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桂花香
友人打来电话说塔头寺的桂花开了,闻言乍喜,向以桂花之香馥郁,为我好者,塔头寺内的两株老桂树更是闻香首推佳处,当即便欣然约往。
午后阳光极好,驱车在盘桓的山道上,两旁的林木葱茏,绿意盎然,虽已至深秋光景,然江南的四季毕竟不似北方般泾渭分明,一入秋冬便萧索到沧然的境地。山总是青黛的,似乎日月循环从不曾改变过,但那只是似乎,实际上细观的话仍是有着许多变化。同样的绿色因了深浅层次的参差而有所区别,眼下的时节虽较春夏逊了几分勃勃的生气,却由于多了那些红的、黄的色彩而愈显绚烂。
行至寺门外的石墙边,鼻中已然嗅到悠远的桂花甜香,初时淡然隐约,似有若无,愈往里走香气愈盛。待进到寺内,两株三百余年的金桂、银桂左右相傍,互为扶持,树冠在过道头顶形成一弧天然的荫蔽。叶片间缀满一串串小小的丁香般花蕊,金黄、嫩黄的骨朵相映成趣,阳光透过枝蔓的缝隙投射成斑驳、闪烁的重影。仰起脸,承接着微微晃动的光线,竟有些许晕眩。我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些娇嫩的花儿,闭起眼睛,深深地呼吸着,贪婪的想要把这芬芳纳入肺腑。
这里是宁静的,建筑的设计充满古老的智慧,尽管坐落在山冈之上,可这院子里的空气仿佛是凝固的,任何流动的风到这儿都放缓了速度,温柔到几乎无法察觉。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悬挂在树梢的蛛网完整得没有丝毫瑕疵。立于庭院中享受阳光的僧人向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含笑致意,笑容是如此安详,如同所处之地,与世无争,却能拈花普渡。
大殿内供奉着智者大师的肉身塔,四周壁上雕刻着天台宗历代先师像,合什绕行一圈后扶膝坐在阶前。前殿响起佛堂钟声,当、当、当……,浑厚的钟声非但不曾搅扰了这份清净,反倒融了进去,令人清心。钟声是僧人们功课的前奏,大殿内响起了钟鼓钹罄与佛经地吟颂,我不懂佛,也听不清吟唱的内容,但仍盘膝瞑目,随着声声高吟低唱而空灵了一片心境。
现在该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春夏太过躁动,充斥着情欲执着。而严冬慵懒,惟有这大好清秋才最合适想想一些需要去思考的东西,岁月本长,奈何若浑浑噩噩,则一瞬可以数年,甚而百年,终属无滋无味,犹似原地兜转。
忽然想起似乎已消散了桂花的香味,许是未曾留意,许是已惯了这种气息,细细分辨仍能闻到,可丝丝缕缕,竟然就淡了。所谓久处芝兰之室不闻其香,大约便是此种意思。世间事也大抵如是罢!初尝滋味时新奇有趣,一切充满憧憬的美妙,待得惯了,若不细细寻味,便多淡了,像极了懵懂的青春、爱情,少小时喜欢辛稼轩的《丑奴儿》,未解其意时只好它词句清丽,而现在偶尔在心头读起,还真是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记得有次聚会时一位女士抱怨说女人老的太快,而男人是越成熟越好。其实男人也怕老的,我就很怕,怕把握不好,怕拥有不够,怕青春逝去后有太多想要做却没有去做的遗憾。面对既逝的岁月,若说有所收获就是明白自己原来没有自己原先以为的那么了不起。这其实是句挺简单的话,一个挺简单的道理,可真要认真体会也不容易,年少轻狂时往往习惯把自己放得太高,以为自己能够拥有整个世界,什么都想要,得不到就苦,到最后才发现整个世界并不属于自己,而自己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上山出世,下山还俗,终归是要走的,偶尔能够来平和一下心态也好,真要绝这恋恋红尘我也舍不得,可人生又能有几度桂花香呢?还是带上一身芬芳下山去罢!
[ 本帖最后由 驿外寒梅 于 2008-10-23 09:30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