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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1 10:09: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老家的蜘蛛(外一篇)

作者/胡明刚






    我最早认识的动物是蜘蛛,它比蛤蟆更早进入我的视线。

    在山村里,我是最孤独的,父母都忙着自己的活,没人陪伴我。刚懂事时,一个人躺在撑椅上,一睡醒一睁眼,就看见窗外的屋檐垂下一根细细的白线,下端吊着一个圆圆的黑点。黑点慢慢升高,放出一缕缕如烟的细丝,在空中飘荡。这条丝线随着轻风,搭上另外一条结实的支点,一座索桥就飞架了起来。蜘蛛是一位绝好的杂技演员,像空中飞人,又如走钢丝一样摇晃着,小心地垂下另一条丝,飘荡到另一个支点,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结成了一个框架。蜘蛛就在这个框架中穿梭忙碌,建构着放射式的蓝图,在蓝图的中心出发,螺旋式前进,在每个节点上扯线打结,就像穿着黑衣的少妇,细心地做着娴熟的女红。终于,一个浑圆如城池一样的八卦图挂在空中,一个王国缔造完成,蜘蛛在中心静坐着,俨若国王。它感到炎热,就爬到房檐底下乘凉。这是最安逸、安闲、安静、安详的时光,能使我的内心平静。

    蜘蛛把网结成八卦图,是它生命遗传下来的本能和智慧,它专心致志地工作,神态端庄而且优雅。但它是温柔的杀手。那些蝴蝶苍蝇蜻蜓蚱蜢,也许被阳光晃花了眼,也许被方向迷乱了方向,就会一头撞在网上。那温柔和软的蛛丝,竟成了致命的绞索,束缚了飞虫的翅膀和手脚,越是挣扎越收得更紧,最后精疲力竭,坐以待毙。蜘蛛就慢条斯理地踱过来,温文尔雅地享受它的天堂美餐。

    在蜘蛛的面前,各种虫类的级别优势都成了空的。蛛网就是法律,蜘蛛就是执法者,它似乎铁面无私地判决飞虫的死刑,任何求饶和说情都毫无作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这样。但蜘蛛的执法是有限度的,甚至欺软怕硬,对于那些强大的横冲直撞不可一世的大金甲虫它们就干瞪眼了。原来执法还有不公正的地方。我也不满蜘蛛了,我要挑战权威。我与周围的顽童一起,举起一条长竹竿,顶端挽一两个圆圈,在网下伸了上来,轻轻一卷,蜘蛛的法网捣毁了,吃饭桌也就端掉了。蜘蛛痛不欲生地摔跌在地上,我们一脚踩去,啪,如爆栗子一般。这声音激发我们与生俱来的杀戮快感。这很残忍,也是人类最原始动物性的流露,毫无遮掩。

    但蜘蛛只要不被我踩烂,它照样爬上屋檐,从头开始,重新编织它的丝网。隔半天或一天,我家空荡荡的窗前檐下,又挂上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八卦图。

    父亲说,蜘蛛的八卦图本来就是镇宅之宝,当然蜘蛛也是吉祥的象征,我们尊重它的苦心经营,珍惜它们呕心沥血的吃饭家什,就像珍惜锄头柴刀书本笔墨一样。
    在我们老家,蜘蛛名叫“蟢”,蛛网叫“蟢网绷”。蜘蛛是喜庆吉祥的虫子,它的体形外观就像篆书的“喜”字。五个蝙蝠连在一起叫五福临门,五个蜘蛛围在一团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从一个民间的绣品上,见到类似蜘蛛的图案,父辈说是“寿”字,喜(蟢)寿七十七,米寿八十八,比倒贴福字要雅致多了。这是根深蒂固的民俗文化,是美好朴素的愿望。一个蜘蛛从网上挂了下来,叫做“喜从天降”,在老家有徐文长或唐伯虎的故事。他让高贵人士准备了墙壁那么大的宣纸,提起笔从上到下画了一条细长墨线,下端溅上一个圆圆的爆炸型的墨点,好象一个变异的惊叹号,题名“喜从天降”,因为他们订了合约,按照画面的尺幅计算润笔费的,高贵人士不得不“大放血”,否则打官司必定要输,真是“蜻蜓倒蟢网,有话也难讲”。既然是徐文长或唐伯虎的“粉丝”,尴尬一点没啥关系,何况是真迹,收藏着也是可以的!

    蜘蛛是很传统的,没有被时代淘汰,它不清高,却饱食人间烟火。它是很有前瞻性的,在电脑没有问世的时候,就上网了。在蛛网上看见它的网址:
www.zhizhu.com我远离喧嚣的那一刻,在安静的时分,我与它做精神的QQ聊天。每天我成了一条网虫。我纵横来去,我舞动刀枪,我身披盔甲,犹如大虾,其实虚张声势,连蜘蛛还不如,我只是笨笨的小小的裸虫。坐在电脑前,我学习蜘蛛,在虚空中飘荡,随遇而安。

    我的窗外,蜘蛛和它们的网,早已被推土机铲除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但我可以从文字和绘画中感知它的存在,在心灵深处感触到毛茸茸的颤动。我就是众多蜘蛛的一只,结着文字和情感的网。北京城四通八达的道路,就像八卦图的蛛网一般,我在各个网点上爬行着,挪动着笨拙的身躯,我在网上行走,走着命运的钢丝。我上下悬空,遇到一个同好和朋友,就打上一个牢固的结,以便得到更多的牵挂扶持,什么叫做相依为命我因此更加清楚了一些。

    人不比蜘蛛聪明,当蜘蛛乘着春风做冒险的尝试时,往往陷入不能预知的命运,而人们的憧憬,往往在于世外的风土人情!小小的虫,撇下多少无人补缀的尘封的网”,“却是那么牵肠挂肚的痛!”在寂静的时分,我蜘蛛丝一样纤弱微细的情愫,飘荡着,是怎样地牵扯着我的经络,拨动着我的心弦!

    缀网劳蛛呵!我老家的蜘蛛是否依然如旧,是否落满风尘?


关于蜻蜓的对话

    我又看到蜻蜓了。我终于看到蜻蜓了。
   

    在北京,春天和夏天是没有界限的。树上刚吐绿没几天,就绽开了花朵;不出几天,就要扇扇子了;天气很快变得闷热了,与孩子一起在小区溜达,忽然孩子叫了一声,爸爸,蜻蜓!我终于看见蜻蜓。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它们在低空中款款的飞,轻扬的飞。他们在我的眼前飞过。翅膀打着我的脸,我清楚地听见它们振翅微微的沙沙的声音。蜻蜓忽上忽下,忽进忽退,如同高明的特技表演。“飞”这个词来形容蜻蜓,是很难能体现的神采的。

    孩子缠着我说,我要一只,我要抓。这完全可以。一只蜻蜓就停在草尖上,静静地挂着。翅膀颤动着,闪着亮光。我能分辨出翅膀上细小的筋脉纹路。透过它的翅膀,我清楚地看见草叶上的露珠。蜻蜓转着头,它累了,要休息。它安静了下来,会闭着眼睛睡觉吗?孩子问,我没回答,我蹑手蹑脚猫着腰,我接近它,我无声无息的潜入它的背后。我轻轻的一捏手指,那蜻蜓就在我的手指惊慌失措地振动翅膀,六条毛腿杂乱无章的蹬动。它要挣扎它要自由。但是这一切是徒劳的,它最后还是一动不动,莫非被吓傻了吧?我的蜻蜓?

    我把蜻蜓递给孩子,孩子不敢接,她问,要咬人吗?它像蚊子一样吸血吗?

    我说,不咬人的,不吸血的,不过它能在飞行中捕捉虫子。比如,蚊子,苍蝇。

    孩子说,那是益虫了?在虫子中,它是最强大的吗?

    这就很难说了,假如,它停在树枝上,也许会被鸟儿发现,停在荷花之上,要当心青蛙青蛙下面等着,荷花枝头一晃动,青蛙就一口吞掉他。蜻蜓点水的时候,水下的鱼也等着呢,一下子就衔住它,拖到水底。所以它必须飞,即使在飞,也有许多的危险等着它。它必须在飞行中锻炼,强身健体。灵活机动,避实就虚,要在快速飞行的时候,猛然立即停止或倒退,或者低空直接升到高空,或者直接左右转弯180度掉头,这样,连鸟也就抓不住它们,所以,它们是弱小的,也是强大的。是生活环境把它逼到绝路上了,它要不停地飞,在飞行中掌握生存技能。它要追上飞行的蜜蜂和苍蝇,绝不能停下,否则,就被我们一下抓住了。不飞,怎行啊?

    蜻蜓是善于飞的,但不像蜜蜂和金龟子,它们一飞起来就嗡嗡嗡嗡的响,相当虚张声势的,而蜻蜓的飞,近乎没有声音。为什么要这样那?孩子说,飞起来嗡嗡嗡嗡的,容易暴露目标,容易被鸟吃掉。是不是啊?

    我孩子转着头,眨着眼睛,过了许久,问,老家有没有蜻蜓?北京这里多还是老家多?

    当然是老家多啦。北京是城市,没有我们老家那么多的山林稻田和水塘,自然,蜻蜓多得不可计数了,我们老家看得更多的是黄蜻蜓,有红蜻蜓,当然,还有蓝蜻蜓花蜻蜓,我们叫它们为大面蜻蜓。它们才是巨无霸呢,威力大着呢,蓝蜻蜓和花蜻蜓体型比红蜻蜓呢黄蜻蜓大一倍以上,根本不把红蜻蜓和黄蜻蜓放在眼里,它们恃强凌弱,有些还直接在红蜻蜓黄蜻蜓的口里抢食物,有的黄蜻蜓和红蜻蜓不松口的话,就要被花蜻蜓蓝蜻蜓吞掉呢!

    黄蜻蜓和红蜻蜓是最小的吗?

    不是。也有比黄蜻蜓红蜻蜓更小的,身体精瘦,身体和翅膀都是透明的,翅膀很长,透明的,真的像玉一样,有的翅膀是黑色的,有点儿圆,它们成群结队生活在水边池塘中,尤其是,那些圆黑色翅膀的蜻蜓,飞起来真的像舞蹈家。怎么说呢,就像——就像梁山伯祝英台。

    梁山伯和祝英台,不是蝴蝶吗?

    我说的那些黑色圆翅膀的蜻蜓不是蝴蝶,叫做豆娘。

    种豆的姑娘?多好的名字啊,多像女孩的的名字啊。许多人把自己的名字叫做蝴蝶,但为什么没人把自己的名字起名蜻蜓呢?

    可能认为,蜻蜓点水,不深入,不专一。但同蝴蝶相比,蜻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蝴蝶的翅膀太漂亮了,红红绿绿的,飞起来,比蜻蜓好看,太招摇了,很容易送命,尽管翅膀上的圆眼睛也能吓唬住别人,但是一旦被识破,伪装露了馅,就成为别人食物,连蜻蜓都要把它当美餐呢。尽管如此,它们自己要被别人当美餐的——要知道,当美餐也是完成了自己的生命,对生命,任何一只蝴蝶和蜻蜓都是珍惜的,他们不会放弃生命的!即使成了美餐,也是有价值的。你想,蝴蝶和蜻蜓本来就是一颗米粒那么小的卵,当它们咬破卵壳爬出来的时候,柔软嫩嫩的,一只小小的蚂蚁和鱼都能结束它们的性命!但是它还是躲过了敌害,渐渐蜕化,渐渐的长大,在脱壳的时候多么的艰难,牵着内心的痛楚!它们刚脱壳的时候,身体晶莹透亮如一个婴儿,有多少贪婪的眼睛在盯着它,多少张嘴巴等着它?蝴蝶不但脱壳,而且作茧自缚,它们根本无法防备自己,被蚂蚁当作储备粮,当蛹化成蝶破茧而出的时候,它们能飞的时间又有多少?停留在花朵中,每次都有危机,它们可以交配产卵,但是产卵之后,它们就要与这个世界告别。

    孩子啊,一只蝴蝶一只蜻蜓都是一样的,它们飞翔不过一个夏天,它们在飞翔的时候,会突然被吃掉,但是它们绝对不会悲观,它们在安慰自己,已经在空中飞过了,展示生命中最美好的风采了,它们是应该感到满足的!你看蜻蜓产在水中的卵,不如米粒那么大呢,不断的破壳不断的觅食不断的长大,然后爬出水面,从壳中脱身,伸展纤弱的翅膀,在阳光下第一次的举翅,是多么艰难欣喜而幸福的事情。生命是多么伟大,值得我们敬仰啊!

    那么,你玩过蜻蜓没有?

    玩过,那是因为我不懂事,现在我很内疚啊,小时候,我曾在蜻蜓身上拴上丝线纸条,摘掉尾巴,让它失去平衡,发疯一样四下乱撞,这也是制造痛楚,断送它们的性命啊。现在觉得生命是宝贵的,怎能轻易地掠夺呢?

    孩子陷入了沉思,迟疑一会,她说,放了吧。紧捏蜻蜓的手指放松了,蜻蜓一下子飞了出去。起先很不稳定,有些慌乱,但逐渐变得安详轻扬起来。我看见孩子的笑脸,纯朴得犹如天使。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7-7-2 03: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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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7-7-1 10:22:15 | 只看该作者
呵呵老胡复至...占个沙发先...
板凳
发表于 2007-7-1 15:59:45 | 只看该作者
读完了...
这蜻蜓既然必须要捉,
偶以为还是鼓励你家孩子自己动手的好...呵呵...
地板
发表于 2007-7-1 22:02:55 | 只看该作者
搞网络是蛮有前途滴   你家蜘蛛现在估计是IT界名蛛了
5#
发表于 2007-7-2 03:05:08 | 只看该作者
明刚兄的小品文,法度森然啊
6#
发表于 2007-7-2 09:56:07 | 只看该作者
天哪
楼上唉,三点了也
还不睡觉啊!
7#
发表于 2007-7-2 10:16:01 | 只看该作者
想起了儿时国清寺里成群的蜻蜓!
8#
发表于 2007-7-2 10:16:37 | 只看该作者
我以为石头能对吴明刚的文章赞赏一下,原来是说AB那么迟了也不去睡觉。
9#
 楼主| 发表于 2007-7-2 11:47:38 | 只看该作者
不惑大师兄弟说
这蜻蜓既然必须要捉,偶以为还是鼓励你家孩子自己动手的好...呵呵...
我说,因为我的孩子很矮。个子不高的缘故。
10#
发表于 2007-7-2 12:26:51 | 只看该作者
哈哈,离题了
看完楼主的帖子,我的心情竟是久久不能平复,正如老子所云: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我
现在终于明白我缺乏的是什么了,正是楼主那种对真理的执着追求和楼主那种对理想的艰苦
实践所产生的厚重感。面对楼主的帖子,我震惊得几乎不能动弹了,楼主那种裂纸欲出的大
手笔,竟使我忍不住一次次的翻开楼主的帖子,每看一次,赞赏之情就激长数分,我总在想,是
否有神灵活在它灵秀的外表下,以至能使人三月不知肉味,使人有余音穿梁,三日不绝的感受
。楼主,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个帖子顶上去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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