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雨中的《蓝印花布》

闲云散人

《蓝印花布》祝勇著文，李玉祥摄影，冷冰川插图

     江南的春天是多雨的，绵绵的春雨打湿了人们的记忆，雨中的那一份缠绵，让人们的记忆停栖在了某一古宅道地间的一汪水中，水间由鹅卵石铺就的蝙蝠或鹿的图案还依稀可辨，其中沉浸着的是主人对生活的那一丝期盼。狭窄雨巷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炊烟，人们的记忆随着那一缕烟气在细细地揣想着昨天在这巷中所发生的一切。模糊的记忆在湿淋淋的江南雨中与褪色了的往事不期而遇。

    就在此时，祝勇一行三人走进了雨幕中的江南。走进了江南的老街和老街两旁的古宅，走进了古镇中老人的记忆之中。他们用各自的触角在轻轻地触动着尘封了记忆，漫步于一座座的古镇，他们与古镇的昨天对话，游走于一幢幢的旧宅，他们与旧宅的往事沟通。我想祝勇、李玉祥、冷冰川三人所感受的方式一定是有所不同的，作为学者的祝勇将沉积在古宅的那份往事与自己的思考相融，李玉祥的镜头中晃过的不只是今天的光与影，其中的底色定是模糊了那份灰色，而冷冰川脑中刻下的想必是历史的那一刀刀的记忆。当他们三人将各自的感受如同三条溪水汇合在一起时，就成了我案前的这本《蓝印花布》了。

    此书由祝勇著文，李玉祥摄影，冷冰川插图。如此的组合的确魅力非凡，图文并茂的书读起来让人地轻松中伴随着一份思考。以拍摄中国乡土而著名的李玉祥在拍摄江南古镇时自然是得心应手，书中的照片成为此书的另一份阅读，其中有着李玉祥对于江南古镇的那份朴素的情怀。版画画家冷冰川的画给人总是一种冷的感觉，这真如同他的名字。这种冷的感觉来自于他干脆利落的线条，而此书中的插图他成功地将这利落转换成了苍劲，如同一块被时间所腐蚀了的木板，留下的只是清晰的木纹。

    祝勇的文化散文中有着一份作者所特有的人文上的思考与关怀，置身于江南古镇皤滩的那份古色古香中，作者的思绪沿着斑驳门板上的树纹试想抵达昨日的院落，在这座昨日的院落中，祝勇想捕捉属于这座古镇的陈事旧影，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相情愿。透过历史的门洞，他只能感受那些模糊了的身影，曾弥漫于古宅中的那份人气，曾浮动在庭院上的那阵地气，都早已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缺乏了人气的古镇成为一座死镇，缺少了地气的古宅自然没有了生机。于是，面对着所有的建筑物都几乎一个不少地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了的只是声音的古镇时，皤滩在作者的心中如同一座停摆的老钟。古镇的时间凝固在屋檐下的那只燕窝之中了，檐前的雨幕只是为后人所准备的，它与昨日无关。

   “一座废弃的小城，所有的符号都指向过去。”一座历史上的商业老镇，它的过去是如此的繁荣，水埠上停泊的是一只只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船，它们带来的不只是商业的贸易，随船而来的是它乡的习俗，建筑风格与方言。一面是商业上的贸易，一面是文化上的交融。当商业的贸易随着历史的变化而变迁时，无意间，时光将这段时期所沉淀下来的文化，作为一件无价的礼物，永远地留给了这座小镇。作者在思考的也就是发生在皤滩这座古镇上的这种历史性的变迁，从昨日繁荣的商业名城到今天几乎被人遗忘的村落，是历史的必然，还是人为所至，作者没有给读者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却给了读者一份诗意的猜想，一份卡尔维诺式的猜想。“人们沿河流走到这里，一定被这五个月亮的倒影所迷惑，他们于是把这里当作一块神异之地而定居不来寻找生计。皤滩人如今早已忘记，他们所有的祖先当初是月亮有汇聚而在这里聚齐。”这是作者与皤滩老人的交谈中，偶尔所闪过的想法，此时，是在一个檀香木即将燃尽，火盆渐冷的雨夜。当作者将雨夜中的这份猜想形成文字时，就有了此书的首篇“漂泊的地图”一文。

    这份漂泊的地图的诗意的猜想，对于作者而言，似乎是意犹未尽，他有了一份更为浪漫的虚构，“青楼红粉”中的红粉与小生的那份没有爱情的故事。这个没有具体到某一个实在的名字的故事，似乎是注定了它的普遍性，似乎它就发生在出入于青楼的每一位红粉与小生之间，在这儿，在红粉心中有着情欲与生活的混淆，而在小生心中则是道德与欲望的矛盾。“在道德戒律的边缘，有一扇不易察觉的门”，这扇门一直虚掩着，直到今天。这大概就是暗藏在“青楼红粉”中的启示。

    春雨不但给万物带来了生机，春雨同样给人们带来了创造的那份冲动，蓝印花布与泽雅的造纸手艺想必都是在春雨中萌芽的。祝勇一行在春雨中寻访着江南特有的蓝印花布与泽雅纸坊。因为有了春雨的那丝诗意，才有了蓝印花布的那股淡淡的青草味。也因为有了春雨中的那份缠绵，才有了泽雅纸中的那股浓浓的清香。手艺人所保留的不但是上辈人所教给的手工制作方法，在他们身上体现出的更多的是手工制作过程中的那种从容不迫。这种气质决定了他们在工作过程中对于时间的忽视，他们可以慢悠悠地印着一块块花布，看着太阳将花布一寸寸地晒干。他们同样可以从容地从深黄的浆液中捞出一张张的纸页，等着水气渐渐地挥发。浮躁的都市人在车间中大概是难以印出如此清新的花布了，他们也无法造出有着青草的芳香的泽雅纸了。

   “蓝，越旧越美。对于许多颜色来说，时间的累积只能增加磨损，令它们显得衰败和不堪。旧蓝则别有味道，恍若陈酒，或老去的亲人。它条理清晰的纹脉里混合了山野的气脉和时光的表情，让人想起所有经历过的岁月，以极在岁月中积累着痛楚与快乐的吾土吾民。”这就是作者对于蓝色的个人理解，他将这份特有的理解化成了此书的封面。牛皮纸的封页上印着的是蓝印花布的百子图的图案，右上角缕空的花饰下透出的真是那种恍若陈酒的蓝色。

   读这本《蓝印花布》，如同品味着一怀陈年老酒，那是与酿酒人的一次邂逅，那是对酒坊的一次造访。自然，这也应是在江南的春雨之中。




[ 本帖最后由 闲云散人 于 2007-8-14 16:23 编辑 ]

闲云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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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忧伤

“江南春雨” “蓝印花布” 总给人以梦幻般的思绪

[ 本帖最后由 甜蜜的忧伤 于 2007-8-14 19:15 编辑 ]

寂然

蓝印花布，在天台演化成了“清水荷花”被套。大概这种清丽的布太高贵了，故只成为被套。

龙头

看了此文，想起了外婆家的温暖的蓝花粗布被。
属于小时候的宁静而安全的港湾。

褚留香

亲切，细腻。

zhaopan

皤滩是仙居的吧，曾路过。说起蓝印花布，先想起总是杭嘉湖一带的小镇，没想到就在我们身边。
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蓝印花布了，在某些大城市有些小资情调的人拿来做布装品之用。
蓝印花布同小时常见的老太婆的粗布对褂一样沉淀于我们记忆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