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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天台评论家奚学瑶的一篇文章:论钱国丹的小说和散文 【推荐】 [打印本页]

作者: 胡明刚    时间: 2008-3-3 09:46
标题: 天台评论家奚学瑶的一篇文章:论钱国丹的小说和散文 【推荐】
钱国丹散文、小说读后感


奚学瑶
   
    这些日子,我沉浸在钱国丹的散文与小说之中。
    钱国丹,温州乐清人氏,在台州成家、生子、务工、为文,成就了一番事业。
    我是台州人,返乡时认识了散文家、地方长官刘长春,从而也认识了钱国丹。或许是因为陌生,她在旁边言语不多。沉静、温厚,黙黙地充当了一个陪客。第二次见面则是在北京,在刘长春作品讨论会上,她的言语仍然不多,淡雅如菊,含笑不露。
   
    然而,在她的文章里,则露出了她的峥嵘头角。我第一次读到她的文章,是在上海的《文学报》上,这是一篇有关台州文学新秀胡明刚的评介文章,文字秀雅,明朗舒展,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年轻作者的呵护之情,这种情感近乎母性的厚爱,是用真心和真情在关爱着一个在艰难中突围的文学青年。炽热之情,如雪中送炭,让人身心温暖。当今文坛,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稀,此德此行,当使人刮目相看。

    较多地阅读了她的散文与小说,便对她的这份情意与德行有了深一层的了解。这是同命相怜的回响,这是命运铸就的必然。散文集《又见炊烟》是“自叙传”,娓娓而真切地向我们述说着自己的身世、家庭背景,以及氤氳着民情风俗的浙南故乡。往事如烟,淡淡飘浮于书卷之中,没有长歌当哭,也无猩红的血痕,但其隐忍于心的痛楚以及艰难跋涉的人生,让我的心为之震颤。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建国初期,她的父亲即被错打成反革命,而且蒙冤三十多年。在这层深重冷酷的阴霾下,被打入另册的母亲、钱国丹与一群弟妹们喘息着,在社会的夹缝中坚韧地伸展着生命的根须。但是,作为一个有着精神追求的知识女性,她在精神与物质的双重艰辛中,依然顽强不屈,奋发向上。这需要何等刚强的心气,何等坚韧的意志!数十年的压抑与蹲伏,使她深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使她深深地懂得仁爱与憎恶。于是,这数十年困厄,便成了她取之不尽的人生财富和文学宝藏。因而,当她三十九岁开始发表作品之后,便如火山爆发,喷薄而出,二十多年间,便有了数百万字小说、散文、报告文学问世,且质地上佳。追寻其来龙去脉,我们也便不感奇怪,正如她在回忆初中母校《疯狂、痛楚和感悟》一文中所述:

       我觉得我正像某些被赶打出门的闺女,努力忘却了当年的凄惶,盼望有朝一日投入母亲的怀抱,找回做女儿的温馨和幸福。同时,我还得感谢“母亲”的敲打,如果没有当年的“挫折教育”,没有那些屈辱和磨难,就没有我以后的坚强和坚忍,没有以后的百折不挠。

    文章憎命达,自古皆然。文学创作,有些人是用嘴说的,有些人是用笔写的。钱国丹的文字则是用心写的,用生命铸就的。她的作品,不只是散文是“自叙传”,而她的“郑家湾”系列的许多中篇小说,亦可以当作“自叙传”读,只不过小说里的自我往往躲在暗处,却把舞台的追光让给了作品里的主人公。他们是《师道》中为师道尊严,拒绝了学生秀秀爱情的外公,以及情深意坚“生不同床死同穴”的少女秀秀;《自戕》中封建、固执、因盼望孙子而自领地主成份的外婆;《弃妇》中命运凄凉、性格各异的姑婆和屈少奶奶;《饿殍》中命运坎坷、饥饿而死的阿娘;《福人》中善良温顺的大妗娘……更有《稚齿师者》,则干脆自报真名实姓,成为舞台主角。它们几乎都是自己人生往事的回忆,是对自己经历过的往昔悲惨社会生活与亲近人物的再现,尤其是对烙记于心的周边女性的命运诉说……这一切,几乎无一不衬托于昏暮霞光如血的背景之中,夜幕低垂,浮云幻象,演绎着一幕幕人间悲剧。惨淡岁月与纷纭人事,平添了许多深刻与悲壮。正是这些她最铭心刻骨的苦难生活的命运各异的人物雕塑,凸显了作品鲜明的悲剧色调,窃以为,这也正是她的这些小说的思想与审美价值所在。较之“伤痕文学”的十年,她则深深地延伸了三十年,这不能不说与她自身家庭的命运有着密切的关联。她艰难地走过了前半生的苦难历程,一旦身心投入作品,自然非游戏人生或纸上得来的作品可比。它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沧桑美,有一种寂然凝重的苍凉。

    值得称道的是,她的小说的成功,不仅仅在于题材和生活,也在于她对浙南民情风俗的稔熟,在于雅俗结合的语言魅力。她给读者也给自己营造了“郑家湾”,个中人物尽管不同,但其中的民风民俗,村言俚语则是相同的。厚重的民俗氛围,常常是小说魅力之一。鲁迅的绍兴民俗,沈从文的湘西风情,便给了我们难以忘怀的独特印象。钱国丹的“郑家湾”系列,借助了浙南的民谚民谣、方言土语,以其富有地域特色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为我们营造了独特的艺术村落,以及浓郁的艺术氛围。她生于斯,长于斯,熟练运用本地的语言,深入本地的民间文化,这正是她的优势所在。

    与人生经验和个人密切相关的人物与情节,也能够阐发其社会典型意义,从而具有一定的深意和形象魅力,许多作家的小说成就往往得力于此。随着社会生活与个人命运的变迁,一些作者的题材视线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不再是个人的人生轨迹,而是他人命运的社会变迁。倘将前者称作“自叙传”式的小说创作方法,后者则是否可称为“他叙传”式呢?钱国丹的一些小说,如《银杏悲歌》、《寡人有疾》等作品,已逐渐摆脱了“自叙传”的色彩,更多地关注社会生活。去年在《江南》上发表的中篇小说《快乐老家》,和最近在《清明》上发表的中篇小说《惶恐》(都先后被《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转载,《快乐老家》还被载入2007中国年度小说选本),便是这样的佳作。

    当前,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导致许多农民失去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土地。农民一旦失去土地,便改变了他们的谋生手段,以及原有的生活轨道与思维方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面对一时难以把握的新生活,不少农民有一种失落的惶恐。发现这种惶恐,关注这种惶恐,是作家的社会责任感与人文关怀。钱国丹平和而冷静地找到了这一具有普遍现实意义的角度,于是,她的“郑家湾”村落里,走出了失去土地的本份农民郑守田和儿子郑丰田,以及不守本业以赌博为生的屠满钵等人物。小说写了“牛和耕具已完成了历史使命,到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时候,郑守田“一没技术,二没文化”,盲目地投入市场经济营生中,便到处碰壁,四处受挫。郑丰田年轻,倒是容易接受新事物,偷了家里的土地转让费去投资入股,却命蹇时乖,因个人生活烦闷而导致失火,致使血本无归。屠满钵不仅是个赌鬼,且是个集偷盗、敲榨、虐待妻儿为一身的无赖形象,终因其人性之丑恶,遭受恶报,企图屠牛而反被牯牛顶死。

    小说是一幅当今城乡变革的浮世绘,描摹了一群真实鲜活的当代农民形象。它因艺术地展现了一个重大的现实视角而令人称道,思他人之所思,言他人之未言,体现了作者的敏锐与深思。同时,小说揭示了社会转型期中各类人等的纷纭表现,凸显着人性的善恶,从而具有一种耐人品味的审美与教化意义。

    在这篇小说中,作者视角颇为客观冷静,运笔显得平和自然,文字更为细腻真切,显示了作者心态的恬淡与技法的娴熟。她在熟练地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同时,还很自然地点缀了一种魔幻主义色彩——对牯牛的描述,画龙点睛,生动而简括,给动物赋于了人性的情怀,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惶恐》从人生经验扩展为社会思考,从历史走入了现实,切入了社会的热点话题,对世事的认识更为洞明透彻,练达而从容。钱国丹立足于郑家湾,而深化了郑家湾,拓展了郑家湾。相信她还会不断地自我超越,提升更高的境界,开辟新的艺术领地。


2008年春节秦皇岛华苑馨居

溱父,原名奚学瑶,浙江天台人。197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曾赴河北抚宁县乡村插队务农,后历任秦皇岛群艺馆、港务局、地方志干部,秦皇岛市文联编辑部主任、创作院院长,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199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集《末名湖之偈》,论文集《散文的传统与现代化》,《心岛鸥声录》,编著《中国山水文化大观》(合作)、《秦皇岛港史》(合作),译著《地槽》([苏联]普拉东诺夫著,合译),另外在《上海文学》、《天津文学》、《当代》、《安徽文学》、《人民日报》、《羊城晚报》等报刊上发表散文、随笔100余篇。现在《周培源传》已完成初稿,随笔若干篇待结集。




[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8-3-3 14:25 编辑 ]
作者: abracadabra    时间: 2008-3-3 14:28
能固守传统散文,坚持写实主义风格的不多见了,佩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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