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二十年前写的蝌蚪笔记之二

胡明刚

老胡故事拾零
1

天台的泳溪有个民间土讼师叫胡逸潮（音）的，聪明的要命。当时有个在椒江口当总管的，因所辖的海口发生了抢劫案子，怕上司怪罪下来，要撤他的职，就赶到天台来，请教胡逸潮，有什么法子解救。湖逸潮看了他写的材料，把海口打劫改成了海中打劫，说"海口是你管的，不错，但海中打劫的地方离你几百里远，你能管得牢吗？总管回去如此汇报上司，上司也认为他有理。并没有撤他的职。
天台泳溪的三望岭南坡有溪流萦回，水源充足，而东西北山坡却没有一点水流。当地村民想打算造一条渠道大水引过去，可造水渠必定要损坏南坡村的田地，他们不同意。于是东西北坡的村民请教胡逸潮，胡逸潮说。你可一浇一条出来么。那怎么浇呢？"用脚水（人粪尿）么！"村民果真照办。谁不知浇过脚水的地方庄稼是碧绿碧绿的，没有浇的地方是蜡黄黄蜡黄的。于是胡逸潮说啦，看那边碧绿碧绿的庄稼下面肯定是一条水道，否则它们肯定是蜡黄蜡黄的。不信你挖开看！"南坡的人也很奇怪，或许这是上天的指示么？违背了上天的意愿是有灾祸的呀。东西北坡的人坚持要挖开看，否则要见官，等挖开，渠道也不就做成了吗？
南坡的村民连半句反对的话也没有说，只好眨巴着眼。水渠终于用脚水浇出来了。
2
一次胡逸潮到城里去，住在一家旅店里。旅店老板见他穷愁潦倒，就冷面冷眼地对待他。胡逸潮气不过，就偷偷地在四个被角上笃上了私章。第二天一早就背起被子往外走。老板拦住他说："这被子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偷去？"不容分说就给胡意潮一顿"死柴"。胡逸潮蹬蹬蹬跑到县大堂击鼓。县官升了堂，传旅店老板，"他带自己被子回去，你为什么要扣他打他？"旅店老板说："被子就是我的，他为什么要强了去？"县官问："你有什么可以证明这被子就是你的？""被子就是被子，拿有什么证据？""那原告又有什么可以证明？""我只在自己的被子四角盖了私章。"县官下令检验，果然如此，"来啊，把这死老板按倒打40大板！"
旅店老板捂着打痛的屁股走出县堂，看见胡逸潮在等着他，便破口大骂："婊子儿，你为什么要赖我东西？""你还不服，好，再治你一下。"胡意潮说着把被子一仍，跑进县堂，"老爷老爷，老板抢了我的被子，请大人做主！"县官气得胡须两边翘："大胆刁民，竟敢在堂堂的县堂前面放肆，来啊！抓住死老板，再打他40大板！"衙役老鹰抓小鸡一样拖那旅店老板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他40大板。胡逸潮谢了县官，笑嘻嘻地出来。老板则哭着爬出来："婊子儿，你为什么算计我？"胡逸潮说，"谁叫你狗眼看人低，看我穷人不起，你再骂我婊子儿，我就让老爷打你120板！看你还要不要这床被！""被子我不要了，你是谁？""我就是胡逸潮。""原来你就是胡大爷。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那好，被子我还给你。记住，以后你再使坏，我要让县老爷打你300大板！"
3
胡逸潮当了几十年的讼师，积累了一些钱财，就去天台的大同山里去判（承包）山。双方谈妥了，判十年。胡逸潮写好契票（当时还没有合同这个名称）,却不写大写的"拾年"，而写小写的"十年"。待校验完毕，完事大吉，殊不料他事先把墨藏在指甲里，趁人家不注意，在"十"字上轻轻一划，竟成了"千年"。后来打起官司来，一验契票，果然是"千年"，大同山人只好干瞪眼。
4
范方，是天台县四方塘人。老是作弄人。国清寺上梁时，范方带口信给国清寺的方丈。说："范方，范方，助大殿柱一双。不用油漆，上下透光。不运自到，不用人扛。"方丈想，天下有这等好事，求之不得啊。于是请范方吃素斋。吃了饭，方丈问："你的大殿柱在什么地方？"范方答道："就在这里啊。"说着把裤腿一卷。原来他带来的是两条烂腿。方丈气得眼中无光，白贴了一顿饭。
范方整日吊儿郎当的。他的爸爸教导他："范方，你要好好读书，以后要同有头角的人打交道。"范方说："记牢了。"一天，他与爸爸郊游，看见一头黄牛，牛角上挂着两本书，牧童在唱着歌。他三步两脚奔到黄牛的前面，屈膝跪下。"牛老师，牛师傅！你收下我这个徒弟吧。你走路也在看书，这么勤奋刻苦。牛师傅啊，你是有头角的人，我爸爸老是叫我同你打交道。你的头角最好，我要同你一块生活，将来也能有头角啊。"
范方的爸爸哭笑不得。看来他生好的命钉好的秤，这一生永远是不能有头角的了。
范方看见一个农民担着"脚水"过桥。便说："老哥，你介吃力，我来帮你。"农民高兴死，连声道谢。范方帮他扛了一桶到对岸，然后拔腿就跑。农民请求他再扛一桶，不料范方却吹胡瞪眼的："你这老哥这样不识相，我已经帮助了你，为什么还要我帮助？你讲理不讲理？"农民哑口无言只好把脚水全给倒掉。
老胡说：范方有一肚子的歪才，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本来他是当军师宰相的料，却成了一个无聊落的人。
5
从前有个目不识丁的人去财主家教书。财主给了他一本书，他就胡乱地教开了。他翻开书，看见一个蛀洞，翻开第二页，又看见一个蛀洞。他嘟囔着：
一个洞，两个洞。
这东西，没有用！
然后把书顺手一扔。不料一条胖嘟嘟的书虫掉了出来。他两指夹住书虫，说：
僵僵进，僵僵出，
小胡须，翘簌簌！
说完，他把书虫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哼哼哼，好好好！
小东西，把命了！
"今天就教到这里吧！回去背书吧，背不出，就打你的手心！"
财主儿子一个人翻来复去地念，日也念，夜也念，连睡梦中也在念。
这一夜，黑灯瞎火的。有个贼来偷东西。他刚在墙角下挖了一个洞，只听见楼上财主儿子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哝一声"一个洞！"贼一惊，心想，莫非我被他发现了？还是换一个地方再挖吧。贼刚挖了另外一个洞，不料财主儿子又翻过一个身，又咕噜了一句："两个洞！"贼呆了。伏在洞中，想进去好呢还是出来好？正在犹豫，只听财主儿子打了一个呵欠，醒了。财主儿子倒菜子一样地背了下去：
一个洞，两个洞，
这东西，没有用！
僵僵进，僵僵出，
小胡须，翘簌簌！
哼哼哼，好好好，
小东西，把命了。
贼躲在洞里，越想越害怕，难道财主儿子连他的小胡须都看得一清二楚吗？急忙掉转屁股想出来。不料这墙不坚实，给贼的屁股一顶，竟哗啦一声塌了，贼被压得半死。
财主知道了，逢人便说："这教书先生把我的儿子教成了小小诸葛亮啊。"
6
胡某讲的故事或不见书籍，或自我创作，在文革中被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的放毒确实着实不可小看，既教人无聊，又教人刁钻，却比阶级敌人搞破坏还厉害。说得清，道得明，人民的眼睛看得清。

fanchaodan

abracadabra

有趣有趣，范方老倌人故事听过许多的

闲云散人

范方老倌人的故事倒有点徐文长的味道。

郑鸣谦

莫道无生犹是未，纤毫不了乱纵横。
看茶。

龙头

不错，小聪明也有大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