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司街

标题: 读书 [打印本页]

作者: xyq12345    时间: 2008-12-10 19:39
标题: 读书

    我的童年,如前文所述,对进学校深恶痛绝。小学时为父母所逼总算能读到六年级毕业,一考进初中,读了一个星期又逃了回来。那时做父母的心态倒很平静,他们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的孩子能靠读书出山,只不过孩子太小,干不了什么农活,在学校关他几年,能识得自己名字、分得出钞票大小、能懂得加减乘除,并能懂得工分没有给你记错,那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孩子将来的前途,从来就没人考虑过。上下三村也没听说有人靠读书而出人头地的。子承父业,天经地义。所以家长对子女在学校的情况从不过问。农忙到了,说一声:“今天不要去学堂了,放牛去。”于是就去放牛,“猪没草吃了,去拔点草来。”于是就去拔草。随意得很,将来能成什么料,就是什么料,从不刻意追求,顺其自然。


    在我们的童年,物质生活是艰苦的,与现在的孩子不能比。就是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也经常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衣服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来。穿到后来补丁叠补丁,看不出本来面目。吃饭更是应由父兄先吃饱,因为重体力劳动靠他们。生病了,头痛脑热什么的,父母可照顾你在床上躺一天,重病那就只好听天由命,熬得过去算命大,熬不过去那只好去阎王爷那里重新投胎。父母当成是短命鬼、讨债鬼来要账。但剩下来的都是些生命力特别旺盛者,物择天竞,适者生存。冻不死,饿不煞,身体特别好。


    物质的贫乏,却有精神自由来弥补,老天爷的按排基本无错。虽然在那缺衣少食的日子里,但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们上树掏鸟蛋、毁鹊窝,到溪沟捉鱼摸蟹、上山看牛放羊,兴趣来了引颈高歌。在那连狗看见都摇头的年龄段里,我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我在小学二年级开始才识得几个字,语文课里《乌鸦喝水》、《狼和狐狸》等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渐渐地对语文感兴趣了。小学三年级时开始看连环画《三国演义》、《西游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处找书看,老师上课时也在课桌下放一本书偷偷地看。因此语文程度直线上升,算术却一塌糊涂,能考及格已算不错。


    初小毕业升高小,高小在离家三里外的亭头村读,中饭回家吃,一天来回走四次。高小里增加了珠算、历史、地理、自然等课程。因为语文程度扎实,对历史、地理、自然等课游刃有余。尤喜历史。珠算却如一头雾水,云里雾里,浑浑淘淘,不知所以然,每次考试不超过三分。在小学阶段,看完《西游记》、《水滸传》、《三国演义》、《杨家将》、《说岳全传》等书。

       1958年小学毕业升初中,尤如现在的高考,淘汰率很高。录取在三比一到四比一之间。我考上了初中,初中部设在蒼山区所在地的坦头镇,叫蒼山中学。离家七里地左右,要过二条溪,一座山。初中必须住校。因为第一次离家,加上吃不饱饭,一个星期后,连忙逃回家。这次却是打死我也不愿读书了。父母看我朽木不可雕,也不多劝,交给我一头黄牛。从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与放牛的小伙伴为伍。要么赶牛上山,要么放牛在溪滩,让牛自己找食吃。自己与放牛同伴们上天落地无所不做。捉鱼、摸蟹、抓蛐蛐,蚕豆熟时烧蚕豆、蕃薯有时煨蕃薯,偷西瓜、摘杨梅,有什么吃什么。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一晃就到冬季,农忙过去,我又成了多余的人。此时,离家才二里地的朗树村办起了公社农业中学。一日三餐可回家来吃(食堂化了)。父母、哥哥看我年纪太小,在家农活也做不象样,说:“再去关年把吧。”于是我又去关进学校。农中半日制,半日干农活,半日上学,这样又读了一个多学期。

        5956月份,天台县委考虑到农村大队会计紧缺,因此委托宁波农业专科学校特地为天台县开办三个班的会计班,学制一年。我大队叫我去赴考。理由很怪,说我家条件尚可,衣服也有整件的穿。别人虽然想去,但没有衣服而大队不让他去。因此,我带着好奇心去赴考。考试是摆摆样子,除个别成绩实在太差没考上外,其它统统录取。因而在599月初,带着行李铺盖,去蒋委员长老家奉化溪口就读。其间也想逃回家不读,无奈溪口离天台200余里,车票要二元多,想逃也无钱,只好硬着头皮读下去。这学校在武岭山下,原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遗址。条件不错,图书馆藏书也多,因此,会计专业到成了业余,听进去的不多。却一头扎进图书馆,没日没夜地阅读。有几次忘了时间,耽误了吃饭,只好饿着。这一年中,凡图书馆中我看得懂的书,都粗粗地翻阅过。

       60年夏季,会计班结业。我回到天台老家,协助原大队会计工作,是年虚龄16岁。


     此时对书的欲望可用如饥似渴、如颠如狂来形容。乡村藏书人家不多,看到人家家里有本书,三番几次去求借,有时不惜到山上砍一担柴来与人换书看。记得《林海雪源》刚出版时,有人透露公社书记鲍先梅有一本在看,那时公社驻点在亭头村,夏天,顶着39度烈日,硬着头皮去见公社书记,向他借书,他说:“等我看完再借给你。”见他允诺,我一跳三丈,兴高采烈回家。可他看书奇慢,一天看不了几页,我只好每天中午去他那里候着。这样来回有十几天,公社书记也烦起来:“没见过借书象你这样的,好啦,你先拿去看吧,不过只借你两天,到时候必须马上归还,我也是向别人借的。”我滿口答应:“一定,一定!”拿着好不容易借来的书,连蹦带跳赶回家,下午生产队生活也不去做了,在家看书,晚上点着煤油灯再看,一直看到早晨5点,夏天天亮得早,看完书,赶忙走三里路把书还给书记。鲍先梅大吃一惊:“什么,来还书,你看完了,咋天晚上没睡?”书记叹息一声:“真是个书痴,我叫你两天看完,是想难难你,让你知难而退,那里想到你不睡觉,一天就把他看完。”从此,他只要有书,下乡时总要带一、二本给我。邻近村子里借完了书,我就翻山越岭去区所在地坦头镇去租。租书以24小时一本为计费标准。中午休息时去租来,不管厚薄一定要在一个晚上看完,第二天中午再去还。看书常常是通霄达旦。那时年轻精力旺盛,并不觉得累。有几天没书看时,只要碰到有字的东西,都捡起来看一遍。


    我一生在16岁至20岁这四年里,所能接触到的书种类不多,但却把能借到的书都看了,是看书精力最旺盛之期,没有什么喜好,只要书上有字就行,对书本有如饥似渴之感。


    最没书看是65年至70年在部队当兵之时。那时唯一能算作书的东西是毛的四卷著作,其它的文艺作品都被说成是毒草,他的书却是圣经,每天必须要读。早请示、晚汇报,除了大小便之前不念外,其它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读几句他的语录。诸君如有幸生在那个时代,个中滋味不说自知。

        70年进厂至78年这一阶段,书虽不多,但却能在私下里借到,都是所谓的禁书――文革以前的出版物,晚上躲在宿舍里偷偷看,但明的也有几本书可看,一是鲁迅的书,毛把他当作钟馗。还有红楼梦,号召各中、高级干部起码要看三遍,此书重新印刷时,流传到下层。我就在那时看的红楼梦。75年为了政治斗争需要而批宋江,因此《水浒》120回本开禁,以前都是70回本。这期间批判什么就印什么书,因此我们因祸得福,连以前没机会看到的《三字经》、《千字文》、《孝女经》,也在此期间得见天日。

        78年以后,书渐渐多起来了。78年至89年各古藉出版社大量出版各类名著。在此期间,我一拿到工资就去书店买书,不问价格,看到就买。但看书的劲头渐渐衰退。以前一本书拿到手就迫不及待,边走边看,不看完不歇手。此时书是自己的了,却不慌不忙起来。象蔡东潘写的二十四史演义,我基本买齐,原想等退休后慢慢地看,但现在退休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至今都没翻开过。


    从82年开始,各种报刋、杂志铺天盖地的出来。此时却又喜欢上各种杂志上的《报告文学》、《读者》,报纸上的《杂文报》、《读者文摘》,杂志、报纸也有零买的,也有全年订的。最多一年,我一共订了17份报纸。当然,原先的报纸一期没有几个版面,不象现在,一份报纸有60多版。从70年代末到90年代末,大量的书和报纸都是此时所读,除了自己买的、订的,图书馆里也是常客。

       2000年后,渐渐地对大部头书藉,特别是小说失去了兴趣。因工作关系,上班时间既不看书也不看报了,倒也不是因为劳动纪律所不许,而是性格莫名其妙地变了。以前只要钻进书中,天塌下来都不受影响。现在看东西注意力衰退,别人在旁边一讲话就看不进去。办公室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根本无法看。现在倒是退休了,有的是时间,但除了每天必看的二份报纸,其它的书看不进去了。当然,现在信息量太大,要看什么,上网一找都有。


    纵观一生;上学不多,读书不少。要问有什么好处?套用鲁迅先生一句话:“人生烦恼读书始。”看了这么多的书,书中既无黄金屋,书中更没颜如玉。古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自己钻进故纸堆里一生,既不明世事,又不谙人情。直把自己看得傻乎乎,痴呆呆为止。

[ 本帖最后由 xyq12345 于 2008-12-10 19:42 编辑 ]
作者: abracadabra    时间: 2008-12-10 21:45
陆游也说过:“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媒体和网络其实都是传统阅读的延伸。
作者: 芦苇笛    时间: 2008-12-10 22:55
书籍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作者: 褚留香    时间: 2008-12-10 23:25
老一辈的读书经,珍惜读书好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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