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杂乱的回忆

归于宁静 · 发表于 2007-1-6 11:02:00

看了老虎炒螺丝的文章，我呆呆了一会，想吃螺丝想得狠。又由螺丝想到了小时常背着妈妈做的蟹胶，于是小时种种乐事浮在心来，不小心就陷进了回忆中。怕出不来反误了安静时光，就干脆想到哪写到哪，随着回忆走了。不知道大家小时候有没有做过蟹胶？我猜想天台小孩的厨艺都是从偷偷摸摸背着母亲做蟹胶开始的。那种偷着乐是小时才有的。大热的暑天中午，乖乖地吃过饭，装模作样地照惯例躺到凉席上去午睡，其实是一面半闭着眼等着家中大人快快入睡，一面是半支着耳朵听屋外是否有伙伴发暗号了。小小的心在这事上总是觉得熬煎太久。等到一看大人似乎有熟睡的样子，马上踮手踮脚忐忑不安地溜出来。先到厨房拿上花篱畚和大的玻璃瓶子。这种东西放哪儿小孩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找齐了装备，一出了家门，就忘了刚才装睡及逃跑时的忐忑，而变得满心欢喜了。那时的太阳似乎也不比现在的温柔，但小孩是不怕的。也万万不会想到如何如何的保护皮肤，这种事情都是长大后才添上的。小孩是只管迎着太阳仰着脸走路的。那时老家有很多小河。因河多，我们各各给它做分工和安排。譬如电站下的这条河我们是用来夏天黄昏时游泳的；后宅学校边上的这条是逃课时筑沙玩闹用的，还有家附近的这条就是供我们小孩大中午逃避午睡。就这条河我们也明白它各段的用处不同，如下游因近河住的人乱倒垃圾脏了水我们是不去的，往上一点过了一条小石桥，是奶奶妈妈们洗衣洗菜用的，怕搅浑了水招她们骂我们也不去；再往上十米左右吧，拦了一个小坝，将水引到旁边农田去，若是有放田水的大爷在，我们也是不敢去闹的。一直溯水而行，看到河道边青青绿绿长着各色青草杂花，还有垂头弯腰的山刺，且河道是深且窄的，那就是我们整个水路探险的起点了。试想除了我们这些整天寻衅找事的小孩儿，谁会来这僻静的地方呢？照我现在因读了一点书而养成了爱猜测毛病的心去想，越没人走的河段，浅浅的河道底上青蒙蒙的水苔越清晰可见，水就会越显得绵软，这绵软里就有无尽的诗可作。可做小孩的不会联想这些，她那无忧的小心灵里只想着这该死的水苔会不会把自己滑倒，这长长的水草下面有没有藏着咬人的水蛇。于是，一边急急地跟小伙伴抱怨竟走到这样的河上，一边却自告奋勇地要做这险路上的小开拓者和引路人。小孩的愁和那点好胜心是不掩藏的。等到走过这一段，看河道开阔平坦了，水流缓了，那就该停下来“挽蟹”了。先站好了，把各人的范围分一分。你在这边挽，她去前头稍远点挽，还有她跟我一起挽吧。都不能乱搅水啊，水一搅就晃眼，会看不清蟹跑哪去的。各样的小小分派和吩咐都在事先说得有理有据的。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规矩，在宣布这规矩时也是板着小脸不留情面的。至于过后伙伴几个因了挽到蟹的兴奋而急于得于同伴的羡慕夸赞又都凑到一起，甚至于不留情一转身撞到另一伙伴的头，使她跌入水中成了水老鼠，那又是另外的事了。规矩既定好，就要下一步的准备了。将小衣裳的下摆掖到松紧裤带里，把裤脚挽挽高，有辫子的自然又顺手扯扯辫子，看是不是头绳松了，连带着抹一把刘海，似乎这样便清爽利索像个干活的人。挽蟹前既有着这么多准备的程序，那真挽起蟹来也是认真严肃的。深水里是没有蟹的。溪滩边才有。看那石头不大不小，像个小拳头似的，挽开看看，下面就伏着一只，小孩心里还来不急惊喜，小东西早已警觉了，眼睛兀地弹出，腿倏地绷起，飞快地在小孩眼皮底下开溜，有的小东西慌不择路钻到另一同样小的石头去了，小孩看到了有点小小的得意，只要在溪滩边，看你横行到几时，还是不怕捉不到你。也有聪明的小东西，它专往深水跑，躲到大石头里去，这样小孩就只有跺脚，拿它没办法了。运气好的时候，小孩还能找到蟹窠。也在溪滩边，松松软软的沙土下面，用手戳一下，似乎沙土不实，就下力挖。把近边的小石子小沙砾全抛远远的，小心翼翼地抠着洞，一点点扩大加深。又小孩的心包藏不了这样大的欢喜，就连连地唤同伴过来看过来帮忙一把。几个头碰在一起，屏着呼吸等待着这喜乐的来临。而结果往往是只瞧到蟹妈妈带着几点小蟹仓惶地在窠里窜，那小蟹只有小孩的指甲盖那般大，壳还带点黄黄嫩嫩的颜色。小孩看着小蟹也会有点淡淡的不忍之心，于是便招呼伙伴不捉了，说蟹太小，做成蟹胶都找不着它了。还有两种蟹是小孩不捉的，一种是怀孕的蟹妈妈，怀里全是鼓鼓囊囊的蟹籽，把它捉了以后会再没有蟹可吃的。还有一种是蟹软塌塌的，听说这是因为它们刚蜕了皮，其实就吃来说是无碍的。但小孩也不要，因为她不喜这样软的感觉。小孩没有长性，兴致勃勃地捉了一会蟹，又要闹一闹。有时跑到田塍上瞧瞧，远近没人，便招呼伙伴们脱了外衣裤下河游水。有水潭的地方，照例有长满青苔的岩石，别的伙伴有勇敢地站到石上，挺身踮脚往下跳的。小孩害怕头朝下，不敢跳水，但也会蹑手蹑脚地爬到岩石上，选一个不高的位置，故意踩在青苔上，让自己往下滑，入水照样扑通一声很响亮，溅起的水花也一样打着自己的脸。小孩不怕水，及到后来看到沈从文心中笔下的“水”，很对他迷恋。这是后来的事了。在当时，小孩哪能预料这欢笑的幼时种种都不过是做了长大后所谓人生悲喜的注脚。有一回，也是在捉蟹时，去做了偷桃贼。桃树本不高，站在树下满可以轻轻松松获得了。但因这片桃在路边，人小心虚，且刚从水中出来，脚下的凉鞋湿乎乎的，沾上了点地里的软泥，更是变得滑腻腻，好不别扭。摘了几个桃，心正绷得紧紧的，忽听同伴吹口哨警告人来了，转身就跑，没想到裤子被矮桃树的桠扯住了，一用劲，嘶啦一声，从裤管清清脆脆地裂到了裤腰了，连窘都来不及，赶紧脱了惹事的鞋子跑。那慌乱的形态现在想来还那么活泼生动。也许现在可以说孩子是不应当有所怕的，在山与水面前。        夜已深了，我身边的人都已睡了。而我坐在电脑前打这些文字时，记忆突然就铺头盖脸而来。我觉得很累。被回忆压着，使人有种窒息感。其实我想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到了那些幼时的小河小蟹与小伙伴，可是受了点可怜教育的我却倔强地抬头告诉我必定有种什么念想在里头。我对自己无奈，大约人都这样折磨自己，把世界抽象了又抽象，从意义中找一个又一个意义。人越大，山水渐小，人的自大遮住了一切神性。所以可悲。不如孩子，纵情任性适天地。        夜已深了，我身边的人都已睡了。而我坐在电脑前打这些文字时，记忆突然就铺头盖脸而来。我觉得很累。被回忆压着，使人有种窒息感。其实我想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到了那些幼时的小河小蟹与小伙伴，可是受了点可怜教育的我却倔强地抬头告诉我必定有种什么念想在里头。我对自己无奈，大约人都这样折磨自己，把世界抽象了又抽象，从意义中找一个又一个意义。人越大，山水渐小，人的自大遮住了一切神性。所以可悲。不如孩子，纵情任性适天地。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6 3:10:46编辑过]

abracadabra · 发表于 2007-1-6 11:58:00

小屁孩的时候，蟹捉过不少，蟹胶却是没做过。偷桃贼也做过，而且是团伙作案，但是碰到的紧急状况比楼主的危险十倍，最后跳水游过溪方得逃脱。

月瘦风清刀寒 · 发表于 2007-1-6 17:32:00

夜归于平静可内心又波澜不息

陆歌 · 发表于 2007-1-6 18:29:00

美文.建议家乡的报纸予以采用!

老虎 · 发表于 2007-1-6 22:15:00

偶抛砖以引玉,LZ美文,美文!去年国庆节刚刚在天台"挽蟹",过了一把瘾.

hugh · 发表于 2007-1-6 22:35:00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abracadabra在2007-1-6 3:58:00的发言： 小屁孩的时候，蟹捉过不少，蟹胶却是没做过。偷桃贼也做过，而且是团伙作案，但是碰到的紧急状况比楼主的危险十倍，最后跳水游过溪方得逃脱。

</div>我偷桃贼也做过的，初中很好玩，一次几个同学结伴去始丰溪游泳，同时去偷桃，人没抓住，一个同学的自行车被桃主人拿走，为了拿回自行车，那个同学把我们都招供了，害的我爸爸赶到水南大乡村去赔礼道歉，唉，当时那个怕啊楼主ＭＭ的文章好精彩

郑鸣谦 · 发表于 2007-1-6 22:52:00

不错,不错,只发挥了六成。继续,继续,聊以美文下酒。

归于宁静 · 发表于 2007-1-6 23:51:00

得了各位的夸奖,我小小得意了一下

谢谢楼上各位

一诺千金 · 发表于 2007-1-7 04:48:00

呵呵，不错不错！下次做点给大家吃吃！

ccsky · 发表于 2007-1-7 18:50:00

heh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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