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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发个半成品小说《窒息》,谢谢哈 [打印本页]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0
标题: 发个半成品小说《窒息》,谢谢哈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马警官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他咆哮起来吐沫纷飞,两只凌乱挥舞的大手所透露出的肢体语言仿佛在告诉袁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那孱弱的身子撕碎”。马警官的表情可怖极了,一双熊猫眼满是血丝。他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冷静,拖拉的肩膀仿佛诉说着担子的沉重。
审讯室内,自天花板往下充斥着一股没由来的剑拔弩张,袁則一动不动坐在马警官对面。还是那一脸欠揍的表情,马警官赌咒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所经历过的一颗最不能被容忍的脑袋。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李华警官匆匆走进来附在马警官的耳边低声言语了一会,马警官边听边乜斜一眼袁則。示意出去再说,并重重的甩上了门。
起风了,有些微凉。这个三月并不如作家笔下描述的那般诗情画意,甚至是糟糕透了,马警官深切的这样认为。
这是一座崭新的城市,就如刚被发现的新大陆一般,光怪陆离。它的一切都是新的。它轻轻的娇喘一声,立马褪去了陈旧的外衣,一幢幢大楼眨眼间站起,一个个绿化带以及公园瞬间矗立,所有带着高科技现代化标签的事物像水流一般渗透进来,琳琅满目的商品,奇形怪状的玩具,婀娜多姿的妙龄女郎,汽车、商铺、**、工业区、老人、孩子还有妓女。它就如一个沉睡久了的巨人在慢慢觉醒——纶彗市。
阳光有些刺眼,又略带温和。三一三专案组会议室内烟雾缭绕,不时有些嘈杂声。这个不足二十五平米的小房子好像在告诉别人,焦头烂额的不只是那些为明天奔波的民工,还有他们。
人手一份资料,这是一篇日记,一个名为“拯救”的人。名为拯救,却遭受到了他们歇斯底里的诅咒。
天堂已经开饭了,香喷喷的饺子,馋人的牛肉。
解脱吧,我会帮你洗涤尘世繁琐。
遗忘吧,我们应该铭记的叫做幸福。
你想要的一切,我已经帮你放在一个硕大的盒子里。
无忧无虑的奔驰在草原上,骏马是那样彪壮。
飞翔吧,予你一双可爱的翅膀翱翔。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前,再往前一点。
可爱的人啊,不要害怕,不要焦急。
煎熬就是很短暂的一瞬。
我会用自己的身体呵护着你,直到流完这
最后一滴滚烫的血。
一:
五天前,纶彗市发生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情,怪异这个词是被人为的事后诸葛般的叠加上去的。也就是说,五天前,纶彗市发生了一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引来太多瞩目的眼球。无非就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件——有人死了。
在民众普遍没把克林顿性丑闻当回事儿的今天,一个人的生死实在不会让大家有超过两秒钟的停留。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就死了吧。
死者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据说此子天赋异禀,五官伟岸,出生之时伴有雷声轰鸣。街坊大妈喋喋不休的向隔壁村张寡妇阐述一个被完全扭曲的事实。你是真不知道啊,说起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小身子骨健壮的比野狗还过三分,可惜啊,死了,福还没享着多少就死了。大妈的吐沫星子就像不要钱的爆米花一样散落在地上,假如细心的人注意观察,被灌溉的野草正挣扎着身子使着吃奶的劲往上钻。
随着这一声没有实质的叹息,一个孩子死了。仿佛叹息之前,这个孩子还存在这个世界,叹息后,孩子就死了。张寡妇睁着大眼睛充满不可思议说:这孩子得的该不是寒病吧,听说得这种病的人都死的怪怪的。街坊大娘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回绝道:不可能,孩子死前吃午饭那会我还夸了他一句呢,就吃完饭,拉大便那功夫死了。张寡妇没有细思孩子吃不吃午饭,或者拉不拉大便跟得寒病是否存在必然联系,既然大娘这么说了,总有大娘的道理。
孩子确实是大娘口中那个孩子,他叫徐宁,独子。徐宁的母亲闻讯哭的死去活来,两天功夫,身子骨仿佛就剩一个空荡荡的架子,衣服不自觉的大了几个尺寸。徐宁的父亲嘴唇都咬破了几道口子,脸蜡黄蜡黄的。他守在妻子的床头,猛吸着烟,一地凌乱的烟头。亲朋好友在外间围成一圈。孩子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怎么就死了呢?一个个疑问掷地有声,又是那样迷茫。
徐宁的父亲本是个敦厚的人,五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是那样的苍老。忽然,他全身一阵痉挛,人一下子从椅子栽了下来,四肢夸张的伸展了几下,然后越来越缓慢,只半分钟功夫,画面就定格在那里,变成了永远。
又过去了三天,徐宁的母亲不知道是哭了一声还是笑了一声终撒手人寰。据听到的人说,好像是笑,另外一个人说应该是哭,她怎么会笑,又怎么笑得起来呢。一个星期之内,一个家庭支离破碎。只剩下那生命还没走到头的房子,展示着凄凉。
警察来了一次,亲友聚集了一次。再由一个本家兄弟帮忙张罗了一个简单的丧事,草草了之。
讨论徐宁家事的一些人,从原来的光明正大变成了窃窃私语,唯恐沾染了晦气。几轮演变下来,那个苦命的徐宁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该死的徐宁。好像是说他命太硬,死的不甘心,所以把父母也给克死了。又有人说是徐宁家的房子朝向不对,风水不好,才沾染了鬼魅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总之,玄之又玄。甚至他们家的粪缸都被泼了鸡血给孤立成了禁区。
残阳似血,投射向大地。雨后那弯若隐若现的彩虹就像一把深入人体的刀子,搅动着未知。
把时间往前挪移,有这么一个画面,袁则坐在一条小溪边上,柳絮迎风招展,溪水也是那样的清澈。向背影望去,有种难以名状的凄凉感满布在他的周身。袁则的脸投射在溪水中,像个猪头。假如鱼儿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而不是这种死鱼眼的话,它们应该摆一个鲤鱼打挺的身段越出水面,把这个刚被神遗弃又转投在阿修罗门下的年轻人给一口吞噬。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假如。甚至在袁则最虚弱的时候,溪水还救过他一命。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他在思索一些以前被遗弃在某个角落的事情。有很多东西,你不想去触动是因为怕触动后那种形如洪水猛兽般的肆意,一种吞没一切的混沌。
善与恶,好人与坏人。一个个对比鲜明的字或词跳跃与脑海,成为一朵拍着一朵的浪花。有时候观察一个人的好与坏最直接的判断是看他的眼睛。眼睛是最诚实的,她的字典里没有欺骗。袁则的眼神变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淡漠,就如野兽一般。他勉强站起了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颗邪恶的种子已经成长。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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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下一章重复了,别怪我,怪网速。留着出租广告位吧。 佳佳递,来啊,给钱啊,给钱我就给你做广告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0
二
两千年的冬天是寒冷的冬天,它冻住了一切可以被冰冻的事物,这里,还包括袁则的母亲。袁则坐在床头,他看着窗外,眼中的泪珠早已凝固。他握着母亲那双紫青色的手,感慨万千。
这个冬天,是他十六岁的生日。上天给了他一张彩色贺卡,封面是母亲的微笑,里面是母亲的遗照。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像个小丑。
伯父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他扔给袁则十来个冷馒头和几件换洗衣服外加两块钱盘缠,并很绅士的朝他怒吼出一个单音节“滚”。
起风了,一片寒冷。在这个没有风依然寒冷的季节,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就如女人的耳坠像个装饰品。形影萧索,两只孤单的裤脚在诉说着寂寞。风刺骨,呛了一口进嘴里咳嗽连连。人要是背的时候,就是迎面吹来的空气都能要了你小半条命。此情,此景,你又能找谁去说理,去诉苦?
袁则使劲的攥紧了冻得发红的拳头,哆嗦着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这条路通向城里,城里满大街的希望。他这样幻想着,给自己动力。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麻木了,不听指挥的机械运动着,有点飘。这样更好,连方向都不用控制,挂个空挡更省精力。
当出升的太阳挂在空中向这个城市洒落,袁则还在睡着觉。他闭上眼没多久,十多里地的脚程硬是让他走了大半宿。他缩身在一个桥洞里,换洗衣服全穿身上,可还是瑟瑟发抖。桥洞更里面爬出一具消瘦并苍老的身体,看到这免费把门的一团物体稍感错愕。老者掏出烟杆给自己点上,晒着太阳,又不时乜斜一眼袁则。要不是袁则还有心跳和呼吸,老者早通知派出所过来看看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品行这么恶劣,竟然抛尸在自家门口。
袁则醒来,腥红的双眼,整个身子虚弱极了。兴许这个老人太孤独了,他想找个陪自己说话的东西。而袁则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向他走来,他获得了老者慷慨的赐予——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老者抽着烟杆,就这样看着他,一锅又一锅的添换着。
馒头就着姜汤吃了三个,袁则又躺下了身子。他是很想感谢一下这位老者的,感谢的理由也简单,不单是一碗姜汤,因为老者把他给拉进了更里面的桥洞,自己的家。老者没说话,虽然他很想说。
天重复亮起来的时候,袁则站起身子。除了感觉还有点虚,其他并没什么不适。老者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袁则,只见他已经在炉灶旁生起火来。生火不是因为取暖,而是肚子咕噜噜在闹抗议。老者在睡觉,他的东西袁则没有动。他去外面打了一桶水,回来的路上捡了几根很粗的柴禾。解开自己的包裹拿出四个馒头,用刀切成一片一片。
等老者起来的时候,开水沸了,馒头热了。洗了把脸,袁则递了两个馒头过来。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咀嚼。老者是有很多话的,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而现在,他却又不想说了。这种无声的相处,其实也是一种生活。
吃饱后老者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交代。袁则坐在桥洞口,也就是昨天老者坐过的地方。他的思绪万千,但是又整理不出个头绪。怎样活下去?怎样熬过这个寒冬?他不敢幻想以后,那个话题太奢侈也太沉重。
有母亲的时候,他是个孩子。母亲死了,他变成了男人。
他看着桥洞里的可乐罐子在发呆,有人摁着圣经起誓,有人对着先祖牌位起誓,袁则看着可乐罐起誓。他要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有温暖,有亲情,有朋友。
第二天,袁则变成了一个捡破烂的。他起早贪黑,走街串巷,用一双发光的眼睛在扫视着一切的垃圾桶。慢慢的积累着经验,慢慢的享受着一种相对安稳正常的生活。
老者以前也是个捡破烂的,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已经捡不了破烂了。他变成了乞丐。这个世界职业的形成总是那样的奇妙,行业的相互转换也是如此的让人不明所以。乞丐跟拾荒者就像一对孪生兄弟,都是一个后妈养的。
袁则游走在城市的垃圾桶旁,整个城市的边缘地带。看见推车进城的老汉上前帮上一把,在红绿灯交换的时候领着刚放学的孩子过人行道。他很满足。
不是所有人都对未来寄予了满满的希望。一块冷馒头,一餐简陋的饭菜,都能给人们带来欢笑。这不是诗人笔下的浪漫,也不是政客嘴中的祥和,它只是一个生命体在退下所有希望后的继续,简单而生机勃勃。
三
老者会心的微笑,他无法想象一个年轻人能如此安心的捡着破烂,并且从无怨言。
当然,假如老者更有点抱负的话,他因该不会这样想,而应该这样感慨“靠,这小子太没追求了,连捡个破烂都会满足”。也是,又有几个人安于一辈子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面朝黄土背朝天。
老者又在抽着烟杆了,上了岁数后,老者的烟杆就没离过手。老者咳嗽的厉害,每次咳嗽都如跟小鬼抢命。起初,袁则想制止,但是他没说出口。后来,更加没有涌现出说的理由。一支烟杆,普普通通,却化腐朽为神奇。多少的离愁,多少的辛酸,多少的无奈,就在抽这个动作,变为乌有。
老者躺在床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乞讨。一晃两年光景,他跟袁则在一起生活了两年,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这两年老者过的很安逸,这从他那偶尔挤成一疙瘩的皱纹就能看出来。他没有跟别人说,当然,也没有人想听这个孤寡老头子的言语。袁则喜欢听老者讲,但是只限于听。一度来,老者一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哑巴。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老者听到袁则话语凄凉的在梦里叫喊着妈妈的时候,他知道袁则是个正常人,并且是一个内心装满了苦楚的孩子。只不过他的内心有扇门,仅向自己打开,上面永远挂着一张“谢绝入内”的广告牌。
今天袁则没有出去捡垃圾,他坐在桥洞口看书。老者咳嗽的厉害点,他就会进来倒水抚背。老者想让他去捡垃圾的,但是又不舍得他走。这几天,他看向袁则的神情越发的慈祥和蔼。袁则捡破烂的时候也会捡到一些旧书,他比较喜欢看书,无聊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看书度过的。
不知道感动是否是一味良药,老者的病很快就好了。好了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出门乞讨。老者是那种纯粹的乞讨者,他所乞讨的物质基本上只够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他穿着不算太破旧的衣服,吃着不是太难下咽的食物,过着不是很让自己纠结的小日子。假如死亡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活的开始,那么他早已经做好接受新生活号召的准备。
是袁则的出现,让他生出一种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再往前推,有多久没有让他感动的事情了。上次的感动是一个孩子,五六岁大,粉雕玉琢的模样,可爱极了。老者看着他,惆怅着。假如一切都按好的方向发展,他的孙子也该是这般光景了吧。
人生就像一条永远有两个分岔的大马路,有的人一辈子走在了马路上,有的人一辈子数落着蹉跎。就像一场梦,曲终人散的时候有些东西变得无比的清晰,又有些变的是那样模糊,还有些,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想割舍却难如愿。
那个小孩屁颠屁颠的向他跑来,叫着他爷爷,他是那样的羞涩,他的脸涨成一个猪肝,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整个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假如是诗人的描述,应该是这样的“他向我奔来,就如一朵云彩。他拍打着羽翼,让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大地,甚至生命”。
小孩递给他十块钱,并冲他笑了笑。老者却觉得,这个微笑更值钱。老者把钱推了回去,放在小孩的手心。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慈祥,小孩跟着父母一蹦一跳的走了,老者看着他们的背影,双眼湿润。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1
四
捡破烂的途中,袁则认识了另一个流浪者。大家都叫他强子,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据强子自己说是因为本名太女性化,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忘记性别的歧义,所以他让大家叫他强子。也正是这样,大家很难把一个多年后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主犯跟强子联系起来,因为那个主犯的名字太让人纠结于他父母的异想天开。
强子四方脸,嘴唇很厚实,一双老鼠眼。从面相来说,他的性欲旺盛,这是所有跟他熟络的人对他的调侃。强子也捡破烂,有时候还顺手牵羊一把。他跟袁则的相遇有点戏剧性。有次,袁则捡垃圾累了,靠在大树旁打盹,强子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背起袁则这袋可乐罐走向了废品回收站。
有意思的是这天下午回收站老板他小姨子生了个胖小子,他去道贺了。袁则睡醒后一看垃圾袋没有了,不明所以。正发愣时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开着那辆马达震天响的破旧摩托车路过。看见袁则,一定要载他,还跟他说看他人品好,给他个发财渠道,有种新玩意比可乐罐值钱多了。
要说强子也是死心眼,或许是晚饭还没有着落,他就这么干巴巴的等了俩小时。当他听见那赋有亲切力的马达声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等看清楚后座上的袁则顿时傻眼了。起初袁则并没有发现强子的尴尬,老板还给他俩相互介绍了一番。
袁则实在是太熟悉这个袋子了,其熟悉程度绝不下于对自己内裤款式的了解。强子没有说话,袁则走上前拍了拍强子的肩膀。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不知道在以后生出多少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故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两颗年轻的心,碰撞,擦出火花无数。
走出回收站,袁则坚持要请强子下馆子,强子推脱不过,涨红脸非要做东。两口酒下肚,尴尬的气氛消减了些。强子跟袁则一见如故,竹筒倒豆子,一溜烟把自己童年往事说了个底朝天。从偷临村的桃子到看隔壁女孩洗澡,从第一次吃松鼠肉到大便解不出手来,从打雪仗到打手枪。
有时候,人的交往,就是这样简单。有可能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或者单纯就是感觉上的一种吸引。两个从没交集的人能产生一段牢不可破的感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天黑透了,酒过三巡,袁则背着强子起身,一时间有些踌躇。再反身让老板重新弄了份简单的饭菜,这才往桥洞赶。快到桥洞的时候,袁则看见了老者那不时红一下的烟锅。他知道,这是爷爷在等他呢。
老者依稀中看见了袁则的身影,星星很亮。刚要起身,袁则一把蹭过来扶住。
爷爷,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天黑以后不要再坐这里么,湿气太重,对身子不好。
老者宽慰一笑,并没言语。
安置强子睡下后,袁则又去生了火,替老者把饭菜给热了热。老者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但他还是很愉快的在吃着。
五
老者看着袁则与强子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他期盼这样一天的到来已经很久。风吹过,他的眼神有点恍惚,眼睛有些湿润。
强子跟在袁则身后,他替袁则拎着麻袋。这个时候,他觉得捡垃圾其实并非是那样一件枯燥与卑贱的活计。
强子回想起这段往事不觉有点好笑。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去捡垃圾就觉得低人一等,而跟袁则一起却是那样的快乐。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态度。对生活的态度,所谓无欲则刚,大抵就是如此。自己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是件丢脸的活计,那么别人的眼神又何足道哉。在奔波生计面前,人类从没有三六九等。瞎子卖唱,瘸子乞讨,都是一种生活。
简单吃过午饭,强子带袁则去他那院子。在这里袁则认识了大嘴,孔雀以及小伟。
大嘴的外表有些猥琐,相反,他的嘴巴却很秀气,并非是大家刻意挤兑挖苦。大嘴的大体现在生活中,他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一场海陆空对决在他的嘴里甚至及不上那颗比黄豆还黄的牙。有次无意中被一个女孩子看了一眼,就一眼,让他飘飘然了好些天。经过他添油加醋后事情变成了这样“话说那天我穿着清爽的衣服,刚好街边吹来点风,衣角飘动。我不禁被自己这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形象吓了一跳,正在此刻,一尊宛如从上天飞来的仙女,缓缓走过我的身边,我的自持把她瞬间秒杀,我可以清晰看出她眼中仿若要滴出水的欲望,她用最原始最销魂的眼睛盯着我,我毛骨悚然,后来我耸了耸鼻子没给她留下一点遐想的余地。”
很难相信大嘴不识字,就如很难相信他偶尔也会附庸风雅一般。大嘴假如念过书的话,那么他就有了世人无比羡慕的超功能——过目不忘。所有认识大嘴的老人都替他感到惋惜,多么好的一个苗子,只恨生不逢时。当然,有时候,我们更情愿相信西方的那句谚语——“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孔雀真名叫孔兵,大家把想飞的愿望化作一枝橄榄,一个孔字,寄生出一个世界。孔雀性格有点孤僻,其实,大家性格都有点孤僻,不过在一群孤僻的人中孔雀还是那样的卓尔不群。
小伟是个孤儿,十五年前,大他十岁以上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大他十岁以上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他童年的结束。小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饿死,在多少个饥寒交迫的夜晚,他啃着天上的月亮充饥。他的脸蜡黄蜡黄的,看一眼就知道发育不良。小伟胃病很严重,一口冷风能让他蜷缩在地上好久。
袁则有些伤感,他默默的坐在台阶上。原来贫苦并非一张广博的遮羞布,它能遮住的只是一颗滚烫的心,心的外面是赤身裸体。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1
六
强子说,要干咱就干票大的,赚了以后吃香喝辣。小伟听见吃字就眼睛发亮,一个劲的点头。大嘴跟袁则说,你看小伟那傻逼样,给他一个元宝跟一个蛋糕,那傻逼毫不犹豫会选择蛋糕,袁则笑。
咱们啥也不会,唯一的技能就是捡破烂,大嘴说。
强子瞪了大嘴一眼,意思是,你根小伟一样傻逼。强子说,咱做生意吧,咱们可以修自行车啊。
孔雀看着强子,他没说话。倒是小伟说话了,这修自行车后能吃到啥。大嘴为了找回刚才的场子对小伟说,滚你妈的。小灰不争气的回了一句,这次是哪个妈。
大概要多少钱,孔雀问了一句。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从来没有废话。所以大家都在思考。强子挠头,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启动资金嘛要不了多少,咱人手富裕。
眼看蛊惑了好半天原来又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大家对强子已经失去了信心,要是真有钱,还做那劳什子生意,早去填饱肚子了,也不至于现在还饥肠辘辘,吃了这顿没下顿。
袁则说,我有。
就这俩字让除了孔雀以外的六只贪婪的眼睛像一道光赤裸裸的射来。袁则不适应的挠挠头又说,也没多少,太多了我可拿不出。
强子热血上涌,什么是兄弟,这才是兄弟。妈的,看你们那吊样,早就跟你们说,让你们平时勒勒裤腰带,咱早成款爷了,你们这几个没眼力见的傻球。
大家没人还强子的嘴,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强子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坏就坏在这张嘴上,太损。大嘴说,我可不像他,伤阴德啊。
强子有事没事就跟人唠叨怎么样才能赚钱,什么样的人才能赚钱,要具备怎样的素质才能赚钱。其实他也不知道赚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他想做生意想疯了,他觉得只有做个生意人才能不跌他本人的面子。才能英雄有用武之地。
至于强子所说的勒裤腰带,还是非常形象的,因为这几个字他没有贪污一个。强子这时觉得袁则这张脸是那样的清秀,帅的是那样的具体。就如一块上好的玉佩,没有一点瑕疵。
他羞涩的竖起三个手指,袁则吓了一跳。三千?
强子非常纠结并尴尬的把头摇的像小孩子手里的拨浪鼓,自己玩啥神秘,这下可好,潇洒的感觉荡然无存。
三百,三百就够了。
袁则松了口气。
强子去外面买了好些个馒头,两包榨菜丝,另外特意弄了二两土作坊的劣质酒。饭桌上他慷慨激昂,每个人喝一小口,轮流着往下一个传。袁则不喝酒,但,他很快乐。
在欢闹中强子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而袁则成为了他生命里的贵人。他们几个其实都不大会喝酒,特别是小伟,才一小口下肚,脸就火红火红。
大嘴从小伟手里夺回来好几个馒头,说,你给我省着点,省着点,明天早饭还在这里呢。你个饿死鬼投胎的。
小伟极不情愿的松开手,嗫嚅着说,人家还没吃饱呢。
强子大笑,就你这样,一气能吃下三五个人口粮,我们可不是地主老财,再说,地主家还没有余粮了呢。说是这么说,他把自己手里的大半个馒头塞给了小伟。
天慢慢的黑下来,宛如一块黑布,上面镶嵌着一颗颗耀眼的宝石。
七
强子是个急脾气,辗转反侧,彻夜没睡个囫囵觉。天快亮那会,才入梦,梦里自己一副人五人六模样,看谁都斜着眼,一串明晃晃的金链子闪来闪去。
袁则跟爷爷说,强子想弄个修自行车的店,我打算帮他。老者点头,老者刚起床就开始抽烟,老态龙钟一览无余。袁则怀揣着五百块钱刚前脚出门,就看见强子越来越清晰的面孔。
店铺选在了一个车水马龙的交叉路口,用强子的话说这叫市口好,人流量大。还有一个备选的地方是一个小区口,也临大街,强子认为那地方太局限。
强子特意找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过来假模假样的帮看风水,大嘴点头哈腰忙前顾后伺候着。帮看风水的说,朝向很好,财源滚滚,就是有点缺水的兆头,弄面镜子挂顶上去去邪。其实,这些个话根本不挨着。但,他们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一一照办、
强子曾在一个自行车行帮过两个月的工,脑子灵活这是没话说的。可恼就可恼在他是个手上闲不住的家伙。明明一辆车全修好了,转头一看车主还没来,又巴拉巴拉一股脑给人全卸下来放着。别的生意一来,这茬就忘了,整个人忙的满头大汗。转眼等车主回来,那叫一个光火啊。本来补漏的活,让他搞的像癌症晚期。
好多次车主因为这事跟老板挽袖子手叉腰吵的满脸通红,强子屁颠屁颠过来陪说几句好话,等车主跟老板吵吵结束,他差不多也把车给人家又装了回去。老板是一个头两个大,想发火又于心不忍。最后为了安全起见,毅然而然的让强子离开。他还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心脏病发作,临了弄个晚节不保。
强子在白里发黑的衣服堆里找了件黑中泛白的衣服给自己套上。头发弄的湿漉漉的,一根根竖起,据他自己说,这样喜气。开张这天,五个小伙直愣愣一排站大街上,大嘴充当业务部经理。牛皮吹的震天响。
要说大嘴也是厉害,补个胎啥的愣让他扯到女人的屁股上。弄个链条,他联想到列宁格勒保卫战。更厉害的是添机油跟换刹车,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斩钉截铁说美国隐形轰炸机的技术具体化后还没强子专业素养来得高。整的强子一天到晚摆着个科学家的范儿,昂头挺胸。
小伙子们别的啥也没有,就一膀子力气。在袁则的组织下,爱心药箱,红色斑马线的规划也出台了。
强子他们这个摊子是全市唯一一家打气不收钱的。原本以为同伴会有所抵触的强子,做梦都抿着嘴偷笑。
袁则说,每个人都有他的闪光点,强子听的不明所以。
天色摸黑,下班高峰已过,关门打烊。辛苦而充实的一天,强子满手机油,小伟是学徒,孔雀是候补,哪里人手不够都是他去帮忙,大嘴称孔雀这种行为是不同时代的白求恩。
营业款在袁则手里,这是强子强调来强调去的一件事情。大嘴理了理强子的逻辑,这一行为用书面语落实后变成了这样:为了不产生内部不和谐的调调,经济权一定要让大家都信服的人一把抓。这就是策略上说的,从根本处杜绝歪风邪气的滋长。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2
八
假如你能吃,请敞开肚子吃。自己动手赚取的果实,不会引来非议。
假如你能吃,请敞开肚子吃。想想做学徒的不容易,面包苹果鸭梨。
强子哼着不知名的调调,歌词就是这两句。大伙听了不禁莞尔,只有小伟脸红彤彤的。一街边餐馆内,简单的食物放了满满一桌。大家怂恿小伟,让他把贴心口放的布兜给扔掉。布兜是小伟装食物用的,他饿怕了,这个布兜曾几次把小伟从死亡边缘给拉回来。
小伟泪眼朦胧,庄而重之把布兜从脖子上取下来,心情无比复杂。一咬牙,狠狠朝地上扔去,最后还蹿上前使劲踩了几脚。
大家都明白小伟的这种心结,看小伟还要上去踩,都跑过来抱住他。只有袁则没说话,无疑他更深的窥视到了小伟内心的复杂。
强子抱着小伟肩膀说,兄弟,以后再让你饿着,我是你儿子。小伟潸然泪下。
大嘴建议唱支歌高兴下,孔雀白了他一眼。
这顿饭吃的没有原本设想的开心,甚至很压抑。
生活是最好的剧本,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今晚,大家都喝高了。揭开小伟伤疤的同时也揭开了他们不曾被唤起的内心柔软。有块地方,刻意的被大家遗忘,但也会随着一个简单的讯号马上被记起。像个调味的瓶子,塞满了多种味道。
大家歪歪斜斜的走出餐馆,舌头有些发卷。袁则见大家没注意他,悄悄的回去捡起了被小伟扔掉的布兜塞进自己的裤袋。
袁则躺在床上,他的眼睛很亮,老者一阵又一阵的咳嗽。袁则下床给老者倒了热水,
老者问,还没睡呢。袁则没吱声。
这晚袁则做了个梦,这个梦很奇怪,想起的时候很朦胧,不想的时候又清晰起来。袁则有预感,自己的人生旅途中,总要经历点什么的。
袁则已经没让老者再外出乞讨了,老者坚持了几次,拗不过袁则。袁则买了副象棋给爷爷,让他没事的时候玩着解闷。老者把玩着棋子,把有字的这面翻到没字的那面,又反过来把没字的这面翻到有字的这面。
太阳出来,晒晒太阳,太阳下山,窝桥洞里听听收音机。
袁则总觉得那晚做梦以后脑子里多了些什么东西,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就好像有种物体粘附着自己的大脑,怪怪的一种感觉。
九
自从强子这个修自行车摊子摆出来后,其他几家修理铺就门可罗雀了,仿佛一下子从夏末跌入了寒冬一般。
强子技术好,人缘又不错,打气还不收钱。这让同行很不满,本来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现在来了一个食欲更大的家伙插队,阿姨能忍,叔叔可忍不得。
由三家老板凑头,开了个有欠风度的联谊会。曾几何时,他们还狗咬狗一嘴毛,现在竟然站在同一方阵地对抗敌人,每每这个时候总有很多灵魂在嘲笑着造物主的神奇。
一个比较心黑的老板,生就一张马脸,瞅谁都像欠他一个老婆似的。
另一个肥头大耳,除了眼睛比较苗条,其他一概是双倍的量。看他一眼,觉得很后现代化,再看一眼,感觉上一眼看的就跟个天女似的。
还一个国字脸,不皱眉的时候皱纹坑里能装一公升以上的液体。
三两句商讨下来,计中计,连环计,一个接一个出炉,一个比一个阴损。做个不恰当的幻想,刨去他们邪恶的灵魂,这个世界是那样的性感。
马脸的计划第一个被实施,黑心钉。
夜,漆黑的可怕,三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把自家不远处的黑心钉都给弄掉。肥头大耳一个不小心脚被凸起很高的钉子扎了下,血哗哗的流。
他们火急火燎的来到强子修车铺前,汗流浃背的忙碌。少顷,满目苍夷,黑心钉一片。
第二天早上,强子一伙早早开门。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前来补胎,并且一会功夫来了四五个。这让强子很疑惑,他对黑心钉这回事根本不了解。等拆出车胎看见前前后后六七个钉子眼,没有一根钉子在上面的时候强子觉得事有蹊跷,没着急补,再让小伟过来一起把这几辆自行车全部拆开。袁则他们也都靠上来看,一水的有钉眼没钉子。
强子再问了几个车主出事的情况,共同点就是在经过铺子门前没气的。袁则一个箭步跨出,低头细看,一大片黑心钉,暗暗震惊。叫来大嘴孔雀,在黑心钉前端拦出一条警戒线。
事,至此,已基本被控制。面对顾客的纷纷埋怨,强子更是满肚子委屈。袁则抽空过来安慰下强子说,幸亏发现的早,不然麻烦就大了。
一开门就赔了十多个新内胎,还不知道是哪个生孩子没屁眼的人干的,大伙心中不免愤愤。大嘴不安分的喉咙吼出了歇斯底里的诅咒,为国骂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
大嘴说,这明显是有人捣蛋,妈的,咱招谁惹谁了。强子低垂着头,他强烈的感觉到有只力量庞大的拳头躲藏在阴谋的背后,这不过是前奏罢了。
果不其然,没几天一群吊儿郎当的混子就过来收保护费了。混子说,天黑之前,你们给我三百,咱桥归桥路归路。咱也不希望哥几个产生冲突,毕竟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几句话说完告了个诺,拍拍屁股走了。
天有点冷,袁则带着孔雀去买棉被。
四五点光景,袁则刚买完被子往回赶那会强子跟混子推搡起来。
话没说几句,一个混子走过来朝强子就是一巴掌。妈逼,当哥们的话耳边风啊。
强子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大嘴有点傻眼,要是理论起来他是把好手,但是抗击打能力他可没接收过培训。打强子那个混子一鞭腿让大嘴来了个狗吃屎,大嘴趴地上浑身哆嗦,感觉喉咙特别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群人向大嘴撇撇嘴,轻蔑神态一览无遗,蜂拥朝强子走来,拳打,脚踢。一会功夫强子身上好几处鲜血飙了出来。小伟上前劝阻,也被几记老拳打的鼻青脸肿。
慢慢的,街上围了一群过路的,低声细语。指责有之,声讨有之,哄笑有之。就是没有一个上前相劝的。
下午来过的混子冲路边吼一嗓子,看你妈逼,再看连你们也打。围观人群才纷纷做鸟兽散去。
其中一个混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眼睛搜索着地面,朝一块青砖走去。捡起砖头,又走向强子。
强子躺在血泊之中,双手护着脑袋。终于记起这是一帮找茬的混子了,他挣扎了几下,顺手捡起一把锉刀。勉强站起身子,向最近的一个混子身上使劲捅了下去。只听一好像杀猪般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袁则跟孔雀堪堪拐过路口,映入眼帘的是强子再一次被打倒在地,飞快跑了过来。混子抡圆了膀子,打算朝强子脑袋上来一砖。
袁则孔雀已经来不及去了解事情的经过,袁则捡了把扳手甩向抡砖的混子,混子右手的砖头还在半空,脑袋已经拖拉下去。
孔雀脸色通红,袁则第一次看见孔雀激动的不明所以。孔雀跑过去捡起青砖,看人就一板砖。挨砖者无不臣服孔雀的凶猛之下,孔雀打算朝蜷缩在地上发抖的人补上一砖,拎起头发,大嘴终于哭出声来,孔雀吃惊的看着大嘴满脸的泪痕。
短短几分钟功夫,混子互相搀扶站起身来,远处警笛声透过了人群。混子临走前放了一句狠话,你们等着,老子饶不了你们。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2
十
强子袁则一伙被火急火燎赶到的民警送去了医院。强子一直没有说话,小伟用不是很连贯的句子讲述着经过。包扎完毕,做好笔录,天已经黑透。五个小伙子游走在大街上,身影是那样萧索。
大嘴跟在孔雀身后,这次事件过后孔雀在大嘴的脑海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孔雀这种嗜血的性子一直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这时重见天日。
店铺关了三天,第四天重新开门。大嘴极不情愿的跟大家一起过来开门,他很少说话。那次流血事件给他的打击太大,大嘴不懂,为什么做个简单的小生意都这么让人担惊受怕。
强子内心很受伤,妈的,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打了一顿,都没怎么还上手。强子说,这是一种耻辱,总有一天我会加倍的找回来。
这次流血让强子孔雀袁则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却渐渐的疏远了大嘴。与其说这是他们的被动,还不如说这是大嘴的主动。
小伟脸色淤青化去的同时也丰润了不少。要说小伟心理不害怕那是假的,关键在于他觉得自己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这是一个很直观的算术题,哪怕打输了,也决不能让自己安然无恙。他跟大嘴区别就在这,一个是背离,一个是追随。
在其他四个人眼中,小伟更像个孩子。除了大嘴有时拿他撒气外,他一直被若有若无的呵护着。
合该他们生意红火,流血事件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大嘴从有抵触的背离重新投回了大伙的怀抱。
按照这个情形下去,每月给大家开工资已不是梦想。强子在脑海里钩织一个更大的梦,他打算开个自行车专卖。他认为凭着大家的**,这个梦终能从朦胧走向清晰,从不可能变成现实。
正吃午饭光景,七八两摩托车蜂拥而至,电喇叭此起彼伏的叫嚣着。抬头望去,二十来个混子或三个一堆,或五个一群向这里走来。
大嘴短暂的坚强马上被仿若丢失其实缠绵的惧怕给压了下去,拿筷子的右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袁则强子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知道今天的事情无法善了。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坐角落的孔雀,他的身子也跟大嘴一样在颤抖,全身毛孔充涨开来。一个混子志得意满走至门口打算喊话刹那,孔雀快如闪电般蹿出,只听得很沉闷的“噗”一声轻响。
大家都若有若无的过滤这声轻响,而在震惊孔雀的速度。孔雀的眼睛宛如一把剔骨刀,带着冷飕飕的寒光。在他推开混子身体向外奔去的同时,他的身躯瞬间膨胀成一个巨人,至少小伟是这么觉得的。
一对二十,这是什么样的胸怀。把场景幻化成古代,袁则看见这幕一定会放下手中筷子,击节而高歌“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孔雀,真勇士也。
混子们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孔雀就这么一步快似一步向他们奔来。手起,刀落。
此情,此景。颇有些诡异与滑稽。
一混子大腿呈不规则状发抖,竭力稳住后,掉头就跑。
前排三个混子或蹲或倒地,面孔扭曲,痛苦呻吟。后排两个人高马大的混子从胸口拔出砍刀。
这个世界,变成三个人的舞台。
十一
孔雀以不丁不八体位伫立,瞬间尖刀捅出。侧面看去,身形犹如埃菲尔铁塔成一个倾斜状态,小胡子闪过。刀势未决,又朝小平头划去,触脸,一朵血色小花绽放。
孔雀势未衰,他的打法简单到极致。猛若龙过江,快如电闪过。
强子整个人愣住,跟他一起愣住的还有时间,以及整个世界。
群殴变成了擂台,始料未及的局面。
小胡子一怔,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虽没受伤却感觉生疼。这个疼不是触觉,而是一种感官的挫败。小胡子慢慢抬起头颅,眼神瞬间变成一只饕餮猛兽,怒吼一声,挥刀纵体一跃至孔雀身前。孔雀上半身弯曲,躬身,真真宛如一只孔雀在开屏。迎着小胡子来的方向跳起。
小胡子眼中再次闪过惊讶神情,他在疑惑,为什么他向我奔来而不是退避。孔雀到身前,用左臂隔住小胡子力未使到老的砍刀,右手送出,入体,搅动,拔出,鲜血飞溅。
孔雀左手无力拖拉着,满面狰狞,喘息剧烈。小平头呆呆望着孔雀,刀不自觉掉地。混子如潮水散开,场面寂静的可怕。
孔雀从牙缝蹦出几个生硬字眼,人带走,滚,下次再来,杀。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一种居高临下的霸气。
多年后袁则跟强子再谈起这事的时候不免唏嘘,只有鲜血才能唤起孔雀的霸气。孔雀,他人又在哪呢。
这帮混子从此再没招惹过以孔雀为首的亡命团体,直至孔雀人间蒸发以后。
孔雀一言不发,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脑海里一片混沌。
大嘴说,孔雀就像一颗过了保质期的炸弹,外表锈迹斑斑,但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炸响。
大嘴向来惧怕孔雀,他说孔雀浑身布满阴森的气息。
孔雀不爱言语,其实孔雀的性子很温顺。强子没因为孔雀的嗜血就对他畏惧,还是该打打,该骂骂。
多年后袁则以比孔雀更为果敢与肆无忌惮的方式,挥砍刀追击仇人几公里而轰动大街小巷。
太多人报以错愕的神情,孔雀也不敢相信,但他稍微能够理解袁则。
袁则说,大家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只不过咱们的比较辛酸比较无奈罢了。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2
十二
孔雀左臂骨折,衣服碎掉一道口子,稍微包扎后被民警带走,十五天后又放了出来。孔雀强子袁则三人相拥,久久无话。
混子那边五人中刀,小胡子跟喊话那两个命大,不然指定要见阎王,其他三个伤势不是很重。强子说。
孔雀没吱声,对他来说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孔雀说,我做事从来不后悔,哪怕做错了。
自行车铺,在度过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以后还是关门大吉的下场。面对混子的一再挑衅它坚强着,却也因为与混子的冲突被勒令关门。混子们很疑惑,两场战斗可以说败的一塌涂地,唯一按指定方案发展的却是早已料定的结果。这是一个讽刺,且算做对两次流血事件小小的补偿,只不过,这个交易之中,生命显得是那样廉价。
另三家修车铺倒了血霉,马脸变成了驴脸,肉球更加木讷,国字脸的皱纹也越发深邃。
混子抓起肉球的头发,肉球小意挣扎,画面滑稽如孩童手中拿着的注水气球,一上一下。
又一脚踹来,肉球躬身,咬牙干嚎。
国字脸连续作揖,心中不免踹踹。真是一帮废物,几个捡破烂的都打不过,还到咱头上作威作福。一横拳打在他的鼻子上,身体如羽毛般飘起,重重砸在墙上。废物?不。国字脸鼻梁瞬间塌方,感官如调味瓶被打翻,酸咸苦辣一应俱全。
马脸边假装伤心边腹诽着另两家对手。强子出局以后,他们三家又使出浑身解数抨击对方。混子是马脸亲戚,马脸一直认为他被连带稍稍修理是碍于情面,怕戏演不下去。他也乐于装孙子,看着肉球、国字脸被修理的如此模样,抑制不住的身体欢愉至颤抖。这样下去,三家就变成了一家。到时候单吃黑心钉的好处也是笔不俗的收入,这时,他的内心无疑是最快乐的一个。
乐极而生悲,角色的转换是那样的快速。接下去的十五分钟里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充满马脸的尖叫声,怒吼声,咒骂声,辩解声。
梁上,灰尘震落,破窗咿咿作响。呻吟被谱成一首旋律,懊悔,不甘和自作自受的叹息。
混子离开,三具散发微弱气息的伪尸体在蠕动。除了哀嚎一句壮胆的恶毒话语都不曾诅咒出口。心有余,而力不足。
窗外细雨朦胧,檐下叮着几只鸟儿。把鸟儿幻化成人,他们不定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一辈子作恶,敌不过二十分钟的哀嚎,伪恶却是那样的脆弱。
蝴蝶蓝上撵着露珠。露珠消失了,花就开了。
栗子树上叮着麻雀。麻雀飞走了,栗子熟了。
河岸上伏着一群群鸭子,嘎嘎的叫着,天色黑了下来
……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5
第一章,杀花,我的超级无敌大杀花。刘胡兰一甩头一跺脚说,杀花,我的。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6
董存瑞说,地板我的。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4:27
曹植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过,我也要抢超级分页大杀花
作者: 一个人旅行 时间: 2011-3-18 15:01
改天慢慢欣赏
作者: 三十六 时间: 2011-3-18 18:03
从我发现签名档下面出现了好看的花花草草那个时候,我就猜测,后司街有广告收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回,未来的作家新星冉冉升起,后司街的广告价值,必将会水涨船高了。
我也要多多的关注楼主,见证你如何从我身边渐行渐远的过程。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18 18:34
这么说多难为情,这个帽子高了点,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3-18 19:21
广告位
出租第二章情节
想提前看的街币1万一章啊~~
作者: 汤姆 时间: 2011-3-18 23:59
看了几节,不错,就是这网速不给力啊
作者: abracadabra 时间: 2011-3-19 01:34
这个贴子让我想起两年前长风当歌发在本版的《十年流氓之歌》,回忆录式故事写得真不错,掀起本版历史上少有的追贴热潮之一。可惜那位兄台最后网络蒸发了,留下一个幽深无比的大坑。
楼主加油,不要挖坑埋粉丝哈。
作者: 龙头 时间: 2011-3-19 10:55
不错,等成品了更好看
作者: 佳家递 时间: 2011-3-19 12:09
作者: 湖水 时间: 2011-3-19 15:03
占位。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3-19 21:30
姐姐啊
你看都没人想看第二章
我这第一手资料跟没掌握一样好心焦哒
作者: 风中独舞 时间: 2011-3-19 23:13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39
第二章.花絮
修车铺被停业以来,强子颇有些无所适从。不是挠挠耳朵,就是皱皱眉头。强子这些天抽烟很凶,也没了以前爽朗的笑容。小伟说,强子有一晚睡到三两点钟,睡不着了,一个劲的叹气。
袁则说再找点事干吧,总不能就这么闲着。强子眼中难得闪过一抹精光,车铺事件他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认为是自己的窝囊才造成这么个后果。
他没跟大家说出这个心结,他怕伙伴们奚落他。
大嘴说,还能干啥,咱总不能把身子洗干净去当鸭子吧。八只拳头雨点般洒落,大嘴连连求饶。
小伟说,要不咱去别的地儿再弄个修车铺吧。
强子摇头,好马不吃回头草,咱不能这么一直窝囊下去。
袁则孔雀看着强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强子说,咱哥几个也没啥文化,要弄也只能弄些个简单的活计。上次家里来信让我去学玻璃雕刻,咱觉得那不是出路,虽是个新兴行业,但一天到晚还是要看人家脸色,就给回绝了。哥几个图的是啥,白眼咱受够了。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39
一
袁哥,在吗。小伟喊话声音中透露出焦急。
袁则走出桥洞,看着小伟的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
强子哥喝醉了,跟人打起来了。
袁则一个激灵跳下桥洞,跟着小伟飞奔。
孔雀在一边坐着,仿佛眼前的事情根本引不起他的关注。大嘴拉着强子,地上蹲三四个人。强子一边踹一边嘴里叨叨着,妈个比,没钱就不能吃饭,妈的比,你算个鸡巴毛。
三四个人连连讨饶,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等话,希望大侠手下留情放过这一遭。袁则刚走到门口,被冷不防这句话给逗乐了。他有种感觉,仿佛自己不是来劝架,而是到了某影视基地,里面正上演一出小霸王调戏良家妇女,被无名英雄给收拾的蹩脚桥段。袁则盯着小伟,小伟满脸通红。
袁则掀开门帘,小饭店造型颇有些古朴,没按门,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水晶珠穿成帘子。强子正奚落着地上三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袁则走上前,一把抱住强子。强子看到是袁则,气焰才消了下来。袁则扶起地上这伙,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这伙人嘴里一个劲说着没什么,没什么,脚刚跨出门,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强子有些犯憷,袁则就像强子命里的克星。
强子低着头,他想说是那几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先奚落他的。话没出口,肩膀被袁则强有力的抱住。
袁则说,什么都别说了,兄弟都知道。
强子嚎啕大哭,越哭越心酸。哭着哭着,眼泪没了,就开始干嚎,嚎着嚎着,嗓子又干了,笑了起来。大伙一起笑,孔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强子说,妈逼,老子一定要挣好多好多钱。大嘴问,挣钱后干啥。
强子想了想说,数着玩。又是一阵大笑。
最终,强子还是被父母揪着耳朵去学玻璃雕刻,强子那次醉酒后曾经跟袁则说过自己家庭的一些琐碎。强子的父亲也不爱说话。强子有个大家庭,他有五个姐姐,其中一个夭折,还一个弟弟。弟弟没出世之前,强子是父母眼中的宝,弟弟一出世他的地位就大幅缩水,贬值成了枯草。
强子不怪弟弟夺去了父母全部的爱,他说这份爱是一副手铐,他无法心安的享受父母期待的眼神。
他说,弟弟从小乖巧,模样也讨喜。
他说,我这个长子在家里的地位就如败絮。前面的姐姐嫉妒我,等幺弟出生的时候她们都懂事了,也不会去吃他的醋。
他说,假如有,我更多的是羡慕他。他来的时机对,不像我,他有一个缓冲的过程。他聪明伶俐,一点也不淘气。印象中父母一次都没打过他,特别是母亲。父亲很少打我们,他要是生气起来连母亲都打。
他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挺可怜弟弟的,虽然他夺走了我的一切。但是他也秉承了父母曾对我的希望,他不能有错。
他说,命中注定的事,该怎样就怎样,我从不后悔。
袁则问,你们家成员这么庞大,怎么没出事。强子说,怎么没,前面两个姐姐的时候还好,后来又多了三个姐姐。
那时候就被盯上了,我刚出生那会,被抱怀里,他们来了一帮子人,吵嚷着要罚款,要砸房子。
袁则说,那时候你有屁个印象。
强子说,你傻啊,都听说的。
袁则问,后来呢。
后来?说起来你不信,我家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房子他们也不敢砸,真砸了还不是要找个房子让这一大家子住。,不然,真饿死冻死,那事情就大条了。亏本的买卖,他们才不干呢。要说,我老子也英勇了一回。刚听这事的时候,我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啊。我老子还真不是盖的,那次镇上来了个书记,要跟我老子谈心。我老子懂屁的道理,整天没几句闲话的人。他听着听着,就迷糊了。没几分钟,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
然后他进屋,很久没出来。书记等急了,寻思我老子该不会做啥傻事了吧。他打算等我老子出来后放宽点策略,徐徐渐进,怕我老子没文化,吃不消理解。谁知道我老子出来,一身的酒气,拿着把菜刀。我四个姐姐在四方桌一侧排排站开,我母亲抱着我。书记吓坏了,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他想上前劝一把,又害怕菜刀不小心走偏了角度。我父亲说,我就是一个粗人,也没啥文化,理解不了你们高深的学问。我生儿子就为了传宗接代,祖宗传下来的香火,总不能在我这给断掉,要是在我这结果了,那我成了啥,千古的罪人啊,死了后都没脸去见祖宗。您刚才说的那些个话,我觉得也不错,这么着吧,你看看,他们哪个是超生的,只要你点个头,我就一菜刀下去结果了他们,皱下眉头我是狗娘养的。
后来呢,袁则问。
后来,书记灰溜溜的跑了,以后再没人来我家说道了。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39
二
强子走后,袁则买来一辆三轮黄包车,搞起了拉客的买卖。袁则曾经游移整个城市捡破烂,现在游移整个城市蹬三轮车。
强子说,咱没什么本事,有的就是一膀子力气。所以袁则选择了这种虽卖体力又较为轻巧的行当,袁则同大嘴拉白天的活,晚上袁则要照顾爷爷。
孔雀说,让小伟同你拉白天,小伟年纪小,拉晚上不好。大嘴不乐意,晚上有个毛的人,你让我拉晚上就是形式上的犯罪。后来小伟跟孔雀拉晚上。
老者还是抽着烟锅,白天看看太阳,玩玩棋子,晚上听听收音机。袁则说,爷爷,咱搬出去住吧,这里住久了对您身体不好,您看您现在连站都站不直了。老者舍不得桥洞,他让袁则自己住外面去。有空过来看看他就成。
后来袁则也没搬出去,大嘴叫袁则搬过来一起住,袁则说,我跟爷爷一起住。
袁则孔雀嘴生,同认识的人聊得来,同不认识的没半句废话。后来开了修车铺,有了个缓冲的过程,他们对顾客也勉强能够开口。
新车买来第一天,大嘴就像看见了新娘子般,一个劲的要第一个试骑。兜了一圈,大嘴双手摇摆,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
袁则同大伙商量定价问题,多少路程多少钱,一个人多少钱,两个人又多少钱。这时,大嘴的优越性凸显出来。他曾经跟一个骑黄包车的在废品回收站唠嗑,那个骑车的中年人有些潦倒,偶尔也拣些个可乐罐来卖。
大嘴说,不扯淡了,现在我就出车,争取中午咱哥几个吃顿丰盛的。
一个姑娘漫无目在大街上闲逛,大嘴凑上去搭讪,美女去哪,顺风车载你一程?
姑娘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大嘴坐上来,大嘴问去哪,姑娘说顺城转一圈,想看看风景。
得嘞,您坐好,跟您说,其他的不敢拍胸脯,坐上我的车一定让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大嘴话匣子打开,左手指着一座断桥,这桥您别看它外表沧桑,可有两百来年的历史,没河水那会这桥就在了。
这条路没造成以前是一座坟场,还有那,前身是一个劳改农场。
这家肯德基刚开没几个月,里面那汉堡真叫一个贵,我吃过一回,三两口就没了。
大嘴就这么一直滔滔不绝的在说。
大嘴很快乐,他终于有了聆听的观众。
几个小时眨眼过去,大阳刺眼,大嘴搬弄帘子角度为姑娘遮阳。姑娘不时看看风景,不时低头沉思,间或应和大嘴几句。
大嘴甩了一把汗说,美女,中饭点上了,还几个朋友等我一起吃饭,我琢磨你也没个固定的地儿,您是这辆车第一个顾客,要是不嫌弃,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姑娘考虑了下,应了声“恩”。
小伟可谓是望穿秋水,肚子早不听使唤了。
袁则说,别看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小伟摇摇头,不行,一定要等大嘴哥,今天可是第一次出车。
大嘴颇有些尴尬,他发觉自己热情过头了。没赚钱到不打紧,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回去算个什么事儿。
姑娘说,要不我就这下车吧。大嘴说,看您说的,您肯来就是信得过咱,就是给咱面子。别看咱就一骑黄包车的,咱也是爱惜脸面的主。说这话的时候大嘴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颇有些滑稽。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40
三
大嘴很是纠结,怕被同伴奚落与嘲笑的同时,却也昂着头颅希望被大家伙羡慕。
孔雀看见了大嘴,转身进屋,小伟吵嚷着吃饭吃饭,就袁则杵在那,大嘴过来的时候袁则拍拍其肩膀以示鼓励。袁则朝姑娘微笑,问好,并很热情的把她请进屋子。
大嘴很郁闷,他至始至终碰见的都是一些怪人。像今天这么反常的举动,他们竟然不闻不问。
姑娘坐下前很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打搅大家了。
饭间,大嘴再次卖弄起自身的优点,想引起更多关注。但满嘴喷饭的情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孔雀默不作声,小伟津津有味,还是袁则,很绅士的让菜。这让大嘴无比怀念强子在的日子,要是强子,他一定会夸张的吹口哨,欢欣跃雀的跟美女套近乎。那将是多么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啊。
吃过饭,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气氛不是特别协调。
姑娘起身时想起还没付过车费,老脸难得红了一把。拿出一张五十面值递给大嘴,问够不够。大嘴本不想接钱的,但是看见是五十的又有点想拿的意思。袁则把钱推回,姑娘让,袁则再推,姑娘收回。
袁则说,你去哪,我送你吧。
袁则发现骑黄包车挺有意思,既能糊口还给他一种入世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一直游荡在城市的边缘。边缘与核心的距离稀薄的就如一张纸,袁则捅开他用了好几年。
几天功夫,大嘴这块敲门砖把黄包车行业砸出一个缝隙并渗透进去。骑黄包车的都知道有四个小伙子成了同行。他们没有排挤袁则等人,只有生活在底层的人才能发觉生活的艰辛。
这天,快吃饭点上,路上少有行人经过,大嘴跟几个骑黄包车的猫在一起,正神侃的起劲。我载的那个妞那叫一个正点,上凸下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穿一双十厘米高跟鞋。全身上下一水的牌子货,我让车那会靠近了点一嗅,那叫个香啊。还有,哎呦,哪个孙子打我。
袁则笑,你也是时候修修嘴德了。袁则早早吃过午饭换大嘴下工。他知道大嘴虽然嘴上花花,干活是很卖力的。天蒙蒙亮胡乱吃几口就出门,整天还嘴上说个不停。一个月下来,牙齿黑了不少。
袁则让一圈烟,他自己很少抽烟。同行一边接过香烟一边说老抽你的吃你的揩你的油也怪不好意思的。啥时候大家伙凑个分子请你哥几个搓一顿好的。大嘴起哄,袁则连道不用不用。
没人的时候,袁则骑的很慢。一个人影迅速蹿上车,从后面蒙住他的双眼。强子,只有强子才会对袁则做这种稍显亲昵的举动。
强子松手,嘴上却埋怨。靠,你就不会假装紧张下,说不定是绿林好汉来你家串门呢。袁则回头,一拳扫过来,强子躲过,连连求饶。
袁则无时不刻不在享受着生命带给他的惊喜,就如他太饥渴于这种短暂的温馨。少,稀少,少的可怜。
强子说,看起来你蛮像个样子了嘛,怎么样,还不错吧。
还成。
强子问的是收入,袁则回答的是生活。
强子说,我可老郁闷了,整天装孙子,你是不知道啊,我那个师傅发起飙来,吓死个人。他女儿又难看的要死,整天在耳边嗡嗡唧唧。
袁则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玩。
强子说,有空个屁,跑出来的。不说这个了,让咱也兜兜风,装一把款爷。
袁则就这么慢慢的骑,偶尔说几句话。强子看不得袁则这半死不活的样让他滚蛋,自己骑。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40
全靠我有三万多字的库存,哈哈
当然,我去年写了后就没继续写了,
没人看,没人看拉倒
小爷还孤芳自赏呢,哈哈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41
其实吧,我觉得,写个小说不容易的,特别是长篇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14:42
我断断续续的写了几个月,实在悲哀
这个是我写的第二个小说,
第一个是个中篇,其实都是闹着玩的,当然,
这个绝对比那个成熟
再当然,那个绝对比这个认真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3-20 16:14
那三万字什么时候到四万
我这第二遍都看完了
你好意思让我看三遍?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20:51
四
正这会,打对过,一个黄包车司机被两个年轻人推搡着。骑黄包车的低头陪不是。强子说,别看了,咱走咱的。袁则跳下车,匆匆赶了过去,强子被迫无奈也掉转黄包车方向。
袁则问,葛叔咋回事。中年人看见袁则就如看见了救星一般。他一直觉得袁则这孩子心眼好,做人公道,别看骑黄包车没多久,跟大家都处的比较融洽,他曾经还打趣说要是自己有闺女就许给袁则,说的袁则脸通红。
他们说在我黄包车上掉了东西,但是我确实没捡到啊。他们让我赔钱,说好几百。我哪来那么多钱陪啊,我真是冤枉的。
袁则了解个大概,走上前让烟,又帮他们点上。
俩年轻人其中一个看着袁则说,你小子挺上路,咱也不难为你们,给一百块钱,咱了事。
袁则想了想,勉强开口:这事儿恐怕是个误会,葛叔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一定不会拿你们东西,要是真捡到,绝对还你们了。要不咱再找找,不定你们搁那儿忘记了。
俩青年本来就是看中年人憨厚才打定这么个主意,想搞几个钱花花。让袁则几句话一推二五六很是不爽,顺手把烟扔地上,踩灭。露初凶神恶煞的表情,操你妈,以为你小子上路,给你们让步,还给鼻子上脸。
袁则噌一下,满脸通红,假如还有什么能够撩起他的怒火的话,那么就是对母亲的歉疚。他对母亲有种莫名的情绪,母亲是那样的慈祥与亲和,母亲生前一辈子没与人发生过口角争执,死后却还要遭受这些庸俗之人恶毒的咒骂。
强子跳下黄包车,我日你们祖宗,谁骂我兄弟。
一个年轻人眼疾手快给了强子一拳,强子鼻血哗哗的流。中年人吓坏了,这叫怎么回事。
强子不管不顾,看准打他那小子,一把掳过他的头发,一膝盖顶上他胸膛。另外一年轻人从后面抱住强子,强子一步踏出,化去这层力道,右拳后摆打在这个年轻人右脸。再转身用同样手法抓起他的头发,又是一膝盖顶去。
袁则一副淡漠的神情走了过来,堪堪挡住强子还要往上扑的身子,对年轻人吼道,滚。
两个年轻人相互扶起身子,再次朝袁则骂道,操你妈,有种等着别跑。
袁则的小宇宙瞬间爆发,一脚把骂他那个人踢到在地,翻过身来,对着他的嘴就是二十来拳,年轻人的脸瞬间肿的像猪头,袁则满手都是血,有自己手上流出的,更多的是年轻人的。旁边年轻人小腿肚发抖,他不敢上来相劝,袁则打人的样子太吓人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仿若野兽的神情。
强子见袁则发飙有些心悸,上来使劲拉住。然后再一脚踹在倒地年轻人裆部,且不去分说。
小伟看见强子欣喜的跑来拉着他的手臂,十足一个孩童模样。强子一手捂着鼻子,一边骂骂咧咧。靠,好不容易来玩一次,非得让人见血,真晦气。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20:51
五
晚饭很丰盛,袁则买来整只鸡,几瓶啤酒,三五个冷菜外加花生米。袁则说,不会喝酒就别喝白的,伤胃。
像这样丰盛的晚餐到底要往前追溯到什么时候,大伙基本记不清楚了。也许有过,也许没有过。袁则夹了一个鸡腿放小伟碗里,大嘴马上说,多吃点,多吃点,吃完了赶快发育,别整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强子打大嘴脑袋,瞎鸡巴扯淡,你看见谁吃一只鸡腿就发育的。
一年后,大嘴无比郁闷的指着小伟的脑袋说,操,谁让你长个的,你就不会悠着点。现在都一米八多点了,比袁则还高。妈逼,撑不死你。
那次骂是大嘴对小伟肆无忌惮的终结篇,袁则把小伟送去当兵。当时小伟哭的哇哇的,小伟说,袁哥,我以后就跟你们后面,我不再犯错了。我可以少吃点,我不要长这么高。强子听着听着心理不是滋味,一拳把小伟撩翻在地,强子双眼通红,骂小伟,妈了个逼。
孔雀的心也有些失落,小伟就如他心中的孩子。他很少抽烟,这时烟烫到了手指仍未发觉。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袁则说,只要能力允许,咱以后就别委屈肚子。孔雀点头。其实孔雀对吃什么到无所谓,但他喜欢看大家对丰盛食物的满足神态,他喜欢那种感觉。
还有一只鸡腿袁则扳下来放在一个饭盒里,这是给爷爷留的。
饭间强子喋喋不休,痛斥父母的十不该以及师傅猥琐的一百零三种小动作。强子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兄弟故,两者皆可抛。长风破浪终有时,大家走着瞧。强子偶尔喜欢弄几句看似押韵的句子,就如大嘴喜欢说点荤段子。
人总是这样,越是感觉缺失越喜欢放在口头上用以证明。强子想证明自己有文化,大嘴想证明自己已成为一个男人。
袁则说,过些日子,再买辆黄包车。强子还在咀嚼的嘴停止,然后呸一口吐掉,跑上来抱着袁则,行啊你,不声不响的,还真没看出来,如今你一个捡破烂的也算个款爷了。
袁则含蓄一笑,他发现强子总喜欢把某些事情给庸俗化,或者说是具体化。比如多少钱怎么怎么样,或者后面加个零怎么样。强子像个守财奴,他用他欠发达的大脑计算着别人的梦想。
袁则说钱存着又没用,只要够吃够喝就成。他这种思想又与大嘴不同,大嘴明显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态度。他不相信一切,虽然他热爱着一切。他上个大号都带两份手纸。他加入这个团伙是因为孔雀救过他一次。他被三个小流氓围成一圈的打,孔雀上去看准一个人猛捶,自己挨了拳头不管不顾。他身子多处淤青,嘴角渗血。另外两个没事,被孔雀揍的人连连求饶,这是一次很让人诧异的胜利。后来大嘴就在这个院子里了。
起风了,有些微凉,天空就如被泼了一层淡淡的墨,是那样的安宁。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0 20:51
六
烈日当空,一中年人不疾不徐走在大马路上,打扮的不俗。大嘴靠上去热情的招呼,师傅,坐个车吧。中年人上车,大嘴问了去哪,一溜风送到目的地。中年人问多少钱,大嘴早打定主意说四块。中年人说我平时坐一直是三块。大嘴面不改色的说:师傅,这是个卖体力工种,不像其他行业,也没个定数,我觉得您看起来这么精神奕奕,要是真跟您要三块,同大家伙一个价,那算是对您人格的侮辱。
中年人被逗笑了,明明是他坐地起价,反而说的振振有词仿佛很有种大义凌然的感觉。随后掏出钱,递了四块给大嘴并看着大嘴的眼睛诚恳说到,小伙子年纪轻轻,口才固然不错小心眼也不少。就是上不了台面,还要多多历练自己,争取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找到一种质的升华,那么以后就会过上自己梦想的日子。
大嘴很少听见别人对他中肯的评价,这算一次,但是当时的他却理解不了这种劝告,多年后,他才发觉这几句看似轻柔的话语对他的人生是多么宝贵的意见。
大嘴平时喜欢占点小便宜,有时候想想占小便宜的人无非也就是过过小日子,真真不可与人深入计较,都不容易。占小便宜从某种角度来说还属于善良的范畴,至多算伪恶,这与卖菜缺斤少两,卖海鲜弄一堆避孕药,做医生收受红包不同。这是一种恶,善恶就如一杆秤,存活于每个人的心里。
大嘴是持家的男人,虽然有点抠门。认识他的年长者都说女娃子嫁给大嘴是幸福的。首先他人比较善良,其次会持家过日子,再一个就是他心不高气不傲。这与强子脑子里那幅被规划了成百上千次的地图不同,他简单多了。
大嘴看起来比较窝囊,胆子也比较小。孔雀多次把大嘴从眼看就要脱轨的刹那险之又险给拨回正途,最后彻底消失。
袁则总是在做着一些他以为可以做,其实很少人在做的事。
他不与人较真,用大嘴的话说袁则属于甩手掌柜一途。袁则见惯了这个世界的不公,也熟谙世人的冷漠。他想用自己还尚存的正义感去改变一些事,哪怕仅仅改变自己。
袁则说,就用我的身体去尝遍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公那又怎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洒脱的态度。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比如说朋友,亲人,以及爱人。与他的洒脱比起来,他的坚持就显得比较狭隘了。
惆怅是一朵花,唏嘘也是。洒脱与狭隘是一对同胞姐妹,她们各自守护着自己的坚持。
作者: 三十六 时间: 2011-3-22 01:01
看到这里,突然希望雨天早点过去。
等放晴的时候,拿个放大镜,到树荫底下,找一群蚂蚁看看。
那场景,会不会就是看楼主小说的这种感觉来?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2 10:50
蝼蚁人生。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3-22 11:59
我等姑娘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3 13:39
七
袁则说,梦想就如潘多拉的盒子,它给你动力与目标,却也把你带进索取的漩涡。
袁则又买来一辆黄包车,他想买五辆,每个人一辆。
这段日子以来,大家伙很自觉的把收入交给袁则管理。袁则说咱们四个平均分吧,让我一个人拿着总感觉别扭。大嘴说,你是后勤总长,这是经过组织深思熟虑才同意的。你怎么可以掺杂个人情绪呢。这种小农思想要不得啊。
袁则收下,只平时给大家些刚需开支。有了这份工作以来,大家的穿着已经明显整洁很多,再不是以往那种捡破烂形象。小伟穿上自己用双手挣来的第一身新衣服久久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袁则想买车,从买了第一辆以后一直有这个想法。到最后,他在黄包车上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强子说,妈了个逼,有时候想事情是一回事,做事情又是一回事。
袁则这些日子过得比较温馨,用他自己多年后的话说是:有幸入世之初就交到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是一笔精神财富,永远无法用数字去具体他的价值。爷爷的身子也稍稍有了起色。有时候大嘴很搞不清楚袁则为何如此悉心照顾老者,说又不是亲生的。袁则给他一个白眼。
袁则走街串巷整天很忙碌,某个下雨天他送一个有腿疾的老年妇女回乡下没收一分钱,自己被淋了个落汤鸡,给孕妇搬东西到六楼也没二话。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善,如浮云如苍狗不值一提。听见别人怀着感激朝他说谢谢他很快乐,这种快乐就如一剂毒品,使他上瘾。
这天袁则在路边眯了一会。打从有了两辆黄包车以来,大家伙比以前累了不少,也充实了不少。
下午三点光景,一辆汽车飞速驶过袁则所在的路口。一老太险之又险避过,还是被摔了个四脚朝天,汽车扬长而去。袁则抱起老太飞速赶往医院,安顿好以后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过来做笔录,袁则如实诉说。
车牌你看清没有。
没。
当时旁边有其他人没。
没。
第二个没字刚出口,从后面打出一只拳头,袁则倒地。袁则很诧异,没头没脑的感觉。
出拳头的是当事人的儿子,他来到的快速让人不禁对民警的效率产生几个加号的疑问。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这个老太曾丢过好几次,都是民警帮忙找到,一个民警是上次参加寻找的工作人员,还认得老太,所以马上把老太的儿子找了过来。
民警见状立马拉住此子,他叫李军。四十靠边的年纪,一直未娶,跟老母相依为命。他很激动,以前母亲也丢过几次,都平安无事的找回。他一直阻止母亲外出,母亲的脑子有些问题,有时候像个正常人,有时候有些痴呆,最要命的是她是个哑巴。
李军被民警拉至一边。他的心情很乱,蹲在地上捂着脸默默祈祷。李军人不坏,虽然长一副五大三粗恶人模样。他这个人要怎么介绍呢,大嘴的懦弱,孔雀的孤僻,以及袁则发自内心的善良。这是一幅粗犷的抽象画,只能稍稍触碰他的轮廓。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3 13:40
八
至老娘醒来前,李军再没说一句话,袁则也一直沉默。天已黑透,重症室门口气氛压抑到极点
绿灯显示,医生走出来,一面拿下口罩,一面朝李军挥挥手。
医生跟李军简单说过几句话,李军一直把他藏在心里。这几句话就如一锅大米,李军用胸口的温度把它煮成一锅米饭。
这时他已经不是刚进来模样,他走到袁则面前。后面民警跟着,想李军一有出格举动,马上制止。袁则一动不动,他盯着李军的眼睛。
李军双眼朦胧,跪在袁则面前,袁则当场石化。
李军说,刚才兄弟对不住了,以后我这一百来斤就交给你了。
袁则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惊,就如文字无法描述玫瑰那饱含浓浓的爱意一般。袁则的思绪又飘回到了十六岁生日那晚,那个讽刺的夜晚。袁则握住母亲冻得发紫的双手,瘦骨嶙峋的身体已经没有生气。那一晚,一切都被冻住,时间停止,生命逝去。眼泪凝做冰珠,用美丽折射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袁则发现自己的头很重,晕乎乎的感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场景,袁则嘴角有鲜血溢出。
孔雀大嘴小伟刚好赶到,孔雀一个箭步跨出,没能接住袁则虚弱的身体。
医生上来掐人中,压胸口。一番忙碌过后,袁则总算睁开眼。袁则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妈妈,我想你”。
就这简单的几个字,如针尖如鱼刺卡在每个人的心里。在那个没有光亮的世界里,大家的心都在流泪,在用泪水寄托思念,在用泪水祭奠那份遗失的母爱。
李军进入了袁则的生活,他开始骑黄包车。大嘴张口一个李叔闭口一个李叔叫的李军颇有些无地自容。孔雀小伟叫李军为李哥,袁则叫李军大哥。袁则仿佛能够感觉到对母亲的爱在李军的生命里延续,并且是那样清晰。
大嘴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哪管水仙跟杜鹃。大嘴发育的早,看起来远比一般同龄孩子老气。当然,他说这叫老成。强子却对大嘴的解释嗤之以鼻,妈逼,你老则老矣,还成个屁。
有时候大嘴挺自卑的,源自底层的生活就像一把镰刀在他还没发光发热的脸上画下了一抹对整个世界的批判色彩。
小伟学起了厨艺,李军加入后他就不用再胆战心惊的拉客。小伟对那晚还记忆犹新,月亮冷飕飕的,刀尖冷飕飕的,汗水也冷飕飕的。他被两把匕首顶着背脊,他被掏光了身上所有钱。小伟害怕极了,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几个哥哥都在自己身边。当然,结果也没如很多狗血镜头一样,把袁则等人变成内裤反穿的超人,变成对小怪兽毫无人道主义的凹凸曼来解救小伟于危难。搜光了小伟身上所有钱后,劫匪意犹未尽。再次扒光他身上所有的衣服,就剩一双袜子展示着凄凉。
孔雀咬牙切齿,一拳击打在树上,血流不止。大嘴还打算锦上添花几句,看见孔雀这出离模样,悻悻住嘴。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3 13:40
九
小伟烧菜手艺不错,任何平淡无奇的食物经过他的加工都是那样美味。他喜欢思考,都说人思考的时候是最美的。大嘴说,就应该让你早点被抢,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发现你人生的闪光点,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有恶意的,就是有点缺心眼。孔雀朝他瞪过来,大嘴遍体生寒。
小伟在一群不是那么像人的队伍里是跟人类最接近的一个,其次是大嘴。小伟特别胆小,他走路总是不时向后面望几眼,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换句话说,他的依赖性最强。这也是袁则要送他去当兵的最主要原因。
袁则有时候挺羡慕小伟,他更多的是被大家呵护着。在这一群成分复杂的群体里,很难相信小伟能够生存下来,并且过的还不是很坏。
正如善良的人有狰狞的一面,所以邪恶的人也会有那一夜的温柔。他们就如动物里的变色龙,总是试着最合身的保护色。
有一种软弱叫善良,有一种坚强叫邪恶。
强子彻底与师傅决裂,源自父母对师傅女儿的错爱。师傅还是很喜欢强子的,虽然他嘴里一直数落他。师傅就这么一个女儿,长相随父亲,性子像母亲。按说这类脸型套男人头上有些猥琐,但是挂女孩头上还不是很对不起大家的。强子就是讨厌她,没由来的讨厌。
就如某人莫名其妙的会对某人产生憎恨一般,这并非需要理由。强子说,其实我内心排斥的并非是她,而是一种束缚。我渴望自由的心一直未变。
后来强子跟她结婚了,世事难料。强子就算再如何聪明绝顶也看不见人生未来的走向。
强子很失落,他放弃师傅的时候才感觉到这种情绪。他有些不明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强子想不通,为何一直被自己厌恶的东西,在失去后会有一种失落感。明明自己重复回归自由身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师傅的脸,师傅在抽烟,师傅一反常态,他今天没有再数落强子。他很和蔼的看着强子,强子很不习惯这种眼神。颇有些局促不安。他第一次发现师傅这张猥琐的脸背后也有这不为外人知的一面。
师傅递给他一支烟,强子双手麻木的接过。至此,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师傅说,强子啊,我知道你喜欢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是那样的诱人。曾经的我,也像你一样渴望。
师傅沉浸在回想中,不时的抽烟,他很激动,尘封太久的记忆如潮水涌出。师傅在回忆的时候有一种气息透露,强子觉得自己距离师傅是那样遥远,仿佛百年后也难望其项背。师傅脱掉外衣,密密麻麻的刀疤如渔网扑进强子瞳孔。每一个交错都有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让人热血沸腾。
强子睁着眼睛,他惘然,他震惊。那是一个可歌可泣的年代,鲜血落向尘埃。师傅说话的时候很平静,越是用这种淡然的情绪娓娓道来越透露出那份压抑。师傅说,二十七刀,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多出的那一刀就好像嘲笑我未出生就是一个混子。当大家都以为我复原后会再一次搅起血雨腥风的时候,我隐退了。
我不会让生命的嘲讽继续下去,顺天而为惯了,逆天一次又有谁奈我何。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3 13:40
十
大嘴挨揍了,因为他那张嘴,小伟帮他轻轻的揉。大嘴很委屈,他知道袁则不打算追究,而孔雀也没有表示。大嘴很郁闷,老子累死累活为啥还得不到小伟的待遇。袁则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看看咱们,净顾着打架了。
窗外巢穴里的鸟儿整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大嘴说,妈逼,打不过人家,我还收拾不了你这几只小鸟?走到门口孔雀从后面踹了大嘴一个狗吃屎,大嘴泪流满面。
大嘴咆哮起来,你们就他妈看不起我。小伟一个劲在旁边劝,一般来说大嘴不敢在孔雀面前吼。吼出一嗓子后才发觉这种被压抑的快感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堤坝上。大嘴说,那天你捅刀子的时候咋那威风,我被打你就像蔫了似地。
大嘴说,啥鸡巴玩意啊,老子不干了。
孔雀抄起剔骨刀一溜风走了出来,大嘴吓得浑身哆嗦。临孔雀走近,已经站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嘴有点发懵,不会这么一刀被捅了吧。
孔雀说,走,我站你后面,哪个打你,你去捅哪个一刀。袁则李军也走出门口,看着这一幕。
大嘴抱着孔雀的大腿又哭了起来。其实大嘴一直找不到自己在这个团体的位置。拿强子来说,强子是大家的主心骨。强子走后,袁则成了主心骨。孔雀一味的沉默,但大家都对他比较亲切。就连随后加进来的李军也成了这个团体的中坚力量。小伟又一直被呵护着。只有自己的位置比较尴尬,可有可无,如一叶飘絮。
大嘴受不得这种被冷落的感觉。自加入这个团体以来一直希望获得一个被认可的机会。
等找到了这种感觉后,他又不得不把抱大腿的动作变成拽大腿。孔雀是个死心眼,没商量的余地。
袁则说,今晚外边吃饭吧,众人点头。袁则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考虑事情,就如他曾经被梦给搅乱了心神一般。
打大嘴的是开车铺时那帮混子里的三个。等人家搞清楚大嘴是孔雀集团成员后吓出一身冷汗,很客气的过来赔不是,并拎来两瓶酒一条烟。
袁则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孔雀点头。
袁则说,烟酒拎回去,这事到这为止。
混子背朝大门倒退着推却,并一个劲的赔不是。袁则说,那就留下吧,谁都要面子。
大嘴看着两瓶酒那叫一个憋屈,高高举过头顶,还是没舍得摔下。
袁则说,过几天咱攒的钱够再买两辆了,到时候咱们四个人每人骑一辆出工。小伟说,那不是累死了。袁则说,晚上租出去。
袁则眼睛转了一圈看大家表情,孔雀没说话,李军点头,事情就定下来了。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3 13:41
第三章:
花絮
一个故事的结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有时候,有些事,就是那样的莫名所以,巧巧的妈妈还是生了巧巧。命运之中,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忽而左,忽而右,忽而清晰,忽而朦胧。
生命的珍贵在于她的未知,未知是一朵花,她绚烂多姿,她满身是刺。
其实出生距离死亡才是最近的,可我们偏偏不这样认为。
一:
袁则有四辆黄包车,这在新崛起的城市里连一片涟漪都算不上,却是他的全部。
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各式各样的名车从身旁呼啸而过带给他人是一种冷飕飕的感觉。袁则却用黄包车温暖了许多流浪者后半辈子回忆。当黄包车再次从小黑屋被推出来的时候,挣扎于锈迹斑斑之中的感情由一抹光亮变成一个炽热无比的太阳。
他双手抚摸车身,多么熟悉的一种味道,声泪俱下。他说,多少年来,我脑海中魂牵梦萦的不是婀娜多姿的妙龄女郎,却是这辆锈迹斑斑的黄包车。岁月催人老啊,历历在目的事情随着时间的长河变成了频临遗弃的那抹记忆。
子女们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这一幕让人愕然。
他说,我有今天与这辆黄包车是分不开的。
袁则已经把老者接过来同大伙一起住。老者虽不舍桥洞,却也无可奈何。不能因为自己的固执让孩子陪同受罪。何况,孩子这样做也是因为孝顺。
四辆车同时骑出胡同口,朝着背离的方向驶去。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
世界的表面依旧是那样平静,平静之中暗流涌动,平静之中波诡云谲。
看着如潮水般覆盖的人流,袁则脑海里生出一种幻觉,每个生命就如一个麻袋,拼命的往袋子中挤塞。从来没有挤塞不下的时候,哪怕生命变成灰灰,袋子依旧张着血盆大口,如一尊饕餮猛兽。
袁则一直在思考,用大嘴的话说是吃饱了撑的。大嘴这么说也不为过,只见袁则把自己从这个漩涡带进另一个漩涡。他思考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如线头般的切入点,却通向整个宇宙,没发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些事情是容不得思考的,现实是一个世界,虚幻也是。思考很容易让世界观价值观混淆,这不,袁则很入戏。
他思考的结果就是一个又一个戏码的连续上演。
假如戏称这个为第三次世界大战,那么起因就是袁则在思考。
袁则一思考,上帝就笑了,笑的是那样含蓄,笑的是那样猥琐,笑的是那样的老怀大慰。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3 13:44
目前发了两万七了,总共就三万多点的存稿,后来一字没写过,呵呵
太监啊,其实太监不容易,做太监,无论是做还是已经做了,都不容易,你懂的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3-23 14:35
检查一遍
我等那场我爱的群架
以及,那个传神的姑娘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6
二
大嘴满嘴不忿,妈逼,这叫什么事儿。
昨天,县城如雨后春笋般忽然之间多出一百来辆黄包车。所不同的是每辆黄包车扶手处缠一段红绸子。
这就是几年后红极一时的红线帮雏形,此时红线帮还比较稚嫩。后来袁则用一块黑布包裹住正如火如荼上演的故事。多少美谈让人津津乐道,又多少无奈如鱼肚白亮了亮相后隐去,告别历史舞台。
大嘴说,他们价格压的老低,咱们根本接受不了。
大嘴说,他们抢生意很明显,咱们绝对吃亏。
大嘴说,他们就是有组织的捣糨糊。
袁则没吭声,如此遭遇非但大嘴,整个黄包车行业都被波及。袁则说,为了挣口饭吃而已,都不容易。大嘴咕哝道,抢饭吃还差不多。
红线帮成分复杂,汇聚天南海北闲置人员。为首是三个刀头舔血的劳改犯。
大哥锰铁,人称铁哥,为人豪爽,生就一副侠骨,一八五的结实个头。
二哥杜子成,为人阴柔,一双鹰隼眼,大多半眯着,一旦怒目而视让人遍体生寒。曾因盗窃不成,被三人围困殴打,放倒三人后终体力不支。进去时身上还带伤,是锰铁护他周全。杜子成说,我不喜欢看见另外一个我。因这没由来的纠葛孔雀被折磨个半死。杜子成把孔雀扔进冰窟,又拉起来,再扔进去,如此反复。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寒风里,孔雀牙齿格格发抖,头皮发麻,因此也练就一副更加具有爆发力的体魄。
三哥马洪刚,一李逵式人物,杀人入狱,因其兄长为之周旋后释放。
手下成分良莠不齐,多有案底在身。做起事来颇有些肆无忌惮,因靠山强硬而屡屡肆意妄为。简而言之,卑躬屈膝,小人嘴脸。
多年后袁则说,命运像个小丑,谁又能深入体会其一二。
大嘴心不在焉的趴在靠手上,用拿草帽的右手给自己扇风。大嘴的动作很滑稽,正值春分光景,草帽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下雨不能遮阴,烈日又害羞的像个处子。大嘴唉声叹气,转左边不是,转右边又不行。
大嘴看上个女的,在这一帮伙伴中,他是思春最早的。大嘴每天在这里看她上班下班,袁则笑的比较含蓄。袁则说,你赚的自己留着就行了,没必要交出来。大嘴羞的满面通红,龟孙才藏私房钱。
袁则也不去解释,照旧替大嘴保管,只平时多支些给他。毕竟,人姑娘都不知道有大嘴这一号人。
大嘴刚看见一个顾客,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扶手扎红线的小平头就靠上去载客。大嘴说,妈逼,没你们这样的。小平头说,你找揍。大嘴就不还嘴了。
大嘴在心底腹诽,妈逼,生意都抢走了,骂一句又不少你个一斤半两,真他妈的小气。大嘴闲的蛋疼,把上衣扒拉扒拉,开始唱歌。
大嘴的世界里,一切都有可能,比如现在的歌声嘹亮。又一个扶手扎红线的向大嘴靠过来。他眯着眼看着大嘴,就如看着一出别致的马戏。大嘴卯足了劲,操着意大利歌剧的调在唱革命歌曲。大嘴说,妈逼,看个蛋。
扎红线的从前胸口袋摸出一包皱了吧唧的烟给自己点上,刚放进口袋,又拿出扔了一支在大嘴车前说,爷们犒赏你的,跑调之父。
大嘴很潇洒的一甩头,跑你妈,有能耐你来一个。大嘴下车弯身捡起烟,假模假样的看看烟嘴处标记,放鼻子下一闻,妈逼,垃圾烟还拿出来显摆,抽不死你。然后拿出火机点上。
红线男把视线转向街对面,仿佛对大嘴的话充耳不闻,悠悠的说了一句,再脏话连篇我收拾你。
大嘴掂量了这句话的分量后,觉得不划算,老实起来。大嘴以后才知道这家伙是红线帮的骨干,红线帮倒下了,他依然挺着身子,他叫吴胜,携败军之众而凯旋是为胜。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6
三
阳光妩媚,这个世界却并不性感。三三两两骑黄包车的在一边窃窃私语,唉声叹息。
怎么办,这样根本不是个事。看他们挑衅的眼神估摸着到是希望咱闹一把。
屁办法,看一眼就晓得不是善类。咱们还要养家糊口。
听说老李跟他们起纠纷挨揍了,被三个扎红线的揍。要说老李也厉害,愣是拉上两个垫背的。
李二愣子愤怒急了,却也没办法,他家三个孩子呢。
走,咱去看看李二愣去。
一个偏僻的四合院,大门旁黑色的墙上写着三个大字“门诊部”,一个白发斑驳的医者穿一件乏黄大褂在门口打瞌睡,脚边蜷曲一只看上去有些年岁的猫。猫很懒,它的眼睛深深出卖了它。转角天花板处蛛网围成一个八卦图案。
人走过,猫用眼角打量,连脑袋都未曾转动。
进门,发现袁则等人也在里面,几句寒暄。
李二愣按辈分排是李军堂叔,虽年岁仅略微长了几岁。祖上一母同胞三兄弟。近些年因为生活拮据才断了走动,打从李军也蹬黄包车以来,两家又稍微碰头,彼此有个照应。
为首的一个说,二楞子,有啥想法没。
大嘴插科打诨学娘娘腔状“还能咋办,门牙掉了往嘴里咽呗”,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袁则推了一把大嘴,大嘴耸耸肩。
李二愣神情有些激动说,我到希望跟他们拼上一拼。就算死球了也不枉还是一条好汉。
另一个说,二楞哥,这个想法要不得啊,你还有一大家子呢。
二楞的眼神有些黯然,瞬间又变得坚定无比。咱缩头一辈子,图的不过是个清静。人家都欺上门口了,再让那还算啥。
为首的说,要干算我一个,一辈子低声下气却换不来一个安宁,这日子过的也恁憋屈。
余者附和,李军看着袁则,袁则孔雀没出声。李军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袁则的脑袋支配着孔雀的身体。
袁则说,再看看吧,还没到那一步。
话出口,如一盆冷水泼出,空气有股窒息的味道。袁则说,李二叔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李军也转身出来,李军不爱闹事,这时却叫住袁则。
则弟,不是做哥的说你,打架固然不好,但咱这态度未免让大家寒心。
袁则眯着眼看着太阳说,再看看吧,还没到那一步。
纵使李军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却没有一个理由可以拿来劝说袁则去改变。
在认识袁则后,他读懂袁则的另外一面。袁则很和气,有时候也比较犟。袁则喜欢安静,不与人争强好胜。但又不是一个软蛋形象,大抵属于“人不犯我太深,我不与人为难”的框架。
包装在袁则坚强的背后,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爱。
袁则说再看看吧还没到那一步时李军住口,这是袁则第二次说这句话。他知道袁则有自己的想法。
大嘴打了个喷嚏,妈逼,有人在骂我。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7
四
出车的利润与日剧减,袁则等还好说,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其他人却坐不住了,全靠点小生意糊口。三五天不打紧,三五个月这样下去,非喝西北风不可。
又有一个被打了,大嘴叨咕着。他这几天挺郁闷的,大家伙没给他好脸色。大嘴说,妈逼,又不是我说的再看看。
相对于被冷眼对待,大嘴更害怕的是混战。大嘴说,挨骂事小,挨揍可就大发了。
他打心里赞成袁则的决定,这浑水趟不得。真冲突起来,说不定要出人命。
袁则不去看人家冷眼,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大嘴这方面挺佩服袁则的,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那些个市侩的牵绊,比如说,现实的社会,一个眼神或许就会牵扯出两条人命,但永远不会发生在袁则身上。
袁则说,问心无愧即可,这个世界不可能全是咱的妈,都疼着咱。
哪个被打了,袁则拎点东西带着大家伙去问候声,管你热情也好,冷眼也罢。
大嘴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咱都成了慈善机构红十字会了,还是受白眼的那种。
袁则没理,谁家出事了还是照送不误。直到有一次,他的东西被当面扔到大街上,袁则就没送过了。
有人看见袁则转身,朝他背影叫胆小鬼,软蛋。大嘴不忿,一连串国骂回过去,转身飞奔。
袁则团体受到排挤,一如红线帮排挤大家伙。
孔雀说,世态炎凉。
小伟搞不懂,小伟搞不懂很多事情。比如为何会出现红线帮,比如为何会打架,比如为何会被莫名排挤。袁则说,不需要懂,脑袋干净点未尝不是件好事。
袁则今天没出车,外面下起了暴雨。
假如他们也称得上为一个派系,那么黄包车的三个派系各自都聚集在一起商量事情。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三六九等脱变成三教九流。
李二愣脱掉外衣,光着膀子,淤青一片。在屋内来回踱步。
红线帮编内人员五六十之众,编外还有好几十人,今个也聚在一起。
无独有偶,一场暴雨,一次喘息,一个契机。
袁则一声叹息。
袁则在抽烟,孔雀看着袁则一支接一支的在抽。袁则孔雀俩坐在门口,感受暴雨肆无忌惮倾泻。
以李二愣牵头的一伙在打算伺机动手报复。
二楞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几个今天来了,我就当大家是兄弟。李二愣灌了一口酒,从出生开始,到现今活了一把子年纪。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直小心翼翼的过生活,用他们文化人的说法叫战战兢兢一辈子了,到头来还是要受人欺负。咱心里憋屈啊,为啥人家吃香喝辣人五人六,咱就非得像头牛一样,生活过的不好不说,稍微哪里出点小情况还要挨揍。这不公平。
不公平!
哥几个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几个还不能下床的。平心而论,大家叫我二愣子,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不过是在给自己争取自己应得的而已。但是今天,我又喜欢这个二愣子的叫法了,我就要跟他们愣下去,要么我倒下去,要么他们滚蛋。
咱们不喜欢惹事不能说明咱就是孬的,洪水都到脚后跟了,咱究竟是撒丫子跑还是再回头看,也是时候决定了。
李二愣虽没啥口才,但这几句话说的还是比较具有渲染力的。一辈子累死累活,谁又没个想法。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7
五
袁则失眠了,仿佛眼前百来个孩子在哭喊叫着爸爸妈妈。袁则坐起来点上烟,老者颤颤巍巍走到袁则床边坐下,拿起枯瘦的大手抚摸袁则的脑袋,这种无声的游走仿佛是一种诉说。
老者说:孩子,你还年轻,别什么事都藏心里,这样不好。
爷爷,我知道。
知道就好,早点睡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天未亮,袁则起床,脸被烟熏的蜡黄。在这方面,他与孔雀保持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孔雀赤着膀子,一身腱子肉。孔雀说,我知道你还是会下这个决定的。
袁则沉默,相对于鲜血淋漓他更惧怕孩子们那种凄惨无助的眼神。
袁则说,既然无法阻止,那么唯有比对方更凶,更狠。
大嘴打听清楚,约战地点在六角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已经荒废,在几十年前,这个公园给太多的情侣留下回忆,每株大树背后都有一个爱情故事,每一片叶子都饱含思念。
袁则不知道,这次械斗使得他在某些人眼里变得更为高大,当然,还有她。
袁则孔雀李军骑三辆黄包车,车后座鼓鼓囊囊。李军觉得袁则有些让人看不懂,为什么被冷眼后还会援手相助。他毕竟接触袁则时日尚浅,大嘴早知道袁则一定会这么做,但是他不会理解,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六角公园背后不远处有座山,山顶有块巨石,像张八仙桌,浑然天成。有虔诚信徒曾不远万里求得与石桌材质相同的四条凳子,再费尽千辛万苦运上去,凳子做工很华美,与石桌相得益彰。
有些人,天未亮登山,自带一壶茶,惬意的面向东方,等待着太阳的升起。这种感觉很美,很美。
袁则边吃早饭边抽烟,孔雀说,还没想好?
袁则说,决定的事没有变的道理,但我心里闷得慌。
孔雀说,就当自己捅的对象是海绵吧,这样会没有心理负担。
袁则学大嘴的样子夸张的退后,流血的海绵?
孔雀笑。
李二愣一般人马浩浩荡荡如潮水奔涌过来。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向袁则一脸的轻蔑。
李二愣疑惑的看着袁则,不知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袁则说二楞叔,真的要干?
二楞毫不犹豫的点头,除非我躺下去。
袁则叹气,既然要干,就别留后手。
年轻人走出,妈逼,废啥。孔雀身影一闪,剔骨刀如跗骨之蛆贴在脖子血管处,“话”字还未出口。
袁则看了一眼年轻人,摇摇头。又转向这班一脸愕然的人马。
李二愣搞不懂袁则这次唱的是哪出。身后有些骚动却也不见起什么乱子。
虽然袁则并不主张这次行动,但是抛去意见相悖不说,他们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半大孩子的。
袁则说,空手的都过来取家伙。李军把三只鼓鼓囊囊的麻袋解开,一种原自钢铁本身的寒气扑鼻而来。
袁则一脸漠然,麻袋被解开后,袁则浑身上下仿若变了一种气息,从犹豫到抉择,从不忍到冷漠。仿佛刚刚还是一个菩萨,转瞬间变成了嗜血的屠夫。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8
六
红线帮气势如虹,他们在约定时间过去五分钟后亮相。虽然没有料到一帮乡巴佬竟然能够聚集起这么庞大的队伍。
可他们浑然不惧。
所谓术业有专攻,作为混子,在打架方面确实有傲的资格。
前面一排手里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后面吹着口哨,起哄。
反观袁则这边,情绪有些怵,虽然人手方面没落下风,气势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打架这种事情永远不是想想那么简单,感觉被砍一刀与真被砍一刀之间根本无法用语言去弥补。就如文字的魅力可以描述出一个紧张又压抑的氛围,却无法把一个浑身颤抖,心跳加快,嗓子发干,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给完整诠释。
一些人有了打退堂鼓的准备,碍于仅存的颜面没有掉头飞奔就已经不错了。菜刀在切白菜切猪肉的时候是为一种工具,用来砍人就是一把证据确凿的凶器。
有的人惧怕杀鸡,特别是用刀划破鸡脖子的刹那,有的人害怕看杀猪,一刀子进去鲜血狂飙。
看见血有人会面色发白眩晕不止,有的会莫名兴奋。
袁则手拿一把剔骨刀,小伟在他根孔雀的刀把末端吊上一簇红缨。袁则握刀在手,微风吹来,英姿飒爽。
袁则走上前,红线党气势如实质般的城墙被破开一个缺口,孔雀紧随其后。
被孔雀要挟的年轻人面色如纸,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毫无节制的流下。
袁则与孔雀大步朝红线帮跑去,画面就如一刀猪肉朝满目苍夷的钉子堆滑落。
李军一个战栗,回头一招手跟上。刚才还对袁则颇有成见的诸位,就在刚刚袁则扬起剔骨刀的那个瞬间,把些微的不满一股脑儿抛到了瓜娃国去了。
李二愣热血沸腾,他对这几个年轻人肃然起敬。假如还有什么能够表达他的震惊的话,那么就是他抑制不住颤抖的下颚。
红线帮前排成员也提刀迎上,后排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用碎砖乱扔一气助威。
眼看就要遭遇,袁则孔雀又整齐划一的暂停住脚步。
短短百米的距离,袁则让身后这些人从被动变成了主动,气势又重新回归。袁则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多思考一下的,别热血沸腾了半天,等到真动手的时候又畏畏缩缩不明所以。袁则的眼睛发亮,一种吞噬的光芒在弥漫。
事后大嘴总结了袁则的发言,简而言之是不赞成做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大家伙觉得这话挺耳熟,也挺贴切。大嘴高傲抬起头颅,仿佛他才是这件事的功勋一般。
将将迎上,孔雀一步跨出,超出袁则半个身位。孔雀身前一人举刀,停顿。这把刀就以这个姿势停止,身上两个窟窿。孔雀抽刀前一扭,鲜血溢出。
这沫血光让二楞一般人马意识到,源自战斗最野性的一面即将上演。
袁则孔雀这对完美组合大刀阔斧杀出一条曲线,挡者披靡。袁则紧紧咬住下唇,他在奔跑以及出刀的时候从不换气。孔雀如一只饥饿的野兽刚逃出囚笼,看见前面的人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孔雀说,我能从尖刀入体的刹那得到些许的快感。虽然他并非是那样迷恋这种感觉。
李军二楞以背靠背姿势共同抵御,李二愣满面通红,青筋毕现。
这是一场混战,一群以拿锄头为主的握刀双手肆意践踏一些所谓专业者的尊严。
这也是一场往大了说,纯朴民众被逼退到不可承受之重以后与恶势力的对抗。所谓背水一战,不过如是。
二楞一般人马,在举起钢管的刹那,难免有种处于不忍的抉择。他们战列凌乱,这个挥动钢管,或许自己人应声倒下。
直到或同伴或自己挨刀后,才找到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汇集在一起,变成两个响亮的字符“反抗”。
忘记曾经的不忍,忘记曾经的柔情,忘记孩子的双眼。挥动手中的武器,只有至始至终站到最后,才有资格去回味这些感觉。
当一辈子被生活桎梏牵绊的人,褪去这层若影若现却无处不在的轻纱后。他们就是最勇敢的人。
每个人都不乏血性,血性的体现是看付出的代价。
红线帮今天栽了,他们从最初的嘲讽眼神变成了恐惧。当那把毫无人间烟火气息的尖刀入体并搅动后,他们绝望了。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8
七
红线帮三位首脑人物只来了马洪刚,其次吴胜。马洪刚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
纵然他是一位想象力及其丰富的游吟诗人,恐怕也难以接受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场面。
一班以打打杀杀为事业的流子,竟然让一群靠手艺吃饭的民工逼到这种程度,这是一种耻辱。
马洪刚怒起一跃,吴胜紧随其后。马洪刚一六八个头,单说也不算矮小。但配上他那五大三粗的躯体乍一看却感觉颇为滑稽。
马洪刚一刀砍向袁则,袁则疾步后退,仿佛一种撕裂空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孔雀转身朝马洪刚腋下一刀,吴胜从这边对砍,卸去这层力道,但孔雀力未用老,沿刀直下,直取吴胜胸口。马洪刚转身仓促之中一刀砍下,力道仅仅用了不到三分。首先是仓促之中,其次这刀有点围魏救赵的意思。岂料孔雀一抬手,竟以血肉之躯抵挡。
吴胜一声惨叫,脸色瞬间煞白。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孔雀,就是这双眼睛,眼神中散发出一种噬人光芒。
袁则没管孔雀,从马洪刚后腰递了一刀。至此战斗停止。
因为红线帮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在硬撑,或倒地呻吟,或掉头飞奔。
二楞这般人马也多半如此,所不同的是,未参战还有几十人。
袁则替孔雀包扎,全然不顾马洪刚喷血的双眼。
袁则背对马洪刚说,打也打了,没到赶尽杀绝那一步。抽空谈谈吧,说完理都不理他回身就走。
他的动作就好像十字路口的交警手势,从他擦刀入怀,到给孔雀包扎这段时间内,场面安静的可怕,就连呻吟声都仿佛停止。
他与孔雀的凶狠以及狰狞面目不仅震慑了红线帮于众,也同样震慑了自己这一方。李军望着袁则久久无话。
直道此时此刻,他才算看清袁则的面目。
也因为此,多年后他替袁则挡了一条命,不幸身陨,袁则为此退出江湖。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起风了,有些微凉。山头有个人痴痴的盯着山脚的画面,一刻都不曾离开。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世界变的清静了,是那样的诡异。
经过这次混战,红线帮损失惨重。这是老二怎么也无法预料的结局。
四十五人或轻伤或重伤,以及三人身陨。
老二一声叹息,也是这刻起他开始注意孔雀以及袁则两人。
滚烫的血液让老二决定报仇,可理智却跟老二说这帮人马碰不得,太危险了。
锰铁在屋内踱步,烟熏了手指。像是在思考事情,又不时的望一眼老二。
老二说,大哥,跟他们谈谈吧,我们这次损失实在太大。
锰铁一咬牙,眼眶一抹闪亮涌动,叹了口气再点点头。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19
超级无敌大杀花,我的
作者: 二两肉醉卅年 时间: 2011-3-27 09:20
超级无敌大杀花,我的
51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3-27 22:04
存稿发完了
我看你太监不太监
作者: 心的密码 时间: 2011-3-27 22:29
作者: 心的密码 时间: 2011-3-27 22:29
作者: 湖水 时间: 2011-4-20 11:25
太监了?
作者: 果果小盆友 时间: 2011-4-20 14:14
他从去年太监到现在
之前发的都是存稿
啊哈哈,现在发完了
作者: 马甲主义 时间: 2011-5-23 23:24
一口气读完,竟然跟前一个一样是个太监贴……
很不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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