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礼物

水碓

七夕的礼物

    七夕过去了，今天是七夕的第二天。我打开电脑，收到了朋友的礼物。礼物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告诫我要有耐心等下去，这让我想起多年前我曾给一个暗恋的男生的一个礼物，也是这么一层包裹着一层，每一层都融化着一颗虔诚纯洁的心。终于，我点击到了最后的一层。突然，满目的玫瑰朝我迎面扑来。接着，一朵朵的玫瑰开始有节奏地占据着空间。此时，我心里只有暖融融，看着各色大小的玫瑰在眼前晃动，我想我一定要认真地看着她们，直到她们停止出现为止。


    玫瑰们不停地在眼前自动穿插，慢慢地，一层层地铺开了，慢慢地，我的视觉开始变得恍惚起来。已经十分钟了，玫瑰们还像开始时那样，不紧不慢的在花丛中跳跃，优雅有序，直立的横放的斜插的躲在花丛中的，花苞花蕾花朵，一层又一层，无始无终，这里，节奏与有序组成了幻觉上的永恒。我原以为这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等到都出场了，也就停止了她们的跳动。现在看起来，似乎会是一个永远的动作。她们在考验我的耐心还是我在考验自己的耐心。再给自己五分钟吧，我于是又坐下来，可是，这回却再也没有原先的那份心境了。我已经认为自己的眼睛开始处于疲劳状态了，然而，这只是认为而已。


    送花的是我初高中的同桌，我们是胜似姐妹的好朋友。现在大家各自受着命运的趋势，天各一方，偶尔会在MSN上碰面，打声招呼，招呼里总是问寒问暖，大家都像一个唠叨的妇人。除了问寒问暖，好像就很少聊些边外的事，之后，我的显身符号断断续续地在MSN上呆一天，她也是，我们再也没有第二遍问寒问暖，仿佛还像同桌那会儿，你做数学作业，我做语文作业，放学了，也就各自回家了。现在也是，下班了，她招呼也不打一声，什么时候从MSN上隐身，我都不知道。实际上，我的很多朋友都在MSN上，我们都是这样来往。这些老朋友在我屏幕的那个角落里，我看着他们时隐时现，一会儿咚的一声，有人进来，一会咚的一声，有人下去了，这种日常的声音只能让我想起那些同班的日子。大家在热闹的寂静中上自习课，下课了，也就回家了。第二天，他们朗朗的读书声又在耳边了，一切都变成了你呼吸中的一部分。是啊，随着年岁的增长，你也就越发觉得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一切都消融在人世的长河里。


    多年前的朗朗读书声，同桌之间的故事，同学伙伴零零碎碎隐隐约约的交往，一切都宛如眼前，就如这眼花缭乱的玫瑰，美丽，抢眼，鲜活，然而，一切又像远处的歌声，我说的是高原上山涧里田野中的歌声，悠远清灵，悠远处漏下闪烁的月华，清灵里渗出奔腾的金黄，多年前若是经常宛如眼前，也就成了人世间的某一幅意象了。因为只有意象，才不被语言束缚，我说要描述少年读书同学之间的情谊，怎么又只能是几个抽象语言所能达意呢？


    我知道抽象语言无法达意，那么让我自行地唠叨下去吧，因为此刻，这平面上的玫瑰已经唤起了我作为凡人的情愫。


    那个时候，说那个时候吧！大家喜欢背着一个帆布包，在紧张的学习里总能找到无限的乐趣。同学之间似乎交流不多，然而，每当一幅幅人头颤动的剪影在脑中晃动，犹如在宁静的自然里看着在微风中颤动的麦浪，一切都是诗意连绵的。实际上，这种感觉也只是在你成人之后才会滋生，滋生的背后暗示着一个少年人走向成年的难以言状的隐秘失落的过程。再回到那个时候吧，那个时候，我们把每一个节日过得很认真，如同那个时候刚上学的一年级的小学生。往往是在节日来临的前一天，学校里的空气里就多出了不同于平常的气息。比如说那小小的立夏，记得都是高三的学生了，大家还带着鸡蛋在班里寻找各种游戏的可能性。再比如说那重阳节，我们总会骑着自行车出去登高望远，望着远方，心里总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因为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远处的云雾静止在那里，似乎正在瞪着我们。。。。。。总之，对着每一个节日，不论是带着虔敬，还是为了调节乏味的学习时间，我们总会像学步的孩子那么认真，一步一个脚印。


    后来，在我们慢慢长大的时候，大家的空间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远了，东南西北，都有同学们的足迹与影子。节日的时候，我们喜欢问候，常常是寄以卡片表示慰问，有闲心的，更用自己做的卡片邮寄给远方的友人。再后来，大家都用电脑了，于是，大家开始用电子卡片作为节日问候的形式。刚开始用电脑的时候，尽管电脑的网速和打字的速度像极老牛拉车，但是大家发卡片的时候却跟多年前身体力行去过节的那股劲子一般，单纯地认真。再后来，电脑网速越来越快，大家的生活也越来越忙，即使发卡片就在一两秒之间，然而，很多人犹如我本人那样，竟然想不起要在节日里给远方的邮寄卡片了。因为我，还是外界趋势我，我不知道，让所有的日子变成一张平面，毫无特色，每一天的日子基本上像现代化本身那样，都已经变成机械化了，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机器开动后的永远无休止的重复工作，这就是眼前的生活。


    我机械的看着眼前的玫瑰，仿佛她已不是老朋友的一份礼物，或者我已忘记了刚才打开时的温情，此刻的玫瑰不再美丽了，她只是一个跳动的符号，就像我每天能看到的无数符号里其中一个，至少，此刻她是平面上一个能冲击视觉的呼号而已。眼前的玫瑰花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屏幕上挤来，如果是真的玫瑰，那早已是满院了。那满院的玫瑰又要花多少钱呢？这些念头是我脑子里无数杂念里其中一点而已。我为什么要把眼前的玫瑰跟商业联系在一起，看来，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我已经彻底成了眼前这商业社会里的一个生物了，因为我的思维不是顺着玫瑰本身，而是跳到玫瑰以外的关系链去了。原来朋友送的是一份友情的象征，而我即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的终止时刻，当然，如果她本来就没有终止时刻，我也许就有很好的借口了。然而，我知道，在认真盯着屏幕十分钟之后，我的耐心已经再也没有美感的成分了。我还失去了一颗欣赏的心，确切地说，在这玫瑰花扑面而来的时候，仔细看画面上这些小东西的具体面貌，对我来说，最多是一分钟吧，我并没有好好地体味着他们的真正美丽所在。我只会用类似鲜艳之类的词语描述她们。其它的，我只会哀叹与感怀，就如以上描述的那些片段感怀，这些描述，按照现今的喜好，多半要被人笑成酸臭文字而已。对我本人来说，心底里发出的感怀也只能犹如一个被人遗忘的在阳光下晒太阳打瞌睡的老者。显然，她是玫瑰花带来的意识流场景，还是时代的脉搏淹没了我这个已经麻木的心所显示的征兆，对我这个现代人而言，也已经失去所谓理性的判断能力了。


    我的心，说好听点，比较跟得上时代，说难听点，一颗已经平面化的心，一颗越来越麻木的心。如果你不懂平面，只要看看现在的所谓的最牛的人物艺术作品就明白了，在那里，一个傻子都能看出画里的人物都是傻子。不扯艺术了，回到此刻这条线吧。好吧，不是嘛，几年前，收到朋友卡片的时候，我的那颗心对自己说，下一次节日的时候，我也要给朋友们电寄卡片，不，再好，慢慢地回到邮寄而不是电子方式。而现在，我没有任何这种想法了。我只会当时满怀感激，过后也就过了。来一个“物来则应，过去不留。”如果我现在爱恋谁，我再也不会亲身做一个礼物，一层一层的包裹，每一层去留下我爱情的足迹了。我再也不会了，不是因为我受尽爱情的创伤，而是我没有这个耐心。


    耐心，是什么让我的这颗心变得如此躁动，她从某一天开始，就一直这么没有触觉没有敏感没有感伤没有细微没有内省没有情绪没有。。。。。。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躁动，用华丽的外饰包装的一颗心。难道说，我的这颗心也成了幻象里的一个符号吗？只有表征，没有生命。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每一个角落都有自己的世界，一粒尘屑都蕴藏着十世轮回的世界，我为什么不放下心来，不要求自己细心，只要耐心点，去体味感受参与世界呢？否则，生命的质感该从而来？世界是混沌的世界，一个世界又是由千万个恒沙微尘的细节构成。而每一个细节就是一个世界，如果一切归于平面化，那么生命本身又是如何体现呢？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9-8-29 00:03 编辑 ]

郑鸣谦

你还真能写啊。
老长老长。

abracadabra

女生心细，记得有七夕这等节日。
“当年骑车登高望远，只看到远处的云雾静止在那里……”

现在都堕在云雾中了。

一诺千金

去年的7夕
被女儿同学的妈妈们给逼的
买了个项链给老婆
从来没独自买过东西
挑花眼了
幸亏还算喜欢哈

jimmy_z

生命的质感该从何而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生命的质感难道就是生活将你的生命碾压成千万个恒沙微尘，当你想感受她的质感时，一阵风...
如果一切归于平面化，那么生命本身又是如何体现呢？平面化的世界里也可以有三维。
我发现艺术就是毒品！！

祝楼主中秋快乐！

闻见花草香

LZ感慨颇多
有时候真是这样 世界大了 自己就小了，自己大了，世界就小了

郑鸣谦

原帖由 jimmy_z 于 2009-9-18 19:22 发表
生命的质感该从何而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生命的质感难道就是生活将你的生命碾压成千万个恒沙微尘，当你想感受她的质感时，一阵风...
如果一切归于平面化，那么生命本身又是如何体现呢？平面化的世界里也可以有三维 ...

盲眼真深刻。

褚留香

生活就是毒品

老虎

文人笔下的世界真的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