一个亲爱的死者做一台弥撒一样。可
我已经不相信天主,不要人家给我做弥撒,我只相信你,我只爱你,只愿
在你身上还继续活下去……唉,一年就只活那么一天,只是默默地,完全
是不声不响地活那么一天,就象我从前活在你的身边一样……我求你,照
我说的去做,亲爱的……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请求,也是最后一个请求…
…我感谢你……我爱你,我爱你……永别了……
   
    他两手哆嗦,把信放下。然后他长时间地凝神沉思。他模模糊糊地回
忆起一个邻家的小姑娘,一个少女,一个夜总会的女人,可是这些回忆,
朦胧不清,混乱不堪,就象哗哗流淌的河水底下的一块石头,闪烁不定,
变换莫测。阴影不时涌来,又倏忽散去,终于构不成一个图形。他感觉的
一些感情上的蛛丝马迹,可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仿佛觉得,所有这些
形象他都梦见过,常常在深沉的梦里见到过,然而也只是梦见过而已。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他面前书桌上的那只蓝花瓶上。瓶里是空的,这些
年来第一次在他生日这一天花瓶是空的,没有插花。他悚然一惊:仿佛觉
得有一扇看不见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阴冷的穿堂风从另外一个世界吹进了他
寂静的房间。他感觉到死亡,感觉到不朽的爱情:百感千愁一时涌上他的
心头,他隐约想起了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她飘浮不定,然而热烈奔放,犹
如远方传来的一阵乐声。
1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6:00 | 只看该作者
可是黎明还是来临了,我们起得很晚,你请我和你一同进早餐。有一
个没有露面的佣人很谨慎地在餐室里摆好了早点,我们一起喝茶,闲聊。
你又用你那坦率诚挚的亲昵态度和我说话,绝不提任何不得体的问题,绝
不对我这个人表示任何好奇心。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也不问我住在那里:
我对你来说,又不过只是一次艳遇,一个无名的女人,一段热情的时光,
最后在遗忘的烟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告诉我,你现在又要出远门到北
非去,去两三个月;我在幸福之中又战栗起来,因为在我的耳边又轰轰的
响起这样的声音:完了,完了,忘了!我恨不得扑倒在你的脚下,喊道:
“带我去吧,这样你终于会认出我来,过了这么多年,你终于会认出我是
谁!”可是我在你的面前是如此羞怯,胆小,奴性十足,性格软弱。我只
能说一句:“多遗憾哪!”你微笑着望着我说:“你真的觉得遗憾吗?”
    这时候一股突发的野劲儿抓住了我。我站起来,长时间目不转睛地盯
着你看。然后我说道:“我爱的那个男人也老是出门到外地去。”我凝视
着你,直视你眼睛里的瞳仁。“现在,现在他要认出我来了!”我身上每
一根神经都颤抖起来。可是你冲着我微笑,安慰我:“他会回来的。”—
—“是的,”我回答道,“会回来的,可是回来就什么都忘了。”
    我说这话的腔调里一定有一种特殊的激烈的东西。因为你也站起来,
注视着我,态度不胜惊讶,非常亲切。你抓住我的双肩,说道:“美好的
东西是忘不了的,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说着,你的目光一直射进我的
心灵深处,仿佛想把我的形象牢牢记住似的。我感到你的目光一直进入我
的身体,在里面探索、感觉、吮吸着我整个的生命,这时我相信,盲人重
见光明。他要认出我来了,他要认出我来了!这个念头使我整个灵魂都颤
抖起来。
    可是你没有认出我来。没有,你没有认出我是谁,我对你来说,从来
也没有象这一瞬间那样的陌生,因为要不然——你绝不会干出几分钟之后
干的事情。你吻我,又一次狂热地吻我。头发给弄乱了,我只好再梳理一
下,我正好站在镜子前面,从镜子里我看到——我简直又羞又惊,都要跌
倒在地了——我看到你非常谨慎地把几张大钞票塞进我的暖手筒。我在这
一瞬间怎么会没有叫出声来,没有扇你一股嘴巴呢!——我从小就爱你,
并且是你儿子的母亲,可你却为这一夜付钱个我!被你遗忘还不够,我还
得受这样的侮辱。
    我急忙收拾我的东西。我要走,赶快离开。我心里太痛苦了。我抓起
我的帽子,帽子就搁在书桌上,*近那只插着白玫瑰、我的玫瑰的那只花
瓶。我心里又产生一个强烈的愿望,不可抗拒的愿望:我想再尝试一次来
提醒你:“你愿意给我一朵你的白玫瑰吗?”——“当然乐意,”你说着
马上就取了一朵。“可是这些花也许是一个女人、一个爱你的女人送给你
的吧?”我说道。“也许是,”你说,“我不知道,是人家送给我的,我
不知道是谁送的;所以我才这么喜欢它们。”我盯着看你。“也许是一个
被你遗忘的女人送的!”你脸上露出一副惊愕的神气。我目不转睛地注视
着你:“认出我来,认出我来吧!”我的目光叫道。可是你的眼睛微笑着,
亲切然而一无所知。你又吻了我一下。可是你没有认出我来。


    我快步向门口走去,因为我感觉到,我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可不能
叫你看见我落泪。在前屋我几乎和你的仆人约翰撞个满怀,我出去时走得
太急了。他胆怯地赶快跳到一边,一把拉开通向走廊的门,让我出去,就
在这一秒钟,你听见了吗?——就在我正面看他、噙着眼泪看这形容苍老
的老人的这一刹那,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就在这一秒钟,你听见了吗?就
在这一瞬间老人认出我来了,可他从我童年时代起就没有看见过我呢。为
了他认出我,我恨不得跪倒在他面前,吻他的双手。我只是把你用来鞭笞
我的钞票匆忙地从暖手筒里掏出来,塞在他的手里。他哆嗦着,惊慌失措
地抬眼看我——他在这一秒钟里对我的了解比你一辈子对我的了解还多。
所有的人都娇纵我,宠爱我,大家对我都好——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忘得
干干净净,只有你,只有你从来也没认出我!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我们的孩子——现在我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
人可以爱,只除了你。可是你是我的什么人呢,你从来也没有认出我是谁,
你从我身边走过,犹如从一道河边走过,你碰到我的身上犹如碰在一块石
头,你总是走啊,走啊,不断向前走啊,可是叫我永远等着。曾经有一度
我以为把你抓住了,在孩子身上抓住了你,你这飘忽不定的人儿。可是有
其父必有其子:一夜之间他就残忍地撇开我走了,一去永不复回。我又是
孤零零的一个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孤苦伶仃,我一无所有,你身上
的东西我一无所有——再也没有孩子了,没有一句话,没有一行字,没有
一丝回忆,要是有人在你面前提到我的名字,你也会象陌生人似的充耳不
闻。既然我对你来说虽生犹死,我又何必不乐于死去,既然你已离我而去,
我又何必不远远走开?不,亲爱的,我不是埋怨你,我不想把我的悲苦抛
进你欢乐的生活。不要担心我会继续逼着你——请原谅我,此时此刻,我
的孩子死了,躺在那里,没人理睬,总得让我一吐我心里的积蕴。就这一
次我得和你说说,然后我再默默地回到我的黑暗中去,就象这些年来我一
直默默地呆在你的身边一样。可是只要我活着,你永远也听不到我这呼喊
——只要等我死去,你才会收到我的这份遗嘱,收到一个女人的遗嘱,她
爱你胜过所有的人,而你从来也没认出她来,她始终在等着你,而你从来
也不去叫她。也许说不定你在这以后会来叫我,而我将第一次对你不忠,
我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听见你的呼唤:我没有给你留下一张照片,没有给
你留下一个印记,就象你也什么都没给我留下一样;今后你将永远也认不
出我,永远也认不出我。我活着命运如此,我死后命运也将依然如此。我
不想叫你在我最后的时刻来看我,我走了,你并不知道我的姓名,也不知
道我的相貌。我死得很轻松,因为你在远处并不感到我死。要是我的死会
使你痛苦,那我就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13#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6:00 | 只看该作者
你就站在外面前厅里,衣帽间旁边,等着我。我一出来,你的眼睛就
发亮了。你微笑着快步迎了上来;我立即看出,你没有认出我来,没有认
出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也没有认出后来的那个少女,你又一次把我当作一
个新相遇的女人,当作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来追求。“您可不可以也给我
一小时时间呢?”你用亲切的语气问我——从你那确有把握的样子我感觉
到,你把我当作一个夜间卖笑的女人。“好吧,”我说道。十多年前那个
少女在幽暗的马路上就用这同一个声音抖颤、可是自然而然地表示赞同的
“好吧”回答你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呢?”你问道。“您什么时
候想见我都行,”我回答道——我在你面前是没有羞耻感的。你稍微有些
惊讶地凝视着我,惊讶之中含有怀疑、好奇的成分,就和从前你见我很快
接受你的请求时表示惊讶不止一样。“现在行吗?”你问道,口气有些迟
疑。“行,”我说,“咱们走吧。”我想到衣帽间去取我的大衣。
    我突然想起,衣帽票在我男朋友手里,我们的大衣是一起存放的。回
去向他要票,势必要唠唠叨叨解释一番,另一方面,和你呆在一起的时候,
是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要我放弃,我也不愿意。所以我一秒钟也不迟疑:
我只取了一块围巾披在晚礼服上,就走到夜雾弥漫、潮湿阴冷的黑夜中去,
撇开我的大衣不顾,撇开那个温柔多情的好心人不顾,这些年来就是他养
活我的,而我却当着他朋友的面,丢他的脸,使他变成一个可笑的傻瓜:
供养了几年的情妇遇到一个陌生男子一招手就会跟着跑掉。啊,我内心深
处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我对一个诚实的朋友干了多么卑鄙的恶劣、多么忘
恩负义、多么下作无耻的事情,我感觉到,我的行为是可笑的,我由于疯
狂,使一个善良的人永远蒙受致命的创伤,我感觉到,我已把我的生活彻
底毁掉——可是我急不可耐地想在一次亲吻一下你的嘴唇,想再一次听你
温柔地对我说话,与之相比,友谊对我又算得了什么,我的存在又算得了
什么?我就是这样爱你的,如今一切都已消逝,一切都已过去,我可把这
话告诉你了。我相信只要你叫我,我就是已经躺在尸床上,也会突然涌来
一股力量,使我站起身来,跟着你走。
    门口停着一辆轿车,我们驱车到你的寓所。我又听见你的声音,我又
感觉到你温存地呆在我的身边,我又和从前一样如醉如痴,又和从前一样
感到天真幸福。相隔十多年,我第一次又登上你的楼梯,我的心情——不
说了,不说了,我没法向你描述,在那几秒钟里我是如何对于一切都有双
重的感觉,既感到逝去的岁月,也感到眼前的时光,而在一切和一切之中,
我只感觉到你。你的房间没有多少变化,多了几张画,多了几本书,有的
地方多了几件新的家俱,可是一切在我看来还是那么亲切。书桌上供着花
瓶,里面插着玫瑰花——我的玫瑰花,是我前一天你生日派人给你送来的,
以此纪念一个你记不得了的女人,即使此刻,她就近在你的眼前,手握着
手,嘴唇紧贴着嘴唇,你也认不出她来。可是,我还是很高兴,你供着这
些鲜花:毕竟还有我的一点气息、我的爱情的一缕呼吸包围着你。
    你把我搂在怀里。我又在你那里度过了一个销魂之夜。可是即使我脱
去衣服赤身露体,你也没有认出我是谁。我幸福地接受你那熟练的温存和
爱抚,我发现,你的**对一位情人和一个*女是一样看待,不加区别的。
你放纵你的情欲,毫不节制,不假思索地挥霍你的感情。你对我,对于一
个从夜总会里带来的女人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高尚,这样的亲切而又充
满敬意,同时在享受女人方面又是那样的充满**;我在陶醉于过去的幸
福之中,又一次感觉到你本质的这独特的两重性,在肉欲的**之中含有
智慧的精神的**,这在当年使我这个小姑娘都成了你的奴隶。我从来没
有看见过一个男人在温存抚爱之际这样贪图享受片刻的欢娱。这样放纵自
己的感情,把内心深处披露无遗——而事后竟然消烟云散,全部归于遗忘,
简直遗忘得不近人情。可我自己也忘乎所以了:在黑暗中躺在你身边的我
究竟是谁啊?是从前那个心急如火的小姑娘吗,是你孩子的母亲,还是一
个陌生女人?啊,在这**之夜,一切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熟悉,可一
切又是如此异乎寻常的新鲜。我祷告上苍,但愿这一夜永远延续下去。
12#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5:00 | 只看该作者
可是这时刻来到了,又一次来到了,在我这浪费掉的一生中这是最后
一次。差不多正好是一年之前,在你生日的第二天。真奇怪:我每时每刻
都想念着你,因为你的生日我总象一个节日一样地庆祝。一大清早我就出
门去买了一些白玫瑰花,象以往每年一样,派人给你送去,以几年你已经
忘却的那个时刻。下午我和孩子一起乘车出去,我带他到戴默尔点心铺去,
晚上带他上剧院。我希望,孩子从小也能感受到这个日子是个神秘的纪念
日,虽然他并不知道它的意义。第二天我就和我当时的情人呆在一起,他
是布律恩地方一个年轻富有的工厂主,我和他已经同居了两年。他娇纵我,
对我体贴入微,和别人一样,他也想和我结婚,而我也象对待别人一样,
似乎无缘无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尽管他给我和孩子送了许多礼物,而且
本人也亲切可爱。他这人心肠极好,虽说有些呆板,对我有些低三下四。
我们一起去听音乐会,在那儿遇到了一些寻欢作乐的朋友,然后在环城马
路的一家饭馆里吃晚饭。席间,在笑语闲聊之中,我建议再到一家舞厅去
玩。这种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的舞厅,我一向十分厌恶,平时要是有人建议
到那儿去,我一定反对,可是这一次——简直象有一股难以捉摸的魔术般
的力量在我心里驱使我不知不觉地作出这样一个建议,在座的人十分兴奋,
立即高兴地表示赞同——可是这一次我却感到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强烈愿望,
仿佛在那儿有神秘特别的东西等着我似的。他们大家都习惯于对我百依百
顺,便迅速地站起身来。我们到舞厅去,喝着香槟酒,我心里突然一下子
产生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非常疯狂的、近乎痛苦的高兴劲儿。我喝了一杯
又一杯,跟着他们一起唱些撩人心怀的歌曲,心里简直可说有一种按捺不
住的欲望,想跳舞,想欢呼。可是突然——我仿佛觉得有一样冰凉的或者
火烫的东西猛的一下子落在我的心上——我挺起身子:你和几个朋友坐在
临桌,你用赞赏的渴慕的目光看着我,就用你那一向撩拨得我心摇神荡的
目光看着我。十年来第一次,你又以你全部不自觉的激烈的威力盯着看我。
我颤抖起来。举起的杯子几乎失手跌落。幸亏同桌的人没有注意到我的心
慌意乱:它消失在哄笑和音乐的喧闹声中。
    你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火烧火燎,使我浑身发烧,坐立不安。我不知道,
是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呢,还是你把我当作新欢,当作另外一个陌生女人在
追求?热血一下子涌上我的双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同桌的人跟我说的
话。你想必注意到,我被你的目光搞得多么心神不安。你不让别人觉察,
微微地摆动一下脑袋向我示意,要我到前厅去一会儿。接着你故意用明显
的动作付帐,跟你的伙伴们告别,走了出去,行前再一次向我暗示,你在
外面等我。我浑身哆嗦,好象发冷,又好象发烧,我没法回答别人提出的
问题,也没法控制我周身沸腾奔流的热血。恰好这时有一对黑人舞蹈家脚
后跟踩得劈啪乱响,嘴里尖声大叫,跳起一种古里古怪的新式舞蹈来:大
家都在注视着他们,我便利用了这一瞬间。我站了起来,对我的男朋友说,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就尾随你走了出去。
11#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5:00 | 只看该作者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你从来也没有在旁边走过
时扫过一眼这个俊美的小人儿、你的孩子,你连和他出于偶然匆匆相遇的
机会也没有。我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就隐居起来,很长时间不和你见面;
我对你的相思不象原来那样痛苦了,我觉得,我对你的爱也不象原来那样
热狂了,自从上天把他赐给我以后,我为我的爱情受的苦至少不象原来那
样厉害了。我不愿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给你,一半给他,所以我就全力
照看孩子,不再管你这个幸运儿,你没有我也活得很自在,可是孩子需要
我,我得抚养他,我可以吻他,可以把他搂在怀里。我似乎已经摆脱了对
你朝思暮想的焦躁心情,摆脱了我的厄运,似乎由于你的另一个你,实际
上是我的另一个你而得救了——只是难得的、非常难得的情况下,我的心
里才会产生低三下四地到你房前去的念头。我只干一件事:每逢你的生日,
总要给你送去一束白玫瑰,和你在我们恩爱的第一夜之后送给我的那些花
一模一样。在这十年、在这十一年之间你有没有问过一次,是谁送来的花?
也许你曾经回忆起你从前赠过这种玫瑰花的那个女人?我不知道、我也不
会知道你的回答。我只是从暗地里把花递给你,一年一次,唤醒你对那一
刻的回忆——这样对我来说,于愿已足。
    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没有见过我们可怜的孩子——今天我埋怨我自己,
不该不让你见他,因为你要是见了他,你会爱他的。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个
可怜的男孩,没有看过他微笑,没有见他轻轻地抬起眼睑,然后用他那聪
明的黑眼睛——你的眼睛!——向我、向全世界投来一道明亮而欢快的光
芒。啊,他是多么开朗、多么可爱啊:你性格中全部轻佻的成分在他身上
天真地重演了,你的迅速的活跃的想象力在他身上得到再现:他可以一连
几小时着迷似的玩着玩具,就象你游戏人声一样,然后又扬起眉毛,一本
正经地坐着看书。他变得越来越象你;在他身上,你特有的那种严肃认真
和玩笑戏谑兼而有之的两重性也已经开始明显地发展起来。他越象你,我
越爱他。他学习很好,说起法文来,就象个小喜鹊滔滔不绝,他的作业本
是全班最整洁的,他的相貌多么漂亮,穿着他的黑丝绒的衣服或者白色的
水兵服显得多么英俊。他无论走到那儿,总是最时髦的;每次我带着他在
格拉多的海滩上散步,妇女们都站住脚步,摸摸他金色的长发,他在色默
林滑雪橇玩,人们都扭过头来欣赏他。他是这样的漂亮,这样的娇嫩,这
样的可人意儿:去年他进了德莱瑟中学的寄宿学校,穿上制服,佩了短剑,
看上去活象十八世纪宫廷的侍童!——可是他现在身上除了一件小衬衫一
无所有,可怜的孩子,他躺在那儿,嘴唇苍白,双手合在一起。
    你说不定要问我,我怎么可能让孩子在富裕的环境里受到教育呢,怎
么可能使他过一种上流社会的光明、快乐的生活呢。我最心爱的人儿,我
是在黑暗中跟你说话;我没有羞耻感,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是别害怕,
亲爱的——我卖身了。我倒没有变成人们称之为街头野鸡的那种人,没有
变成*女,可是我卖身了。我有一些有钱的男朋友,阔气的情人:最初是
我去找他们,后来他们就来找我,因为我——这一点你可曾注意到?——
长得非常之美。每一个我委身相与的男子都喜欢我,他们都感谢我,都依
恋我,都爱我,只有你,只有你不是这样,我的亲爱的!
    我告诉你,我卖身了,你会因此鄙视我吗?不会,我知道,你不会鄙
视我。我知道,你一切全都明白,你也会明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你,为
了你的另一个自我,为了你的孩子。我在产科医院的那间病房里接触到贫
穷的可怕,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穷人总是遭人践踏、受人凌辱的,总
是牺牲品。我不愿意、我绝不愿意你的孩子、你的聪明美丽的孩子注定了
要在这深深的底层,在陋巷的垃圾堆中,在霉烂、卑下的环境之中,在一
间后屋的龌龊的空气中长大成人。不能让他那娇嫩的嘴唇去说那些粗俚的
语言,不能让他那白净的身体去穿穷人家的发霉的皱缩的衣衫——你的孩
子应该拥有一切,应该享有人间一切财富,一切轻松愉快,他应该也上升
到你的高度,进入你的生活圈子。

    因此只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爱人,我卖身了。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
么牺牲,因为人间称之为名誉、耻辱的东西,对我来说纯粹是空洞的概念:
我的身体只属于你一个人,既然你不爱我,那么我的身怎么着了我也觉得
无所谓。我对男人们的爱抚,甚至于他们最深沉的**,全都无动于衷,
尽管我对他们当中有些人不得不深表敬意,他们的爱情得不到报答,我很
同情,这也使我回忆起我自己的命运,因而常常使我深受震动。我认得的
这些男人,对我都很体贴,他们大家都宠我、惯我、尊重我。尤其是那位
帝国伯爵,一个年岁较大的鳏夫,他为了让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你的儿
子能上德莱瑟中学学习,到处奔走,托人说情——他象爱女儿那样地爱我。
他向我求婚,求了三四次——我要是答应了,今天可能已经当上了伯爵夫
人,成为提罗尔地方一座美妙无比的府邸的女主人,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因为孩子将会有一个温柔可爱的父亲,把他看成掌上明珠,而我身边将会
有一个性情平和、性格高贵、心底善良的丈夫——不论他如何一而再、再
而三地催逼我,不论我的拒绝如何伤他的心,我始终没有答应他。也许我
拒绝他是愚蠢的,因为要不然我此刻便会在什么地方安静地生活,并且受
到保护,而这招人疼爱的孩子便会和我在一切,可是——我干吗不向你承
认这一点呢——我不愿意栓住自己的手脚,我要随时为你保持自由。在我
内心深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往日的孩子的梦还没有破灭:说不定你还
会再一次把我叫到你的身边,哪怕只是叫去一个小时也好。为了这可能有
的一小时的相会,我拒绝了所以的人的求婚,好一听到你的呼唤,就能应
召而去。自从我从童年觉醒过了以后,我这整个的一生无非就是等待,等
待着你的意志。
    而这个时刻的确来到了。可是你并不知道,你并没有感到,我的亲爱
的!就是在这个时刻,你也没有认出我来——你永远、永远、永远也没有
认出我来!在这之前我已多次遇见过你,在剧院里,在音乐会上,在普拉
特尔,在马路上——每次我的心都猛的一抽,可是你的眼光从我身上滑了
过去:从外表看来,我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我从一个腼腆的小姑娘,变成
了一个女人,就象他们说的妩媚娇美,打扮得艳丽动人,为一群倾慕者簇
拥着:你怎么能想象,我就是在你卧室的昏暗灯光照耀下的那个羞怯的少
女呢?有时候和我走在一起的先生们当中有一个向你问好。你回答了他的
问候,抬眼看我:可是你目光是客气的陌生的,表示出赞赏的神气,却从
未表示出你认出我来了,陌生,可怕的陌生啊。你老是认不出我是谁,我
对此几乎习以为常,可是我还记得,有一次这简直使我痛苦不堪:我和一
个朋友一起坐在歌剧院的一个包厢里,隔壁的包厢里坐着你。演奏序曲的
时候灯光熄灭了,我看不见你的脸,只感到你的呼吸就在我的身边,就跟
那天夜里一样的近,你的手支在我们这个包厢的铺着天鹅绒的栏杆上,你
那秀气的、纤细的手。我不由产生一阵阵强烈的欲望,想俯下身去谦卑地
亲吻一下这只陌生的、我如此心爱的手,我从前曾经受到过这只手的温柔
的拥抱啊。耳边乐声靡靡,撩人心弦,我的那种欲望变得越来越炽烈,我
不得不使劲挣扎,拚命挺起身子,因为有股力量如此强烈地把我的嘴唇吸
引到你那亲爱的手上去。第一幕演完,我求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离开剧院。
在黑暗里你对我这样陌生,可是又挨我这么近,我简直受不了。
10#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07:45:00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一早我急着要走。我得到店里去上班,我也想在你仆人进来以前
就离去,别让他看见我。我穿戴完毕站在你的面前,你把我搂在怀里,久久
地凝视着我;莫非是一阵模糊而遥远的回忆在你心头翻滚,还是你只不过觉
得我当时容光焕发、美丽动人呢?然后你就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我轻轻地
挣脱身子,想要走了。这时你问我:“你不想带几朵花走吗?”我说好吧。
你就从书桌上供的那只蓝色水晶花瓶里(唉,我小时候那次偷偷地看了你房
里一眼,从此就认得这个花瓶了)取出四朵白玫瑰来给了我。后来一连几天
我还吻着这些花儿。
    在这之前,我们约好了某个晚上见面。我去了,那天晚上又是那么销魂,
那么甜蜜。你又和我一起过了第三夜。然后你就对我说,你要动身出门去了
——啊,我从童年时代起就对你出门旅行恨得要死!——你答应我,一回来
就通知我。我给了你一个留局待取的地址——我的姓名我不愿告诉你。我把
我的秘密锁在我的心底。你又给了我几朵玫瑰作为临别纪念,——作为临别
纪念。
    这两个月里我每天去问……别说了,何必跟你描绘这种由于期待、绝望
而引起的地狱般的折磨。我不责怪你,我爱你这个人就爱你是这个样子,感
情热烈而生性健忘,一往情深而爱不专一。我就爱你是这么个人,只爱你是
这么个人,你过去一直是这样,现在依然还是这样。我从你灯火通明的窗口
看出,你早已出门回家,可是你没有写信给我。在我一生的最后的时刻我也
没有收到过你一行手迹,我把我的一生都献给你了,可是我没收到过你一封
信。我等啊,等啊,象个绝望的女人似的等啊。可是你没有叫我,你一封信
也没有写给我……一个字也没写……

    我的儿子昨天死了——这也是你的儿子。亲爱的,这是那三夜销魂荡魄
缱绻柔情的结晶,我向你发誓,人在死神的阴影笼罩之下是不会撒谎的。他
是我俩的孩子,我向你发誓,因为自从我委身于你之后,一直到孩子离开我
的身体,没有一个男子碰过我的身体。被你接触之后,我自己也觉得我的身
体是神圣的,我怎么能把我的身体同时分赠给你和别的男人呢?你是我的一
切,而别的男人只不过是我的生活中匆匆来去的过客。他是我俩的孩子,亲
爱的,是我那心甘情愿的爱情和你那无忧无虑的、任意挥霍的、几乎是无意
识的缱绻柔情的结晶,他是我俩的孩子,我们的儿子,我们唯一的孩子。你
于是要问了——也许大吃一惊,也许只不过有些诧异——你要问了,亲爱的,
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我为什么一直把这孩子的事情瞒着你,直到今天才告
诉你呢?此刻他躺在这里,在黑暗中沉睡,永远沉睡,准备离去,永远也不
回来,永不回来!可是你叫我怎么能告诉你呢?象我这样一个女人,心甘情
愿地和你过了三夜,不加反抗,可说是满心渴望地向你张开我的怀抱,象我
这样一个匆匆邂逅的无名女人,你是永远、永远也不会相信,她会对你,对
你这么一个不忠实的男人坚贞不渝的,你是永远也不会坦然无疑地承认这孩
子是你的亲生之子的!即使我的话使你觉得这事似真非假,你也不可能完全
消除这种隐蔽的怀疑:我见你有钱,企图把另一笔风流帐转嫁在你的身上,
硬说他是你的儿子。你会对我疑心,在你我之间会存在一片阴影,一片淡淡
的怀疑的阴影。我不愿意这样。再说,我了解你;我对你十分了解,你自己
对自己还没了解到这种地步;我知道你在恋爱之中只喜欢轻松愉快,无忧无
虑,欢娱游戏,突然一下子当上了父亲,突然一下子得对另一个人的命运负
责,你一定觉得不是滋味。你这个只有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情况下才能呼
吸生活的人,一定会觉得和我有了某种牵连。你一定会因为这种牵连而恨我
——我知道,你会恨我的,会违背你自己清醒的意志恨我的。也许只不过几
个小时,也许只不过短短几分钟,你会觉得我讨厌,觉得我可恨——而我是
有自尊心的,我要你一辈子想到我的时候,心里没有忧愁。我宁可独自承担
一切后果,也不愿变成你的一个累赘。我希望你想起我来,总是怀着爱情,
怀着感激:在这点上,我愿意在你结交的所有的女人当中成为独一无二的一
个。可是当然罗,你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责怪你,我的亲爱的,我不责怪你。如果有时候从我的笔端流露
出一丝怨尤,那么请你原谅我吧!——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死了,在摇曳
不定的烛光映照下躺在那里;我冲着天主,握紧了拳头,管天主叫凶手,我
心情悲愁,感觉昏乱。请原谅我的怨诉,原谅我吧!我也知道,你心地善良,
打心眼里乐于助人。你帮助每一个人,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来求你,你也给
予帮助。可是你的善心好意是如此的奇特,它公开亮在每个人的面前,人人
可取,要取多少取多少,你的善心好意广大无边,可是,请原谅,它是不爽
快的。它要人家提醒,要人家自己去拿。你只有在人家向你求援,向你恳求
的时候,你才帮助别人,你帮助人家是出于害羞,出于软弱,而不是出于心
愿。让我坦率地跟你说吧,在你眼里,困厄苦难中的人们,不见得比你快乐
幸福中的兄弟更加可爱。象你这种类型的人,即使是其中心地最善良的人,
求他们的帮助也是很难的。有一次,我还是个孩子,我通过窥视孔看见有个
乞丐拉你的门铃,你给了他一些钱。他还没开口,你就很快把钱给了他,可
是你给他钱的时候,有某种害怕的神气,而且相当匆忙,巴不得他马上走,
仿佛你怕正视他的眼睛似的。你帮助人家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惶惶不安、羞怯
腼腆、怕人感谢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我从来也不去找你。不错,
我知道,你当时是会帮助我的,即使不能确定,这是你的孩子,你也会帮助
我的。你会安慰我,给我钱,给我一大笔钱,可是总会带着那种暗暗的焦躁
不耐的情绪,想把这桩麻烦事情从身边推开。是啊,我相信,你甚至会劝我
及时把孩子打掉。我最害怕的莫过于此了——因为只要你要求,我什么事情
不会去干呢!我怎么可能拒绝你的任何请求呢!而这孩子可是我的命根子,
因为他是你的骨肉啊,他又是你,又不再是你。你这个幸福的无忧无虑的人,
我一直不能把你留住,我想,现在你永远交给我了,禁锢在我身体里,和我
的生命连在一起。这下子我终于把你抓住了,我可以在我的血管里感觉到你
在生长,你的生命在生长,我可以哺育你,喂养你,爱抚你,亲吻你,只要
我的心灵有这样的渴望。你瞧,亲爱的正因为如此,我一知道我怀了一个你
的孩子,我便感到如此的幸福,正因为如此,我才把这件事瞒着你:这下你
再也不会从我身边溜走了。

    当然,亲爱的,这些日子并不是我脑子里预先感觉的那样,尽是些幸福
的时光,也有几个月充满了恐怖和苦难,充满了对人们的卑劣的憎恶。我的
日子很不好过。临产前几个月我不能再到店里去上班,要不然会引起亲戚们
的注意,把这事告诉我家。我不想向我母亲要钱——所以我便*变卖手头有
的那点首饰来维持我直到临产时那段时间的生活。产前一个礼拜,我最后的
几枚金币被一个洗衣妇从柜子里偷走了,我只好到一个产科医院去生孩子,
只有一贫如洗的女人,被人遗弃遭人遗忘的女人万不得已才到那儿去,就在
这些穷困潦倒的社会渣滓当中,孩子、你的孩子呱呱坠地了。那儿真叫人活
不下去:陌生、陌生,一切全都陌生,我们躺在那儿的那些人,互不相识,
孤独苦寂,互相仇视,只是被穷困、被同样的苦痛驱赶到这间抑郁沉闷的、
充满了哥罗仿和鲜血的气味、充满了喊叫和呻唤的病房里来。穷人不得不遭
受的凌侮,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耻辱,我在那儿都受到了。我忍受着和**之
类的病人朝夕相处之苦,她们卑鄙地欺侮着命运相同的病友;我忍受着年轻
医生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们脸上挂着讥讽的微笑,把盖在这些没有抵抗能
力的女人身上的被单掀起来,带着一种虚假的科学态度在她们身上摸来摸去;
我忍受着女管理员的无厌的贪欲——啊,在那里,一个人的羞耻心被人们的
目光钉在十字架上,备受他们的毒言恶语的鞭笞。只有写着病人姓名的那块
牌子还算是她,因为床上躺着的只不过是一块抽搐颤动的肉,让好奇的人东
摸西摸,只不过是观看和研究的一个对象而已——啊,那些在自己家里为自
己温柔地等待着的丈夫生孩子的妇女不会知道,孤立无援,无力自卫,仿佛
在实验桌上生孩子是怎么回事!我要是在哪本书里念到地狱这个词,知道今
天我还会突然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间挤得满满的、水气弥漫的、充满了呻唤声、
笑语声和惨叫声的病房,我就在那里吃足了苦头,我会想到这座使羞耻心备
受凌迟的屠宰场。
    原谅我,请原谅我说了这些事。可是也就是这一次,我才谈到这些事,
以后永远也不再说了。我对此整整沉默了十一年,不久我就要默不作声直到
地老天荒:总得有这么一次,让我嚷一嚷,让我说出来,我付出了多大的代
价,才得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我的全部的幸福,如今他躺在那里,已经
停止了呼吸。我看见孩子的微笑,听见他的声音,我在幸福陶醉之中早已把
那些苦难的时刻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在,孩子死了,这些痛苦又历历如在
眼前,我这一次、就是这一次,不得不从心眼里把它们叫喊出来。可是我并
不抱怨你,我只怨天主,是天主使这痛苦变得如此无谓。我不怪你,我向你
发誓,我从来也没有对你生过气、发过火。即使在我的身体因为阵痛扭作一
团的时刻,即使在痛苦把我的灵魂撕裂的瞬间,我也没有在天主的面前控告
过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那几夜,从来没有谴责过我对你的爱情。我始终爱
你,一直赞美着你我相遇的那个时刻。要是我还得再去一次这样的地狱,并
且事先知道,我将受到什么样的折磨,我也不惜再受一次,我的亲爱的,再
受一次,再受千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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